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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大道争锋txt下载     大道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三章 灵光追溯未必彰

    虚寂之中,相觉等人在通力合作之下,已是将那连通诸世的世域塑成了。而为了使此处世域永驻,便将其依附在微明治下那三处造化之地上。

    在做成此事之后,四人伟力一引,便见一个个现世门户大开,并与此间沟通到了一处,不过这多是此刻可以望见的寻常现世,那些隐藏在诸有之中的造化之地当然是牵连不到的。

    可就在此时,众人却是隐隐看到了一些造化之地的存在,都是心中一惊,可再是试图去找寻时,却又渺无踪迹了。

    相觉几人相互看了几眼,没想到这世域一成,居然还有这等收获,却是事先预想不到。虽说那些造化之地又是隐去,可若是继续运功下去,说不定可以凭借这处世域将之找寻了出来。

    相觉叹道:“可惜了,想来是我等用作勾连的造化之地实属寻常,那汇聚之力稍稍有些不足,若是能以布须天为凭,说不定可以将诸多造化之地尽数显化出来。”

    三人知他言语中意指何处,不过此事涉及张衍,所以都是默不出声。

    闳都则是冷嗤一声,道:“你若有这本事,自己大可去夺了过来,只是在这里感叹又有何用?莫非想指望他人出头不成?”

    相觉顿时闭口不言。

    微明道:“这一步做成,我等该是牵引那造化之灵伟力吧?”

    四人都是点头,便各自一运法,将那被镇压住的紫衣道人投入了那世域之中,而后举动自身伟力,招引那些散入诸有之内的造化之灵伟力。

    此举很快见效,受此吸引之后,那些造化之灵伟力便从现世中一丝丝抽离出来,如百川汇海一般,往这世域之中投来。

    不过虽以那紫衣道人为引,但不会当真容许这些伟力入得其人身上,这反而是助其成就了,所以最后仍是由闳都宣诵道音,将这些力量逐入永寂。

    季庄看了许久,却是叹了一声。

    恒悟很是奇怪,起神意传言道:“道友何故叹息?”

    季庄沉声道:“今日做得此般事,方才知晓许多变化不为我等所知。这招引之法,也无前例,不知会否引发不可测之变。”

    恒悟稍稍一思,也是认同道:“道友之忧虑不无道理。不过有闳都道友在,便是发现异状,想来当也是会阻止的。”

    顿了顿,他又言道:“我等伟力未得完全,现在也只能依靠闳都道友和布须天中那一位了。现在局势尚安,那也不用多管了,我等自寻我道便好。”

    山海界,凤鸣峡前,天清水碧,万里澄空,桃瓣片片,青鸟飞旋。

    洪佑、冉秀书分身自白玉法坛之上出来,将下方景物一览无遗,这里比他之前所见又是另一番独特风光了。

    冉秀书此前也不曾来过这里,见双山对峙,斜斜插云入天,若凤之双翼,展翅欲飞,风卷过去,有清清啸音,伸手一指,道:“想来此山便是那凤鸣峡得名之所在了。”

    洪佑点头,与其余人不同,他看地势景致,喜欢看地气脉络,这里地脉顺畅,滚流若珠玉,令人悦心气清,不觉道:“这里主人是个精通阵法变化的。”

    冉秀书笑道:“我倒忘了,道友还有一手剑盘之术,也能演化剑阵之变,想来也是此中行家了。”

    洪佑道:“行家谈不上,在斗战之中,用阵用法都是一般。”他忽然想及沈崇那一招,不觉摇头,只要不把道法修到相同境界,任凭你什么手段,单独用出都是敌不过的。

    这时法坛之上也是一阵异动,两名凡蜕修士同时出现在此,还刻意显露出了身形,这里的法坛看守立时紧张起来。

    此间主事上来一礼,小心问询道:“此地是清羽门辖界,不知两位上真自何处而来,到此有何贵干?可有敝派能帮衬的地方?”

    冉秀书当即报了自家身份,并直言此番是来拜访清羽门掌门陶真宏的。

    主事听得面前这两位上真是来拜访自家祖师的,悬起心思顿时放下,神情也是郑重了几分,道:“两位请去前面仪亭稍坐片刻,我这就前去禀告祖师。”

    不同于其他门派,陶真宏非但是清羽掌门,同样是开派之祖。

    且与在山海立派的宗门不同,清羽门早在九洲三劫之前便已立派了,而今又位列山海大派,其人绝然不是寻常修士可比。

    洪佑也是大派出身,十分清楚能在九洲之上从无到有开辟出一方宗门的人物,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不一会儿,来了一名待客长老,请得二人乘坐飞舟,往清羽门山门中来。

    飞舟沿着山脊往凤鸣峡中而行,一路过来,二人见四周草木茁壮,走兽遍地,鸟鹤成群,所过之处,无不是生机勃发。

    此时忽然听得阵阵龙吟之声,见外海之上隐隐有蛟龙之影盘旋,时而出海入水,时而游云穿空,颇为壮观。

    洪佑这时道:“那些蛟龙也是贵派所豢养的么?”

    那待客长老恭敬回道:“当年各派划定地界,我清羽门分在了翼空洲,不过非是这里一地,这大洲之外出去海上数万里,都是我宗门地界,其中但凡这里水中族类,皆是归我清羽门管束。”

    飞舟很快接近天中宫阙,云道虹桥之上,有不少清羽门弟子往来,与别处宗门不同,这里人人皆有灵禽走兽为伴,偶尔有两人同行,其中一个多半也是这些异类变化的。

    洪佑留意到,除了那些灵禽走兽,最多的便是各种龙妖了,他之前也见过这等异类,传闻就是清羽门掌门陶真宏所造。

    待客长老见他注意那些龙妖,笑道:“这些龙妖只是用来填补小辈斗战之能不足的,不过若是上真对此有兴趣,我等可以以上真之意造出一头合用龙妖来。”

    洪佑倒是不知道此事,问道:“还能如此?”

    待客长老道:“我门中有一生灵,名唤旦龙,这些龙妖皆是其之子嗣,许多宗派长老缺少脚力,多是来我门中求取。”

    洪佑又问了几句,才知这旦龙乃是陶真宏设法造出来的,他神情不由认真了几分,道:“贵派祖师当真不简单。”

    清羽门与昔年南华派有不少渊源,功法之上亦有类似之处,可是旦龙这等东西,完全证明这位陶掌门已是自行开辟出了另一条道路。

    待客长老一路陪奉,半个时辰之后,就在一座大殿之前落下飞舟。先前那执事道人迎了上来,道:“祖师已在正殿恭候。请两位上真随我来。”

    洪佑道一声有劳,随着其人穿过几处殿宇,最后来至正殿之上,举目望去,便见一名形貌丽,身形挺拔的道人站在那处,身后有阴阳法图盘旋,手中持有拂尘,其人打一个稽首,言道:“两位道友远道而来,却是蓬荜生辉,不胜欢欣。”

    洪佑、冉秀书当即还得一礼,皆道客气。

    陶真宏拂尘一摆,笑道:“两位是客,还请入座言语。”

    洪佑、冉秀书二人去了大殿客席之上落座下来,随即有灵果清茶摆了上来,托盘之上俱是宝光湛湛,灵气盈盈。

    陶真宏看向冉秀书,道:“冉道友,不知你身旁这一位道友如何称呼?”

    洪佑主动开口道:“陶掌门,敝人洪佑。”

    陶真宏略略一思,讶道:“可是元阳派的洪佑长老。”

    洪佑沉声道:“我自斩得凡身之后,就与元阳派无有牵连了。”

    陶真宏微微点头,这番话也是没错。洪佑是早年飞升之人,只要他自家不去回头追究,那么从情理上说,确然与元阳派没有什么关系了。

    但这其实只是看修士自家心意,便似他虽是斩得凡身,但仍是清羽门掌门,并未曾舍弃这一层身份。

    洪佑不承认,实则也是好事,毕竟元阳派已灭,若是他非要扯一个名头背在身上,而今诸派难免会有疑忌

    陶真宏与两人谈论片刻,就知二人都是不耐礼仪规矩之人,便直接问道:“今次两位道友是来此访道,还是另有见教?”

    洪佑便就将自己来意道出。

    陶真宏沉吟一下,道:“原来是为此而来,只是贫道与那位昔年虽有往来,可自那位功行精进之后,所能见到的也只是法力分身而已,到底上境之中有何等神通法力却也不甚清楚,道友所需,恐怕也求不得多少。”

    洪佑拱了拱手,道:“识忆聚合,不在多寡,便是少许,也一样能填补空隙,还望陶掌门成全。”

    陶真宏点了下头,神意一起,便将识忆传出。

    洪佑收得过来,这时只觉神意之中一个身影模模糊糊就要浮现出来,然而方才要去看时,只觉浑身气机一乱,法身似就要崩塌,他心中一惊,连忙归正心神,这才将方才乱象镇压下去。

    陶真宏察觉到了他身上这等变化,提醒道:“道友当是明白,上境大能,若无寄托,万不能妄自窥测。”

    洪佑点头,只是他也在怀疑,自己连望去只是略有轮廓的识忆一眼就差点陷入崩灭,那元蜃门的神返大灵碑,果真能承受住这一位的照影么?

    …………

    …………

第二百三十四章 祭礼上德方成法

    张衍在相觉等人发现造化之地若隐若现时,他也是同样看见了这里变化。

    有所不同的是,他道法略高一层,却是记下了几处。

    一般来说,造化之地在诸有之中的转挪是无法推演的,因为其轨迹完全遵循大道运转,除非彻底了然大道之变,才能知晓这些地界的下落。

    但每一个大德通常只得大道一部,就算是他,气、力双身各是占据一部道法,也还远远不够。

    但是既然现出征兆,却是可以试着找寻一下,若能撞上,那是最好,若没有收获,也不费什么工夫。

    现在虚寂之中,缺裂越来越大,诸多伟力也是在反复冲撞劫力,不过由于上一次行动只能说是成功了一半,还有极多造化之灵伟力散落在了诸有之内,这里问题还没有解决,再行招引显然是不合适的,故而这一次没有人去刻意施为,

    但似乎是前次招引引发了不少造化之灵伟力提前到来,这次却显得尤为谨慎,并未急着冲出。只是这一退让,那些大德伟力自是填补了上来,并往诸有之内渗透,所以这次到来的大德或许将不止两个了。

    而另一边,相觉等四人所造的世域之中,微明望着缺裂所在,试图将自己那最后一点缺失的伟力牵引回来,以便能使自己圆满。

    但他总感觉仍是欠缺了一点什么,没有办法做到此事,有心添加伟力,却又怕引动更多莫测变化。

    他心底隐隐能够感觉到,这绝然是与当年造化之精破碎有关,因为几乎每一个归来的大德忆识都是不全,包括闳都也是如此,这或许唯有绝大多数大德归来之后才能获得解答了,只是那个时候,距离造化之灵正身落至诸有,恐怕也是极近了。

    此时镜湖之内,先前由于造化之灵伟力的侵袭,随着天成法刻的陆续出现,对这里也是造成了深远影响。

    演教提前得了上谕有所准备,可其他教派却是没有教祖通传,很快就尝到了苦头,不少自家门下弟子,都是改投入了造化之灵道法之中。

    此法可谓直接给了他们通向大道的方法,只需挖掘自身便可,除了灵机之外,丹丸宝药也不是必须之物,还不用受教派束缚,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德教、行教、罗教等教派发现这一点,明白这道法绝然会动摇他们的根基,立刻撤去与演教的对峙,转而倾力围剿修习这等道法之人。

    而在这里面,自也是不管你到底是顺从造化之灵道法还只是单纯追寻己道。

    某一处深谷之内,段业、史道人二人都是忧心忡忡,自从见得孟壶心界之中的道法后,为避开罗教追剿,他们藏匿在了荒陆深处教授弟子,轻易不出来露面,准备等到功行大成,有了自保之力后再去他界存生。

    可是没想到,现在不止是罗教,便是演教、行教、德教亦在设法围剿他们,而且态度便是斩尽杀绝,只要一露面,那必无幸理。

    倒是演教稍好一些,只要你愿意斩去关于造化之灵道法的识忆,并立誓此后再不与演教作对,那么就在可演教地界上存身。

    可是未曾见到这等法门便也罢了,既然已是明了了大道方向,他们又怎肯这么轻易舍弃?

    段业想了许久,道:“道友,我思来想去,不若去求孟护法如何?”

    “孟护法?”

    史道人疑惑道:“孟护法虽传了我等道法,可也不太可能为我等出头吧?况且我听闻,孟护法听闻被演教调离去了其余分坛,现在又哪里寻得到?”

    段业却是目光炯炯,道:“可勾涵却是可以寻到,他也在我等门下修持过,多少也有一些情谊吧?求他向我等给孟护法带句话,想必不难吧?”

    那勾涵当年其还是小童时,在他们门下修道,学什么都是一学便通,自觉教授不了,这才让孟壶带走,听闻并未被后者带走,直到现在还在脊阳分坛之内,且是被演教当做分坛护法来培养的。

    史道人迟疑道:“可道友应该能够看出,那勾涵应当便是那造化之灵托生,这个时候与他交通,恐怕……”

    段业狠声道:“若是不妥,我等立刻投奔演教,想来总能保全性命的。”

    史道人想了一想,叹道:“那便试上一试吧。”

    洪佑得了自己所需识忆,在凤鸣峡论道数月,便就告辞下山。

    而今九洲迁至山海的玄门大派,他大部分都已是拜访了,下来本该是前往灵门了,不过为了填补那些忆识缺漏,还要去往余寰诸天一行,所以此处只能放在最后一站了。

    下山之后,洪佑一路沉默不言。

    冉秀书有些奇怪,道:“我观道友似有心事?莫非是参悟道法之上遇到什么难题了?可否说来一听?我或可帮着参详一二。”

    洪佑沉声道:“此事我本也准备与道友提及,自得了陶掌门所赠识忆之后,我神意之中已是可以显现出那一位的形影轮廓,可道友也是见到了,那日我只是稍作观望,法身便差点因此崩灭,那么最后便是能够聚集出忆识形影来,那元蜃门的大灵碑果真可以承受么?”

    若是两名修士之间层次相差较大,那么功行浅弱之人是不可以随意观望的。譬如若是不刻意显露身形,那么低辈弟子是见不到他的,且境界越往上去,这里差距越大,

    元蜃门掌门虽是斩去了过去未来之身,自身功行极高,可是这件镇派法宝也不可能超脱凡蜕层次的界限,所以他担忧自己最后即便凝聚了识忆,也无法达成原先目的。

    冉秀书琢磨一下,笑道:“原来如此,不妨,待我一问昭幽天池同道,想必能寻得解决之法。”言毕,他一转神意,便寻到魏子宏这里。

    魏子宏感得神意寻至,辨了一辨,见是冉秀书找寻自己,便是接纳过来,待问明缘由,笑道:“这却容易,只要到时候摆开祭坛,按仪规焚香祷祝便可。”

    冉秀书听罢,谢过之后,便从神意之中退出,将此事向洪佑转述了一遍。

    洪佑点头道:“原来如此。”

    既有解决之法,他也便放下此事,并与冉秀书一道往东荒地陆而来,倒不是为了拜访东荒百国,而是因为这里有去往余寰诸天的界门。

    而今去往余寰诸天除了大能所设界关,就是演教界门了。

    只是要过界环,需修为到得一定境界,还需向大派提请,并道明你意图去处。而演教界门通行起来无有任何条件,只要求非是妖魔邪秽便可,哪怕低辈弟子,一样可以穿渡往来。

    凭二人身份,走界环自也容易,不过冉秀书却是提议,走演教界门一试,洪佑自无异议,待来至东荒之南,便见有一道通天光幕遮蔽苍穹,下方沿着一座山脉山脊延伸,横展出来百里有余,时刻都有修道人和法舟飞禽往来穿渡。

    洪佑道:“倒是壮观,冉道友,这演教到底是何来头?”

    做为凡蜕修士,比这更为宏大的景物他也见过,但是规模形制这般大的穿渡界门,却是头回见得,这背后定然需得倾天法力,才能撑起这等物事。

    冉秀书道:“此教派崛起时日并不长久,似是道法断绝之时方才兴起,至于这道法究竟是哪位所传,至今还是不知,但能开辟这等界关,很可能是哪一位人道元尊所为。”

    到了真阳层次,就与下面修士拉开极大距离了,莫说几位传说之中的造世元尊见不到,就算护持山海界的伯白、伯玄二人,底下修士也一样无从得见。

    纵然斩去了过去未来之身的修士,在真阳大能眼里与寻常修道人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所以若不是这等大能主动言明,他们也无从得知。

    洪佑关心的总是功诀道法,听得其可能是大能所传,不觉问道:“不知这家教派法传如何?”

    冉秀书道:“此教派修炼之法倒也独特,与诸派截然不同,无需灵机外物就可修道。”

    洪佑沉思片刻,道:“若是如此,此法当得上‘神妙’二字,只是这等法门,定是越往上行越难。”

    功法的“精”与“博”一直是一个矛盾。

    越是能修到上层的功法越是难以修炼,而越是易于传播的功法便越是难以往上攀行。

    在他判断之中,演教道法易学难精,若论上层修士,该是比不过大派大宗的,

    可是随即一想,又是发现不对,这里面他忽略了一事,无需灵机就意味着只要有人种存在的地界就都可修炼此等道法。

    现在诸天之中到底有多少界域,谁也难说,可哪怕一个界域之中只出得一名天资纵横的人物,当诸多界天汇聚起来时,那便是一股庞大的力量了。

    最为关键的是,演教还有界门,这就意味着可以把所有分散在各处界域的大能汇聚到一处来,这便十分可怖了。

    不过他却没有多言什么,他认为自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那些诸天万界的大宗大派也应该能看得明白,既然其等没有什么反应,那自己也不必前去多事。

    两人在此观望片刻,便就跨过界门,一个恍惚,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处陌生法坛之上,稍作推算,便知已是来到了余寰诸天之内。

    …………

    …………

第二百三十五章 真关见玉方过神

    脊阳分坛之内,一个年轻修士站在一株大树之下,正逗弄着一只蹲在高枝之上的白毛玉猴,时不时还扔去两只果子。

    然而那猴儿颇不给他脸面,扔过去的果子,吃掉了果肉,却把果皮扔了回来,还冲着他龇牙咧嘴。

    年轻修士叹了一口气,两手伸出放在双耳旁,下一刻,他猛地将自己脑袋一把拔了起来,还故意吐出舌头,斜着眼睛做了一鬼脸。

    那猴儿一见,身躯一僵,随即嗷的一声大叫,四肢并用,眨眼间就跑没影了,只留下树冠一阵摇晃,

    年轻修士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那脑袋悬空而笑,显得非常怪异。

    就在这时,有一个侍从自外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只是翻了个白眼躬身一礼,道:“勾执事……”

    勾涵赶忙收了面上表情,把脑袋往脖子上一按,扶了两下板正,回过头来时,已是变得一本正经,道:“什么事?”

    侍从嘴角略略抽搐,好在他也是见多了,道:“有一封书信,说是勾执事旧识,说是非得勾执事亲自拆开。”

    勾涵奇怪道:“我的旧识?”他想了想,将书信拿了过来看过,见是段业和史道人二人的来书,心中恍然,“原来是这两位老师啊。“

    这里面先是攀了一会儿交情,而后说现在二人正遭受诸多教派搜剿,现在也是东躲西藏,故是来书,问可否求一个妥当之法,能够不斩除自己的忆识,保留自身功行的办法?

    二人最后还说了,若是实在不可,能否求孟壶伸手一帮,作为回报,他们愿意归附门下,任凭驱使。

    勾涵看罢,把书信收了起来,便去见了脊阳分坛的杨坛主,言称要去面见师长。

    杨坛主很是奇怪,便问起缘由,

    勾涵也没做什么隐瞒,将情况道明。

    杨坛主一思,觉得此事水太深,自己最好不要插手。

    他虽不知道勾涵具体身份,但却知道其人十分重要,不然教中不会让他设法盯着此人的,所以只要教中没有明令,他是绝对不会放其走脱的。

    况且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勾涵天资这么高,以后定然能担任护法一职,要是到了别处,可就轮不到他这里了。

    于是找了个借口,道:“此事我也无法作主,我需上报总坛,勾执事且耐心等待消息吧。”

    勾涵在分坛待了这么久,他又哪里会看不出杨坛主是故意推脱,等他上报总坛,再等书信回来,恐怕段、史二人早被诸教围杀了。

    但他也知,自己再说也是无用,况且他也没有指望这里,不过是把此事变相告知分坛一声罢了,所以也没有继续纠缠,告辞出来,回到自己宿处,便直接写了一封书信,并托一个可靠侍从去往昆始洲陆,传呈给自己老师孟壶。

    昆始分坛之内,孟壶正抱着一只狸猫在打瞌睡。

    而今身为大护法,他已然是拥有了自己的别苑,这里占地广大,景物怡人,温暖如春,昆始洲陆上的各种奇花异果这里都有栽种,专供大护法享用。

    修士在斩去凡身之后,许多人便对凡俗之物敬而远之。

    不过修道之超脱,就在于随心顺意,愿能见便能见,愿能得便能得,尽管一些修道人只喜欢往上观望,对凡间景物只是偶尔欣赏,不会停留太多,可孟壶却无所谓,他觉得这般挺好,世间太多有趣的东西,他还没去一一领略过,那又何必急着厌弃。

    近来有他手笔在前,法坛之中各护法已知如何对付那些天成法刻了,便是一些造化之灵道法蔓延的地界,只要不是太过严重,都用不着他亲自出马,交给弟子卓玉便可解决,他自己只需坐镇分坛便可。

    这时他察觉到了什么,伸手一拿,便召来一道光,捏入手中化为一封符书,神意一转,便将其中内容看过。

    他唔了一声,回想起了这两个人。他摸了摸下巴,觉得手中有两个人可供御使,似乎也是不错?

    只是他牢记张蝉的交待,要做什么事之前需先和坛主商量,因为这般就算有事,也是两个人一起背。

    同一时刻,高果这时也是收到了书报,凡是涉及到造化之灵的书函往来,按照总坛的规矩,他都是必须要过问的,哪怕再是信任也是如此。

    孟壶往来书信,除非是与张蝉联络,演教都是要查看的。

    不过为免引发不必要的矛盾,所以这等事孟壶自然也是知道,不过其本人倒无所谓此事。

    他看完书信后,也是沉思了起来。

    他是清楚的,当年的确有一部分修炼造化之灵道法的修士被孟壶引偏了道途,当然也可以说是渡化了。

    这些人总体说来威胁不大,从上谕之中可以看出,只要不是一味附从道法之人,都是可以加以交流的,并且可为演教所利用,并不用全部斩尽杀绝,而且以现在的情况,若是能利用起来的话,反而能拿去对付那些需要对付的。

    但他没有去做得什么事,因为他知道总坛此时应该也是知晓了此事,想必很快就有正式谕令下来了。

    果然,总坛反应极快,没有多久,便有符书传来,告知他暂且不必多管,且看事机发展,要是有甚不对,再出手平灭便可。

    坛主贺宣仁此刻正在批阅各处法坛呈递上来的奏书,此时他神情轻松,并没有方才上任时的那等严肃。

    现在分坛各处在他安排之下,运转可谓有条不紊,尽管在造化之灵伟力侵袭之下,频频有事冒了出来,可分坛并没有乱了章法,都是一桩桩在解决。

    且在他下令合闭界门之后,因为断绝了诸多小宗与昆始洲陆的往来,所以与大派的关系反而真正缓和了下来。

    他相信再换一个人坐到自己位置上,也不可能比自己做得更好了。

    府门之外这时有了一声响动,他放下批笔,问道:“何事?”

    门外有声回应道:“坛主,大护法来访。”

    贺宣仁有些意外,随即正容道:“快快有请。”他起得身来,亲自到门口相迎。

    过有一会儿,便见孟壶走来,他露出笑容,问礼之后,正要请孟壶入内一叙,谁知后者直接言道:“贺坛主,我来找你有事。”

    贺宣仁不以为意,在他眼里孟壶就是一个直性子,老实人,没有虚礼那一套,便道:“孟护法有事请言,只要不是违背法坛规矩,我都可允你。”

    他到了法坛之中已是足有半载,对孟壶可是极为满意的,其人身为大护法,本来有谏言和统辖诸护法的权柄,这也是总坛用来制衡坛主的手段,可是孟壶从来不管这些,似乎是放弃了这部分权柄。

    于是在试探了几次之后,他顺利把这部分权责拿了过来,这使得他很快竖立了权威,并顺利将谕令推行到了分坛每一个角落。但他也知,这里必须给孟壶补偿,所以孟壶现在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不会拒绝。

    孟壶当即将来意一言。

    贺宣仁听得事涉其他分坛,还与造化之灵有关,心中虽觉有些棘手,可还是决定答应下来,这里主要是孟壶给他的印象太沉稳了,想来该做什么都是有数,不会出得什么漏子的,便笑道:“孟护法回去耐心等候就是,此事就交给我来办。”

    洪佑在到了余寰诸天之后,在此陆续转有数载,凭着山海界上修的身份,很是容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识忆。

    只他本来对余寰诸天抱有很大期待,可待真正接触下来,却是异常失望。

    余寰诸天的修士除了少数几家宗派之外,从同境界而言,可以说远不是九洲修道人的对手。

    倒是渡觉之法让他多留意了一下,结果发现这是一条无法回头之路。

    一旦走上此途,那么只能不停走下去,直到有一日无法承托住自己法力而崩亡,最后甚至可能连自身神魂都无法保住,直接失了转生之望。

    虽看去这般做似乎很是不智,可实际上,除了少数人物,多数凡蜕修士在渡觉修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哪怕你斩去过去未来之身也是一样,

    要与此辈对抗,则必须同样有渡觉修士,你不入此境,那便能被人反手灭去,在这等逼迫之下,有些选择是逼不得已的。

    现在余寰诸天因为有善功存在,还有青碧宫居中调和,是没有人这般做了,所以渡觉修士往后一定会越来越少。

    倒是在此他听闻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某一处地界疑似将有元玉入世,不少修道人都在往那里赶去,尽管此事不知真假,可多数修士宁可信其有,也不愿错过这等万一机会。

    他暗暗记下,准备在眼前之事做成之后再去那里寻访机缘,于是与冉秀书分身一道,穿渡界门重新回了山海界,而后也不停留,借用法坛挪转,只是半日工夫,就到了地渊之前。

    地渊之上现在已不似九洲修道人方才占据此地时那般荒凉了,灵门诸宗在此修筑起了大片宫观,用于招呼往来的同道。

    两人方才到来,便有灵门长老迎了上来,道:“可是洪佑上真和冉上真?我灵门几位掌门已是恭候多时了。”

    …………

    …………

第二百三十六章 聚忆凝念渡灵碑

    洪佑、冉秀书二人行程遍布山海,期间又去了余寰诸天,这么长久时间下来,可以说他的主要目的已是传了出去。

    当然,这只局限于凡蜕层次,而他本人对此也不介意,相反能提前让其他同道知道他的用意,还能省却许多事,少得许多麻烦。

    他对着迎客长老道:“有劳几位灵门宗长等候,还请这位道友带路。”

    这位长老道一声不敢,用手一晃,便有一驾云筏落下,作势一请,道:“还请两位上真随在下来。”

    洪佑和冉秀书上了云筏,那长老也是走了上来,起诀一引,飘飘而起,行不多时,就从一座云桥天门之中穿了过去。

    二人都能感觉到自己过了一处禁阵,随即眼前景物陡然一变,方才那些宫观楼台再也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耸入天,似能揽月驻云的悬崖。

    而在悬崖正下方,乃是一团范围极其广大的浊流气漩,时时刻刻在那里旋转不停。

    这等自然造化奇景在寻常人看来或许很震撼,可洪佑、冉秀书二人身为凡蜕修士,诸天壮阔景物见了不知多少,这番景象自然不可能在他们心识之中占据太多印痕,所以只是淡淡夸赞一句,就没有再多做什么表示了。

    那飞舟自崖巅之上横掠而过,随后急骤往下一沉,就冲入了那团旋流之中,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就自里突破出来,下方入目所见,乃是一大片宽阔地陆,无数残破不堪的灰白岩石点缀其中,看去荒凉寂寥。

    地渊之下第一层可谓广阔无边,其之大,或许能与四洲之地比拟,从这里看,似是灵门占了极大便宜。

    但是这里宝材的出产,却是远不及陆上,说贫瘠荒凉也不为过,而且这里与明媚澄澈的地表终究不同,充斥着一股昏黄色泽,若无极高的意志和功行压制,久而久之,心境恐怕会发生某种扭曲变化。

    好在灵门修道所用,这里几乎都能寻到,去到地表反要与玄门修士相争,想想也知其等做何种选择最好。

    洪佑却是多看了几眼,尽管知道现在的灵门无有威胁,可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有所警惕,

    在他修道之时,玄灵两派矛盾较深,就算他现在斩去了凡身,也不再认自己是元阳派长老,可也本能的把自己摆放在玄门修士的位置上,

    当然,他也不介意如此,也能明确的认知到这一点。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自身心境的了解从来没有像眼前这么清晰过,显然在经过与诸位同道的较量还有那沈崇神意的不断磨练之下,他的道法已然有了长足长进,且这等感觉还在不断攀升之中。

    这时飞舟一折,东向而行。不消片刻,就来到了一座高大石窟之前,飞舟便在此降落下来。

    那迎客长老言道:“两位上真,我灵门规矩,这里过去,需得迈步前行了,还望见谅。”

    两人都没有什么抗拒,一派有一派的规矩,身为访客,他们自当尊重,于是下得飞舟,跟着其人走入了石窟之内。

    到了里间,就是一条宽敞通道,明明在地下,也没有摆弄什么仙家手段,但这里却是格外明亮。

    二人发现从这里开始,地上便铺陈着不少巨大骸骨,一望而知乃是异类所留,随着上方空隙光束照下,显得狰狞苍古。

    洪佑只是凝望一下,就循着这些骨骸看到了这里过去,却是山海界极古之时这里两族争杀的场面。

    冉秀书同样也是看到了,奇道:“贵方为何不把这些堆放在此的骨骸清理了出去?”

    迎客长老解释道:“门中长老认为正是因为这些土著尸骸,才成就了这等地界,故是这里仍是保留着当日形貌。

    冉秀书恍然道:“是这样啊。”

    洪佑心中却是不信这个理由,这个迎客长老没有说实话,或许说半假半真,这里应该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但这不是什么重要之事,他也无心探究灵门之中的隐秘,今天来此,他为的是依靠那凝合识忆,与那一位照影较量一番,其他与自己无关的东西不必太过关注。

    三人迈步出了洞窟通道,眼前景物风格复又熟悉起来,这里亭台楼宇,山塔殿观遍布,而更远处则是无数天鬼奴隶在搬山运石,筑造法坛。

    冉秀书看了几眼,讶道:“贵方弟子不少啊。”

    迎客长老道:“其实也是不多,只是灵门诸派弟子俱在此处的缘故。”

    冉秀书道:“我这次行走了不少地界,见得山海不少玄门在他界分立了宗派,但很少见到灵门影踪。这是贵方有意如此么?还有其他什么顾忌?”

    迎客长老没有立刻回答,似是在请示什么,片刻后,他才道:“我灵门本来可以在道法断绝之时,在诸天万界铺展实力,但是这一切都被宇文掌门压下了。”

    宇文洪阳之所以这么做,倒不是担心灵门与还真观之类的玄门正道起冲突,而是因为灵门不论从名声还是行事做派来看,都很难融入诸天万界的修行主流,而且功行之上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灵门各派掌门也知,除了冥泉宗,灵门余下宗派就算勉强扩张出去,以许多弟子的心境缺陷,一旦脱离了宗门束缚,很可能是会出得事端的,这反而会败坏灵门的名声,故是各派上层都是保持了隐忍。

    他们都在等,等宇文洪阳出关那一日,若是这位成就了真阳,那么不但功法上的问题可以就此解决,灵门实力自然可以顺势扩张。

    三人行走之间,忽然有一道气虹过来,直接来到三人脚下,迎客长老道声请,就当先走了上去,洪佑、冉秀书踏上虹桥,只觉似进入了转挪法坛一般,只是一晃之间,就来到了一处大台之上。

    洪佑望了过去,见台上烟云朦胧,有三个道人身影站在那里,当中一位身着黄袍,气息捉摸不定,若飘渺九天之上,又是潜伏渊域之下,当是冥泉宗掌门宇文洪阳,

    不过他早听说其人闭关参悟真玄,眼前这具只是分身罢了,不过他会过了不少同辈,此刻尽管只是见到分身,可也能凭此看出,其人已是把自身道法修炼到了精湛无伦的地步了。

    他目光移到左侧那道人面上时,却是神情微凝。他发现看不出其人外在表象,而脑海中每一次回想,忆识之中那人都会变换一个形貌,明白这定是元蜃门掌门薛定缘了,也是他此行寻访的正主。

    而右侧那一位,乃是一个清秀俊美的少年道人,赤墨烟袍,肤色如玉,可谓俊润无双,在三人之中却是最有仙家气象,应该是血魄宗掌门苏慕卿了。

    对面三人显然此刻也在打量着二人,不过多数目光却是落在了洪佑身上。

    相互观察之中,他与冉秀书已是上来与三人一一见礼。随后几人言谈了一番,又浅浅谈论了一下道法,宇文洪阳这时道:“此次洪佑道友是来找寻薛掌门的,我与苏掌门便不喧宾夺主了。”

    薛定缘打一个稽首,道:“洪佑道友、冉道友,两位请随我来。”

    他只是一挥袖,在场所有人便就挪到了一处似幻似真的地界之中。他再伸手一指,“那便是我元蜃门镇派之宝‘心象神返大灵碑’了。”

    洪佑看去,见是一面山峦大小的石碑,朴实厚重,外表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来。

    薛定缘道:“洪佑道友,我需提醒你一句,大灵碑未必可以承载那一位的识忆,道友可是想好如何做了么?”

    这石碑乃是元蜃门祖师所留,不过这大灵碑却是其人从西海之中得来的,很可能是昔日西洲修士的东西,纵然薛定缘现在层次远远超过了开派祖师,也没能将此物完全看透。

    但是他也不认为此物能高过太上道祖去,要是洪佑没有什么太好办法,他是不会允许其人将那一位识忆送渡其中的。

    洪佑打一个稽首,道:“道友放心,来时我已是摆过法坛,向玄渊天焚香祷祝过了,此间当无有妨碍。”

    薛定缘点点头,侧身让开了一步。

    洪佑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闭起眼目,不断回想那些过往曾经遇到过的对手。

    能够被他留在神意之中的对手俱是了得人物,现在此辈身影只是他神意所演,功行是不会有所长进的,而随着他此刻道法精进,此消彼长之下,却是将多数人一个个斩杀了,纵然一些强敌难以对付,也能维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随着他不断如此施为,身上精气神魂便向着巅峰攀登而去,背后双剑有阴阳光芒耀出,不断鸣颤起来,不知不觉之间,那牢牢锁住他的枷锁正在松动之中。

    良久之后,双剑动静终是平息下来,光芒隐去,一切又恢复平静。

    他睁开了双眼,精气神已然变得饱满无比,神意中沈崇那“圆融唯一”之法虽未真正破去,然而那心障却暂时被压制了下去。

    此时此刻,他又一次站到了巅峰之上。

    不止如此,经过先前一番历练,在脱去了枷锁之后,他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是强大。

    他看着那大灵碑,目光之中透出前所未有的锋锐,随后一步往里走了进去。

    …………

    …………

第二百三十七章 神光气意一剑夺

    苏慕卿看着洪佑往大灵碑步入,也是好奇结果。

    他入道较晚,并未参与过九洲人劫一战,往事也只能从记载和过往神意之中得知。但这毕竟和真正参与不同,也无法深入了解当时斗战之人的神通手段,这让他一直引以为憾。

    他与张衍之间自然也无任何论道经历,倒是薛定缘和宇文洪阳二人却都是经历过三劫之战的,便起神意问道:“薛掌门,你与那一位交流颇多,洪佑道友此去,结果会是如何?”

    薛定缘沉吟一下,道:“也不知洪佑道友得了那一位多少识忆,有时少缺一点便就差的许多,不过不管如何,那一位是不会败的。”

    苏慕卿一思,点了点头。那一位乃是太上道祖,自然需保持尊崇,洪佑莫说赢不了,便是能赢,他也是不敢赢的。

    宇文洪阳目光幽远,道:“洪佑道友并非是为争胜,而是为争道而来,故此行结果不重要,只看他能有多少收获了。”

    洪佑此刻已然走入大灵碑中,他感觉很是奇异,并不是神魂或是神意进来,而是整个人都走入进来了。

    这里也无法说是自成天地,而似是与什么签立了一个约定,才得以走入进来。

    他试着探究了一下,能感觉到什么,却又不得要领。

    只他来到这里并非是为了寻找这里隐秘,既然一辨之下看不到任何端倪,也就当寻常风景一般略过了。

    他把心神一定,就觉一股玄妙意识涌来,引来一观,顿时明白,这里分为内外两层,站在他现在这个地界,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唯有进入到内层,才可显出对手照影。

    这等布置不是无用,而是出于保护彼我的目的。

    若无这层缓冲,一旦与照影斗战落败,就会被直接送出大灵碑,法力心神都会受得某种震荡,而修道人修为要是高深,很可能灵碑本身也会有所损折。

    他点了点头,看出元蜃门弟子若是到此,可以反复在此历练,与对手交战,还无需付出什么太大代价,关键是此物便是他这等斩去过去未来身的修道人都能承载,那就很是了不得了,也难怪被列为镇派之宝。

    不过他感觉大灵碑应该并不止这点手段,这里面肯定有很多变化未曾揭露出来,或许只有元蜃门修士自家才能知晓。

    通过那传来意识,他已是明白,现在自己还需将之前拼凑得来的识忆送渡入此间,方能够显现照影。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如此做,这大灵碑中传闻可以照出任何一位心象之中的对手,难得到此,他倒可用他人形影先试上一试,了解这里一些变化,这才能以更好状态面对那一位的照影。

    只是太过厉害的对手,现在不宜照出,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唯恐磨损自身锐气太多,不利于之后斗战。

    于是心思一动,就有一头戴金莲冠的金衣道人显现出来,其人唇角紧抿,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执着倔强。

    这是他以往一个同门,道行也是十分了得,在元阳派中,其也没有遵从道侣同修的做法,而是独辟一道,只是最后未曾功成,只留下了一卷遗篇,便斩身而去了。

    此人可以说给他的道途带来了极为深远的影响,正是看到了这一丝可能,他才得以少走了许多弯路。

    此刻见得这人身影再度出现眼前,他打一个稽首,道:“道友,久违了。”

    那道人也是如真人一般,还得一礼,语声之中带着一丝欣喜道:“我未走通之路,道友却是走通了,果然此道可行。”

    洪佑这时发现,自己境界回到了元婴之境,与对面那道人一般无二,他没有丝毫意外,轻轻一抬手,手中就有剑形凝聚,道:“道友,请。”

    那道人也是神情肃穆起来,道一声:“请。”

    两人道行一样,但是对道法的领悟,对剑法的运用,却是天差地别,只与之交手了数个回合,那道人就已然落败,但他却没有半分不甘,反而含笑看着洪佑,欣慰言道:“多谢道友补我遗憾。”

    洪佑默默点头,看着那道人身影缓缓消散,虽是知晓这一切并非是真,看去此等举动毫无意义,可他却愿意去如此做。

    此刻他也是有些明白了,对于熟悉之人,若无他人心识记忆补充,便只能照出自身印象之中的一切手段,而大灵碑主驭此间一切,为了公平,一定会使得两者境界相当。

    他念头再是一转,又有一名高大威严的修士走了出来。

    这是他在余寰诸天遇到的对手,其人也有几分门道,若论斗战之能,也是足以名列在前。

    此人与他没有什么交情,所以当即祭剑斩去,只是认真交手几合,很是轻松就将其人杀败。

    此前他与这道人动手时其人虽也不是他的对手,可并没有这般容易,他能肯定这里完全展示出了对方的神通手段,这无疑说明他自身的确是恢复过来了,且无论法力道行都是有比原来有所精进。

    到他这一步,稍微一点进步都是困难,正是如此,他才不停用斗战磨砺自身,不断寻找身上缺陷,而后再一点点将之补齐。

    接连对付两人,他算是试过了这里变化,的确可以如自己所愿,也就不再迟疑,心意一送,将聚集得来的识忆送渡了出去。

    他不知识忆能拼凑出多少,但提供识忆之人,不是与那一位有过接触,就是亲眼目睹过其斗战,想来便是不齐,也差不了多少。

    片刻之后,便见一个玄袍道人的形影凝聚出来。

    或许是识忆不够,也或许是对方层次太高,并无法将对方形貌看得清楚,不过他也不需要如此,只要自己能够向对方讨教便好。

    此时他不自觉长长吸了一口气,将微泛波澜的心湖恢复成了一面平镜。

    凡蜕修士斩去肉身,只有法身存在,自然不需要呼吸之用,但法身乃是肉身之拓印,所以一些习惯自也会带来。

    有人会一并抹去,有些人却愿意保留,当然前提是在不影响自身斗战的情形下。这般做是为了保持人性人心,若是无有了这些,那与无情道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自是选择将这些保留下来,所以在精气神高度凝聚之时,也自然会延续着这些习惯。

    调整好自身之后,他心中战意一发,而那照影也似感觉到了,其站在原地未动,脚下却有滔滔玄气泛起,而后铺天盖地般压了过来!

    洪佑顿时感觉无尽法力压至,这里没有任何变化,乃是最纯粹到了极致的力量,仿佛只一接触就能将他碾碎压烂。

    他心中一惊,根本不敢上去硬挡,而是直接退回到了外层,这一退,那法力也是一敛,旋即消失无踪。

    他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所见过的修道人中,还没有一个有这般强横法力的。在这般厉害的法力之下,无论你什么变化手段都是无用。若说沈崇的“圆融唯一”是来自道法上的克制,那么这就是来自力量上的碾压。

    不过这并非是说力量就不可以有变化了,而是不需要这些就能击败对手,也可以说对手的力量完全引发不了这里的变化。同样道理,道法也需要力量来支撑,没有足够力量,那也支撑不起变化。

    两者到底哪个更高明,至少凭他现在的道行还无法分辨出来。

    但他清楚知道一点,面前这一位不单单是法力强横,还有其余许多手段也是一样了得。

    只是这样一来,他无论上去多少次,恐怕都会被那浩然法力压垮,这就无法达成自身讨教的初衷了。

    他想了一想,便躬身一拜,道:“听闻上尊剑法高明,还望能成全在下。”

    言毕,他等有片刻,便再度走了进去,而后小心引发了心中斗志。

    似是他祷言成真,这一回那照影并没有直接祭出那磅礴法力来招呼他,而是一声清鸣,却有一道剑光腾掠而起,浮在半空。

    洪佑精神一振,他知道这一位是擅长剑法的,特别是在拜访少清派时,许多与这位有过交流的少清上真注意的都是这一点,可以说剑法一道是诸多识忆中最为清晰分明的。

    洪佑自身最拿手的也是剑法,虽然剑丸与法剑不同,但本质上都是剑器的一种,只是专擅方向和变化之上有所差距。

    而此等较量,正是他所期望的。

    似是感受了他心中所愿,那剑光一转,便向他斩了过来。

    这是一道极为犀利的剑光,洪佑在望见的那一刻,便觉那清清光华仿佛照入了自身心神深处,心见即是神见,不待他自身起意,背后阴阳双剑已然一震,齐齐跃鞘而出,迎着那一剑斩去。

    然而,还未等到他双剑与那剑光相触,眼前却是一个恍惚,随即他发现自己居然已是退到了外层,不禁一阵愕然。

    只是这等结果,分明就是说方才交手一瞬,他已然是落败了。

    可是败在何处他却浑然不知。

    待静下心来,他推断出了一个看去似无可能的答案,就在见到那剑光的一刹那,自己就已然被斩杀了。

    只是这结果却令他困惑不解,自己明明有根果护持,为何一瞬之间,就已分了胜负?

    …………

    …………

第二百三十八章 视己审身补法全

    洪佑站在原地思索着,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如沈崇那一招“圆融为一”一般,若对方不出言解释,那么他就不能理解,因为这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若是第一次遇上这等事,他或许又会如上回一般心神气机受到挫伤,以至于影响到自身。

    可经历过一次类似情形后,他再一次重新站到巅峰,已是能够很坦然的接受这等事。

    或许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此次交手的对象尽管只是照影,可也是上境大能,输给大能那无疑是合情合理得,没那么不好接受。

    此刻他忽然浮出一个念头,自己失败,会否是大能在此中插手,若是这样,一百个自己上去也是无用。

    但这等想法马上就被他掐灭了。

    倒非是他害怕,而是大能既然允许他见得照影,那么就不会去做这等没意义之事,否则从源头上就掐断此事了。

    更何况,有沈崇那一招在前,让他明白在这个境界之中的确是有一些手段是让人无从看透的。

    换作以前他还能回头推算这一招的神妙,可现在却是不能,因为他根本不敢让这位的照影在自己神意之中出现

    不过他没有因此退缩,反而焕发出无上斗志,有一个无比厉害的对手在这里可以反复讨教,这可是难得机会,而且此间根本不会受伤,那又有什么可以苛求的呢?

    一次想不明白那便两次,两次不行便三次,失败多了,那么自是可以找出此中缘由所在。

    想到此处,他整顿心神气机,再次跨入了内层。

    接下来反复进去了十六次之多,次次都是一招被击败,每次都是一般模样,剑光现出之际,生死便已分出。

    每一次失败,虽未能看到那剑光的真正妙处所在,但他却是由此看到了自身的某些不足。被敌手击败,其实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的原因,因为只要自身没有破绽,甚至圆满无缺,那就不会被一击而败。

    不过他也明白,这次元蜃门能够答应此事,一来是看在同道情面之上,二来是有冉秀书相陪,少清派长老的脸面毕竟要给。三来很可能就是见那一位没有阻止,这才顺势应下。

    但元蜃门的镇派之宝,当然不可能让他无休止运使下去,必然是有其次数上限的,所以他格外珍惜每次机会,在败退出来后,都会进行反思,设法找出自己的不足。

    在他进行了三十六次尝试之后,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向前迈进一步了,他知道已然无法进行下去了,于是转过身,自大灵碑中走了出来。

    他见诸人仍在外间,打一个稽首,道:“劳动诸位久候了,着实失礼,还望勿怪。”又郑重对薛定缘一礼,道:“多谢薛掌门了。’

    薛定缘还得一礼,道:“道友客气了。”

    在场之人虽是好奇最后结果,但见洪佑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也就没多问。

    洪佑这时道:“这次得贵方允准入得此间,我无有什么回报,但却是知道一个消息,便奉送给各位了。”

    他对着宇文洪阳三人传意说了几句话,而后对三人提出告辞。

    薛定缘亲自将两人送了出去,待转回来后,他道:“宇文掌门和苏掌门如何看待此事?”

    宇文洪阳道:“周还元玉可通上境,两位若是有意,那大可前往,寻访机缘。”

    苏慕卿轻轻一笑,道:“苏某功行未至,去也徒然,便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倒是薛掌门可以一试。”

    薛定缘慎重考虑了一下,最后道:“我便不去了。”他看向二人,“我不是不争,而是诸天运转,俱有定数,机缘天定,却非我定。”

    宇文洪阳微微点头,道:“既得长生,先享安然,后寻天机,等候下去,终究是有机会的。”

    苏慕卿若有所思,他道行并不及两人深湛,但也不难凭这里只言片语推导出背后的东西。

    但他还是有些佩服薛定缘的,修道人有时候哪怕早已是看到了结果,可为了争那万一的机缘,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去做。

    特别是这等涉及上境之事,更是少有人可以忍耐得住,而且以薛定缘的修为来说,此行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其人却仍是安然不动,没有半点犹疑,果然不愧是少数从九洲人劫之中存身下来的灵门大能。

    不过争夺此物之人,必然是诸天万界站在顶层的那些修士,倒是并不妨碍他去观摩一下

    而另一边,洪佑与冉秀书二人已是出了地渊,冉秀书问道:“洪佑道友下来去哪里?

    洪佑沉声道:“我或会往那玄镜界一行。”

    冉秀书道:“为了争夺元玉?”

    洪佑摇头道:“元玉之事我不奢求,只是那里一定可以遇到不少对手。”他顿了一顿,“此次灵碑历练,方知我功行仍有许多不足,往日自认高明之处也是破绽百出,唯有继续打磨自身,以求功行完满。”

    冉秀书一听,就知此番结果了,但这也在预料之中,他好奇问道:“不知道友此番得了什么收获?”

    洪佑沉默片刻,道:“我亦难言,道友不妨一观。”他看了冉秀书一眼,就将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一缕剑光照入了其人神意之中。

    但这里面并没有那模糊身影,也同样没有什么过程,其实光从表面上,只那一道剑光是无法看出什么东西来的,但他也仅能回想出这个了,再进一步,就隐隐感觉到自身会遇到不好之事。

    冉秀书在见到那缕剑光后,怔了一怔,随即若有所思。

    洪佑没有出声,只是在旁平静等着。

    许久之后,冉秀书方才醒神过来,向着洪佑笑了一笑,道:“道友,行程到此,也是到了尽头,我这便回去了,对了……”他一拍额头,似想起了什么事,对着洪佑抱怨道:”道友,你也该收个弟子了,不然没有小辈在旁,又怎显得出我等威势呢?”

    洪佑是个严肃之人,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失笑了一下。

    冉秀书也是一声笑,道:“洪佑道友,告辞了,若是无聊,大可来寻我斗剑。”说完之后,他霎时身化流光,散去不见。

    洪佑看着夜空之中辽阔的无尽星河,喃喃道:“收个弟子么?”他低头一思,缓缓道:“是个好主意。”

    他一生都在追逐道法斗战,不断挑战强手,但是从没有真正静下心来梳理过自身道法。

    可以说他所有问题都是在与敌斗战中发现的,可有些短板缺陷本来是可以自己纠正的,不必全数倚仗于外。

    而这次收获不小,他需要消化太多东西,并且隐隐觉得,似乎有些地方自己之所以往上行走艰难,很可能是根源上出了问题。

    他不怕问题,就怕寻不到。

    若是如此,他大可以收些弟子在门下。传法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或许通过观察弟子的修行,能从中看出更多东西。

    他乃是想到便做之人,故是把法力一运,连续多次挪转,最终出现在了一片大沙漠中,在几乎凝固不变的景致之中,是一座座起伏蜿蜒的金白色沙堆。

    这里是南罗百洲之南,这里地表酷热难挡,恍若火狱,乃是真正生灵绝迹之地,但是他的目光透过那一重重厚重沙被,却能看到底下有着汹涌暗河流淌,还有无数曲折沟壑,那里正可以做为门下弟子存身之地

    整个南罗百洲几乎都是妖类的辖界,这也是九洲诸派初期占据山海界时故意留下的,一来是最早时候没有那么多门派去侵占这么庞大的地界,二来有了这些妖物,可以与东荒土著形成对抗,彼此相互消耗,更有利于九洲诸派立足。

    当然,现在也不需要如此了。

    山海界本身就已是广袤无比,再加上诸天万界都可通行,所以没必要再盯着此处。

    而他之所以将教授弟子的地界选在这里,那是因为这片地界残酷多变,再加上外界是无处不在的异类妖物,更易助人磨练功行。

    唯一遗憾,是这里远离其余宗派,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孤岛。

    不过这个问题倒是好解决,他可以在此修筑转挪法坛,用以沟通外界。

    以他功行,或许无法在诸天万界做得此等布置,但仅仅是在山海界转挪,却是毫无困难。

    随手在地底之下开辟出一处道场后,他便又来至三洲之地找寻合适弟子。

    他不喜欢山海界土著,只是想教授九洲转生之人,又不想欠诸派人情,所以费了半载功夫,寻到了二十来个小儿,这才将之带回了这片南地大沙海中。

    此番他只是传授道法,却是并不准备立派,更没有心思恢复元阳道统。

    元阳只是过去,他走的路子脱胎于此,但后期已是截然不同,况且就算元阳开派祖师,也没有他此刻能为,不值得他去如此做。

    但有一点他却没有忘记,便是而今诸道传法,必须供奉四大造世元尊之位,虽然造世元尊未必会在意你,但是你却不能不敬。

    而且牌位摆放也自有规矩,正中最上乃是玄元道尊之位,其次才是轮到其余三位,因为若不如此,其余几位元尊牌位便会因此粉碎,所以默认这一位地位最是高崇。至于无人知晓的万阙道人,则不在此列。

    他在带领诸弟子祭拜过这些尊位后,见得牌位上有微微光华闪过之后,便知已是无碍,这才开始正式传授道法。

    …………

    …………

第二百三十九章 诸行逆法争正功

    虚寂之内,相觉等人神意皆是沉浸在自家合力塑造的大世域中。

    在几人百般努力之下,终于不负苦心,又找寻了一处造化之地,其域之广,除了不能与布须天和镜湖相比,却也是超越了以往他们所寻到的任何一处。

    本来这处足以作为几人存身之地。但是大世域一成,注定此处不能为他们所独有,只能继续与诸世牵连为一体。

    但这无疑是个巨大突破,要知道造化之地越来越难以找寻,先前他们无论怎么搜索,所得成果也是寥寥,而现在这等结果,却是说明只要顺着这般路数找寻,当是可以找到更多造化之地的。

    可当他们正要继续下去时,却发现了些许状况,不得不先把动作先停了下来。

    本来那些招引过来的造化之灵伟力被他们半路截住,不是消磨便是驱逐,然而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涌向紫衣道人的伟力暴增了数倍不止,这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出手化解。

    那紫衣道人哪怕意识法力俱被封镇,可还是本能的将这些伟力吸纳入体,气机隐隐然拔高了不少。

    只是相觉四人一直以伟力将其镇压,时刻提防一切异变,还有闳都道人在一旁盯着,所以就算他此刻伟力暴涨起来,也没能如何。

    事实在现在这等布置之下,别说是这紫衣道人,就是原来那造化之灵伟力化身陷落此间也一样摆脱不出去。

    相觉出于小心考虑,出声提醒了一声,道:“眼前虽能镇压住其人,可诸位还是要小心一些。”

    闳都却是冷笑道:“尽管放他来,若是敢重聚出来,那我是求之不得。”

    相觉没有去接话,虽不知道造化之灵伟力此次回应目的为何,但绝然不可能是重聚化身,弄出这么大动静,或许也可能是在遮掩什么。

    微明皱眉道:“不管如何,这造化之灵伟力越来越难以对付了。”

    最初招引伟力之时,这等事还很是顺利的,可是当这伟力在察觉到招引对自己不利后,却开始有所抗拒了。

    此前只需轻轻一引,就能搜罗出不少伟力,现在却是十分困难了,需得一丝一缕牵扯出来。

    张衍在清寰宫中也是看到了这些伟力异动,他稍稍推算了一下,立刻准确推断出来,这等变化乃是造化之灵伟力又是一次反抗,且是准备从下层着手,打破上层藩篱。

    不过伟力不是生灵,只知自动找寻空隙,所以这等回应呆板且无有太大作用,顶多推动一下诸有之内的造化之灵托世之身,但只是一枚元玉就可以彻底阻隔此辈。

    倒是有一人需得注意,其人已是堪堪站在了上境的门前,只要迈出那一步,就有可能突破层关。

    他目光一转,看向旦易那处。

    其人先前虽有攀升上境之心,不过毕竟这不是小事,而且先前他一直未有这等准备,或者说是在调整气机心境之中。

    因为攀登上境,凶险着实不小,似如当初万阙道人,明明已是走了一半,就因畏惧莫测之变,所以又退了回来,这才造成法身崩毁。

    然而接二连三的造化之灵伟力异动,却让他不得不加大原来的抵抗力度,尤其是这次伟力呼应的确有大部分落在他身上了。

    这也是让他明白,这等事或许从来没有万全之准备,唯有迈了过去,方能摆脱这等力量的压迫。

    在心境上有了这一层认知后,他也是坚定了心念,决意试着跨出那一步了。

    张衍倒也不怕其人走偏了路,因为其若是被造化伟力所制,那与自身心意冲突,功果必不完满,届时必定形神俱灭,到不了那一步,所以唯有坚持己身之道,并一以贯之,方有突破上境之望。

    这一点只能靠其自身,现在就看其人能否坚持到最后了。

    昆始洲陆,演教分坛之内。

    高果接到了一封来自总坛的传谕,神情严肃起来,立刻着人把孟壶唤来跟前,并道:“孟护法,玄镜分坛所在之地很可能有元玉降世,诸天万界之人都在往那处而去,我演教亦不能错过,教祖特意颁下法旨,着你与其余诸坛俊秀前去一试机缘,你稍作准备,这几日就动身前往那里,虽你眼下功行稍稍不够,但你到了那里再设法提升便好。”

    孟壶去哪里都无所谓,况且玄镜分坛他也待过不少时候,不是陌生之地,当即就应下了。

    只是分坛坛主贺宣仁在知道此事之后,却是有些不满了。

    他自认和孟壶配合默契,孟壶离去,那必然会启用其他人担任大护法,再来一人可不见得会与他如此和睦。

    于是立刻找上高果,先是抱怨了一通,最后道:“昆始洲陆之事,根本离不开孟护法,总坛这个时候将他调走,又让我如何做事?”

    高果严肃道:“这是总坛大事,教主亲传法谕,你无论同不同意,都需接受。”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道:“你也无需担心,孟护法仍是昆始分坛大护法,等事情一毕,就会调他回来,在此期间,总坛会派遣合适之人先顶替大护法之位,总坛也能理解你的苦衷,只要保证这段时日内无事便好。”

    贺宣仁无奈之下,只能接受,但仍是表示让孟壶尽快回来。

    孟壶得了谕令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一人怀抱狸猫跨过界门,来至玄镜分坛之中,这里早有执事得了上谕迎候,并将他带到了分坛之内。

    执事堆笑道:“孟大护法以往所居庭院仍在,只是大护法而今身份不同,若是不喜,我等可吩咐下去,再行更换。”

    孟壶深沉一叹,道:“就原来的便好,谁让我这人念旧呢。”

    执事干笑几声,便将孟壶请入原来驻地,但是后者并未放他走,而是拉着他问了许多问题。

    这些问题有许多都是莫名其妙,他生怕这里面有着什么隐晦含义,只能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应付,最后出来之时,已是心神俱疲。

    这时他一抬头,却见有两名道人联袂而来,却是面目陌生,一望而知不是分坛之人,便喝道:“你等从何而来?”

    其中一人忙是出来一礼,道:“这位道友,我二人皆是孟护法旧友,今次闻他回来,故特来造访。”

    这两人正是段业和史道人二人。早前在发出书信请求依附后,两人本来也只是抱着万一可能试上一试罢了,可没想演教果然接纳了他们。

    他们本能以为是孟壶的功劳,不禁对这位孟护法的能量有了新的认识。

    他们也是方才来到玄境分坛没有几日,在听闻孟壶已是回来此间,很是惊喜,因为早已是打定主意跟紧这一位,所以连忙上门拜访。

    执事还算客气,提醒了一句,道:“两位,如今不该称孟护法了,而是要该叫孟大护法了。”

    两人马上明白过来,道:“是是,多谢指教。

    执事继言道:“大护法自别处分坛行至此间,又处理了不少俗务,也是颇耗心神,我出来时已是准备打坐调息,恐怕暂时无暇见两位,还望二位见谅,不过待得合适时机,再来问我,我自会替两位上报。”

    史道人立刻道:“原来如此,我等来的却不是时候,那就不打扰孟大护法了。”说着,打一个稽首后,他便拉着段业退去了。

    回去路上,段业忿忿道:“方才分明是那小人看我非是分坛中人,有意拿捏我辈。”

    史道人劝道:“寄人篱下,便是如此了,演教不处置我等已算不差了,这几日只要还在分坛之中,总能见到孟护法的,到时你我也能有一个倚仗了。”

    孟壶在执事走后,却是咦了一声,发现自己心界之中生出了某种变化,不由惊奇无比,立时转而内顾。

    他一入心界,便见一个老道人手持拂尘,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见他进来,便对他打一个稽首,笑呵呵道:“道友,你我又见面了。”

    孟壶疑惑看了他几眼,随后恍然大悟,指着道:“你,是你。”

    老道人点头道:“对,对,就是我。”

    孟壶大为吃惊,道:“原来你一直都在,我居然白养了你这么久?”

    老道人一噎,他强笑道:“你我本是一体,何来此说?”为防孟壶继续说下去,他连忙扯开话题,道:“道友,我今次现身,乃是因为现下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缘摆在面前,就看道友能不能抓住了。”

    “千载难逢?”

    孟壶听得激动起来,道:“说说看。”

    老道人容色一正,道:“而今有周还元玉即将入世,或许他人只能任由此物挑选,可道友却是造化之灵托世之身,而周还元玉乃是造化精蕴所化,与你本也算得上是同源同根,若是你以道法感应,则有极大机会将此物取拿入手,只要将之炼化,前路对道友来说便再无阻碍了。”

    孟壶眼前一亮,道:“你是说,我只要运转道法,摄夺伟力,便能得来周还元玉?”

    “对,对,”老道人连连点头,用蛊惑语气道:“道友不妨尝试一二,只消稍稍运转功法,便知我所言非虚。”

    …………

    …………

第二百四十章 玉光未照灵先至

    孟壶听老道人如此说,摸了摸下巴,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事容易,我这便试上一试。”

    老道人露出笑容,只是眸光深处,却是幽深莫测。

    孟壶盘膝坐下,定下心神,眼看他马上就要转运功法的时候,忽然一下抬起头来,看向那道人,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老道人表情不变,仍是那副笑容和煦的模样,道:“道友以为哪里不对?”

    孟壶唔了一声,恍然道:“原来没什么不对。”

    他当即一转功法,然而,片刻之后,却是毫无动静可言,他嘀咕道:“和原来一般,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啊。”

    老道人咳了一声,道:“不对,此法不能以道友自家道法为主,需得附从本来道法,这方能有所成。”

    孟壶不满道:“凭什么不是道法顺从我?”

    老道人言道:“那自是因为唯有顺从道法,自身无情无性,放空本我,这样那元玉方才有可能亲附过来,若是道友只为己身,固然也有可能吸引元玉,可那时便是敞开门户,也是它来选你,而非以道法引其上门了。”

    说到这里,他又加重了语气,“道友,不得不说,你之前是走偏了道路,可现在回到原路上来,仍然为时未晚,需知造化之灵伟力无处不在,唯有屈从此力,方能聆听无上大道。”

    孟壶不信,道:“你莫要骗我没见过世面,趋从道法之人我先前也是碰到过几个,可也没见有多少厉害。”

    老道人言道:“那是因为他们并未当真屈从道法,或者非是造化之灵,所得道法本是有所残缺,若是道友趋从,那造诣绝然在他们之上。”

    孟壶不服气道:“那也不能就此断定,己道之法就比屈从之法来的弱了!”

    老道人笑道:“这却不难做个比较,我与道友本为一体,然则只以道法而论,我却在道友之上。”

    孟壶吃惊道:“真的?”

    老道人微微一笑,道:“若是道友不信,你我不妨论道一番,便知我所言非虚。”

    孟壶想了一想,认真点了点头,随后他站了起来,在老道人愕然目光之中一巴掌拍了下去,只一下就将其人身影拍散,他得意道:“我就知道你没我厉害。”

    见那道人再没有出现,他满意点头,就从心界之中退了出去。

    到了第二日,玄镜坛主带着几名护法亲自过来登门拜访,也算做足礼数,此后就再无人前来搅扰了。

    孟壶则是遵照高果的吩咐,在那里调息运功,争取早日把功行修至完满,但他还记得张蝉的嘱咐,心境稳当才是第一位,所以只是半日之后,就没心思修炼了,下来不是逗弄狸猫,就是懒洋洋打瞌睡。

    这般重复有几日后,才有执事来禀,说是他弟子勾涵前来拜访。

    孟壶一个人正是无聊,便道:“唤他进来。”

    片刻之后,勾涵托着一只玉盘走入内府,见了坐在那里一本正经的孟壶,躬身一礼,道:“弟子拜见先生。”

    孟壶看他手中玉盘,顿时来了兴趣,道:“你带了什么东西?”

    勾涵道:“先生在此,弟子岂能没有孝敬?些许珍宝,聊表心意,还有……”他从中拿出一本书册递上,恭敬道:“先生,这是这些年来弟子道业功课,还望先生指点。”

    他这里面所载的东西,大多数是这些年来自家立造的神通变化之术。

    孟壶接了过来,随意翻了两翻,便以法力在上面改了一改,就了回去、

    勾涵拿了回来看过,不由心悦诚服,先生毕竟是先生,自己格局眼界还是小了!

    这些年他精研变化之术,大多只用在个人玩闹上,却没想到,这是可以用来对付各种对手的。

    譬如提议让自己混入罗教之中,然而自己变化成为罗教的魔神之像,天天受人膜拜,而后随意发布令谕,指使其等为自己所用,虽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可这里面的刺激,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

    这后面还有好多批语,他决定拿回去慢慢翻看,于是小心翼翼收好,又道:“先生,段、史两位老师现在也在分坛之中,他们有意拜见您老人家,只是昨日来时听闻先生正在打坐,这才退走,现在正等候在门外请求一见,不知道先生方不方便?”

    孟壶爽快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唤他们进来便好。”

    他这一交代下去,过不多时,段业、史道人二人便就步入内府之中,上来郑重一礼,道:“见过大护法。”

    勾涵道:“先生,两位老师现在也算是演教之人了。”

    段、史二人忙是跟着点头。

    不过他们加入演教也不是没有代价,俱是被逼着立誓不得将造化之灵道法教授出去,而门下那些弟子,也是一并如此,已然断了传法之路。

    史道人这时道:“孟大护法若有事,尽管吩咐我等去做,我等新近归附教门,也是期盼能为教中立功。”

    孟壶正想说什么,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一句话没说,匆匆离了席位,转入了后府,留下了几人面面相觑。

    孟壶来至后方一处空殿之内,见张蝉站在那里,忙是上前一礼,道:‘老师,你怎么来了?

    张蝉看他一眼,道:“周还元玉入世,非是小事,我也是过来看看,说不定还有用到你和你那些同道的地方。”

    他这次来至此处,也是得了张衍分身关照。

    实则孟壶心境中那道法化身说得不错,造化之灵天生与造化精蕴所化的元玉同出一处,所以两者之间其实是天生吸引的。

    现在孟壶这里汇聚之人几乎全与造化之灵有关,其与勾涵乃是造化之灵托世之身、而段、史二人及门下弟子也都是修习造化之灵道法。

    唯一不同,是此辈皆是坚持己道,并不屈服于道法,但这终究是有根脚的,所以不妨借此力找上一找,万一真能引来元玉,那后面也就可以省却一番工夫了。

    而同一时刻,演教总坛之中,也是在密切关注玄镜分坛的变动。

    这次元玉入世早算不上是什么隐秘了。

    诸天万界修道人有的人得天眷顾,提前生出了感应,于是告知了宗门;也有无端知晓未来之人为了浑水摸鱼,在四处散播消息;更有甚者,梦中得了大能指点,而此辈都是在往镜湖赶来。

    但是无论何人,都要借助演教界门。

    所以几乎每一人气机都会被演教拓印下来,再加上演教在这里势力较为庞大,一上来便占据了无比巨大的优势。

    演教唯一缺陷,就在于上层大能实在太少,这显然无法与诸天万界的修道人相争。

    而那些供奉放在平日还好,现在显然也是靠不住的,演教也不敢相信他们,因为越是道行高深之人,越是可能对周还元玉感兴趣。

    故是有人提议,干脆把界门合闭,断了两域往来,这样演教就可闭起门来争夺元玉了,万一得到此物,演教就有人可以借此突破境关了。

    不过教主高晟图却是立刻否了此议,演教若敢如此做,那就是摆明诸天万界的修道人敌对了,布须天诸多分坛那是绝然保不住的。

    何况他很是明白,演教此次可以参与争夺,但就算得了此物,其之归属恐怕非是他们可以决定的,那些上境大能的态度方最最为关键。

    镜湖某处天外玄天之中,吕霖、陈蟾、摩苍、含霄还有寰同老祖等五位人道元尊坐于此间。

    自张衍将这五人复生之后,整个镜湖就由得他们坐镇,主要作用还是安顺诸天,顺带提防异类及各种外道教法的渗透。

    摩苍老祖拿着蒲扇缓缓扇着,道:“元玉将至,不但各派修道人齐聚此间,还有那些异类亦是纷至沓来,当真热闹的很啊。”

    含霄上尊神情清冷,她言道:“此物难遇,昔日我辈也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等了多少轮回,方才成就功果,身为修道人,哪怕只有一线可能,也不会轻易错过。”

    她这么一番话,也是令在座之人想到了自家当年苦寻此物时的不易,当下也各是唏嘘感慨不已。

    吕霖沉声道:“元玉不管是谁得去,只能落我人道修士手中,绝然不能被异类夺走。”

    周还元玉入世,白微、邓章以及迟尧等六位魔主那里当然也不可能没有动静,近来也是不断在把门下之人派遣过来,以争夺这份缘法。

    元玉若入其等之手,很可能会将某一位异类复还出来。

    摩苍老祖笑呵呵道:“道友这回可以放心,此间乃是玄镜大界所在,我等那些老对手是到不了这里的。”

    寰同老祖抚须言道:“元玉此物,我等也一样无法插手,全是要靠那些后辈门人去争,况且太上定法,为搅动因果,也允许此辈来争,所以我等也不能太过大意了,要是真被异类夺走,那可真是笑话了,也有负太上所托。”

    摩苍老祖不觉点头,他想了一想,又道:“只是除了防备那些异类,我以为,还需小心那些信奉造化之灵道法之人,我感此辈,似天生与天机合契,若是被其中一人得了,或许一瞬之间,便可跨过重关,直入真阳境中,故我等需格外小心了!”

    …………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心观法名已异同

    张衍虽在清寰宫中,可却是把寰同老祖五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去刻意倾听,但是只要意念一顾,现有诸世之内,凡是他想要知道的事,都能瞬息映于心中。

    摩苍老祖担心那些造化之灵托世之身寻到周还元玉之后,能够立刻跨过真阳门槛,这并非夸张,其实还是小看了此辈。

    尤其是在造化之灵伟力推动之下,此辈若真是获得了元玉,那么在伟力推动之下,一日之间直入炼神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什么境关门槛对其等而言都是不存在的,不过是因为元玉这个绊脚石,才无法一飞冲天。

    当然,前提是那托世之身完完全全屈服于道法。

    然而一成有情生灵,又有几个愿意舍弃自我呢?

    就算那些眼前屈服道法之人,或许心中也未免没有先借道法登临上境,而后再找机会反客为主的想法。

    所以似孟壶这等已在演教之中居宿长久之人,若不受什么不可抵挡的力量推动,其实是不会放弃自己,转而去把自己奉献给道法的。

    不过若是当真落入单纯崇奉道法之人的手中,那么哪怕将那缘主打杀,使那元玉不再入世,他也不会给造化之灵伟力任何机会的。

    造化之灵毕竟是所有大德之敌,故小节之处也不能放任为之,所以能够阻止的话,就不能令其有壮大的机会,从源头斩断那是最好。

    演教总坛之内,高晟图收得奏报,近来不少分坛内发现,受那天成法刻影响,就算演教不停剿杀,造化之灵道法也是不可遏制的传播开来。

    他深思之后,便命人把唐由唤来,并严肃交代道:“近来你需把所有信奉造化之灵道法之人给看住了,但凡有所异动,你可酌情处置。”

    唐由道:“老师可是怀疑元玉会从此中挑选有缘人?”

    高晟图摇头道:“有缘人也未必是真正缘主,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究竟谁会得到元玉,你我,乃至任何一人都有可能,但是得了造化之灵道法的修道人无疑获取元玉的可能最高。”

    唐由道:“那弟子这就赶去玄镜分坛。”

    因为元玉入世一事,教中早有定计,玄镜分坛那里届时当由他来坐镇,只是此前时机未至,一直未能启行。

    高晟图摇头道:“无论是德教、罗教等教派,还是那些造化之灵信众,都视我演教为敌,现在还有诸天万界修士赶至,那里如今是个泥潭,说不清会发生什么事,你此刻若是去了,反而会陷了进去,且再等上一等,我料若有所变故的话,也是在近日了。”

    演教玄镜分坛以往与总坛只是名义上的主从关系,但是被总坛不断将其余分坛之人调来,又将此间一些握有权柄之人陆续调离去了陌生地界,这里不说已是完全归合到了总坛治下,也不再似之前那般阳奉阴违了。

    而今分坛坛主洛居翰,乃是十载之前从他处调任过来的,此人能力尚可,管辖此间也是足以胜任。

    可是随着元玉入世,诸天万界的修道人也是涌到此处,与演教也是冲突不断,几乎每时每刻都有紧要奏报传来,他每天都是忙得连定坐调息的时间也无。

    这一日,他又再处理了一部分事机,总算得了些空余,稍一运法,自觉功行荒疏,当下定坐入观。

    只是方才一提气机,心神之中,却忽然有一部道法冒了出来,在看了两眼之后,发现这竟然是造化之灵道法,他不由一惊。

    玄镜分坛之内,由于多教混杂,再加上许多修道人难以鉴别,所以使得四处传播造化之灵道法的人格外之多。

    演教捉得此辈之后,若是那等修炼至道行高深,又有背景之人,不好直接下手处置,便需由得他这个分坛之内功行最高之人亲手抹除此辈忆识,可是在此过程中,他也免不了看到了一些东西。

    所幸他也非是道心不坚之人,每一次都是将这些自我斩除了。

    他本以为这些过往识忆已然是彻底清除了,可现在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却是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这般看来,实际上他并没有将之完全清理干净,而只是被压在了最深处,沉淀在了那里,而现在当是受得外力影响,所以又翻腾了上来。

    他此刻努力坚守本心,排斥着这些道法,艰难的与之做着斗争。

    但是发现,自己越是纠缠,则陷入越深,便如沾染上了什么污秽,你搅动起来,反而令其加快混合在了一处。

    关键是那些道理都是对的,这就更是可怕了,此中对修道人吸引力无疑极大,连他也是感觉到渐渐有些难以抗拒了。

    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自己一定会抵受不住,

    而要想摆脱这些,唯有将这一部分识忆抹去了。而且为了做得彻底一些,可化聚一具分身,将所有关于道法的识忆送渡入内,而后将之斩杀出来,哪怕如此做会牺牲一部分功行,可却是值得的,大不了日后再设法修炼回来。

    主意一定,他当即试着凝聚分身。

    “坛主,坛主?”

    洛居翰猛然清醒过来,见是侍从弟子站在那里小声呼唤,他被搅扰,显得有些不悦,沉声道:“何事?”

    侍从弟子小心看了看他脸色,硬着头皮将手上叠起颇高的奏书摆在了案上,道:“坛主,此是今日奏报,还请览阅。”

    洛居翰一怔,他往外看了一眼,道:“什么时辰了?”

    侍从弟子道:“辰时了。”

    洛居翰悚然一惊,实际上不用那侍从弟子多说,他也是能够感觉出来,此刻天时变化距离昨日,已是过去了整整一夜。

    可是他对这一夜居然丝毫没有印象,这是极不正常之事。

    现在他并不能确定,这究竟是自己斩杀了分身忆识的缘故,解决了此事,还是有被那道法所侵染,导致神思遭惑。

    他试着转运了一下功法,气机之上未见丝毫损失,看去没有任何事,可偏偏如此,却愈发让他感觉不对。

    侍从弟子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又是唤了两声,洛居翰方才回过神来,便就先放下此事,准备稍候再行解决,他目光一扫,先是将所有奏报都是看过,神情之中却是浮出一丝意外,“嗯?这回找到了一个有缘人?”

    侍从弟子言道:“是,这也是运气,其父母本乃我演教教众,故对我演教颇是认同。”

    现在几乎每个势力都在争抢可能牵引元玉的有缘人,演教自知树大招风,而且上谕也令他们不得多事,只要谨防外界之人对教门不利便好,所以一直避退争夺,可没想到不去争抢,居然还有主动送上门来的。

    洛居翰道:“我知晓了,先把他好生看管起来,莫要惊扰了。”

    这些有缘人全是讲究自愿,你要是逼迫于他,或是他让感受到了胁迫,那元玉很可能就不会再择选此人。

    侍从弟子道:“属下理会的。”

    洛居翰挥了挥手,就让侍从弟子退下去了。

    他坐在蒲团之上认真想了一想,还是觉得昨夜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把心神沉下,内察究竟。然而,不知不觉间,却又是陷入了外物不感的定坐之中。

    过有一会儿,他背后有一丝丝黑气泛出,而后便又有一个洛居翰走了出来,其人对着坐在那里的自己笑了笑,就不急不缓走出了府门。

    等候在门外的侍从弟子见他出来,道:“坛主,可有什么吩咐么?”

    洛居翰道:“带我去见那有缘人。”

    侍从弟子道了声是,便在前面带路,没有多久,就来至一个景物怡人的园囿之中,这里有一幢庐舍,一个四肢健壮,面目粗犷的小童正在舍前持箭射鹰,看去玩得很是欢快。

    洛居翰远远看了一眼,眸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扔下一句“好生看管”就离开了此处。

    到了外间,他对侍从弟子招了招手,后者凑上来,躬身道:“坛主还有什么吩咐?”

    洛居翰道:“那位孟护法现在如何了?”

    侍从弟子道:“一直在原来洞府之内居宿,从不出门,只是调息打坐,近来也只有些许访客拜访。”

    洛居翰点点头,道:“近来我演教所需面对的敌手不少,我这里有一篇法诀,能提升神通法力,你可传了下去,叫底下之人知晓。”

    说着,他伸手一点,便有一张符化出。

    侍从弟子接了过来,犹豫了一下,道:“是否要请诸位护法过目?”

    按照演教规矩,涉及传法斗战之事,都是护法之责,坛主要做此事,若是不事先与诸护法言妥,那么你便是传了下去,他们也有权力将之废除。

    洛居翰道:“不妨事,此事我会亲自与诸位护法言谈,你可先下去安排。”

    侍从弟子不敢违抗,应了下来,方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来,小心问道:“坛主,此法……孟大护法那里,是否也要送到?”

    洛居翰眸光深沉,他笑了笑,道:“孟护法和他那些弟子门人,也同样是我演教之人,又怎可以厚此薄彼?也给他们送去一份吧。”

    …………

    …………

第二百四十二章 法从心出道化人

    孟壶此刻遵照张蝉的吩咐,把勾涵、段、史二人及其门下一众弟子都是唤到了身边,这么多修习造化之灵道法的修士聚在一处,吸引元玉到来的可能可谓大大增加了。

    他在这分坛之内地位特殊,说起来他身为昆始分坛大护法,与此间坛主并没有主从关系,而是只听总坛调遣罢了,此刻似他这般人实际上颇有不少,坛主是指使不动的,所以他若不去主动生事,也没人前来打搅。

    众人本来以为,一直这般等下去,直至元玉正式选定有缘人,这里事情就能办妥了。

    不想这日一早,负责交通孟壶的执事却是赶来,递上一枚玉简,道:“孟大护法,这是洛坛主送来的功诀,说是可以提升神通功行,大护法何不一观?”

    孟壶想了一想,那什么洛坛主前几日自己好像还见过一面,只是现在已是没有什么印象了,他把那神通法术拿了过来看了几眼,一下就没了兴趣,打了个哈欠,直接扔给了勾涵。

    勾涵看了看,有些愣怔,他觉得这功诀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看不出来,而且这段时日他满脑门子都是怎么潜入罗教扮作魔神,故而也没心思探究,随手就交给了段、史二人,“两位老师不妨一观。”

    段、史二人却是敏感的多,他们看了下来,同样也是生出一股不自然之感,总觉得这里有什么问题。

    对于这等无法确定效用的东西,他们可不敢随意尝试,何况他们自家也有功法,自认为也是正道,也就不必要分心去修炼这等东西了。

    执事见他都无疑修持此法,便告退出来,随后拿出灵符执笔写了几句,便将此符发了出去。

    洛居翰在把事情交代下去后,又关照那执事弟子,只要自己不主动提及神通之事,那其也不要在他面前说有关于此的任何事。

    那侍从弟子虽觉奇怪,可往日洛居翰做事也从来不会解释具体缘由,故是连忙就应下了。

    洛居翰在外转了一圈,才又回到了内府之中,随后径直走到那还在打坐的身躯之上,瞬息合为一体。

    过了片刻,他又醒了过来,但对自己方才所做之事却是毫不知情。

    可他毕竟修为不弱,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只是方才入定也没能找到任何问题,他也不好一直这么纠缠下去,那些奏书之上的事还需他去一一安排处理,也无法把太多心思花费在修炼之上。

    他暗自一叹,忖道:“也不知总坛的唐长老什么时候到来,他功行高深,若在这里,我还可出言向他请教。”

    他摇了摇头,先将总坛之内的事机一一处理好,随后又驾飞舟出巡,检视玄镜界中各处演教法坛。

    因为近些时日诸派争夺有缘人,所以这些法坛俱是将散布在外的教众唤了回来。

    但是这不代表就此无事,因为外间威胁,所有法坛内部也是人心动荡,所以他必须时不时来露上一面,以镇定人心,不如此恐怕很可能就会出得问题。

    如此操劳数日后,他忽然感觉有些疲惫,不觉皱眉,自己一个修炼之人,按说再怎么劳碌,至多耗些心神罢了,可现在这等情况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想到先前少去的一夜,更是心情沉郁。

    待回到门中,他立刻闭关调息。

    可是方才坐下未久,就陷入了静定之中,那背后化影则是又一次冒了出来,其人并不急着做什么,而是在此等了有半日,这才行至外间,道:“来人。”

    侍从弟子忙是走了过来,道:“坛主有何吩咐。”

    洛居翰道:“我关照你做的事可曾准备妥了?

    侍从弟子道:“坛主所需名册在此,还请坛主细观。”说着,就从袖囊之中取出一本册子,递了上来。

    洛居翰拿过翻看了起来,他传下此法的目的是为了鉴别那些隐藏在分坛之中,并且暗中修炼造化之灵道法之人。

    凡是修炼道法之灵的修道人都不会对他传下的这门神通感兴趣,甚至会不屑一顾,而寻常人则不在此列。

    所以即便分坛之中那些护法看到这些法诀,也无法从中找出什么问题,是不会有人出面来阻碍他的。

    待他全数看罢,发现分坛之中教众,竟然有五百余人不曾修习此法,数目远远超乎他此前预料。

    不过其中有些人是因为资质太差,没法领悟此法,还有些人则是俗务繁忙,不及去修行,将这些都是剔除后,最后剩下一些,就极可能是潜伏在此,信奉造化之灵或是适合修炼这门道法的教众了。

    他这时露出一丝异色,因为他留意到聚集在孟壶那里的所有人都不曾修习此法,这绝然不会是巧合,暗忖道:“这却有些意思了。”

    但是他没有立刻做什么,反而重新回到了洛居翰身躯之中。

    下来数月之中,每一次洛居翰闭关,他都必然会出现,而且存在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直到某一天,洛居翰自身意识不知不觉间沉入到了心神最深处,而那化影却是完全占据了躯体。

    洛居翰自闭关之处走了出来,算了一算,深沉一笑,便往孟壶这边寻来,守在孟壶门前的执事见他到来,顿时一惊,“坛主?”

    洛居翰一点头,大步往里走来,见正堂无人,就又径直来至后府,此时孟壶正在瞌睡之中,而勾涵及段、史二人正在旁处论道。

    执事忙是凑了上去,道:“大护法,醒醒,洛坛主来了。”

    孟壶抬起头来,疑惑道:“哪个洛坛主?”

    执事露出几分尴尬之色,道:“自然是玄镜分坛的洛坛主,大护法莫非忘了,坛主前日还来拜访过大护法的。”

    孟壶看了洛居翰一眼,唔了一声,自语道:“怎么好像换人了。”

    洛居翰眼芒闪动一下,沉声道:“孟道友的确目光敏锐,佩服,说我不是洛居翰,也未尝不可。”

    他一摆手,那执事顿时变得神情呆滞起来,然后不由自主转身走了出去,随后看着孟壶,道:“道友想必修炼也是造化之灵道法了?”

    孟壶道:“是啊。”

    洛居翰很满意,道:‘很好,既然道友坦承,那你我便开诚布公谈一下,道友想必也是知晓,唯有造化之灵道法,方能吸引周还元玉,你我若是合力,”他向外点了点勾涵等人,“再加上道友身边这些弟子门人,就有极大可能引来此物。”

    孟壶痛快道:“可以啊。”

    洛居翰面露喜色,道:“道友果然是明智之人,不过道友乃是以己道为主,这却是吸引不来元玉的,所以需先委屈诸位,暂时屈从道法了。”

    “改换道法?”段业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道:“岂能如此做?道法需从心顺意,这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洛居翰却是悠悠言道:“这也不难,你等只要将心中之道收起,不再干涉自身,那道法一面自然占据上风,而元玉又非生灵,不会去辨别这些的,到时便能来一个瞒天过海。当然,若是诸位不愿,我也可以帮你等一把。”

    他语声之中满满都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勾涵及段、史二人都是看出不对来了,不自觉退后了几步。

    孟壶摸着下巴道:“好像你的路数不对啊。”

    洛居翰笑了笑,道:“不,没有不对,我行的才是正道。”

    他乃是造化之灵道法化身,是自洛居翰心中孕育而出,不过沾染了一丝其人的性情而已。

    此刻他看了几人一眼,“几位,既然你们迟疑不决,还是我来助你等一臂之力吧。”

    说话之中,他一挥袖,无边法力已是压来。

    他自恃功行在此最高,无论面前这些人是否配合,都一样可以将他们意识扭转,成为他之傀儡,而后再利用此辈,将更多崇奉造化之灵道法的修士纳入麾下,这般夺取元玉的机会必将大增。

    可是他这一动手,却是发现不对,孟壶只是站在那里,自己法力过去居然全被其遮挡了下来,不觉眼瞳一凝。

    他本以为孟壶至多只有洞天层次,可现在看来,其人功行居然丝毫不弱于他,不由暗叫失策,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再等上一等,说不定孟壶就答应了,现在虽是遇着麻烦,可也只有强硬到底了。

    可他方才如此想,就见无数金虫凭空生出,向着自己所在涌来。

    他忙是一口气吹出,本拟将这些虫豸吹散,可是下一刻,他却是神色一变,这些金虫居然非是生灵,而是一枚枚细小法器,可在他神意之中推算时居然没能窥破。

    他立便知晓,能瞒过自己感应,一定是有手段更为了得之人在此,若再加上孟壶,恐怕今次目的难以达到了。

    他也是果断,一看情形不对,也就没有继续斗战下去,而是直接一个挪转,离了此间,然而才是出去不远,忽然发现身躯沉重,回头一看,却是一阵惊悚。

    他背后居然趴着一只半人大的金虫,其勾爪已是深深陷入到了他法身之中,自己却没有感到任何异状,知晓不对,立刻意图转挪根果,然而意识虽还能动,可浑身气机法力却已是不受控制,不由僵在了那里。

    一道金光闪过,张蝉已是出现在了半天之中,起法力一把将其拿住,嘿嘿一笑,道:“小子,何必走这么快,下来元玉之事还需你多多出力。”

    …………

    …………

第二百四十三章 神中藏机使暗锋

    张蝉拿着洛居翰回到分坛之时,唐由已是出现在了这里,见前者过来,一拱手,道:“张供奉,有劳了。”

    张蝉直接将昏迷过去的洛居翰扔在地上,道:“元玉就落在其人身上了。

    唐由道:“张供奉本事了得,如此快便抓住了。”

    他奉高晟图之命到此协助张蝉,可也没想到,才至此间,后者已经把事情做完了。

    要知洛居翰乃是玄镜分坛坛主,如今这分坛与昆始分坛处在同一层次,其人功行也弱不到哪里去。

    张蝉嘿然一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与诸位同道推演如何对付造化之灵的道法,此辈能弄出什么手段我一清二楚。”

    唐由沉吟一下,道:“来时匆忙,教主未与我说明具体情形,我听闻有缘人若是有心抗拒,那元玉自不会被其所吸引,现在道友擒拿洛居翰,若是他不愿,或者与我对抗,那元玉又如何招引得来?”

    他怀疑洛居翰身上发生这件事可能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教中早就已是有所预料了,这才有张蝉和他的先后行动,只是他很明智的没有去多问,高晟图既然不说,显然有自己的考量,有时候未必是不信任你,而是有些事恰恰是你知道了反而会坏事。

    张蝉道:“那却不同,道友所言情形那是元玉若是遇得人心抵抗,或是意志不坚之人,那自不会往此人落去,可前提那是人。”

    他指着洛居翰,“此人虽还是人身,但其身躯之中乃是造化之灵的道法化身,那些外在并非是人心人念,而是利用了人心思欲的表象,内里则若道本来,冰冷无情,乃是元玉最好的寄托。”

    因为洛居翰是道法化身,所以能源源不断牵引那些渗透进来的伟力,甚至还能用此解决到处肆虐的伟力,当然,现在道法尚还微弱,就算造化之灵伟力被张衍削弱了九成九,其一人也吸摄不了多少。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其身上道法越是壮大,那么吸引来元玉的可能便越大。

    唐由道:“这么说来,道友有很大把握了?”

    张蝉无所谓道:“天机莫测,尽人事听天命,左右试试又无妨碍。”

    唐由点头道:“说得也是。”

    张蝉道:“只是唐道友,看守这道法化身时需注意了,现在他只是被我法符镇压罢了,稍候随着牵扯来更多的力量,自身也会随之不断壮大,这里分寸需得你等来把握了,若是太小,可未必能吸引来元玉,若是太大,恐怕会难以压制他。”

    唐由沉思一下,道:“我有数了。”

    此事若是提前有准备,这就不是什么麻烦。

    元玉不至,其人无法迈过境界门槛,再怎么样折腾也只是局限于凡蜕层次,法力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只要将其布置在准备好的阵法之中,那就不怕出问题。

    可是张蝉的提醒还是让他醒觉了一些,毕竟此刻面对的不是修士本身,而是道法化身,或许有些情况难以预测。

    他再次看了看洛居翰,问道:“张供奉,既然洛居翰被道法化身占据了身躯,却不知他本人如何?还能否救了回来。”

    张蝉道:“其人意识若是彻底磨灭,道法化身也就没了寄托之处,所以应该暂且是被压到了心神最底层,等到那道法化身灭去,则又可复还回来,不过他这里却需看他自身意志了,若他心智不坚,无法寻到自我,那就再也不得起来。”

    唐由沉声道:“所以说他只能依靠自身渡过此劫了?”

    张蝉道:“没错,正是如此。”

    唐由沉着脸点点头,演教上层能至凡蜕层次的修士可是不多,少一个都是极大损失,况且洛居翰的能力虽只堪堪称得上中人,可做事尽职尽责,更难得的是没有什么私心杂念,他也不希望这次被这么夺取性命。

    张蝉这时把孟壶唤来近前,关照道:“小子,你去看稳那些修炼造化之灵道法的修士,不管元玉是否属意你等,下来都给我去转运功法,我不让你停下就不许停。”

    孟壶低头道:“是,老师。”

    唐由见孟壶如此表现,与往日所见大不相同,倒是有些稀奇,不过他却不知,在张蝉面前,孟壶一向是很老实的。

    待孟壶离去后,他一拱手,道:“张供奉,此番多谢了,下来有些事还需劳动大驾。”

    张蝉嘿然一笑,道:“错了,这是你演教之事,我只负责做我需做的,而这些事已然做完了,其余皆与我无关。”

    唐由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就算没有了张蝉,纯靠演教自身之力一样可以确保无忧。他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当下便道:“那我就不打扰张供奉了。”言毕,他便转身出去,赶去安排下来事机了。

    蒯合正居于一处隐蔽洞府之中,前次无名界空一战,他早早退出斗战,最后侥幸才得脱身,然而其余同行之人却都是陷在里面了。

    要知这些人可不是被大能以法力硬生生提拔起来的,纯粹是依靠自身的资质禀赋修炼上来的,且每一个人修炼时日都是远远短于同辈,可以当得上天资纵横之说,所以对于先天妖魔和域外天魔来说损失也是不小。

    外面光影一闪,一个身形虚虚不定的人影走了进来,其人乃是域外天魔,乃是六位魔主此次派遣来的唯一一名门徒,名唤淆蘸,其人身后跟着进来了一名满眼好奇的少年,

    蒯合看了那少年一眼,神意传言道:“有缘人?”

    淆蘸昂起首,背负双袖道:“自然,我岂会空手而归?”

    只是他这副姿态虽然自认展现出了自身气度,怎奈蒯合修炼的乃是无情道,无论他如何表现,其人面上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这令他感到有些不痛快,可又没法说这么,只得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蒯合道:“这小儿便交由我来看管,道友可曾惹来什么麻烦?”

    现在各派之间的有缘人之争十分激烈,他们之前已是寻到了一名有缘人,现在又找到一名,他可不信这里面会一点事都没有。

    淆蘸傲然道:“放心好了,我做事岂会留下收尾。”

    身为域外天魔,他实力尚在其次,最擅长的却是蛊惑人心,这在对付有缘人时十分方便,半点无需强迫就可叫其等乖乖跟着走。

    纵然许多大能可以做到强行扭转心境或者营造幻境,可法力干涉之下,元玉就不见得会再来,而他则可通过影响有缘人的身边之人来获取其信任,这就很是高明了。

    有两名有缘人在手,已是叨天之幸,他们已然很是满足了,再要想找到更多有缘人,那无疑会吸引来更多人盯上他们。

    但这不表明他们的动作就到此为止了,下来他们还要去做得另一件事,甚至此事更为重要。

    淆蘸会设法将其余势力手中有缘人的心思拨动,并令其等产生抗拒,这样就可令元玉主动回避此辈,而他们手中有缘人获取元玉的机会就将会变得更高。

    淆蘸调息半日之后,就出了藏身之地,往着一处有分身存驻的地界遁去。

    一路飞腾挪转,他频频见到德教、罗教乃至演教的法坛,可他对此却是视而不见。

    这几家教派背后都明显是有根脚背景的,若是在布须天中,他还有几分底气,可六位魔主明确告诉他,玄镜天很是特殊,他们法力到不了此处,一切只能靠他自家,他记下了这一点,自是不敢前去招惹。

    便不提这些,现在每一个教派都是闭门自守,他就算心中有什么打算,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穿过禁阵。

    所以现在他只能对那些无甚太大背景的势力下手,

    半日之后,他来至分身藏匿之地,这里乃是一处宽敞地窟,周围围坐着十几个修士,其中功行最高之人也是斩去了过去未来之身,外间还插有阵旗,不过示警作用大于守御。

    此刻众人都是尽可能收敛着自身气息,盖因为中间有一个呆呆傻傻,无甚修为的壮汉。

    淆蘸扫有几眼,只是意念一动,就将分身收了回来,同时先前分身看到的所有人或物也是清清楚楚映入神意之中。

    他嗤笑一声,无视了外间阵禁,心意一动,已是从原地消失,并从其中某一人身躯之中走了出来,随后直接对着那壮汉一点,一缕莫名之物便已附着了上去。

    那功行最高的修士此刻皱了皱眉,似是感觉有什么不妥,然而淆蘸所用手段很是隐蔽,未曾接触过域外天魔的修士是无法察觉什么的,况且他只是事先埋下暗手而已,且并不涉及那壮汉的性命,若是不去引动那便很难发觉。

    唯有真正等到元玉即将寻到缘主之前,这手段才会骤然发动,到时就算想要阻拦也是来不及了。

    淆蘸做完此事,轻蔑扫了几人一眼,就从此间挪遁了出去,找寻下一个目标去了。

    不过数月之间,他连续在十几家势力中留下了手段。实际上此刻已是有人隐约察觉到了他的举动,可只要不弄到自己头上来,这些人甚至乐意见到此事。

    淆蘸又是晃荡数十天,见再也找不到合适下手的目标了,而从预感来看,元玉也差不多该是入世了,便就往藏身洞窟回转。

    而这等时候,各家势力也不再参与争斗,各是回了存身之地耐心等待,只看元玉究竟会落在哪家手中了。

    …………

    …………

第二百四十四章 玄机引来授元主

    半载时日一晃而过。

    玄镜天中各方势力都是不约而同巩固守御自身的法阵,并千方百计的保护好自己身边的有缘人。

    这一回可没有诸派大能在上面早早做好约定,所以得了元玉之人很可能会受到各派觊觎,到时被人夺走也是有可能的。

    虽然元玉入世之后,不得缘主同意,他人也拿不走此物,可只要抢到缘主,却有的是办法让其就范。

    不过最麻烦的还不是保住此物,而是如何顺利回返。

    因为你若要回去,那么势必要经过演教界门的。这个时候演教要是做什么手脚,那么此物未必能保住。

    所以有识见之人,早早就在玄镜天中寻得一方驻留之地,并布置好了阵法,如此得了元玉立刻运化,就不怕被人夺去了。

    但是这样也有极大隐患,要炼化至真阳境可谓用时漫长,期间还需不停吞吸紫清大药,以维持驻世之身,若是闭关之地被人打上门来,那很可能会被迫中止修行,这样很可能就会错失上境机缘。

    洞窟之中,蒯合、淆蘸二人坐在那里。

    蒯合感应了一下,认为元玉没有多久就要显世了,便问道:“道友何时动手?”

    淆蘸道:“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太早动手,一旦被人发现,那一定会寻到我等这里来,再等等。”

    蒯合沉声道:“这里阵旗乃是我师所赐,足够护持我等,道友不必有那么多顾虑。”

    淆蘸撇他一眼,道:“道友既然如此说了,我又有什么好顾虑的,不然倒显得我怕了。”

    他没再犹豫,当即拿一个法诀。

    只是过得片刻,传来的回应让他一怔。

    半数以上他暗中布下的手段都被人挡下化解了,显然这些人也不是善茬,都是察觉到了什么,之所以先前没有动手剔除,那是怕他再来施展手段,所以干脆一直不去理会,等到他真正发动方才出手破解。

    他也是略觉可惜,觉得自己着实小瞧了这些同辈,不过总比没有收获来得好。

    不过先前话说太满,此事无疑是丢了脸面,故他没有道明实情,只是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道法已施,不过缘法天定,未必就会落在我等这里,道友不能期望太过。”

    玄镜分坛之中,唐由一脸严肃站在法坛之上,身后是分坛之内有所护法和执事,张蝉此刻也是站在一边,不过比起众人,他倒是显得很是轻松。

    法坛阵法中心,洛居翰坐在那里,其身上有一股众人无法望见的黑气浮动着,牵引着伟力不断到来,并聚合到一处。

    虽然众人也无法感受到这股力量,但却不难看到其人气机在持续上涨之中,并且法坛微微震颤,显然有庞大外力持续倾加过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忽然众人心中多出了一阵莫名感应,仿若冥冥中有股牵引一般,众人不由自主仰天看去,便见法坛上空,忽然有一枚仿若浸透虚空,吸摄光芒的玄石自虚无之中浮现了出来。

    所有人怔怔看了半晌之后,才有人反映过来,大喜道:“唐长老,是元玉,是元玉!”

    唐由神情没有什么惊喜,反而变得格外凝重,关照身边执事道:“吩咐各个执事护法,要他们看守好各处阵禁,越是这个时候越是紧要,万不能出得任何事端。”

    交代下去后,他望向那元玉,虽此物还未做出选择,可他感觉多半会落在洛居翰那里,虽然他事先有了准备,可难说会有什么变化。

    而且他事先没想过此物出现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可以说只要玄镜天之人,恐怕此刻都能见到这般景象。

    这时身边一名弟子展开一幅舆图显象,见上面有一道道清光正在外朝玄镜分坛汇聚过来,登时心惊道:“唐长老,德教、罗教还有诸多修士都在往此处赶来……”

    唐由感应之中,此刻已能感觉到有一股沉闷压抑之感传来,哪怕不用那弟子提醒,他也知晓此刻许多法力强横之人已然盯上了玄镜分坛。他当机立断下令道:“传令各处法坛,转动守御大阵!”

    那元玉在上方徘徊许久,却是迟迟不见下落,可过不多时,外间就有隆隆声响传来,分明是有人在出手攻打禁阵了。

    唐由不为所动,只是盯着那元玉。

    随着时间推移,外间震动愈来愈大,连法坛之上众人也能看到禁阵气机如流水一般波荡起伏,许多人不由露出不安之色。

    而这个时候,那元玉终于有了动静,其缓缓向下飘来,在众人目光下先是在孟壶、勾涵乃至众多修炼造化之灵道法的修士跟前转了一圈,最后倏尔一闪,稳稳落在了洛居翰面前,显然已是选定了缘主。

    洛居翰此时似受得感应,眼皮微动,却是忽然醒了过来,他目中透出奇光,伸手向那元玉拿去。

    “不好!”

    在场演教中人见此一惊,虽不知为何其人能脱离封镇禁制,可他们都有一种感觉,要是被其得手,那一定有不好之事发生。

    洛居翰背后那黑影此刻正疯狂吞吸周围伟力,并越来越是凝实,眼见他就要抓到那元玉时,忽然有五色光华凭空闪出,只一瞬之间,那元玉便就消失不见了。

    唐由不由一惊,正待上前察看究竟,这时耳畔却传来张蝉传声,“道友莫急,元玉已是落去合适之处。”

    唐由心神一震,能伸手拿走元玉的那必是上境大能,而张蝉无疑是和自家教祖有关系的,那么这枚元玉最后落处也是显而易见了。

    不过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处置,他关照道:“诸位莫慌,此一切都在掌教预料之中,立刻打开界门,不必以阵禁遮掩,要让外间之人都是看到。”

    分坛之中也是有一座界门的,可以连通外界,并且直回总坛,他此刻并非是要离开此处,而是告诉来犯之人,他们随时可以把缘主送走,即便打上门来也是没用,

    他也知晓,这般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定然是有一些人是不会死心的,不过只要部分人相信那就足够了。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随着界门开启,外间压力顿便少了许多,诸方势力显然也知自己没有了机会,为了避免被演教反制,都是纷纷由界门返回原来所在。

    而此刻演教总坛正殿之上,高晟图在收到消息之后,立刻将一众长老唤来,商议如何应对下来之事。

    众人都是认为,下来一段时间内,演教必会受到诸方势力的攻袭。

    因为他们之前本就与诸派就冲突不断,而今次元玉之事一出,彼此矛盾肯定会因此引发出来。

    有长老建议合闭界门,隔断诸天万界,如此就无法找演教麻烦了。

    有人却认为不可行,因为演教分坛无数,不可能全数丢弃。

    就在诸长老众说纷纭,意见不一之时,却有弟子来报,言称灵碑之上有教祖法谕传下。

    高晟图不敢怠慢,来至后殿灵碑所在之地,待把法谕看过,却发现此谕与以往皆是不同,并没有明说什么,而是指出了一座唯有演教弟子可入的无名天域所在。

    他初时不解,还以为教祖指出此地可为演教避劫之地,可又是一想,总坛所在无他谕令,外人同样进不来,似无必要多此一举。

    再是深思一番后,他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些明白了。

    演教总坛再是能杜绝外人,可那也是在世人瞧得见的地方,可若是派遣一人去往无名所在,并且作出身携元玉的模样,各方势力若是瞧见,那定然是会退缩的,毕竟演教明面上得了元玉,要是日后万一出来一名真阳修士,要找他们麻烦也是容易得很。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定,可旋即有几分可惜,这回没有能当真拿到元玉,不过他这个念头一转之后便就放下了。

    他心中清楚,演教之法虽然不用外物,可越往上走越难,突破境关之时无疑比常人更为困难,现在教中就算得了此物,恐怕也没有人能够真正借此去到上境,反而演教有这么一个元玉的招牌在,不定还能借此威慑各派,让此辈有所忌惮。

    玄渊天,清寰宫中。

    张衍盘膝而坐,手心摊开,那一枚元玉正虚虚飘荡在那里。此物归属他心中早有定计,当是留给溟沧三代掌门元中子。

    太冥祖师当年留下四大浑域,三处浑天皆有上境之士,唯独溟空浑域无有,而当年留在玄洪天的元玉,很可能就是留给其人机缘,只是最后被他得了去。

    虽然天机万变,祖师所想未必真是如此,可便不论这些,元中子当年为溟沧派所做功绩,也足可得此一物,用以成就功果!

    他微微一笑,把袖一挥,此物便倏尔不见。

    溟空浑域之中,三代掌门元中子正在打坐之时,忽有所觉,睁眸一望,却见眼前静静悬浮着一枚玄石,法力感应上去皆是无法触及。

    他心下一思,知晓定然是那一位送来的,毕竟除去这一位,布须天内无人会把此物挪至自己身前。

    他道心坚稳,面上神情平静,没有什么激动喜悦之色,更没有任何矫情,站了起来,大大方方对着玄渊天所在打一个稽首,随后转过身来,伸手一捉,袍袖轻荡之间,已是将元玉拿在了掌中。

    …………

    …………

第二百四十五章 心真守诚神自来

    高晟图按照上谕所示,大张旗鼓将那处无名界天打开,再派遣了一名长老入内。

    果然如他所料,各方势力本是蠢蠢欲动,可见这般景象,在久寻此地无果之后,都一个个退缩了回去。

    毕竟演教得了元玉,现在又有能为保全修持之人,不管事成与否,至少在结果未曾出来之前谁也不敢把人得罪死了。

    经此一事,演教借此化解了一场危机不说,与诸派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几分,这并非是原来矛盾不存在了,而是因为演教未来可能出得真阳大能。

    这等威慑力着实不小,不到万不得已,毫无翻脸的必要。

    玄镜天诸事既毕,各派也是纷纷回转,孟壶亦是往昆始分坛返回,坛主贺宣仁闻听他即将归来,也是大为高兴。

    孟壶离开之后,虽然总坛又是指派了一名长老过来担任大护法,可其人身份颇高,自不会像孟壶那般放权,两人配合起来虽说不上矛盾,可贺宣仁总觉处处掣肘,远没有与孟壶相处那般合契。

    总坛此时也是履行了先前承诺,将那长老送走,重新恢复了孟壶先前昆始分坛大护法的身份,他本人却不怎么在意,有事他能出面料理,无事他也能得过且过。

    贺宣仁在收到消息的第二日,孟壶就回到了分坛,他虽奇怪为何其人比说好的提早几日,可终归是一件好事,于是便找上门来,客套了两句后,他便直入正题道:

    “孟护法,你回来的正好,我正有一事想要拜托你。近来我千方百计与多家宗派和缓了关系,尤其是不少宗门弟子信了造化之灵道法,只是单纯斩除识忆,却易坏了前路,听闻孟护法格外善于化解此法,故是找上门来,只是这里需得劳动孟护法辛苦了。”

    孟护法大义凛然道:“我辈为宗门效命,何谈辛苦!贺坛主不要小看了我。”

    贺宣仁大喜,拱手对他一礼,道:“那一切就拜托孟护法了。”心中却是欣喜,道:“孟护法做事向来稳当,此事之后,我昆始分坛定能将这几派拉拢过来,如此日后便不至于再独木难支了。”

    张衍在将闳都宝莲气机取来后,便一直以此窥望这背后的道法,在他用心修持之下,力道道法又是稍稍精进些许。

    他抬头看了看虚寂缺裂所在,那里伟力汹涌,劫力阻拦已远不如先前,所以用不了多久,就又会有大能落下。

    他先前已是看过,这一次归来,天机当是落在诸位大德这边,毕竟造化之灵因为前番宣泄,难以再至。

    但正是因为如此,随着虚寂缺裂进一步加大,劫力更为薄弱,那造化之灵正身说不定会因此突破阻隔,紧随其后而来,故而这里他必须要抓紧时机做些准备了。

    在他看来,虚寂之内这些大德虽现在与他站在同一阵中,可他始终没有忘记造化之灵可能存在的借托之身,因为无法辨认,所以此辈并不值得信任,恐怕最后只能靠他自己,等这回再有同道归来,他一定要设法将其手中执掌的造化宝莲气机取来,这样才能尽可能完善力道之法。

    虽他此举并非是要夺取造化宝莲,只要借来一丝气机便好,表面看去比较容易,可谁也不知道那些同道会是如何思量的,故而必要之事,恐怕需动以强硬手段。

    他思量之际,忽而心中有感,察得一事,便把目光一转,往穹霄天望去。

    宫观之内,旦易正坐于云烟之中,周围一切皆是他心意照化,此刻异常平静,足可说明他心境已然调和得十分稳妥。

    在神意之中经过长久运炼推算之后,他已是决定跨出那一步,去往上境找寻法缘。

    张衍当初在登踏炼神之时,并无人指引,全靠自己寻见前人留下的上法残痕,再加上自身推算,最后排除万难,这才一步步摸索而成。

    而旦易则无需如此。他曾多次见过张衍落在现世之内的分身,即便那只是分身,可也同样是上境道法所化,张衍能让其看到,这其实就是将一部分关于上境的玄妙展现在了其人眼前。

    除此之外,他还具备任何人都无法具备的优势。他本身就是造化之灵托世之身,从层次上而言,已然是在真阳之上了。

    所以这条路对他人来说是打破拘束,身登上乘,从此跳出诸世,可对他而言则不过是回溯本源。

    要是他愿意顺从道法,此刻轻轻松松就能跨过这一关。

    可难处同样也是在这里,他不可能抛弃自我主宰,反而要去对抗克服这里的蛊惑,竭力使自己不偏向那一边。

    在感觉再无什么需要后,便把法力一展,他终究是造化之灵托世,万阙道人当年费劲辛苦劫夺布须天伟力,方能将自身推动,而他只是意识一到,自然而然便借得力来,助他往上境行进。

    旦易此刻只觉自身被一股力量包围,这股力量无处不在,而且狂猛异常,他仿佛沉浸在无边汪洋之中,唯有脚下所站之地可以立足,似乎稍不小心就会被淹没倾覆。

    他心中有一股感觉,万不能落入其中,不然一定会失去自我,故是全力以赴,紧紧守住自身。

    这时前方陡然浮出一点灵光,只是时隐时现,难以看清。

    他无端明白,这是自身之心光,这本来被掩盖在无边伟力汪洋之下,可因为他自我坚持,这才冒了出来,尽管现在还很是微弱,比起伟力汪洋不值一提,可只要此光不曾熄灭,他就能随其去到彼岸。

    不知过去多久之后,在他坚守之下,那浑浊的伟力潮水渐渐变得清澈起来,周围也是一片光明。

    他看着四周这些同源力量,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可以选择将这些伟力吞下,变化为自己所有,或许下来就可一步攀升到自身可以攀升的最上层次,可若是将之舍弃,那过后就纯靠自己缓慢修持了。

    能够省却无数难关,直入上境,看去还没有什么太大风险,这对修道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诱惑,

    可他却是没有轻举妄动,他认为只有自己修炼得来才是自家的,若是外力给予,终究是有隐患的。

    这一念升起,代表着他做出了决定。

    外间所有伟力潮水俱是不见,不止如此,所有一切,包括天地万物都是一起退走,他则是从中浮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股轻悦之感从身上升起,他此前从没有想过自己身上居然有这么沉重的枷锁,现在一朝脱去,却是清灵自出,

    只是当他浮到某个顶点之时,却是轰然一震,眼前陡然一变,却是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所在,而有几个道人站在那里,似在争论着什么,他想听清楚讲的是什么,然而一切都是模模糊糊。,

    他似乎能明白对面想做什么,但又无从深入探明,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这些人还有自身。

    此时此刻,他意识渐渐清明了起来,瞬间领会了无穷奥妙,这般继续下去,他就能寻到最终之大道。

    然而他却是知道这般不对,因为这同样并非自己该得的,故是以无上毅力,主动中止了此念,只是一震之间,眼前一切景象俱已消散,代之而起的是无数如星光一般璀璨的现世。

    可他却觉自身距离这些现世逐渐远离,顿时生出明悟,唯有找寻归途,才能归回此中,不然自己将无法再现身出来。

    得此一念,他便把心思一定,循着那冥冥之中一点感应追寻而去

    张衍虽坐于清寰宫中,可却一直关注着旦易这处,要是其人能守住内心,过关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要是没能做到这一点,虽也能成就,但那就不再是旦易了,他一定是会出手将之灭去,再送其性灵回去转生。

    可没想到,这回观望之中,却是另有了收获。

    旦易因为是在布须天内寻求破境,而他身为布须天御主,又执掌大道一部,却也是把其寻道过程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也是证实了自己心中一个猜想。

    造化之灵伟力之所以要从下层着手,推动托世之身进入炼神之境,用意实际便落在这里。

    每一个造化之灵托世之身一旦跨入炼神门径,那都会看到造化之精破碎之前那一幕,那就有一次全盘接受造化之灵正身所有,并且贯通道法的机会。

    而炼神所见,即是真实。换言之,要是这托世之身是顺从道法之人,那就很可能在瞬息之间获得造化之灵全盛之时所执掌的道法,而拥有道法,便就拥有能为,这等于是完整造化之灵重现诸有。

    虽然其本身只是造化之灵碎片,远不及正身,可哪怕只是一瞬出现在诸有之中,那也是足够可怖了。

    造化之灵正身能凭自身与所有大德对抗,凭借诸有现在存有的力量明显抵挡不住的,更可怕的是,就算你能逃过,正身得此接应,多半能突破劫力归来,那一切就不可挽回了。

    张衍目光幽深,看来他们在这里寻思对付造化之灵的办法,其即便没有真正落下正身,也同样在想法设法将他们吞夺。

    他寻思了一下,所有造化之灵托世之身,只要是屈从道法的,无疑都是潜在威胁,既如此,那么此辈上进之途就必须设法斩断了。

    …………

    …………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负人间天地通

    张衍看的很是明白,若不是周还元玉拦在前面,那想阻住那些造化之灵的托世之身攀升上境几乎是难以做到之事。

    他此刻也是考虑起了一个问题,这元玉如此难以出现,究竟是与造化一般,天生如此,还是有大能察觉到了造化之灵这里变局,所以提前一步做了这等布置?

    可是要想做到这一点,那便需改换诸有规序了。

    不过大德及造化之灵正身各执大道,从道理上说,至少你需穷通诸般大道,力压两者,方才能做到这等事。

    要说能做到的,恐怕也只有造化之精本身了,因为无论是造化之地还是造化之灵,亦或是元玉,都是从中孕育出来的。

    可造化之灵是后来才被赋予灵性的,所以除非有人借用其力量,否则不会去主动做得此事。

    这个疑问现下无法求得答案,可他认为,尽管有了元玉这道阻隔,可是还是不能因此放松,因为能孕育元玉的不止布须天和镜湖。

    要知那些未曾现于他们面前的造化之地还不知有多少,里面不但有元玉蕴藏,更有造化之灵碎片存在。

    尤其是现在造化之灵伟力散布于其中,可谓三者皆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一个机缘之人冒了出来。

    以往不曾防备这一点倒还罢了,既然有所察觉,那就说明此事极有可能发生,必须加以重视,

    思虑片刻之后,他便心意一动,化出一道分身,瞬息之间便出现在了闳都等人所造的世域之中。

    闳都等五人忙是现身相迎。

    相觉道:“玄元道友来此,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张衍道:“是有一事需得与诸位道友商议。”

    他将自己所看到的结果一说,闳都没什么反应,相觉等人俱是心中一惊,不想造化之灵伟力还有这等手段。

    相觉与众人商量一番,便就言道:“多谢道友告知,那些未名所在,我等难以看顾,凡我等界域之中,绝计不会让造化之灵得势。”

    旦易此刻正往现世回返,却感觉四处有伟力向他压来,若不是设法对抗,他便会被断开与现世的牵连,不止如此,还有一股力量继续诱惑他,往那里去便能一步登天,但他却是视而不见。

    实际功行到此,该如何做自己都是明白,只要自身不乱,造化之灵伟力对他的影响已然不大了,他只要守住本心,就不会偏离正路。

    循着那一丝感应,他轻而易举就寻回到了布须天之中。

    虽是破开境关时经历了许多,可对现世而言,也不过是过去一瞬而已。只是此刻抬头再看,已不再局限于布须天这一隅之地,而是眼望虚寂,观遍诸世,他感慨一声,道:“收得乾坤掷袖中,不负人间天地通!”

    吟罢,他默默站立片刻,就动身往玄渊天而来,虽修成上法,可他心中却反是多了许多疑惑,这里恐怕唯有张衍可以解答。

    张衍这一回把旦易的成道经历看下来,也是若有所思。

    到底是造化之灵托世之身,成就也与他那时有所不同,他是自身辟开现世,而其人却是远离出去,再寻世而归,倒是类似大德求道之法。不过考虑到其根性层次本是超出寻常修道人,倒也无甚奇怪了。

    他见得其人正往清寰宫而来,微微一笑,嘱咐真灵道:“稍候旦易道友到来,不必通禀,直接请入殿中便可。

    等不许久,他便见旦易入得殿来,这一次他再非以往那般显现化身,而是以正身相迎,颌首言道“恭喜道友功成上境。”

    旦易抬眼望去,见张衍立在那处,身下玄气翻涌,背后五光耀照,虽看去比以往所见更为真实,可仍然给他一种深不可测之感,知是彼此之间仍有差距,上前打一个稽首,道:“多谢道友指点迷津,在下这才不曾耽误了功果。”

    张衍道:“旦易道友不用客气,此乃是你自身之缘法,若非你能守持心关,不叫外邪左右,却也不能平安渡过这等门径。”

    旦易郑重道:“道友乃布须天之主,功行修持可依靠自我,但布须天遮挡各方力量,这全是道友之能为,我又岂能不明。”

    张衍笑了一笑,道:“道友既臻上法,当与诸位道友一见。”

    他一声落下,便见大殿四周,有一个个道人虚影冒了出来,每一人都是气度严谨,道气盈身,众人俱是对着旦易一礼,言称:“道友有礼了。”

    旦易一望而明,这些当都是成就了炼神境关的道友了,方才他寻回布须天之时,已是隐隐感觉到了这些人遍布于虚寂之中的伟力,他当即还有一礼,道:“见过诸位道友。”

    这些人也只是现身一见,与这位新近成就的同道打一个招呼,见过礼后,便就一个个消失不见。

    旦易看向张衍,郑重一礼,道:“道友,我有许多疑问想要请教。

    张衍微微一笑,伸手作势一请,道:“道友请入座,有事可慢慢问来。”

    而另一边,傅青名、乙道人、万阙道人三人本在修持,可忽然间却是感应到旦易从感应之中消失不见了,明明有其印象,可世上却仿佛从来没有过此人,且无法做得丝毫推算,但只一瞬之后,其人印象却又清晰起来,好似又重归了世间,但却如张衍一般变得飘渺难测起来。

    旦易早在行功之前便就与三人打过招呼,所以他们此刻不由恍悟,其人很有可能是功去上境,成就真法了。

    三人也是感叹不已,往日一同修持的道友超脱世外,而他们此世因为各种缘由,已然无望上境了。

    乙道人是自知根底不足,早断了心思,傅青名和万阙道人则是复生回来,全靠张衍伟力塑就,所以也就不可能再窥望上法了。

    傅青名道:“这世间供奉牌位,当要重作排序。”

    乙道人无所谓这些,若是他有意,世人意志还不是任由他们篡夺改换,若不是为了限阻妖魔异类,他也无心去搭理这些小节,他道:“本该如此。”

    万阙道人则是一语不发,他得复生,上境无望,可却永恒常在,早已是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而另一边,白微、邓章及六大魔主对旦易气机之上的变化也都是有所惊觉,其人凭空消失之后,又是再度映照而来,却是宏远渺大,不可测度,分明是跃升去了另一个层次之中。

    几人顿时感受到了莫大威胁,于是起神意汇聚在了一处,以寻求对策。

    迟尧神情凝重道:“此人……当是去到上境了。”

    恒景心下微慌,道:“我等一直以来都与人道敌对,若是……若是此人针对我等,又该如何是好?”

    邓章沉声道:“不至于如此,超脱之人,岂会回头再看俗世?若此人针对我等,那我等现在已是无法坐在这里了。”

    白微叹道:“若是这般倒还罢了,现下需要担心的是,若是我辈之中,有人有机缘见到上境之门,此人若是伸手阻碍,那就永远被按压在下了。”

    邓章也是皱眉,修无情道之人,只求大道,然而大道之门若被人阻隔,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可他此刻也没有什么办法。

    迟尧也是心中沉郁,人道已是先行一步,可谓占尽优势,若是旦易伸手阻碍,那他们只能永远被人道压住,再也不得翻身了。

    四人商量一番下来,并没有能找出对策来,最后只能决定,只要人道不来招惹他们,他们也保持不动。

    诸魔主与白微、邓章二人神意分开之后,灵壅见众人神情郁郁,便笑道:“诸位可是为上境之事烦忧?我却以为不必为此担心,”

    迟尧看了看他,道:“道友方才一言不发,莫非有法可解此困境?”

    灵壅笑道:“我不能解,但有人能解。”

    迟尧眸光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

    灵壅看了看在场之人,道:“诸位,我等可不似白微、邓章那二人,寻不到上境之人帮衬,也是有倚仗的,”说到这里,他语气加重几分,“当初赤周魔主莫名不见,现在久去不回,以我之见,很可能也是去至上境了。”

    恒景疑问道:“可道友又怎知赤周魔主不是未曾过得境关呢?”

    上境之路谁也不知是何模样,可从已知情形看来,旦易超脱之后,似能归来,而赤周魔主却是至此不见了影踪,这着实让人无法轻信。

    灵壅却是一笑,道:“诸位以为为何方才那位成就上境之后不来拿捏我等?或许未必是不屑一顾,很可能是有赤周魔主的缘故。”

    众人心中都是神情一动。

    迟尧沉吟一下,道:“想要确认也不是没有办法,不妨设坛以祭,看赤周魔主是否有所回应便是了。”

    其余魔主心下一寻思,也觉得这是个办法。

    以往赤周魔主与他们无有交情,他们也看不透这一位,所以即便其人不见,也没有去追究缘由,可现在却是期望这一位当真是如自身所想去到了另一个境界之中,这样他们还有几分指望,不至于被人道永远压在下面。更重要的是,若是此事为真,那么他们或许还能借此讨教那上境之妙。

    …………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再破虚缺归世中

    灵壅等人定下此事后,生怕拖延下去事机有变,故是立刻分开准备祭礼祭坛

    其实各人心中还是有所疑虑的,但在上境大能的威胁之下,他们知道自己根本无力挣扎,生死随时都在别人的一念之间,这令他们产生了莫大恐惧,而赤周魔主似也是他们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了。

    说起来以往所有魔主,哪怕迟尧等人与这位赤周魔主的关系也并不如何亲睦。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一位到底在想什么。

    不止如此,诸魔主在面对其人时,总是感到有股莫名压力,所以一直避而远之,便其消失不见,也没觉得不对,反而多了几分轻松,可没想到现在却要主动与之勾连,求其相助。

    待把一切都是准备稳妥之后,六人便焚香礼敬,并于心中默诵其名。

    只是这等举动持续许久,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灵壅、迟尧二人没有什么表示,然而恒景等人却是心中起了犹疑,这位赤周魔主究竟是真正消亡了,还是收到他们祭礼之后不肯予以回应?

    又是一番长久等待之后,见始终无有结果,恒景忍不住看向灵壅,道:“恐怕此事并不如道友所想?”

    灵壅正色道:“我以为非是如此,而是我等态度不够谦卑。”他看向众人,道:“诸位同道以平辈之礼相奉,赤周魔主哪里会来理会我等?既是祭拜,那吾等当以大礼参拜!”

    迟尧等人都是暗皱眉头,以往赤周与他们只是平辈相论,现在却要在未曾确定情形的前提下对其参拜,他们本能的就想拒绝这等事,要是结果并非如他们所想,那岂不是既落了面子又成了笑话?

    灵壅却是不管他们如何,对着祭坛,自己一人先是拜伏下去,便是与他一向亲厚的简童、挚悒二人也是有些犹豫。

    迟尧见其等如此,稍作思考,沉声言道:“不管如何,赤周魔主终归是世上第一位魔主,我等驻世之身都是以其为参照,拜上一拜也是无妨,何况我等也没有什么选择余地了。”

    落了脸面和性命威胁相比较,到底哪个重要,诸魔主自然分的清楚,就算心中很不情愿,这时候也只能抱着万一心思了,于是齐齐拜了下来。

    灵壅此时忽然察觉到,似有一道目光从极遥远之处过来,落在了自己身上,令他神魂也是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

    在察觉到这等变化后,他不禁激动兴奋不已,这无疑说明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连忙再是一拜,大声言道:“赤周魔祖在上,我等后辈在此祈拜,现如今人道之中有大能成就上法,我辈自思若对我有所敌意,则无法对抗,故来请益。”

    诸魔主此刻也是察觉到了异常,都是心神一震,与此同时,只觉眼前场景一变,却是发现自身停留在一片巨陆之上,可再是一感,不由一阵惊悚,自己竟然只是停留在一根巨大无比的手指之上。

    迟尧在初时震撼之后,也是再度拜下,口中道:“我等拜见赤周魔祖!”

    这等能为,绝然不是以往那个赤周魔主能够做到的,所以立刻改口,随灵壅称呼其人为魔祖。

    而就在这等时候,诸位魔主忽然感觉到有无数话语和画面往自己心神脑海涌入进来,杂乱异常,根本无法分辨。

    诸魔主都是知道,这是由于双方层次差距过大,他们一下看到了太多东西,但一时又无法理解,这才导致了这般情况。

    他们本想传递出什么,可此刻每一人都是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向自身压来,而他们在这股力量面前却是无比渺小。

    好在这等景况没有持续太久,正当他们感觉自身承受不住,即将被压垮之时,周围场景轰然崩塌。

    只是一个恍惚之间,他们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祭坛之前。

    当迟尧等人从茫然之中恢复过来后,都是露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恒景不解道:“方才那位……当是赤周魔祖了,只是那方才情形,不知这位到底是何意思?”

    灵壅笑道:“诸位,我觉得不必在意此事,即便赤周魔祖什么都不言,只是接纳我等供奉便已是足够了。”

    迟尧沉声道:“是这个道理,这位无需对我等许诺什么,只是见我等一面,已是足够宽容了,况且我等方才不是没有收获。”

    在场魔主都是暗自点头,虽然现在他们之中还没有一人臻至真阳层次的顶峰,可而今见到了真正的上境妙法,并且对方还是以魔主之身成就的大能,此对他们日后修道无疑是莫大帮助。

    灵壅提议道:“我等当建一法坛,在上长奉魔祖牌位,并传告诸弟子,以示对魔祖之尊崇。”

    迟尧点头道:“此是正理。”

    诸魔主也是纷纷出言赞同。他们明白,这不仅仅是为了祭拜,只要有魔祖牌位在此,他们就仍有底气与人道对抗。

    张衍正身此刻正在清寰宫中与旦易交言,对世间这些魔主的异动并没有如何关注,不过他伟力却是顺从他意愿自发回应。

    在察觉到现世之中的变化后,他投去了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

    这些魔主及异类现在还是有用的,便不提搅动因果之事,人道若无外部威胁,那么内部必起纷争,所以留着也比除去作用更大。

    旦易此刻坐在客席之上,他之前接连向张衍请教了许多关于炼神修士的疑问,但他最为疑惑的,便是对于自己最后所看到的那一幕场景,于是又问起了此事。

    张衍稍作思索,道:“道友所见,应是当初诸位大德为求上法大道,赋予造化之精灵性那一幕。”他将此中前后因由道出,又顺着此事,把虚寂诸有之内如今情形大致给其人讲述了一番。

    旦易听罢,怔怔道:“原来还这许多缘由。”他又有些担忧,“在下此刻仍能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伟力,想来就是道友所言造化之灵正身所传了,而今我还能秉持自我,可若其真正到来,也不知能否守住?”

    张衍笑了一笑,道:“道友虽为造化之灵托世,然则凭己之道而成就,已然是自成格局,只要你本心不偏,那再也拘不得你。

    就如逐去的那些伟力,造化之灵正身永远损失去了那一部分,而旦易成就之后,也同样能从正身处剥离一部分力量下来。所以其人功行越高,那么抢夺过来的伟力就越多,这也是张衍愿意放他来到炼神之境的原因之一,假设旦易能成就大德,那么对造化之灵的削弱不亚于再打灭一个伟力化身。

    现在他与闳都等人商量过后认为,堵不如疏,所有造化之灵托世之身,只要屈从了道法,那么就需设法将其前路斩断,逼其转修己道,不叫其为造化之灵正身所利用。

    至于那些沉浸在未明现世之内的造化之灵,由于虚寂之中炼神之间伟力相互碰撞交融的缘故,只要其踏入炼神之境,那必有迹象显现,那无论谁人率先察觉,都务必要设法将其打落回去,至少也需设法让其与现世脱离,决计不能令其落至诸有之内。

    旦易讨教下来,许多疑惑也是随之解开,在谢过张衍之后,便就告辞出殿,自去观览诸有转运了。

    张衍在其离去后,看了一眼虚寂缺裂所在,目光微闪。

    造化之灵伟力暂被压制,诸世变化沉静下来,然而这等情况是不会延续太过长久的,变化当就在近日了。

    不过造化之灵正身太过强横,归来大德若是伟力不全,那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两边力量对比,所以他并不指望归来之人能如何了得,只要能顺利从对方手中得来宝莲气机便好。

    他把目光收回,便就入定持坐。

    在不知过去多久之后,便就感得外间异动如期而至,他抬首看去,见劫力之后有力量即将要突破下来,与此同时,诸有亦是受伟力之故动荡了起来。

    这般景象他已是见过不少,不过他察觉到,此番落下伟力足有数股之多,其并非一齐落下,而是分先后到来,可短时内劫力接连遭受突破,那造化之灵说不定在此之后便会因此一同跟来,这里必须加以延阻。

    故他当即传意闳都等人,要此辈与自己一同祭动伟力,可先放得一二人归来,至于未曾落入诸有之辈,可先阻上一阻。

    此时虚寂之中灵光乍现,有两名道人自虚无之中走了出来,二人察觉到诸有受得自身带来的伟力倾压,皆是将自身落于虚寂之中的宝莲召来,将此力寄托入内。

    相觉等人感觉既是熟悉,又是陌生,知这是识忆不全之故,便行上前去与二人见礼,问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立于右手那道人笑一声,打一个稽首,洪声道:“由来去终无象形,慧光一漏可定名,贫道象名,见过诸有道友了!”

    而左侧那道人面带冷肃,稽首道:“寂空非空得如一,盈满虚来取道全,贫道道名盈空。”只是说到这里,他看向相觉等人,略带不悦道:“只是贫道有一问,除我等之外,还有道友也将归来诸有,几位为何要加以阻拦?”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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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争锋介绍:
自古修仙之途,无不被玄门世家所把持,非是凡民所能觊觎。
来自末日世界的张衍,得到一块神秘残玉之助,却是要以凡民之身逆而争锋,誓要踏出一条属于自己长生大道!
……
等阶划分:明气、玄光、化丹、元婴、象相、凡蜕、真阳、炼神、至人大道争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道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道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