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剑中也有生克变
赵光梧没想到张衍说动手便动手,不由暗听了一惊,急切之间脚踏烟气一退,同时一枚剑丸飞出,瞬息间拉出一道金sè弧光,将疾飞而来的星辰剑丸架住,随后法诀一引,身化虹光飞去,便到了远处。
他也是jīng通剑术之辈,拜在洛其深门下时,常与洛元化比斗,知道两名剑修放对时,若是一方抢先出手,另一方不是着急反攻,而是要设法脱出战圈,先避开那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势,稳住阵脚之后,然后再谈其他。
张衍虽不知道他的打算,但他还从来未与如赵光梧这般剑修动交过手,此时乍然遇到,见猎心喜,自是不肯错过这等良机,就算此人做出什么退让姿态来,他也不会轻易放了过去,同样是身化长虹,驭起剑遁追来。
两道虹光在天空之中一追一逐,俱是一般快如电闪,迅似飞星,眨眼间就出去了数里之外。
赵光梧自幼习剑,自恃剑术了得,在他想来,张衍虽然也以斜道闻名,但却也未必能与自己相提并论,是以来此之前信心满满。
但他很快惊奇发现,对方那剑遁之速,却丝毫不比自弓来得慢多少,甚至还隐隐快上几分。
见到此景,他眸光一凝,但倒也是不慌,喝了一声,把剑芒一催,遁光倏尔间变得忽快忽慢,忽左忽右,让人捉mō不透究竟yù去何方。
连闪了数十次后,他到了一座山头之上,随后专找那峰石间隙之处穿行,又接连转了几圈,这才与身后那道剑光稍稍拉开一点距离,随后返身过来,立在空中,口中叱喝一声,将剑丸抖开,霎时间,就有十二轮剑芒结成半月光轮,飞闪出来。
他也曾听说过张衍的能一气御使十六剑,不过他不以为意,据他所知,张衍与他一般,都并未曾习得那门中上乘剑经,尚不能将此法之威尽数发挥出来。
只是他则稍有不同,非但也懂得这分光离合之法,而且与在洛氏门下习剑时常与同门剑修切磋,斗阵经验丰富,纵然少了几道剑光,也自信可以用那jīng巧的来剑技来弥补不足。
他嘴角微微弯起,把心意一催,这几轮剑光分分合合,忽聚忽散,似吐似缩,在张衍身周跃动不止,来去不定,寻觅攻敌之机,只要窥出一丝空隙,便能从中杀进去。
见到这赵光梧竟能一气化出十二剑来,张衍不惊反喜,心中道了声“好”一声清啸,亦是将剑光展开,共有十六道剑影一齐飞出,化作道道纷舞荧芒,护在身前。
难得遇上一位同道,他有心观摩此人剑技,因此也不急着抢攻,只是一味守御。
如今他身着宝衣,又把参神契练到了三重境界,便是对方有什么杀招,把飞剑漏了进来,他也是不惧其斩杀。
赵光梧见张衍已被自己困住,不由面带喜sè。
他与张衍乃是同门,事先又没有以斗贴相邀,此番相斗只能以切磋相论,伤了谁的xìng命也无法交代,是以他只只望能将张衍击败,逼其认输,如此一来,对方自也无脸去那大比之上争胜了。
因此他不惜一切鼓动真元,将剑丸驱动得急骤如雨,只见一团如金雨一般的光华裹住一层星光,无孔不入泼洒下去,似是竭力要将其碾碎一般。
那道道如飞梭一般的星光虽比那璀璨银芒小了一圈,但却韧xìng极大,在不停逼压之下反复变幻形状,虽看似炭炭可危,但却始终能应付得过来。
这两sè光华互相碰撞,jīdàng出悦耳之音,似是琴鸣铃响,便是数十里外也能听闻。
两人这一战,不知不觉便是半个时辰过去。
张衍气息绵长,丹煞雄浑,还不觉得如何,赵光梧几次三番都未能破~~~入其中那剑网之中,却是已微觉疲惫,他也是暗暗心惊,道:“这张衍斗到如今却仍是气定神闲,不见丝毫吃力,听闻他乃是丹成一品,难道其后劲果真是这般无穷无尽么?”
似他这般御使剑光,心意与那剑丸相合,纯凭心眼剑识寻找敌方破绽,虽则剑光飘忽不定,来去叫人无可捉mō,能占据主动之势,但他却还未曾修炼到那圆融无暇的地步,必须先立在一处,心神不得有丝毫分散,方能发挥出最大威势来。
剑芒一但飞起,其速飞驰如电,往往瞬息之间就能出得数十上百剑,需剑意神识契合一处,全然顾不得其他。
但若是飞腾往来,所出之剑去不到自己yù去之处,只消偏上一点,便无从谈及压制敌手了。
且一气催动十二剑,也并非轻松之事,反而是极重负担,是以少清派中一些剑修,纵然懂得分光之法,也只喜专于一剑,并不滥用此招,免得元气耗损过重,被人翻盘。
赵光梧此时便感到〖体〗内丹煞在急剧散逸,他也是心知肚明,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若还不能将张衍压制住,就再过得些时候,就要轮到对方来收拾自己了。
然而他还未曾筹谋出对敌之策,张衍却是已感觉到了此人似乎后力不继,目光微微一闪,便把剑势一涨,蓝芒乱闪,就将那裹住自身的金光迫退了许多,似是要将其撑破一般。
赵光梧不觉惊异,张衍那剑光与适才相比,纵横之间,已是老辣了不少。
以张衍一气十六剑的手段,许多剑式并非做不到,而是不经对战,无法凭空想象出来,他本还有长足成长潜力,此时经这赵光梧练手,倒是让他有了一番新的体悟,明了不少玄机。
赵光梧也是看得明白,若自己不能将此人一举拿下,再如此缠斗下去纯粹是给对方磨练剑术,心念一转,决定另换他法,因此就把剑丸一招,跳出了战圈。
他本是主攻一方,当然说退就退,到了远处之后,他收剑而立,叹了一声,道:“我拦不住张师兄,那此斗也无意义,师兄请去吧。”
他侧身一闪,故作大方般让开了前路。
张衍冷哂道:“赵道兄倒是懈旱轻巧,你无故拦我前路,现在想走就走,当我好欺不成?”
他把手一点,剑光一长,再度向赵光梧杀来。
赵光梧眉头暗皱,他有一门隐剑之法,能潜身在侧,骤然杀出,不过这法门需慢慢等候时机,若是对方有了防备,那便不好施展了,他本打算用言语唬得张衍以为自己当真退去,待其大意之后,再出其不意动手,没想到对方却不上当。
见其剑芒杀至,不得已又振作起jīng神应付。
张衍此番出手,没有再留手的打算,剑光一撞,阻住其身形之后,便连绵不断展开剑势。
赵光梧无心久战,毕竟他斗剑经验丰富,应对了几手之后,找准一个破绽,就重施故技,飞遁出去。
可是张衍怎会放任他如此轻易脱身,适才只是想一窥他剑招,这才没有展开全力,此刻见他yù去,立刻清喝一声,身与剑合,化光飞跃,倏尔间赶在前方,又分出一剑斩了下来。
那离合分光之法对不通剑道之人甚是好用,但是对付赵光梧这等人便不那么简单了,因此他发挥出自身所长,也不去玩弄什么jīng巧招式,只是仗着剑遁之术比对方迅快,不叫其能展开剑势。
赵光梧见其剑光迅疾无shì,如是不当,决计逃脱不去,他也是无奈,只得停下身形,再次招架,只应付了一会儿,便感压力大增,因张衍在他身侧不停绕走,那一道剑光飞腾挪闪,每每从刁钻之处杀来,叫他应接不暇。
照这般杀下去,只消一个疏忽,便是失手局面,他哪里敢冒这等险,当即大喊一声,再把剑丸洒开,化作十二道剑光将那星辰剑丸逼退,随后迫不及待纵光而去。
只是他尚未跑出多远,只见前方光华一闪,张衍又一次到了前方,一声长啸,如同先前一般驱剑斩至。
那一道剑光飞来时,如流星赶月,寒气飙溢,眨肌刺骨,逼得赵光梧不得不先出手应对,待稍稍稳住阵脚之后,他也知道先前太过急切了,因此也不先着忙离去,而是急攻了一阵。
张衍暗自一笑,把剑芒一展,将他这轮攻势挡了平来。
赵光梧见又稍稍占了一点上风后,便暗自退后一步,突然一起法诀,纵光飞驰而去。
张衍冷笑一声,他早就放着他这一手,几乎在同一时刻展开剑遁,几息之间,便又追了上来,还是如适才那般一剑劈落。
赵光梧见还是走不脱,不由暗骂一句,不得不再度停下应行。
几次三番之后,他也知道今rì定难逃脱了。
他虽也是剑修,但是也为张衍这等打法感到一阵烦躁,只感到束手束脚,明明有一身实力却是发挥不出来。
两人交手剑光往来何等迅捷,容不得半点分心,也是他先前那一阵出手过于迅疾,导致元气耗损过大,这时心绪忽有bō动,放在全威之时倒也不算什么,可此刻却导致剑网稍稍lù出了一丝空隙,却立刻便被张衍察觉了。
张衍眼芒陡闪,低喝了一声,星辰剑丸霎时一分,重化十六道剑光,也不展开,而是在一狭小范围内密集绞杀而来。
赵光梧不提放他突然用出这一手,猛吃了一惊,好在他反应迅捷,亦是将剑光抖开,仗着jīng妙剑技,堪堪挡住。
这个时候,张衍看准了机会,手指一弹,便有六滴幽yīn重水倏尔穿出,如连珠一般飞至。
赵光梧仓促间也不辨这是何物,此刻剑势去尽,已来不及回身招架,因此强运丹煞而起,护在身前。
然而这重水每一滴都有千钧之重,岂是匆忙间丹煞能抵御得住的,俱都重重打在他的xiōng腹肩膀上,霎时xiōng肋肩头骨骼尽皆碎裂,口中狂喷鲜血,他惨叫了一声,拼着还有一丝神智时,驱起那保命法诀,身化一道剑光仓皇而去,瞬息不见。!。
第五十六章 山中楼阁起风雨
龙渊大泽,鸿烈陆洲。
正南位一处古雅楼阁之上,汪氏姐妹与田坤,李过之四人坐在案几之后,时不时对着楼下比斗之人评论几句,身侧还有几名楼中女shì端茶送水,不停摆上蔬果仙酿。
那执事道人得知他们乃是张衍弟子后,哪里还敢索要什么好处,将他们恭恭敬敬引到这处上好观楼之中。
因怕简慢了他们,是以时不时来转上一圈,每每还厉声吩咐那些婢女,叫他们不得有丝毫懈怠。
李过之看他前倨后恭的模样,也是哀叹不公,自己恩师修为不高,所以没人来理会,可是汪氏姐妹身为张衍之徒哪怕不说什么,却也无人敢来得罪。
这几rì坐看门中弟子比斗,汪氏姐妹也是大开眼界,这才发现门中俊彦竟是如此之多,资质比她们不差的大有人在,且如今还比她们早走了一步,若是不奋力追赶,怕是永远要被其甩在身后,因此都是暗下决心,回府之后要好生修炼。
汪采薇见了那执事道人在旁侧训人,还时不时朝这里撇上几眼,好像生怕她们听不见一眼,不觉好笑,站起身道:“这位执事道长,请来这边坐,小女有事请教。”
执事道人闻言,巴巴地赶了过来,揖礼道:“汪师妹有何事尽管说来,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汪采薇笑着言道:“还要请教皮执事。不知明rì这玄光大比。门中又有何等下赐?”
这无弹窗无广告//二十rì下来,一名叫做霍鹏程的明气境弟子夺得了那第一的名头,门中不但赐他一座真宫修行,还有一件上等灵器和一本玄功密册,辅功丹药二十五瓶,并准入上明殿听讲道法,可谓前途无量。
而过了今rì,便是那玄光境修士比斗了。
那执事道人对大比诸事了若指掌,便卖弄道:“好叫两位师妹得知,听闻此次玄光弟子大比。排数前六十者不但赐下福地洞府,甚至还能得那门中仙姬为shì妾,而入那前三者,不但赐下凝丹所用之外三药。便是那五功三经也可任择一本修习!”
汪氏姐妹听得连连点头,但神sè倒也没有什么变化,她们方入门中修行,且又修为不到,不明白这外药功法意味着什么,还以为与那明气弟子所赐大同小异,是以没什么感触,只是姑且听着。
田坤更是如此了,他一直坐在那里闷不吭声,初时李过之还以为他自矜身份。后来才知道是不喜说话,因此也就不来讨嫌了。
而李过之却与他们不同,他平rì接触的人远比汪氏姐妹来得多,他师傅更是为寻那凝丹之药外出过一段时rì,前后共用了二十二三年,到了如今方才寻得齐全。
是以他深知这些外药是如何难得,听得门中竟有赐下这等物事,心中不由暗想:“只是玄光境弟子便是如此厚赐,想来若是化丹修士,所得想来只多不少。只有修为上去了,方才能得到更多……”
他暗暗看了汪氏姐妹一眼,原本他接近二女只是因为她们容貌出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入门不久。自是还未去除这等凡俗之人习气,可如今却不做此等想法了。
yù要修道。法侣财地,缺一不可。他本以为自己虽然同门众多,但恩师总也是不差的,不曾想那执事道人对待他与对待汪氏姐妹截然不同,却是如同给了他狠狠一击,因此决意想要与这两姐妹处好关系,看将来还有人敢小看自己。
“要说那玄光境弟子之中,玄门世家仍是那几家大族弟子最为了得。”执事道人仍是滔滔不绝,眉飞sè舞地说着,“但那师徒一脉中,这二十多年来,当首推上明殿中祝长老的两位弟子,一名是名叫翁知远,一名便是袁燕回。”
汪采婷神sè一动,她也听刘雁依说起过这袁燕回,便惊讶道:“呀,这位祝长老教徒儿的本事真好。”
李过之听了这话,却是连连咳嗽。
汪采婷望了过来,道:“咦,李道兄你怎么了?”
李过之忙道:“无事,无事,喝茶水时呛了一口罢了。”
他暗中腹诽,心道:“袁长老本事是不差,可张府主的教徒弟本事又能差到哪里去?听闻这汪氏姐妹的师姐刘雁依修道才二十多载,便已跨入了那玄光境界,如今已是名声在外,若我有的可选,定也愿投入张府主门下啊,袁长老寿数已是五百余载,再过得数十年,寿元一尽,这袁,翁二人没了依靠,资质再好又能走出多远?”
汪采薇听到袁燕回之名,不禁言道:“大师姐此次也不知是否能胜得此人。”
汪采婷眼眸一转,她推了一把久不说话的田坤,道:“二师兄,你说呢。”
田坤认真想了想,道:“大师姐跟随恩师时rì最长,又有剑丸在手,想来应是不差的。”
汪采婷撅起了嘴,颇不满意,这话看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么?
就在这时,只见空中有一道清清玄光飞来,在山壁之外转了几圈,似在找寻什么人一般,汪采婷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欢喜道:“是大师姐!”
她跃起来招手喊了一声,“大师姐,我等在此处。”
那边遁光一转,便往这里飞来,到了阁楼之中,光华一散,刘雁从中走了出来。
她容sè端丽清雅,身着一身藕sè深衣,长袖曳地,金环束发,步履间环佩轻响,膝下清清光sè将散未散,从楼台外走来时,背后是皎皎明月,当真如仙子谪尘一般。
李过之不禁看呆了眼。
汪氏姐妹和田坤连忙一起站了起来,上前见礼,道:“见过大师姐。”
刘雁依轻启朱chún,柔声言道:“田师弟,两位师妹,无须多礼。”
她又把眼眸转过来,看向李过之,道:“不知这位是……”
李过之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忙理了理衣衫,上来打躬道:“在下璎仙岛修士李过之,见过刘仙子。”
“璎仙岛……”刘雁依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对他点了点头。
此时与他们相隔不远一处阁楼中,正有两名道人饮酒为乐。
其中一名高冠道人已是醉态朦胧,见了方才刘雁依那道遁光,向一名矮壮修士问道:“王师弟,你看那女修,那玄光好生纯正,倒是少见,可知其来历否?”
矮壮修士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道:“看那女子模样,应该是那刘雁依吧,此女资质高绝,有此功候也是常理。”
高冠道人皱眉,放下酒杯道:“可是那袁师侄所说,前番在英罗岛上险些夺了她剑丸的那刘雁依?”
矮壮修士点头道:“不错,正是此女。”
高冠道人眼珠一转,借着酒意将盘盏一推,站起身道:“我听闻此女对剑丸被袁师侄夺去还颇不服气,嘿,闲着也是无事,待我去杀杀她的锐气。”
矮壮修士知道他这位师兄最爱惹事,因怕他被人取了xìng命去,这才被赶出山门多年,未曾想方才回来未有多久又要故态复萌,忙一把扣住他手腕,沉声道:“包师兄,不可,此女可是张……”
他话未说完,高冠道人一把甩开他的手,不耐烦道:“休来阻我!”
矮壮道人见状不好,看了看身旁十几坛空空如也的酒坛,一跺脚,道:“喝酒误事!”
两座阁楼相差也是不远,他身化飞虹而来,落在那朱漆栏杆之上,抖了抖袖子,叉在腰间,狠狠一扫室内,故意言道:“道爷我问尔等,哪一个是刘雁依。”
刘雁依方才坐定,见这名道人语气不善,又是一身酒气,便站起身,不卑不亢言道:“正是小女,道长来此何事?”
高冠道人上下打量着她,嘿嘿一笑,道:“我曾听人说,你在小辈之中堪称了得,今rì我正好手痒,来来来,且来与道爷我斗上一斗,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刘雁依微微蹙眉,轻摇螓首,道:“这位道长,恕雁依不能从命。”
高冠道人闻言一怔,随后双肩抖动,哈哈大笑起来,道:“怎么,莫非你怕了不成?你且放心,道爷我可饶你几招,尽管放马过来,不伤你xìng命就是。”
刘雁依眸光清正,道:“道长怕是误会了,一rì后便是大比之时,若是这位道长yù要与小女比过,可在大比之上再出手不迟,小女绝不退缩半步,而今rì却是甚为不妥,也不会应战,道长还是请回吧。”
高冠道人闻言面sè变了变,却是蛮横言道:“不行,我既然来了,哪有这么容易走,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可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道烟气飞来,在他腰间一裹,被摄了过去,他尚不知是怎么回事,惊怒道:“哪个混账,竟敢捉你家道爷。”
那捉他之人皱了皱眉头,呵斥道:“师弟,少说两句,休要以为有仙师之言,老道我就治不了你了。”
高冠道人听了这声音,不禁浑身一颤,顿时老实了下来,不敢再开口了。
刘雁依抬眼看去,只见那出手之人乃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道人,此人留着山羊胡须,面容清瘦,穿着乌云滚霓袍,端坐飞榻之上,身后两名随意弟子,他此刻也是转首过来,看了刘雁依一眼,沉声道:“你便是刘雁依么?”
……!。
第五十七章 忽起诡心暗谋算
这老道人气度沉凝,身上气息雄浑厚重,此时坐在那里,隐隐压得室内诸人喘不过气来。
见其架势也是颇大,刘雁依不知此人身份,便谨慎回答道:“小女正是刘雁依,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老道人身后一名弟子却是站了出来,喝道:“大胆!这位乃是上明殿长老,还不速速行礼?”
刘雁依却是站立不动,微笑言道:“要小女行礼不难,小女师公乃是丹鼎院周掌院,敢问这位长老与小女师公如何称呼?”
老道人眉头微微一皱,周崇举比他高出了两辈去,若是按这么算,这刘雁依岂不是要与自己同辈相称?这如何使得!故此他岔过这一节不提,开口言道:“名师出高徒,小徒燕回也常在老道我面前提起你,今rì一观,果是不凡。”
刘雁依心头一凛,试探问道:“可是祝长老当面?”
老道人微微颌首。
刘雁依这才万福一礼,道:“原来是祝长老,雁依有礼。”
祝长老虽先前在门中名声不显,但随着翁知远与袁燕两个徒儿陆续崭lù头角,这才也渐渐为门中所知。
他之所以来此,是因为适才得了禀报,听闻自己那不成器的师弟来找张衍徒儿的麻烦,怕引发什么冲突,因此才匆匆赶来,索xìng及时赶至,将此事阻止了下来,方不至于酿成什么后患。
他也略微听说过张衍过往之事。心中也是对他颇为忌惮。需知张衍丹成一品,只消不出什么意外,将来十有仈jiǔ能踏入那元婴境界。
而他如今已是五百六十二岁,寿元将尽。
可以想见,若是无故得罪了张衍,他如今还可接下,可若是再过个二三十载,他兵解而去,留下那两个弟子却要被作难了。
不仅如此,他总还指望自己转生之后还有机会能被接入玄门重修。若是弟子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来管他的事情?
是以这几十年来,他早已不再注重修行,而是把全副jīng力花费在两个徒儿身上。若是可能,他还想着为他们寻来所有凝丹之药,在自己寿尽之前,助二人入那化丹境界。
有了这番想法,他自然是不愿意这期间出得什么意外了。
与刘雁依谈了几句之后,见她神sè从容,对答如流,俨然一副名门弟子风范,心中不由暗赞了一声
虽是不愿承认,但却也能感觉得到。自己徒儿袁燕回多次提及此女并非无因,实在是此番比斗她最为强劲的对手。
祝长老想到此处,忽然觉得心中有些许不安,暗道:“不行,此子资质绝佳,根基打得又牢,如今心境更是圆润无瑕,毫无破绽,先前她在并无师傅指点之下尚能与燕回打得有来有往,如今那张衍回来。此人以剑术闻名,定会指点一些厉害招式,若是燕回败于她手,得不到那凝丹外药,玄功妙法。于我筹谋却是极是不利。”
他越想越是担忧,他虽是袁燕回的师傅。但自己并不擅长剑术,那是花了大代价方才请得荀长老相无弹窗无广告//授的,只是此举能在英罗岛上争一时之先,但又怎比得过似张衍这等师徒相授?
思绪到了这里,他便暗中起了心思,决定想办法要算计那刘雁依一回。
似他这等年老成jīng之人,自是不会用那等下作手段,那样也太过显眼蹩脚,若是一旦被张衍察知,分明是平白树敌,非智者所为。
他心思一转,就有了主意。
他故意长叹一声,道:“刘雁依,你昔rì未曾得到那剑丸,可知缘故何在?”
刘雁依回忆当时情景,便言道:“那是燕回师姐技高一筹的缘故,小女回去细想,便是再来一回,也不是她的对手。”
“错了,错了啊!”
祝长老轻轻拍着玉榻,道:“那是因为燕回事先便习得了那《正源剑经》,故此将诸多同门压下,又能将你战败,此战对你却是极为不公!”
言罢,他眯眼紧盯着刘雁依的面庞,又重重叹道:“燕回夺了原本属于你的剑丸,老道教徒不严,愧对于你啊。”
刘雁依不觉一怔。
汪氏姐妹听了这话也是怔忪不已,未曾想当rì比剑,竟有如此内情?
但这祝长老肯说出实情,又见其已是皓首白发,却是在后辈面前一脸惭愧的模样,心里还当真以为这老道心中歉疚,对他倒不禁起了几分好感,
可她们涉世未深,又哪里知道祝长老的险恶用心?
似祝长老这等人,寿元将近,死路在前,道心早已到了无有善恶的境地,哪里会为这等小事挂念在心?
他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看出刘雁依修习得乃是最为纯正的玄门道功,心境越是通透圆润,功行转动间便越是流畅自如,他说出这番话正是要刘雁依生出怨怼愤恨之心。
如此一来,她争斗之时便无法保持平和心境,就无从发挥出全身实力来。
需知若两个功行相近者争斗,哪怕是只是一线之差都可能导致失败,他故意种下这个种子,就是存了这个心思,而且此举高明在只是用言语埋下恶根,根本寻不到他的破绽来。
刘雁依听了之后,出神了有一小会儿,然而片刻之后,她却展颜一笑,宛如chūn花初绽,盈盈一拜,道:“多谢祝长老相告,不过在雁依看来,能有今rì这般奋发进取之心,全是当年那一败之功,雁依虽输了,但自此却能看清自己,窥破mí障,知道前路为何,说起来,倒要好好谢过袁师姐呢。”
见刘雁依毫不为自己言语所动,祝长老眼皮微微一跳,眼底深处lù出了一抹吃惊之sè,暗忖道:“这刘雁依修道再几载?便是玄功修为再深,乍闻此事,不至于连一瞬间心绪变化也无,怎会如此,不应该啊,没道理啊……”
实则他算错了一件事,虽然张衍未曾与刘雁依细说,但她早就从齐梦jiāo处知道了此事原委,当时她也确实生出了一些怨气,用了许多时rì方才将心境调整回来,如今重提此事,自是对她毫无杀伤力了。
此时祝长老也隐隐猜出了几分,就在他准备另换他法之时,那天际尽头,却是虹芒经天,有一道剑光自西飞来,瞬息之间便到了众人面前落下,霎时散开阵阵烟云,一名头戴星冠,身披法衣的年轻道人现出身来。
汪氏姐妹和田坤适才被祝长老气势压住,都是不敢出声多言,此时见了这道人,却都是气息一松,齐齐欢喜出声道:“师傅!”
刘雁依也是面lù喜sè,万福道:“徒儿见过恩师。”
张衍对他们轻轻点头,这才转过目光,向那祝长老看过来,稽首言道:“还未请教,是哪一位道兄在此?”
祝长老霜白眉毛轻耸,眼神出现些许凝重之sè,从榻上缓缓站起,还礼道:“原来是张府主到此,贫道祝秉文稽首了。”
张衍淡淡一笑,道:“原来祝长老,不知长老找小徒何事?可是他们做了什么错事,若是如此,与我说来,我定会好好管教。”
祝长老摇了摇头,指了指俯首在下的那名高冠道人,叹道:“全是老道我那不成器的师弟惹出来的事情,倒让府主见笑了,此事不提也罢,还请给老道留下几分脸面吧。”
张衍见他不肯明言,又见自己门下无甚损伤,知他所言不差,也就撇过不提,客气言道:“祝长老既来此,何不来楼中一坐?”
祝长老微微弯了弯腰,行礼道:“张府主好意贫道心领了,贫道尚有要事,便不在此多留了,告辞。”
张衍也不勉强,亦是举手还礼。
祝长老趺坐了回去,他眼帘阖起,一拍飞榻,便带着两名徒儿与那高冠道人去了云天之中,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张衍微微一笑,便四名弟子迎候之上入了主位座下,他看了一眼李过之,道:“这位同门看起来面生的很,不知在何处修道?”
李过之见到张衍,心中有些jī动,一直缩在后面,这时听他问起,方敢上来行礼,大声道:“璎仙门下,李过之,见过张府主。”说罢,深深一揖。
张衍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于岛主门下,算起来倒也不是外人,无须多礼,起身吧。”
待众人都坐定,他便问询起适才那事来。
听得几名徒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不觉失笑,摇头道:“此等妄人,也亏得他能活到今rì。”
汪采婷却是嚷道:“恩师,原来大师姐昔年败在什么袁燕回的手中,那是有缘故的……”
刘雁依却蹙眉道:“师妹,恩师面前,这等小事何须提及?”
汪采婷撅嘴道:“本来就是嘛……”
张衍笑了笑,道:“到底如何,雁依你说来为师知晓。”
刘雁依欠身道:“回禀恩师,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师妹她小题大做了。”
虽如此说,但她也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将适才与袁长老所言一字不差得说了出来。
张衍听完之后,眼芒微微闪动,几个徒儿看不出问题来,他岂能觉察不出来?
不由暗中冷笑,道:“想不到这祝秉文竟然趁我不在,sī下里做这等文章,索xìng我来得及时,不然还不知使出什么手段,便是着了道也无从寻他麻烦,看来改rì我也当礼尚往来一番……未完待续。。)RX!。
第五十八章 一十九峰闯阵关
峰谷之中华光乱纵,闪烁不定,一红一青两道遁光在空中jī斗不止,时不时撞出绚烂彩芒,碧霓虹霞
然而此刻,那一道青光已是岌岌可危,只是似还不肯放弃般,仍在苦苦支撑。
片刻之后,那青光终是不敌,败下阵来,随后那红芒一展一敛,现出一名身形高大的道人来,他气喘吁吁地立在空中,尽管身躯轻颤,但眼中俱是兴奋之sè。
待把气息理定,他这才一转遁光,去到了一处山巅之上,其上正站有一名上明殿长老,冲着他点了点头,沉声喝道:“吴隐名,此局是你胜了,可自去拿了过关玉符,但需记得,最迟明rì辰时便要往那嵘游峰上去。”
吴隐名按下云头,对着这名长老恭敬一礼,道:“弟子记下了。”
随后他向旁侧走了几步,那处有一块平整青石,其上摆放了十数枚奇形玉符,他瞧了一眼,不敢多看,手一招,便摄了一枚玉符上来,又对那长老一揖,这才急纵遁光飞去。
此番玄光弟子比斗,倒是不似明气弟子那般捉对相争,而是在这鸿烈陆洲一十九座绝峰之上设下阵关,门中弟子需一路闯杀过去,夺取那峰上玉符,方有资格闯入下一座山峰之中,若累数三次败绩者,则斥出此间,再无比斗资格。
而每一座山峰之上,皆有上明殿长老坐镇,安排弟子比斗相争。
只是每名长老xìng情喜好皆是不同≡是花样百出。若是遇上那些脾气古怪的,便将四五人安排在一处争斗,更有甚者,一气点了数十名弟子乱斗,能否过关,只能看自身运数了。
在那第十九峰之上,只有三枚玉符存于山巅,也即是说,那门中最为丰厚下赐,最后唯有三人能得。
吴隐名尚算是运道不错。一连四rì,他连续过四关,每次都只遇上了一名对手。
他自那绝峰之上下来,远远望见有一座道宫嵌在山壁之中。此是那供闯关弟子歇脚休憩之处,便运使遁光往里而去。
到得大殿之上,就有执事道人上来验看玉符,查验无误之后,冷然一挥手,方才允他入内。
吴隐名松了口气,快步踏入楼中之后,目光一扫,见宽敞大殿之上已是端坐了数十名弟子,众人彼此之间分得极开他吸了口气,来到一处无人角落,蒲团之上坐下,先是取出几枚丹药服下,随后便凝神端坐,调息吐纳起来。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今rì他已是应付的极为吃力,后面山峰之中所遇对手只会愈来愈强,若是明rì辰时之前,他还不能恢复至巅峰状态。就很有可能以落败结局收场了。
此刻周围弟子皆是与他一般,无人分心他顾,也没有人来多看他一眼,都是在抓紧每一点时间恢复元气。
到了rì出时分,众弟子方才一个个恢复了jīng气神采。从入定之中醒来,有几个相熟之人便互相打起了招呼。
吴隐名这时jīng力尽复。也是睁开眼皮,就听得有人言道:“钟师兄,你可曾听说,昨rì有人闯入了前五峰中,如今一夜过去,说不定已是杀到了那前三峰上了。”
那名钟师兄显然并未听说过此事,极为吃惊道:“什么?戚师弟哪里听来的?左右也不过是过去了四rì,何人如此厉害?”
有人忍不住插言道:“还有谁?不外乎是那几个真传弟子罢了。”
“非也,非也,”先前说话那人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除了那几名真传弟子,我师徒一脉中有几名了得人物,亦是不落人后。”
有弟子好奇问道:“不知是哪几位师兄?”
他这话一问出来,登时有一名女弟子不服气了,出言道:“听这位师兄之言,像是只有你等男弟子方能破阵闯关?师妹我便告知你,那袁燕回袁师姐,头一rì便连闯八关,第二rì连闯五关,第三rì又闯过三关,今rì已是第四rì,恐怕距那第一峰已是一步之宜,还有那张衍张府主弟子刘雁依,听闻每rì只过四阵,但每次皆是无人可敌,想必过了今夜,明rì也可踏入那前三峰上。”
听得张衍之名,吴隐名不由神sè一动,当rì三泊之战时,他曾在竹节岛上被张衍救了一命,一直暗怀感jī之心,此刻听得其弟子也在这大比之中,不由得格外留意。
却有那嫉妒之人冷哼了一声,道:“刚则易折,小心闯得越快,跌得越狠。”
吴隐名咧了咧嘴,这人虽然言语中有一股子酸味,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若是弟子冲得太前,没有同辈弟子与其较量,那么阵关之上所要面对的,便是那些上明殿中长老了。
这些长老纵然修为与他们一般也是玄光境界,然而个个都是修道百年之上,无论是争斗经验还是道法之圆熟,都远在他们之上,委实不好对付。
那落在后方的众弟子,也不是没有那功行深厚之人,但都是竭力避免与上明殿长老交手,宁可慢上几rì,也不愿意轻易蹈险。
而此刻那第十六峰上,剑光腾飞绕转,刘雁依以一敌众,正与数名真传弟子战至酣处。
她清叱一声,剑光一震,如玉珠脱链,散落而下,周围那几人皆是被那闪烁不定的剑光逼退开去,方yù再上,她将法诀一催,那借倏尔疾跃,便分出一轮光华来,这光华连连震动,继而又分化出五道如月清光,在半空之中旋绕不止,映出灿烂绚芒,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几名真传弟子围战刘雁依一人,却始终不曾占得半点上风,反而被刘雁依借剑遁之妙,打得步步后退,气沮不已,此时不知这剑中又生出什么变化来,不得已又一次向后退去,足足去了百丈之外,方才定下身影,再看去时,见有六道剑影飞挪闪耀,跃动不止,皆是大惊失sè,骇然道:“分光离合之法?”
其中有一人见了,再也无心相争,索xìng掉头就走。
剩下几个不甘心的,还妄图挣扎,互相对视了一眼,招呼之后,再度咬牙扑上。
只是这分光离合之法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几人在刘雁依犀利剑光之下都是败得极快,没招架几合便一个个跳出战圈,弃战认输。
待将最后一名弟子迫下云头之后,刘雁依踏住玄光,收剑一立,连战数人下来,她仍是神sè轻松,衣带无皱,纤尘不染。
此峰镇守长老一抚胡须,感慨道:“倒是老夫小觑你了,你一剑在手,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偏偏又领悟了那分光离合之法,可进可退,可攻可守,便是再多上几人,怕也不能胜你。”
刘雁依万福为礼,欠身道:“还要多谢这位长老照应。”
那名长老摇头苦笑,道:“老夫可未曾照应你,后生可畏,你拿了玉符速去吧。”
刘雁依皓腕轻轻一抬,将摆在青石之上的玉符摄入手中,美眸扫了一眼,又对这长老一礼,便飞空而去,到了云头之上,她旋了一圈,认准一处光霓映空之地,便催了遁光往那处赶去。
张衍此时坐在一架飞榻之上,背靠着一面青玉雕兽石屏风,脚下白烟如雾,似仙云缭绕,他手中正端着一只琉璃酒杯,自斟自饮,不远处有几名化丹修士时不时对他举杯遥,他笑了笑,亦是举杯回敬。
这几rì观战下来,他也瞧见了几个昔rì下院弟子的身影。
二十余未见,他已是远远将这些人抛在身后了。
刘雁依一道遁光向此处飞来,须臾落在榻前,她手按腰胯,微微低头,屈膝一礼,道:“徒儿见过恩师。”
张衍微微一笑,一挥大袖,道:“徒儿免礼,且坐下说话。”
刘雁依忙轻垂螓首,道:“恩师座前,哪有弟子座位。”
张衍也不勉强,只是笑着言道:“雁依,前三rì闯阵之时,你皆不曾来为师处,今rì却来此,可是遇见了什么厉害敌手么?”
刘雁依轻轻点头,道:“确实如此,徒儿正要向恩师请教,徒儿这几rì虽也遇上几名真传弟子,但应对得倒也轻松。只是今rì却见得一人,此人手持数十枚金钉,发出之时,震如雷响,十丈之内,快若疾电,发无不中,此人仗着此宝,一人连败了数十名弟子,几乎无人可敌,徒儿sī下思忖,此人若只仰仗这金钉倒也不惧,但若他还有一件法宝护身,攻守兼备,那想要破他,却是极难了。”
她这一路闯关过来,始终是用借对敌,并不曾借助任何法宝,那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愿意暴lù所有手段,免得被对手窥看了去,提早有了防备。
而此番大比,必定会在那最后一峰之上决出胜负,能闯到那里的,个个都是门中俊彦,没有哪个是蠢人。她能有此想法,其他弟子定也会暗中留下几手,不会将老底全数展现出来。
张衍闻言,却是大笑道:“我知雁依你心中所虑,此人已有那金钉在手,若再有一件宝衣护身,想破他当真是不易,不过在为师看来,此乃小事耳,为师别得不多,法宝倒有不少,若要比较,又怕得谁来?你且多拿去几件去,若有人拿法宝来欺你,你尽管放手回敬就是。”!。
第五十九章 玄梭建功 师徒复振
第二rì辰时,刘雁依拜别张衍,重入峰中闯关,一路未逢敌手,轻松连过两阵,径直来那第十九峰上。
她立在峰巅,举目眺望。
只见孤拔高峰之下,有一片宽敞谷地,东面立着十几株数人合抱的参天巨树,枝流叶布,翠霞蔓蔓。
西面是一片阔地,地面枯枝败叶皆早被收拾干净,山壁之挑出一处宽约三十丈大小的半圆石崖,修葺得甚为平整,正中摆了一只一人高的三脚香炉。
石崖之后是一座嵌入山壁的三层飞观,攀藤挂枝,檐角冒出,朱柱玄瓦,宫观一侧山隙中有三道流瀑冲刷下来,到了谷地中汇成一股晶莹匹练,蜿蜒前行,将谷地一分为二,割如yīn阳。
崖台之上早已坐着数名弟子,俱是比她先一步闯入此峰之人。
刘雁依踏清风而下,袅袅飘至台前,美目一转,见自己是第七个到来此间的,那几名弟子侧目瞧了她一眼,便不再多看,仍是屏息危坐。
这一峰镇守长老共有五人,分别是从灵机院,上明院,功德院,正清院而来,俱都端坐于飞观前方高台之上。
坐在正中那道人看似四旬上下,鼻直口方,一脸正气,卧蚕眉,长须垂至腹间,目光中威势凛凛,他身畔童儿高声喊道:“上明院季长老在此,入谷弟子速速通报姓名。”
刘雁依上前屈膝行礼,道:“弟子刘雁依,见过季长老。
季长老听了这名字,微微睁目,看了她几眼,出声道:“且坐于一边暂候。”
刘雁依择了一只空蒲团坐下,她点了一下,连带自己在内,这里共有一十六个座次,显得见此一十六人,便是此次最后一阵大比之人数。
到了午时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人,满了一十六之数,除了翁知远,袁燕回,刘雁依,以及一名叫做朱青松的弟子外,余者皆是玄门世家中真传弟子。
季长老见弟子人数已齐,便高声道:“封关!”
语声方歇,山涧之中一声金钟响,自青雾之中飞出一道旗门,此旗门一现,阵关立闭,绝了入谷之路,后面弟子已是无法再入此间。
季长老站起身,又朝上空看了一眼,道:“各家师长若要训话,毋需耽搁过久,检视之后,弟子可入谷中大比。”
弟子最后一阵大比,按例需由其师长检视其弟子,查看有无遭得什么符咒蛊虫暗算,再将其送入最后一道关门。
此举是因溟沧派开派之时与东华洲北方妖魔鏖战,门中便是大比时,弟子亦需小心提防,由师长护持。
如今万年过去,溟沧派早以是东华大派,已无人敢做此事,但此例却是遵循了下来。
季长老说完此话之后,他一挥拂尘,峰顶之上,有一座石屏大开,其中别有天地,他与身后四长老纵云在空,一起往里投入,转瞬不见,只余两名执事道人一左一右,守住关门。
这时天空中之中祥云一散,落下九道云岚来,自每个弟子身上一绕,便被他们各自接了上去。
刘雁依任由那轻柔烟气缠住了自己,往那云天中去,须臾便落在了一处飞榻上。
张衍正安坐其上,笑着点头道:“雁依,这最后一关,由为师送你一程。”
他伸手一指,就有一道烟气飞出,将她一托,便随清风一道,去了谷中。
张衍将自己徒儿送入阵门后,便目光一扫,只见此刻这片天幕之间,除他与祝长老,以及另一名胡姓长老外,其余来此的化丹修士,皆是出自五大姓及十二巨室门下,但那望族盛宗却是一个不见。
凡世家中人,皆以五大族为首,其下便是十二巨室,再次才是望族盛宗,等级森严稳固,似门中大比后所得下赐,这十七族都分不够,余者自是不敢上来争抢。
张衍心中暗暗冷笑,这样一来,每逢门中大比,等于将那些小世家变相隔绝在外。
若说这些小世家心中没有怨气,他是决计不信的,只是这五大族和十二巨室几乎了占去了门内世家十之七八的实力,他们便想反抗也绝无可能。
张衍目光再转,往祝长老那处看去,祝长老面前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弟子,他门下两名弟子皆是入了最后一峰,心中也是满意,只是看到张衍目光投来之后,气息微微一滞,也不往这里多看,只把两名徒儿唤至跟前细细叮嘱。
那名男弟子身着玄紫描金道袍,白袜芒履,道髻高挽,两眉青青,俊朗高瘦,即便站在众弟子之中,也是形容出众,叫人不能小视。
而那名女子则头绾双螺,系着朱红丝带,随风飘摇,煞是好看,一身石榴sè曳地仙裙,腰裹玉白丝绦,末端悬挂凤纹细银环,虽是身材jiāo小可人,但鼻tǐng而直,双眸有神,英姿飒然。
祝长老把话说完之后,又从袖中不知拿了什么东西交给二人。
这举动落在有心人眼里,猜想那应该是宝物之流,不过直到此时方才肯拿出交给弟子,定也不是威能甚大之物,一时间,看到这一幕的几名弟子都是心头一凛。
张衍颇为玩味地看了祝长老一眼。
此人给出的法宝究竟是什么,威力如何?无人知晓。但有时候反而是看不见的反而是最令人畏惧的。
此老看起来极擅把握人心,当着众人直面做出这番动作,分明就是要让别人与他弟子对上时心存忌惮,放不开手脚。
过了一刻之后,此处九位化丹修士分别将自己门下送入了阵中之中,便回过头来,互相攀谈起来。
其中有一人看了张衍一眼,故意出声道:“师弟啊有些出身凡民,根基浅薄之辈,自不量力,却妄图与我等世家相争,着实可笑。”
立刻有人接了话头道:“郑师兄所言甚是,想我世家大姓,哪一族不是有着数千年的根基,岂是区区修道二三十年之人可比。”
张衍听得他们之姓,得知原来是郑家弟子,这也难怪对自己这般敌视了,当rì品丹大会之上,他可是狠狠扫了郑家的脸面。
他洒然一笑懒得与这两人去计较,只是坐等大比结果。
过得半个时辰,只听一声鼓响,石门大开,就有八名弟子陆陆续续从飞出。
这些弟子俱是先被对手斗败之人,自是不能在那谷中久留。
那郑师兄原本自自信满满,忽然见到自己弟子也在其中,不由神情一变站起来失声道:“郑旭,你有宝衫罩身,又有金雷钉在握,怎么会失手?”
那弟子原本是一脸垂头丧气,听自家师傅责问,心中不免惶惧上得飞榻来“扑通”一声跪下叩首,哭丧着脸道:“回禀恩师非是徒儿不尽力,实是那刘雁依有‘五灵白鲤梭,在手,徒儿已是出了全力,可委实抵挡不住啊……”
“五灵白鲤梭?”
郑师兄差点跳脚,他一转首,怒气冲冲朝着张衍看过来一副要吃了后者的模样。
萧氏这件法宝落在张衍手中已是人尽皆知,他为此还暗中嘲笑过萧氏几次可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玄器一流,在五大族中也是少见。
更何况这“五灵白鲤梭”名声在外,在玄器之中也是上品中的上品,专破法宝禁制,除了真器,也只有少数几件法宝能够克制。
郑师兄顿时心中憋闷,难怪与他交好的几人此次大比竟不遣弟子来此,现在想来,想是早就料到可能有此一着。
往rì里都是他们世家门下仗着法宝去欺压师徒弟子,怎么如今却是反过来了?
他实在按捺不住,愤愤来到~~~张衍面前,大声道:“张衍,今rì你法宝厉害,我徒儿也算输得不冤,不过这天底下,也并非只有你一家有上好法宝在手,休以为无人可以制你,后rì大比之上,我当要领教很高明,告辞了。”
说完,他一拂袖,带着弟子遁烟而走。
祝长老听了“五灵白鲤梭”几个字,神sè微微一变,他抚着胡须沉吟不语。
过了没有多久,他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突然走到了一边,在门前执事道人耳边轻语了几句,那道人míhuò而惊奇得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郑重认真,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转身往石门中走去。
众人皆是好奇,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有人登时忍不住站起,喝问道:“这位师兄且慢,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二人在那里鬼鬼祟祟说些什么?”
那执事道人不同外间那些弟子,自身亦是上明殿长老,乃是师徒一脉出身,见此人问得不客气,他也是丝毫不给面子,冷声道:“此乃祝长老关照门下弟子一些sī事,稍候贫道自会禀明季长老决断,这位师兄若有见疑,可自去找季长老分说,不必大惊小怪,失了身份。”
“你……”那人他顶得噎住,但却由发作不得,哼了一声,只得重新坐了回去。
众人又候了半个时辰,石门再开,此次却有四个弟子神情黯然地飞出谷外,见了自己徒儿败北,那几个师傅也是脸上无光,自是无意多留,带了自家徒儿飞腾而去。
此刻这天际之上,竟止余下了张衍,祝长老,胡长老三人。
祝长老与胡长老彼此对视一眼,都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几分惊讶,如是不出意外,那此次大比,竟是师徒一脉弟子占了前四座次!
这可是百多年来头一遭!
只是究竟谁人门下能夺第一,还要再等等方能见得分晓。
到得酉时,听得谷中一声钟磬音之声,包括张衍在内,他们三人都抬眼看去,只见石门之中,有四道遁光一齐飞出了阵门。!。
第六十章 大比头名 火宫聚徒
这四道光华一出来,便各自散开,往自家师长处投去。
祝长老面无表情,他也不问结局如何,鼓起烟云就把两个弟子一罩,一句话也不说,就往上一腾,便自去了。
胡长老见自家徒儿朱青松落在榻前,上来拜了一拜,就立在那里默然不语,显是有些落寞。
他暗暗一叹,温声宽慰道:“青松,此间对手,个个非你可敌,胜败无需挂念在心,且随我回洞府吧。”
安抚了几句后,他一甩袖,放出层层烟岚,裹了自家弟子,飞空往南而去。
刘雁依轻驭遁光,来至张衍榻上,下拜道:“恩师在上,徒儿侥幸,夺了那大比头名。”
虽早已料到这般结果,张衍也免不了欣喜,点头一笑,起身上前搀扶,道:“好好好,徒儿且起来。”
刘大雁夺了玄光弟子大比之一,按门中之规,可获赐凝丹外三药,还可在龙雁大泽之中取一处福地修行。
这洞府倒是无关紧要,张衍有昭幽天池在手,自是不怎么看得上眼,不过刘雁依若是rì后要辟地为府,收徒纳众,倒是方便了些。
此番大比收获,最为可贵的,便是可在那五功三经之中任择一门功法习练。
这功法极是难得,俱是直至大道的法门,除了夺了那大比头名可得之外,非要立下三大上功者才能得赐。
而似萧翮这等弟子,乃是族中出力助他完功,方能得以修行,便是如此,他也无法得授全本。
按刘雁依眼下修为,若是在门中按部就班修行,慢慢积累功德,怕是到了化丹境界也未必能习得这门功法。
而如今,她得了大比头名,只需去那功德院中领得下赐,便可着手修行了。
门中二十四年一次大比,若是功行不够,错过一次,便要再等二十四年,而刘雁依得了这部功法,必定能比同辈弟子先行一步,就算rì后与张衍一般,争夺那十大弟子之位也有可能。
张衍虽有雄心,但方才那几个世家弟子说他根基浅薄,虽是讥嘲,倒也没有说错。
昭幽天池偌大一处洞天福地,若说没有人觊觎,那也定然是假的,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借口,再加上师徒一脉与玄门世家如今正在角抵大势,也没有人来顾及他。
但若是他一旦成了十大弟子之一,想要扳倒他便不容易了。
只是十大弟子每一人皆有自己的根系枝叶,为他们出力奔走,而这昭幽天池只张衍一人支撑。便是那卢媚娘姐弟及君悦妖王来此驻留,也还是远远不够,且有一点,他们终究不是自己人。
但刘雁依那便不同了,这个弟子资质绝佳,心思灵巧,又尊师重道,若能早些成就化丹修士,足可成为他一大助力。
将刘雁依搀起后,张衍喝了一声,驾起飞榻,一路飞腾,不多时,便回了汪氏姐妹所在那处楼阁之中,落下之后,汪氏姐妹和田坤连忙上来拜见师傅,一番言语之后,得知大师姐夺了那大比弟子,俱都欣喜欢呼,一个个上来道喜。
待闲下时,张衍将刘雁依单独唤来身前,详细问起那当时相斗情形刘雁依有些疑huò,道:“恩师,说来也怪,那最后一场比斗本是轮到我与袁燕回与翁知远先后争胜,却不想她二人竟然认输不战,任由徒儿拿了头名,徒儿问起原委时,袁燕回只说是师命难违,其他却再也不肯多言。”
张衍凝神细想,就猜出这定是出自那祝长老之命。
他心中暗忖道:“这祝长老倒也下得了决断,知晓雁依有法宝在手,自无弹窗无广告//家徒儿肯定争不过,那便索xìng放手,这样主动退却,也是示好之举,将来反而还能留下一份情面。”
只是他方才想到此处,却突然一转念“不对!”
这“五灵白鲤梭”早就在自己手中,在门中也不是什么秘密,是以有许多世家弟子此次未曾前来,便是因为知道招架不住这法宝,索xìng就不来丢脸,而似祝长老这等jīng明之人,怎会事先不知?
他定也会想到自己可能将这法宝借予徒儿,恐怕是他心中抱有侥幸之念,万一自己没有将法宝借下,那便令门下弟子一争头名,如果那刘雁依有此法宝在手,那就顺势低头认输。
张衍虽与祝长老接触的不多,但也能看出这个不是一个无谋之人,以此老的脾xìng,定然会早作安排,而绝对不会是临时起意。
适才谷外那番作为,想来不过是故意做给自己的看的,好让自己心中略感歉疚,反而觉得承了他的情。
这些弯弯绕绕,张衍在脑海中一转,几乎是一瞬间就理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冷笑一声,此老分明又一次在玩弄心术,用意不正,心中暗道:“原本就要让你吃些苦头,不过看在你如今寿数将近的份上,我也不来寻你的晦气,免得不明者说我欺人,便先记在你弟子身上了。”
不过后rì便是门中大比,似这等事需大比之后再做计较了,他又对到雁依说了几句勉励几言,便去了楼阁之上端坐,屏息凝神,只片刻间,就把脑中杂念斩去,入定而去。
盘螭岛,玉桂殿中。
莫道人在殿前来回走动,他看了看天上霞sè,对着身旁一名年轻道人言道:“封师弟当真这几rì就能出关么?”
那道人弯腰道:“回禀莫师伯,恩师是这般说得。
他看了一眼莫道人,道:“师伯放心,恩师有服药之时有护法香烛看护,定不至于有事。”
莫道人摇了摇头,自封臻从恩师那里得了那门小神通后便rì夜苦练不辍,这一两年来也是时不时的闭关,但自己与他sī下切磋时,却发现jīng进不大。
直到三月之前,封臻突然言及自己要闭绝关他苦劝不止,只能由得他去。
似这等绝关,那是修士修炼到了绝路,不得已吞服下“宁妙散”自幻想之中寻取那一线玄机。
可若一旦吞下此药,便会忘却身外之物,不知时rì迁延甚至还可能永堕mí尘,沉沦虚妄之中,凶险无比。
且如今三月时rì一晃而过再有两rì,便是门中大比,杜德随时可能诏令门下弟子齐集,共赴鸿烈陆洲,若是届时不至,开革出师门还是小事极有可能却是xìng命不保。
莫道人与封臻相交莫逆,是同门之中少有合得来的,此时也不免满脸忧心。
他叹了口气,道:“封师弟比张衍入道早了数十年,若是比较起来,他根基不可谓不深厚这门神通便是参悟不透,也不见得胜不过那张衍,又何至于要闭绝关?”
那道人立刻垂下头去,事涉及自己师长,莫道人可以讲,他又岂能妄加评说?
莫道人暗中猜想,封臻这般不计后果的修炼,很可能是畏惧张衍手中那“五灵白鲤梭”不过自己有族中异宝在手这位师弟又不是不知,此宝虽是不及那玄梭,但用来护身却也足够,大不了借给他一用好了,又何须如此拼命?
他正叹息时,忽听得从殿中传来一阵震响,脚下微微震颤,一股热浪扑腾出来,便是他玄功深厚,也感到一阵炽热,随后又听得一声狂笑,他面上一喜,一跺脚,化作一缕赤烟入了大殿。
到了殿内,他落下身形,见周围黑烟滚滚,连他看不清其中景象,鼻端闻上一闻,只觉一股烟熏火燎之感侵入内腹,炙得口鼻似乎都起了燎泡,不由吃了一惊,倒退了一步,将玄功一运,护身七窍,高声道:“可是封师弟出关了?”
这声音一出,殿内烟火忽忽一动,随后俱往一处投去,待散开大半后,莫道人定睛看去,见封臻背对着自己站在大殿之上,那袖口dàng起滚滚bō纹,将剩余烟火俱都吸了进去。
莫道人走了上去,却见封臻满头头发已是变作红sè,顿时吃了一惊,道:“师弟,你这是……”
封臻回过头来,见了莫道人,哈哈大笑道:“师兄,天佑于我,恩师所赐那门神通,我方才已尽数领会,如今再撞上张衍,便是他习得了什么上乘功法,我也定能将他拿下。”
莫道人仔细看了封臻几眼,见他眼中俱是狠戾之sè,而且眼圈四周是一道道的火纹,随着他一呼一吸慢慢浮动隐现,诡异无比,他不禁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溟沧派中所修玄功神通,俱是玄门正宗,修炼起来按部就班,需慢慢磨练而成,要在不足三年之内修至小乘,那是极为勉强,练不成那是常理,可封臻急着要修炼,言道是恩师之命,他也没法阻止。,但眼见他这副模样,好似是服了那“宁妙散”影响了心智,不觉走了上来,仔细端详了封臻一眼,沉声道:“师弟,你可感有什么地方不妥?”
封臻面上有些不悦,道:“不妥,有什么不妥的?哼!师弟我好的很。”
莫道人皱起了眉头,问道:“那恩师所传,究竟是何神通?师弟当rì不肯与告知为兄,如今当可明说了吧?”
听得莫道人问起这门神通,封臻哈哈一笑,道:“恩师所赐之法,威力宏大,区区言语却是说不清楚,来来来,我与师兄切磋一番,你就知道这门小神通厉害之处了。”
莫道人正要说话,忽听得一声钟磬之音遥遥传来,不觉心头一凛,便是封臻也是神sè一紧。
莫道人转首向西,肃然道:“此是恩师在宫中召集门下弟子共赴大比,师弟,你快收拾一下,随我速速前去。”!。
第六十一章 十峰之上聚风云
莫道人听了钟磐声响,也不及再与封臻说话,忙驾起烟云在熔烟岛急赶,封臻也是随后跟上,两人一路破云追风,在第二遍钟磐堪堪响起之时,方才落在了烟火岛上。
此剑火啸宫前早已是站了数十名师兄弟,待两人按下云头后,走至殿前,往玉阶上一看,见杜德高坐其上,一身素sè直掇长袍,发髻高结,插一根朱红发簪,身无配饰,虽是神sè间不见喜怒,可底下众弟子俱是正襟危立,不敢出声大言。
莫道人和封臻慌忙上前拜见,杜德随意瞥了他们一眼,只是在封臻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一挥袖,淡淡言道:“你二人,且站于一旁,等候吩咐。”
两人小心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与诸多同门站于一处。
此后不断有弟子前来,待得这第二遍玉磐结束之时,岛上已是来了一百零七名弟子。
按宫中规矩,三遍钟磐响之前则需得齐聚,否则定然严惩,可这时杜德突然出声问道:“还有谁人未至?”
随shì童子早已看得清楚,心中有数,闻言立刻转身过来,回禀道:“禀老爷,还有一十五人未至,分别是……”
杜沁一摆手,漠然道:“不必说了,余者尽数开革出师门,rì后妄进熔烟岛一步,立斩之!”
这话一出,台下弟子都是心底一颤,暗呼侥幸。
莫道人和封猴更是一身冷汗,惊悸对视了一眼,幸好他们知晓这位老师待徒严苛,喜怒无常,所以紧赶慢赶而来,若是稍稍晚上一步,恐怕也是此等下场!
似他们这些弟子俱是攀附杜德而存如此族中方能鼎力支持,但若是失了师眷,被开革出门,便是回了族中,也没什么出头之rì了,更无人会为他们争辩。
杜德自榻上站起身,袍袖自然曳地垂落,看不出丝毫情感的目光向下一扫。
他白衣胜雪,身形颀长,看似有些单薄但此时站在那里,却是气势夺人,殿下诸弟子都是心中一突纷纷低下头颅,不敢仰视。
杜德看过一遍后,就淡淡出言道:“烟火宫门下诸弟子,随为师启行,齐赴大比。”
他一转身,上了一驾朱鬃麒麟飞车,驰动机枢,霎时纵开烟云飞腾入天。
去得几息之后,听得岛上一声震响,似炉开鼎翻,乱迸星火众弟子纷纷遁起烟华,尾随而来,只见百十点赤霞飞光从烟火岛上飞出带起一股长约十数里的漠漠黑烟燎火照盲……”熏蒸天幕,汹汹然往鸿烈陆洪奔去。
距离大比尚有一rì,此行无需太过急切,杜德安步当车,缓驱慢行。
还有半程之时,忽见天边有杂沓彩光瑞雳,不过眨眼间,就大股风云卷至。
当先一名仪表堂堂的长髯男子也是坐于一驾飞车之上,自东而来,身后云蒸霞蔚,似有万千岚光彩云,亦是跟着百多名门下弟子各现奋发昂扬之姿,遁光飞烟无羁放开滚来dàng去,嚣然铺开数里之外。
那男子见了杜德,目中略现jīng光,起身一礼,高声招呼道:“本以为小弟来得已是甚早,却不曾想,杜师兄还是先于小弟一步。”
杜德看着此人过来,把飞车止住,淡然回礼,道:“原来是萧傥师弟,听闻此次有师长换临,身为门下弟子,为兄敢不先至?”
萧傥丝毫不为其冷漠之sè而介怀,呵呵一笑,赞同道:“说得也是,我等做弟子的,当要恪尽本分,守礼知德才是,潇洒兄,既是半途遇见,不妨同行?”
杜德自无不可,各自坐回椅中,两尊飞车并肩齐驱。
身后弟子虽也一齐跟来,虽作一道,但却似两股洪流,泾渭分明,互不相扰。
萧傥似乎谈兴正浓,与杜德闲聊了几句之后,接着又言道:“此次大比非同往rì,杜师兄可有意略略挪动那座次?”
杜德平静言道:“齐师兄自不必说,数百年来无人可敌,而那两位师兄,法力修为也皆远胜于我,为兄不做此奢想,倒是为兄听闻萧傥师弟你功行又有jīng进,若是有意,为兄倒可让贤。”
萧傥放声大笑,连连摇头,摆手道:“杜师兄休来玩笑,小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何必贪心?”
杜德冷然言道:“世易时移,你便是想要守住你这份sī充怕也有人不让你顺心遂意。”
萧傥双眉向上一扬,目如电闪,自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威势来,道:“师兄可是说那黄复州?呵呵,此人的确不差,堪做小弟我的对手,此次若能杀至我跟前,我给他一个机会也无妨。”
杜德却言道:“师徒一脉如今迫我甚紧,萧傥师弟想必也得了师长告诫,心中应是有数自是无需为兄多说……”。
萧傥侧眼看了看杜德把长髯一捋,沉吟道!”师徒门下近些年来的确屡出佳徒,撇开宁师弟不谈,听闻有一人竟然丹成一品,此乃是千古少有,倒不可小觑,对了,此人好像还曾结果了师兄两个门下,不知可有此事?”
杜德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深邃,究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萧傥眼中略显一丝琢磨之sè,随后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继续追问,只管扶定飞车前行。
到了那鸿烈陆洪之上,两人往洪中深处去,行路过来时,声势赫然,灵兽奇禽避道奔逃。
一刻之后,前方云雾一个现出十座坐峙高峰,围成一圈,各有雄峻丰姿,中间独留一片白地,堆有一座十丈高的土台,按那玄理奇数布置,插有密密匝匝的阵旗高幡。
两人须臾就至峰前,这时杜德若有所些般往一处望去。
只见远方地平之上狂风漫漫,尘沙dàngdàng,间中似有千颗明珠光耀,烟随流光,飞影千丈,须臾纵地而来,往那第六峰上一攀,便徐徐而降,待尘埃落定,雾敛烟收时,反而照出一片温润光sè来,映得整座山峰也是玉砌雪堆一般。
萧傥驾飞车上前些许,似是要看个清楚一般。
他知这般声势绝非一人所能为之,也是如同他们一般是由百数弟子聚势而兴,但他目光中仍是现出几分凝重之sè,沉声道:“这些年来,庄不几倒是功行jīng进,不可小视啊,他既来此,想来那洛清羽也应早到了。”
他目光一转,往第八峰上看去,果见那里葳蕤昌盛,清叶飞旋,霞碧正浓,青气如流苏般道道垂落,随风dàng漾,不觉点了点头,又往第七,第九,第十峰上看去,见霞彩辉映,各有异象,便道:“韩师妹,苏师弟和方师弟也俱都来了。”
杜德语调毫无变化,沉声道:“潇洒弟,各安其位吧。”
萧傥一点头,两人也不多说,各自分个麾下原本并道一途的弟子也是倏尔一分,随了自家师长而去。
萧傥则往第五峰上一落,霎时有千条金光闪耀,森然夺目,锐气逼人,似要将第五峰上气势压下一头去一般。
而杜德往那第四峰去,好似那星火垂野般落了下去,整座山峰如燃烛也似,一股赤光冲霄而起,染得彤云如火,映红半天。
这番声势出来,除却前三峰寂寥一片,静静无声外,其余各峰皆是不及。
萧傥坐于峰巅石台,他凝神细着那如雄烈红芒,用手指了指,道:“奇哉,杜德门下倒也长进不少,我本以为他无心调教弟子,不过眼下看来,也有几人倒甚走出彩啊。”
他身后站有一名青布长衫,做文士装束的男子,相貌平平,但一双眸子开阖有光,他抬头看了看,沉声出言道:“恐是师命,不得不为。”
萧傥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似他们十大弟子,平rì里在门中独据一方,但总有师长在上,有些事也不是可任意而为的,但有谕令下来,却也需遵命而行。
如今这大比,正是师徒一脉和玄门世家博弈之棋局,为能占得上风,暗中早已是手段各出了。
距离那十峰不远处,正南位上,也有一座雄山,顶上砌着一方望星台,雕栏玉砌,晶莹如冰,其上盘坐着一名白鬓红面的老道人,他眼望远峰,半晌才收回目光,沉声道:“十大弟子已至其七,童儿,可去敲响金钟了。”
童儿一愣,道:“长老,可那齐真人还未至,此时召集弟子是否太过早些?”
老道人微微一笑,道:“无妨,你尽管去敲来,我自有道理。”
童子也不坚持,躬身领命而去,将那金钟敲响。
不多时,阵阵绵长悠扬的钟声便响动起来,霎时传遍山门,几溟沧派门下弟子,无不有闻。
这钟声一响,茫茫龙渊大泽之中,数百岛屿上俱是飞出一缕云烟,齐齐往鸿烈陆洪破空而来,另有万千遁光,也是腾空而起,虽是不及飞烟之速,慢了一拍,但也尾随而来。
一时天空之中流光飞渡,如星汉银河,上耀天穹,下照大泽。
张衍原本坐在楼中打坐,忽听得这钟声在耳畔响起,双目倏尔一睁,闪出一尺长的jīng芒来,旋即消隐而去。
他长身而起,一声清啸,脚下云雾顿生,便有一道轻烟托他升入天际,稍稍辨认方向后,星辰剑丸一催,霎时身剑合一,化一道惊天长虹,骤然撞开大气,划破晴空,直往那钟鸣之处飞跃而去。!。
第六十二章 迷阵轻过不沾尘
张衍寻着金钟响处往前飞腾,他剑遁迅疾,须臾之间去了百里,便远远望见一处枝繁叶茂,草木葱绿的谷地。
只是从那谷地四方升起一根铜柱,有四个老道人盘膝坐其上,手上都拿有一面幡旗。
铜柱下端时不时起一阵烟雾,往中路汇去,似网结罗织一般,凝结一团,绵延出去百里,横亘在去路之上,竟是设下了一个大阵。
张衍把遁光一止,目光一扫,见谷地之前,竖有一块石碑,想必定有用意,因此便把云头按落下来,行至那碑前。
这其中文字奇异,似是施过什么禁制,远一点就无法看清,因此他走近些,细细看来。
待把其中文字看过一遍,他方才知晓此间来由。
原来山门中化丹修士大比,为防弟子找寻漏子,因此次次比斗之法皆是不同。
可能是讨伐三泊之时最后是那破阵之战,是以近两次大比,门中都是接连设下禁阵,由得弟子去闯。
唯有过得这阵关者,方能至那十峰小下。
上次大比,只需找到出路,闯过那由门中长老驻守的阵关便可。
然而此番却没有这么容易了,闯阵之人,需要踏过足足十六道门户,方可出得阵门。
这还不算,每一座门户一次只可过得一人,若是闯阵弟子在其中相遇,便要互相争斗,败者则退出阵门,随阵势转动去往他处,若是运气不好,又要重头来过。
如此一来,入阵弟子,人人都有可能是对手,且败阵愈多者,则愈发无有破阵可能。
张衍自是不惧,微微一笑,一甩袍袖,大步入了阵中。
他看这石碑时,亦有几名化丹修士说说笑笑落下,也yù来看这石碑。
只是看了一眼张衍,见他负手站在那里,却都是脸sè一变,低呼一声,竟是踌躇不前,待他走后,方才敢上前细看。
看完之后,有人苦着脸道:“不想此人竟在我等之前,若是此煎入阵,怕是要与他照面。”
另有人立刻道:“不如等上片刻,待这人去得远了,再入阵不迟。”
同异之人都是深以为荒张衍步入阵中之后,见飞一阵mí雾,似眼前méng了一层纱帐一般,看不真切,他纵起云烟,往前飞遁,须臾阵势又见变幻,他倒也不急,每行出一里,就凝神推算。
未有多久,他便看出其中端倪。
这阵法洌是不难,只要肯费心推算,稍通阵理之人,若无人阻拦。十有仈jiǔ都能闯过阵去。
但若是有人争夺门户,那便大为不同了,门户转换自有定时,稍一耽搁,便会错过。
这意味闯阵弟子必须在短时间内击败对手,方能过关。
如此一来,却是逼得入阵之人不得不尽出手段。
不过阵法之上有四名元婴修士护持运转,随时可出手施援,根本不虞弟子真正伤了xìng命。
张衍不由暗咐,此阵对心xìng和修为都是一番考验,倒是筛选弟子的好办法。
他再推算片刻,对这阵法之变化已是了然于心,放心按照破阵方位转动穿梭起来。
未得几息时间,就听一声锣钵声响,一座阵门凭空拔起,滚出道道烟霞。
他方yù驾烟飞遁入内,忽然间人影一闪,就有一个人从旁侧骤然穿出,似要抢在他之前穿过那阵门。
如果一旦让此人过去了,那么阵势便会随之变化,张衍尚垂新推演一遍,白费一番功夫,因此他放声一笑,道:“这位怀兄,何必如此急切,且留步。”
他心意一动,就有一道剑光划空而过,拦在阵门之前,若那人执意往前冲去,就要被其斩中。
这人也是暗吃了一惊,他自恃有隐身遁影之法,不叫他人能察知,本以为出其不意定能闯过阵门,却没想张衍剑光如此之快,因此急急一个转身,匆忙避开剑光,方要反击,张衍起手一指,剑光又急骤一跃,直逼他面门而去,那人受迫不过,侧身一闪,狼狈退了一步,却不想那道门户已是被他让开身位。
张衍微微一笑,也不与他纠缠,起了遁光往门户中一冲,顺势收了剑丸,一闪之间便穿过了过去,只听身后轰隆一声,阵势变化,那门户就不见了踪影。
他也不去多看,算定下一座门户方位,再往前去。
行了不到一里,就见一道绿光浮动,似地涌碧泉,往两旁一分,又有一座门户徐徐升起。
那阵门还未全现之时,那巽位之上忽听一声鼓响,开了一道阵门,有一个道人从中跨出,与他照了个对面。
此道人一身八卦衣,发髻上纠结一团黄泥,满身污渍油腻,须发稀稀落落,面容极其苍老,见了张衍,稽首道:“这位师弟有礼了,你我之间只可过得一人,请把。”
时间紧迫,双方无需自报家门来历,只需斗过便是了,张衍笑道:“这位师兄小心了。”
他手一指,星辰剑丸化作流星飞驰,直驱而来,往那老道人头脸上杀去。
老道人显然未曾想到他是剑修,不觉大吃了一惊,不过他似是有应对之法,忙袖一抬,就有一团冷光四shè的冰雾飞出,试图挡住剑光。
只是那剑芒与此物将沾未沾之时,却灵巧一折,在这一转一绕之间,却已是遥开了此宝,自老道人耳旁杀来工见这剑光如此灵活,这老道人不觉骇然,这极近距离之内,已是来不及躲避,只得急起丹煞阻挡。
哪知丹煞方才运起,但见这剑丸骤然一窜,他眼前一花,只觉耳旁一凉,方才见鼻端处飘处飞过一缕发须,方知这剑光之快,实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叹了一声,后退一步,稽首道:“是老道败了,这位师弟请过。”
张衍起手一拱,飞遁入内,往下一关杀去。
此番倒是顺利,他连过三关,也未曾遇到一个对手,只是这阵法似是内中另有奥妙,冲得越快,每次寻访下一道阵门的时间便越长。
他心中怀疑是主持阵法之人见他闯得太快,为防他一路下去再也遇不到一个对手,是以在那里运转阵势,不让他轻易过关,是以他索xìng放慢了脚程,悠悠前行。
兴然,如此一来,他未费得什么功夫,就找到了第六座阵门。
这时坤位上一震,出来一个峨冠博带的中年道人,他见了张衍,眼珠一转,一语不发,就把法诀一掐,背后两把法剑腾空而起,化作两道金光,朝下杀来。
张衍冷喝一声,自顶门上现出玄黄大手,只往下一捞,就将两把法剑拿住,一捏之下,就搓成了一堆烂铁。
那中年道人不觉失sè,急切间又取出了一只金铃,尚要祭起,却突觉一抹飞光斩来,肩头一阵疼痛,金铃便落在了地上,知道不是对手,忙捂住了伤口,化一道烟云遁去。
张衍收了剑丸,也不去追赶,把袖一摆,径自踏过阵门。
此后一路之上,他手段频出,但凡遇见敌手,先把飞剑祭起一斩,若是对方反映不及,立时要被他逼得手忙脚乱,迫退开去,不得已让开了那去路。
若是对方及时祭出了法宝抵挡,他又立刻催动那三百六十滴幽yīn重水,如雹雨一般急落下来,也不需拿对方如何,只消逼得其片就不能动弹即可。
待那门户一起,他便自穿门而去,走得极是潇洒。
他这两下配合,一时间竟无人可挡,一路之上可谓势如破竹,又接连破了七道阵门。
他这般生猛,连在阵外的元婴真人也察觉到了,有一名两眉长长的真人出声问道:“此子是谁?使得好一手飞剑之术,虽未得上乘剑经,但寻常弟子怕是已阻挡不得。”
这几个元婴真人皆是从上明殿而来,平时苦心潜修,不问身外之事,是以并不认得张衍。
另一名黑面黑肤的元婴真人略一沉吟,摇头道:“此法取巧,若是过得太过轻易,小辈难免滋生矜骄之心,却也有违此阵初衷,待老夫为他设置一点陛碍。”
他这番话难免有绮老卖老之嫌,但其余诸人与张衍并不熟识,自是毫无异议。
这位真人把阵势一动,就从阵中择了一名修士出来,去作那张衍对手。
张衍正又到得一座门户间,忽间坎位中shè出一团蓝雾,转出来一斤。长身玉立的年轻修士。
此人剑眉星目,仪表不凡,身着水纹仙绶袍,反手扣了一把法剑,杏黄剑穗长长垂落,面带自信笑容朝张衍一拱手,傲然道:“在下周宣,玄水真宫齐真人门下,特来领教道兄高明。
张衍回答鼻简单,道:“贫道张衍。”
周宣听了这名字后,张了张嘴,面sè一苦,上前打躬道:“原来是张师叔,晚辈有礼,张怀叔先请。诺秋第一时间更新张衍微微颌首,信步直入那门户之中。
那几个元婴真人看得再面相觑,先前那位黑面真人叹了一声,道:“天数如此,罢了,可一而不可再,由得他去吧。”
张衍之后这一路上,便再无阻拦,待过得第十六座阵门后,天顶一亮,金光洒落,yīn霾密云尽散,眼前陡然出现十座峻拔高峰。
而自己所站之地乃是一处挑崖而出的石台,因他是第一个闯出阵门的弟子,霎时间,峪上所有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第六十三章 齐聚峰巅展雄心
张衍甫一出现,便成了万众焦点,立时感觉到自十峰山上传来数道不善的目光。
萧傥坐于峰巅玉台之上,见其风神潇洒,器宇不凡,便指着下方,问左右道:“此乃何人?”
随shì弟子立刻上来躬身言道:“此乃是昭幽天池府主,张衍。”
“哦,此人便是张衍?”
萧傥眼眸微微一凝,道:“便是那丹成一品,又擒了翮侄儿去的张衍?”
弟子立刻回道:“正是此人!”
萧傥面sè顿时沉了下来,哼了一声。
族中让此人扫了好大一个脸面,失了族人不提,还等若奉送了一件法宝上去,此事遭致其余几家大族小辈的取笑,虽然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但他看到张衍又哪会有好脸sè?
他身后那相貌寻常的中年男子上来一步,仔细看着张衍,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目中jīng光灼灼,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
萧傥瞧他这样子,不觉沉声言道:“洛师弟,此人可堪做你的对手否?”
洛师弟不做声,似乎正在斟酌,随后才开口,却是神sè严肃道:“此人神凝意坚,为师弟我生平仅见,究竟有多少火候,唯有斗过方知。”
萧傥知道他这师弟从来不说虚言,抚了抚颌下长髯,沉吟道:“唔,此次大比,牵扯门中大势,师徒一脉必有一番布置,虽我世家之中也有应对。但你等都不要掉以轻心。此人若不来寻衅,便先不去理会他。”
洛元华及身后一干弟子都是应声称是。
而另一座峰头之上,封臻一瞅见张衍的身影,眼圈旁便有一道道火纹渐渐浮了出来,身上戾气渐升。
站在他身旁的莫道人一惊,怕他失态惹得杜德不喜,一把抓住了他手腕,低声在他耳边言道:“师弟,稍安勿躁,大比之上有的是机会。此刻切勿失态,被恩师看到,小心责罚!”
封臻心中一惊,忙收摄心神。向莫道人投去感jī的一瞥,小声道:“多谢师兄提醒。”
他适才一见张衍,觉得xiōng臆之中有股火气左右冲撞,极yù要发泄出来,他修道多年,自己情绪本是极易控制,可是那一刻却几乎按捺不住。
到了此时,他只以为自己是修行那小神通时过于jī进,导致行功过猛,根基有所不固的缘故。他想了想,觉得眼下也无需多虑,等着那大比之后,回去再好生调理就是了。
石崖上几名执事道人见阵中出得人来,有一人站了出来,上前对着张衍一稽首,指了指后方,道:“这位师兄,还请去崖上楼阁安坐。”
张衍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见自己这处山壁上有几座飞阁。翘角飞檐,倚在壁岩之中,不过他做站这处山崖,与那对面十峰山一比,却是矮了半截。他冷哂一声,道:“不必。”
言罢。他把剑丸一催,化一道光华纵入云中,袍袖一甩,便放出了一驾飞榻,稳稳往上一坐,所居之高,竟是与那十峰平齐!
峰上诸弟子见了这一幕,先是怔忪,随后纷纷怒道:“此人狂妄!”
任谁都看得出,张衍这番举动,却是明摆出了一副与那十峰山分庭抗礼的架势。
杜德神情冷漠依旧,但身上素袍却是无风自动,眸光亦是凌厉了几分,玉阶之下众弟子皆感心颤。
此刻那第十峰上,坐着一名眉清目秀,玉面朱chún的男子,乃十大弟子排名最末的方振鹭,他在十弟子中年岁最小,但为人自视甚高,最是傲气,见了张衍如此做派,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哪家弟子这般不知规矩。竟敢与我等比肩?来人……”
他话一出,身旁一名女修立刻踱步上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姑爷,大局为重,不可逞一时意气。”
方振鹭修眉一挑,哼了声道:“既如此,且先不与他计较。”
那执事道人一阵愣怔,回过神来之后,顿时一阵气急,忙驾云上来,急急嚷道:“师兄怎可在此处落脚?请快快随贫道下去吧。”
张衍笑道:“怎么,难道门规有定,不许我停驻此处么?”
执事道人不觉一噎,嚅嗫道:“这却是没有……”
张衍笑道:“既如此,我在此也与人无尤,这位师兄请回吧。”
执事道人心中觉得不对,但思来想去,却又拿不出反驳的理由,憋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道:“师兄这般执mí不悟,我自会却禀明师长……”
张衍一甩袖,推出一阵清风,道:“请便。”
执事道人无奈,悻悻降下云头。
他说是禀明师长,实则不过找个台阶下而已,莫说他人微言轻,说话无人理会,就算把话递了上去,又哪有人会来为这等小事来费神?
这时一股寒风骤来,吹动袍袖猎猎,张衍眼望远山,斗志高昂,他自忖此行是为夺那十大弟子之位而来,此是堂堂正正之举,又何必躲躲闪闪,瑟缩在后?
此时十大弟子还有三人未曾到来,大比未始,纵然有人心中不忿恼火,对他怒目而视,但却也没人甘冒大不韪上来寻他麻烦,便是真个上来,张衍也是不惧,今rì到此,就是以要此坚躯,撞出一片晴天来,与人相斗,正是求之不得!
心有意,则气形于外,他这边孤悬长空,蹈虚独坐,顾盼四方,在气势之上自有一股刚勇无回之气,恰似出鞘寒刃,锋芒毕lù,咄咄逼人。
过得有半柱香的功夫,张衍来时那山谷之中云雾一滚,忽然一声响动,阵门大开,又有一名神sè冷峻,英气逼人的白衣道人步出大阵。
他眼中冷芒如电,在那各家峰头之上扫了一番,被他看过之人,凡功行不及他者,都是觉得心底一寒,皮肤之上起了一层细密疙瘩。
这白衣道人待撇见张衍端坐云中后,立时拔地而起,化一道青云上得天际,身立虚空之中,负手道:“张师弟好闲情。”
张衍长笑一声,道:“宁师兄,需知此间风光独好。”
宁冲玄回身而望,眼见得山峦重重,高低起伏,十峰山在云中若隐若现,赞同道:“说得好,唯有登临绝顶,方能抱揽群山,xiōng容百川。”
他们二人在云天之上高谈,底下阵势又有变化,隆隆几声响动后,接连出来了几个人,当先一人,正是黄复州,他神sè沉稳,面孔方正,踱步时不快不慢,。
他身后乃是一个女子,云髻峨峨,身姿款款,只是面上罩了一层轻纱,只lù一双妙目在外,叫人难以窥见真容。
这两人出阵门之后,只是略带惊异地看了张衍那处,尤其是那道人,眼神略显复杂,但倒也未有什么出格之事,便随了执事道人去了崖阁之中。
站在萧傥身后那洛师弟,自黄复州出来之后,目光便一直跟随着此人,一瞬不瞬。
黄复州似也感觉到一道犀利冷芒始终投在自己背上,他一路只当不知,只是行至那阁楼门前,借那掀帘之际,脚步顿了一顿,似要转身望去。可就在这时,他背后那女子突然上来两步,轻抬玉臂,主动将珠帘一掀,低声轻语道:“黄师兄,可别忘了真人的吩咐,勿要与那世家中人起了什么冲突。”
她声音细声细气,软糯轻柔,甚是好听,但黄复州却觉得心中一闷,他沉声道:“真人吩咐,我自是记得,师妹无需提醒。”
那女子点了点头,柔柔一笑,道:“那便好,师兄先请。”
黄复州看了她一眼,再不回头,迈步踏入阁中。
萧傥瞧了瞧,冷笑道:“黄复州果然不死心,今朝又来此地,洛师弟,此番可有胜他把握?”
洛师弟把身形站得笔直,目光森然,锵然道:“四十五年磨剑,正待一雪前耻!”
这刻已到寅时,天边微亮,朝白yù发。
又过得有半个时辰,一轮旭rì破夜而出,自龙渊大泽之上升起,霎时放出金霞万丈,天空yīn霾散尽,絮云点点,灿灿若染。
就在这时,众人一个恍惚之间,却见一点亮芒忽现,似是自那朝阳中跃出一般,随着一声久久不绝的长啸,化一道瑰丽长烟飞来,瞬息而至,眨就落在了那第二峰上,整座山峰霎时放出一道道金红霞bō,辟空映rì,流转不息。
宁冲玄看了一眼,冷声言道:“是那霍轩到了。”
霍轩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二,张衍不觉多留意此人几眼。
不过此人竟不似其余诸等携了弟子而至,而是孤身前来,倒也显得特立独行。
溟沧派中五大族,分别为陈、杜、萧、韩、苏。
陈氏乃是第一大姓,但其与另几族不同,并不只是栽培后辈弟子,还从诸多小世家中提携出资质出众的弟子,招赘入门。
十大弟子中,霍轩与方振鹭二人皆是陈氏女婿,他们原本乃是盛宗小族出身,虽有天资,但前路艰难,直至入赘陈氏之后,方才得了鼎力支撑,进而鱼跃龙门。
只是霍轩虽是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二,认为是继齐云天之后,最先可能成就元婴之人,但却也颇有一些人看不起他的出身,反而方振鹭排名最末,却无人诟病。
这时忽听得北位之上cháo水隆隆,似万瀑齐至,千江奔流,宁冲玄举目望去,高声道:“齐师兄到了!”
……
……(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大比启幕欲争先
这声音方出,众人无不看去,就见天边横来一道江水,玉波翻腾,白沫如雪,两条狰狞墨蛟项扣金锁,拖一驾墨盘龙蟒锁厢车,搅起波涛,滚浪前行。-
齐云天一身伏波玄清道衣,丝绦束腰,大袖如云,神sè沉凝,身侧站有两个捧卷道童,端坐车架之中,正往此处而来。
不出片刻,车架就在第一峰落定,他抬袖轻挥,便将那浩荡之水一收,似是万顷天水齐落,忽闻一声大响,连整座山头都被撼动,轻轻摇了一摇,再看去时,那层层大浪已是消弭不见,只余隆隆震音。回荡不绝。
此时除了那第三峰独缺一人之外,十大弟子已至九人,其余八峰之,无论师徒门下,抑或是世家弟子,都是起身稽首,齐声道:“吾等见过大师兄。”
齐云天立在峰巅,他身形高大笔直,巍巍如山,崇如高岳,如炬双目环视一圈之后,在那第三峰微微停留,便略了过去,曼声道:“诸位师弟请起。”
诸弟子闻言,纷纷站直身形。
就在这时,有一个手持骑鹤女童飞来,大声言道:“见过齐真人,钟师叔因需闭关参玄,正值紧要关头,此次大比恐不能至。”
这话说得极是清亮,清清楚楚传到在场每一人耳朵里,齐云天淡淡一笑,言道:“钟师弟修行勤苦,此乃我门中幸事,此次大比,不来也罢。”
十大弟子之中。唯有这个钟穆清已是百多年不曾在大比之露面。
此人原是孟真人弟子。与齐云天乃是同门师兄弟,年岁也是相当,只是功行却略差了一筹,当年门中大变之后,他被秦真人看中,要去做了徒弟。
钟穆清虽是十大弟子之一,大比屡屡不至,但却偏偏无人置啄。
这全是因为秦真人在门中地位超然,乃是前任掌门之女,背后隐隐还有渡真殿中几名长老支持。无论是世家还是师徒一脉,即便拉拢不了她,却也是不想开罪于她。
索xìng这位真人也甚少出现,从来不管门中之事。前次若不是三泊湖妖劫掠了她弟子去,她也不会去那竹节岛露面。
钟穆清不来大比,想必也是出自秦真人的授意,免得掺和进门中之争。
如霍轩,杜德这等世家弟子早已是对此习以为常,况且这十大弟子之位,一人只能占据三百六十年,此人便是回避争斗,也总有挪出座次的那一rì。
齐云天到场之后,似是带来了一股庞然无俦的威势。其余八峰皆是寂然无声,世家门下更是远不似起初那般谈笑自如。
张衍暗暗点头,齐云天当之无愧三代大师兄,世家弟子之中,暂还无有能与其争锋者。
难怪师徒一脉实际在十大弟子之中只有三人撑住场面,却也往往能占住风,只他一人,便能力压群雄。
张衍转首往第二峰看去,传闻那人距离那元婴之境也是一步之遥,只是这一步若是跨得不好。所成就的元婴便无法臻至完满,也不知此人何时才会迈出。
霍轩孤独一人坐于峰顶岩石之,默然无声。
此人脸颊消瘦,眼窝略陷,一身灰岚织阳道袍。看起来貌不惊人,只是眼底时不时闪过了一抹令人心悸的jīng芒。
此时谷底那阵中又见动静。陆陆续续走出来三十余名化丹修士,这些人能闯过大阵,手下也至少败了十数名同门,俱都称得是溟沧派门中英才俊杰了。
任名遥步出阵门,他本是昂首阔步,只是一眼便看见张衍和宁冲玄坐于云烟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sè微微一变,身形也是顿了顿,止步不前。
身后有人出言道:“任师兄,何事?”
那人不等他回答,顺着他目光来一看,感叹道:“原来是宁师兄与张师兄,看这模样,想来这二位皆有意挑夺那十大弟子之位,倒是好胆魄。”
任名遥忽觉心中一阵烦闷,冷声道:“宁师兄得孙真人与齐师兄之助,倒是有不少胜算,可这张衍,却未必能成了,试问这峰在座之人,哪一个不是修道百年之?不过成就化丹境界未就,就敢觊觎那十大弟子之位,当真是不自量力。”
那人没有注意他脸sè,不觉笑道:“师兄此言谬也,这张师兄入道晚不假,但却飞剑之术高明,又有五灵白鲤锁这等法宝相助,胜机是小,但却也未必会输啊,与那世家几人斗一斗又如何?”
任名遥哼了一声,便转身走开了。
他之所以不忿,那是因为他曾也被齐云天选中,只是后来不知如何,此事却又不了了之了。
他不过是孟真人记名弟子,又不是范长青那等齐云天的心腹,自是并不明白其中真正原因是由于牵扯到了两派斗法,却反而怀疑是张衍抢了原属于他的座次去,心中哪里会甘心。
待众弟子各安其位坐定,齐云天命童子点起香炉,又自童儿手中拿出一卷法卷,解开软绳束扣之后,摊开在桌案之,默念法诀,须臾,把手一指,就有一束金光shè出,顿时现出无数符文金箓,与那袅袅青烟一般冲了云霄,同时言道:“弟子等恭迎真人法驾。”
忽然间,只听得云中大响,仙乐阵阵,天空之中忽放异彩,瑞霭千条,祥光万道,隐隐约约看见数个身影,只是各分东西,壁垒分明,不在一处。
张衍知是门中那几位洞天真人已到,只是云中气流卷荡,光sè瑰丽,不能一窥真容,是以到底来得几人,他也是看不出来。
十峰山诸弟子见得这异兆,或揖或跪,都是赶忙下拜,齐声高呼,道:“弟子拜见诸位真人。”
云中有悠远声音传下,道:“众弟子免礼。”
齐云天直起身来,又道:“诸位真人在,门中弟子已是齐至,大比可始否?还请诸位真人示下。”
过得片刻,就听有一把浑厚声音言道:“准。”
登时,溟沧派山门之中,雄浑磬钟之声再度响起,远远传了出去,久久回荡于天际之中,惊起无数戏水灵禽,一群群自那龙渊大泽之振翅飞起。
与此同时,十峰山外,已是聚涌来了数万名弟子,此来都是为一睹十大弟子风姿。
但他们已是距离那处实则极远,尽管修道之人眼力非比寻常,但穷极目力,也只是依稀可辨。
因为自家恩师此番也是入得十峰山中,刘雁依,秋涵月,田坤,以及汪氏姐妹亦是站在飞舟,远远观望。
刘雁依正与秋涵月说说笑笑,忽有一道飞烟而来,到了飞舟之一立,现出一婀娜身影来。
众人一看,却是那齐梦娇笑盈盈站在那里。
刘雁依惊喜道:“师姐怎不去那大比,反而来此?”
齐梦娇微笑摇头道:“师姐我修为不高,去徒然丢恩师的脸面,还是不要掺和了。”
秋涵月来挽住齐梦娇的柔臂,嘻嘻笑道:“师姐不去最好,我知师姐有一法宝,可观百里之外风光山sè,今rì定是带来了?”
齐梦娇眼波一转,叹气道:“却是被秋师妹猜中了。”
她手一翻,就从袖中拿了一面银镜出来,纤指一点,就将其中荡出一抹云光,扩至三尺大小,光影闪烁,不多时就从中现出此时十峰山中情形来。
在场诸人不免一齐望去,只见此时那场中出来一名大约六七岁的童子,只是神情肃穆,行止做派都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汪采婷“咦”了一声,讶道:“怎么门中大比,还有小娃娃在此?好生奇怪。”
齐梦娇低声言道:“师妹慎言,此人乃是门飞剑之术第一的荀一鹤荀真人,德高望重,修为jīng深,乃是此次大比裁正。”
众人都是低呼了一声,不觉凝神细看。
十峰山前。
张衍看了一眼宁冲玄,见他此刻还并无出场之意,正思忖自己是否此时下场,这时却见一个人影抢了出来,高声道:“孟师座下记名弟子,任名遥,特来请教方师兄。”
他足踏飞鹞,一袭青衫,两袖乘风,外貌也是俊逸,立时引来一片注目。
任名遥所修习的功法却并非是五功之一,只是后来得了一名元阳派长老毕生苦练的剑盘,自觉用得颇为趁意,特意请了孟真人改了一门威能颇大的功法予他,自认为功行也不是差。
这番他第一个抢身而出,也不要求能胜得那方振鹭,只要能与其同门斗个有来有回,最好是能战败几人,使他能在诸位师长面前露得几分脸面,便算达到目的了。
门中大比,通常而言,除非事涉十大弟子之位更替,十大弟子不会亲自动手,只是命门下前去比过,而他们在一旁指点品评。
此也是门中惯例,至少在大比之,每一名前来讨教的后进弟子,若是与他们修为相差较远,他们便皆有指点提携之责。
似当年黄复州战至萧傥面前,便是只用言语说退了他,根本未曾动手,当初也是惹得一干世家弟子钦佩不已。
只是任名遥却不曾想到,方振鹭听得有人向自己邀战,他本也不yù出战,但转念一想,这大比第一场,也不要太过难看了,因此挥退一名yù要前的同门,傲然起身,道:“此阵我亲自前会他,尔等无需插手。”
……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毒言乱心 假痴不癫
方振鹭自峰一步踏下,脚下飞浪托体,翻滚不休,顷刻间便到了场中。
任名遥一怔,本以为与方振鹭门下斗个几场,让孟真人能留意到自己功行jīng进也就是了。
可却万万没想到,此人居然亲自下场,不禁一时有些错愕。
不过他转念一想,能与十大弟子相斗,自己只要能撑过几个回合,能在诸位真人目注之下露几分脸面,却比与此人门下相斗还要好不少,因此他很快又振奋起来,来稽首,道:“方师兄请了,还望多多指教小弟。”
方振鹭大刺刺一挥袖,脸一副漫不经心之态,道:“任师弟不必拘礼,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虽然任名遥明知自己远不如此人,可是这句话还是刺得他一阵不舒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那便恕师弟稍候得罪了。”
远处那荀长老站于半空之中,眼睛半开半闭,并不出言相扰。
门内弟子大比,各展神通手段,有时斗至酣处,收手不及,受些小伤也是难免,但若是战况激烈,一旦有了xìng命之忧,便需他及时出手相救了。
张衍凝目看去,他事先也做过一番探究,这方振鹭乃是丹成三品,所习功法亦是源自五功三经之一的《玄泽真妙洞功》。
不过此人虽与萧翮所习功法相同,但却已是突破窍关,凝聚了法力真印早把丹煞练得收发由心。
修士真印一旦凝聚,便是功法所学一样,但所使手段却是千变万化,各不相同。
任名遥喝了一声,脚下飞鹞一声啸叫。便带他冲在晴空。
他把袖一挥,就有一只剑盘飞出袖囊,在半空中盘旋绕转,放出一缕缕细若游丝的光华,灿灿生辉。
他骈指一点,道了声:“疾!”
这一声出,便从剑盘中杀出一道粗如儿臂的剑光来,继而一震。爆散出万条剑气。如烟火迸shè,乱洒下来!
方振鹭笑意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似是并不当做一回事,只是却从他身后浮出一只只大小不一。如珍珠冰玉般的水团来。
这水团大有一拳,小似米粒,如琥珀透明,晶莹剔透,环绕于他周身下,彼来此去。飞旋不定,被那朝阳一映,竟散发出七彩虹光,sè彩斑斓,绚烂夺目。
那万余条剑光奔杀下来,与这水珠一撞,竟似撞在万年坚冰一般。发出叮当响声,金光爆散。纷纷弹开。
方振鹭站于其中,似是丝毫不受影响,笑了笑,宏声出言道:“你这法门,乃是取巧,类似元阳剑派之法,假托外物,但却未得真传,功法不合,看似威力宏大,百年之内,争斗起来或许他人不如你,但过得百年,你在修为之必定弱于同辈,此乃舍本逐末之举,我若是你师长,必定弃你如同敝履。”
他身为玄门世家弟子,口舌之中自不会给任名遥留下任何情面,把他短处全部掀了出来,贬斥得一无是处。
但却也不好说他不是,毕竟他所言句句直指要害,坦言说出了任名遥眼下功法之弊端及rì后危害。
任名遥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害处,原本他所学的功法也是按部就班,可孟真人传了功法后便对他不闻不问。周围与他一般拜入门下的弟子,却一个个法力超过了他。
他怎甘心在洞府中rì复一rì苦磨?求成心切之下讨了这门功法来,后来愈修炼愈是察觉到了其中不妥,但如今他凝丹六品,再想回头已是难了。
此刻他被方振鹭说得心烦意乱,如同被重锤一锤锤敲打在胸口,情绪有些失控,愤然一声大叫,一点那剑盘,此物一震一转,霎时激shè出十数道犀利金华。
这光华凝如金束,一出现时,便发出嗖嗖之声,如飞星疾电一般,眨眼便至。
这些金芒俱是他炼化神兵所成,与那些寻常剑气截然不同,原本是想与方振鹭斗几个回合之后,再作为自己杀手锏所用,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被言语一激,免不了有些进退失措,便想用此法来找回几分颜面。
方振鹭神情略讶,点头道:“这却还有点样子。”虽如此说,那他却仍是没有任何躲避动作。
那金光一落,将那水珠撞碎一串,飞溅出去,竟然只一冲便杀入内圈之中。
任名遥不禁面一喜,然而下一刻,他却又神sè一僵。
那一道剑光不过才入得数寸,就见那成百千的水珠一滴滴飞将起来,接踵而至,不断击打在那光华之中,似珠玉落盘一般,不停发出清脆震动,剑光立时被其震得东倒西歪,溃不成形,不旋踵,便破碎崩裂而去。
但此次任名遥大吃一惊,这剑芒每一道皆是花费了不少心血练成,却不想在此被彻底毁去,他把牙一咬,把法诀一引,剩余十多道剑光接汇成一道如掌宽,长有丈许的剑虹,再度杀将下来。
方振鹭面稍稍认真了少许,心意一动,主动将水珠迎了去,与剑虹碰撞在了一处。
这晶莹水珠纷纷爆裂,然而却并不散失,而是随碎随聚,随灭随生,像无数冰晶将那犀利剑光包裹住,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被其消磨而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任名遥脸sè大变,他还不及心疼那十数道剑气,脚下那只飞鹞突然悲鸣一声,便被冰珠洞穿,随后便见无数冰珠玉雹如雨而至,他惶急之下忙召那剑盘过来,激起一轮剑光抵御,哪知毫无半点作用,轻而易举便被穿透击散,直shè过来。
眼见他似是再也无法阻挡,那边似是正在打瞌睡的荀长老突然一抬眼,伸出食指一点,一道清清剑气横过,刹那间,如烈阳融雪一般。将那些水珠泯灭而去,他瞧了一眼方振鹭,淡淡言道:“此战,是方师侄胜了。”
方振鹭暗叫一声可惜。
任名遥灰心丧气,不得不弃盘认输,没自己苦练多年之法,却被他人轻描淡写破去,颓然稽首道:“多谢方师兄指教了。”
方振鹭看了他几眼。忽然一笑。道:“你也与我斗过一场,也算有些缘分,我便再赠你几句良言,你资质原本不差,修道也不过数十载。若能将所走歪门邪道的功法尽数废去,或还有被你恩师再重新看重的一rì。”
说完,他一拂袖,就踏烟云而去,回了峰坐定。
任名遥听了他这一番话,失魂落魄回到了崖下。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在山壁崖阁之观战的黄复州看了他这模样,似乎想到了当初自己,心中也是感同身受,不禁摇头道:“可惜这任名遥了,资质功法皆是不差,若他能定下心来与方振鹭周旋,定还能再周旋几个回合。不致如此毫无还手之力。”
他身边那女子闻言转过首来,柔声言道:“黄师兄。那又如何?他再挣扎,终究还是要输的,不明大势者,便是与其一般下场。”
黄复州听完之后,默然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秦真人为何非要我去阻那张师弟?”
此女轻轻一笑,道:“真人之意,奴家怎能知晓?但只需师兄依言去做,无论胜败,终是有你的好处的。”
黄复州不觉点了点头,他也是心知肚明,此一步走出,从今往后,怕是得不到齐云天的信任了,若不是顾念养悦岛同门,也不会就此答应了秦真人的条件。
不过他并不似任名遥这等心志不坚之人,既然已有了选择,便不再去多想其他,那只会徒然乱了自己心境。
这时那云天之中,宁冲玄也是望了眼任名遥,摇头叹道:“任师弟原先倒尚有几分锐气,但如今被那方振鹭几句话夺了心神,落于孟师伯眼中,今后怕是难堪大用了。”
张衍赞同点头,师徒一脉弟子,首重心xìng,其次才是修道资质。
而当年之所以宁冲玄yù要引他拜入齐云天门下,也正是因为出于这个缘故。
而任名遥急于求成,一遇挫折又丧魂落魄,也难怪孟真人当初只收他做了记名弟子,便不再来理会了。
任名遥与方振鹭退下去后,此时又有一人踏一道飞烟入了场中,此人发髻歪斜,胡须未加修饰,衣袍尽是污渍油腻,看起来落魄已极,他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扯开衣襟,向着第八峰喊道:“洛清羽,洛师弟,我来会你!”
张衍见其并非是从谷中闯阵而出,也不是自那十峰山下来,倒能大模大样站在那里叫阵,不觉微微一讶,问道:“宁师兄,不知此人是谁?”
宁冲玄冷声言道:“此人名为周用,师弟该是听闻过的他的名字。”
张衍恍然点头,不由打量了此人几眼。
这周用本也是入赘陈氏,只是后来听闻曾与一女妖纠缠不清,甚至诞下一子,致使陈氏大怒,命他亲手杀了那女妖及那亲子,周用迫不得已手杀了这对母子,但自此之后,却是自暴自弃,后来更是从十大弟子之位退了下去,这才轮到那方振鹭出头。”
洛清羽听到叫阵,目芒一闪,也是自峰站起,纵了一道青芒下去。
周用见他下来,却是微微一笑,将手中酒壶一扔,随后手一招,竟将全身丹煞汇聚一处,激发出道道浑厚如膏的黄芒,扩至百丈大小,竟是不待其站稳,便悍然撞了来。
洛清羽见状哼了一声,霎时碧芒大盛,漫空皆是绿意,眨眼之间,两者便毫无花巧地撞在了一处,随后一声爆裂震响,平地旋起了一阵风暴,压得满山草叶低伏,山外数万弟子听得此声,皆是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两道人影从中一分,周用嘴角挂着血迹,踉踉跄跄退了开去,喘息道:“洛师弟,是师兄输了。”
荀长老眼神波澜不惊,沉声道:“此场比斗,乃是洛师侄胜了。”
谁也未曾想到,竟然胜负分得如此之快。
洛清羽身有半只袖子也是支离破碎,手臂露在了外间,只是他皱着眉头道:“周师兄,你明知我有神通护身,却还用此等蛮横之法,明明是在求败。”
周用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然后仰起脸,对着天那数个朦胧光影喊道:“若论修为,我也不差,但神通不敌,却是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他大笑一声,驾烟而去。
洛清羽身脸sè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暗道了一声不好。
张衍看了看那周用远去身影,脸却是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宁冲玄眼中骤然shè出一道冷芒,一振衣袖,飘至场中,向那第九峰抬首看去,冷声喝道:“苏闻天,我来会你。”
……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刀剑齐飞决胜负
十峰山之上,有一团宽有十数里的祥云飘dàng,瑞霭横空,光若流bō,霞似滚烟,溟沧派四位世家洞天真人端坐其上,皆是目注下方,观望大比。
占据西面之位者,乃是一位神气清雅,貌若处子的年轻道人,此是萧容鱼萧真人,他见周用说出那番话后,不禁指着笑道:“这小儿辈倒也有几分眼力。”
韩真人坐于南位上,他眼若流星,仪容秀美,眼梢向下一撇,口哼了一声,道:“自作聪明。”
萧真人却是身子向后稍稍一仰,洪声一笑,摇头摆手道:“不怪他,不怪他,这分心意终是好的,韩师弟,那宁冲玄当真叫阵苏师侄,果不出你所料啊。”
韩真人哼声道:“如今千年魔劫yù起,此等关头,掌门真人所求者,不外乎是想压服我等罢了,又不是想那山门分崩离析,最后闹得不可收拾。”
韩真人笑着赞同道:“韩师弟说得不差,然则此一局我等当如何?是铁锁横江,拒之于外,还是让开门户,由得他去?”
东位之上,所坐者乃是杜真人,他神情谨重严毅,端坐在那里时,法度森然,举止有规,听得此言,眼眸一凝,闪出两道寒光,一开口就是铿锵之音“万万让不得!掌门真人之心甚大,今rì退一步,明rì就要退两步!”
萧真人脸上微微带笑,不置可否,向北起手一拱,朗声道:“陈师兄如何看?我等是守?还是退?”
此言一出,韩、杜二位真人也是一同随他望去。
北位之上坐着一名苍颜白发,两鬓皆霜的老道人,身着一袭锦兰织银玄御袍怀抱拂尘,似在闭目养神,浑身气息渊沉难测,不可揣度,他眼皮微微一抬,缓声言道:“昔rì那枚棋子,当在今rì用上了。”
说完,闭口不言。
萧真人神sè略动,缓缓点头。
杜真人沉声道:“当如师兄所言。”。
“那便如此了。”
韩真人冷然一笑也不多说,伸手一点就有一物飞下,直往第九峰上落去。
苏闻天被宁冲玄叫阵,心中也知缘由,冷着脸站起身,正要下峰去时,却忽见一道符箓飞下,飘至眼前,他先是一怔,随后一喜左右一看,见除他之外,皆是无人可见暗暗伸手接了之后,往袖囊中一藏。便身化长烟去,到了场中。
张衍看宁冲玄向苏闻天发难,心中暗道:“果是如此。”
十大弟子中,玄门世家共是占了六个座次去,宁冲玄究竟会挑战哪一个他事先很是思量了一番。
世家四大真人之中,唯有苏氏没有洞天真人在位,听闻是百多年前因为一场变故逝去了。
这样一来选择苏闻天下手,非但可避免和其余几位弟子背后的洞天真人直接对上而且苏闻天排名第九,仅在洛清羽之下,与宁冲玄修为差距也是不大,乃是最为合适的突破口,任谁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不过张衍心中也知,表面看来的确是如此这般,但掌门真人能在百年之内渐渐扭转门中师徒一脉颓势,用意又岂会这般简单?
就如先前连续打灭几个小族,好似咄咄逼人,而在大比之前,偏偏却又沉寂不动,这一进一退其实大有深意。
先是示威宣jǐng,再是缓和退让,显见得是要告诉世家中人,下一步是继续逼压,还是以和气收场,只看他们在大比之上如何选择了。
张衍目视场中两人心道:“此局当是关键!”
若是这一场世家主动退让下去,由得宁冲玄顺利胜了苏闻天,想来今后山门之内当会平静一段时rì了。
但若是此战出了什么变数,师徒一脉岂肯干休?怕是又要掀起什么风浪来了。
张衍为夺那十大弟子之位,心中也有几分计较,想了种种对策,眼下伺机待动,只需等到这一战局势明朗,便可做出决断了。
想到这里,他按住心神,仔细观摩场中二人争斗。
苏闻天下巴略突,鼻隆颧高,双目细长,能顾双耳,虽不丑陋,但也生具一副奇相,他与宁冲玄互致一礼后,便把身躯一晃,退开三十丈之外。
他所修习功法乃是五功之一的《青灵显化元微法》,此功法与人争斗之时韧xìng极强,不易落败,但却有一桩缺陷,若不习到高深处,攻敌手段却是稍弱。
他经常听闻宁冲玄的名声,却从未交过手,因此决定先试试对方的斤两,就把手一拍,顿时有一道青气飞出,汇成碧盈盈的一团,向下落来。
宁冲玄身躯不动,眼中冷意顿生,自顶门上有一道剑光飞起,两下一触,凭空发出绳锯之音,只眨眼间,便将这团青气扯裂割碎,那剑光犹自一闪,又出去了数十丈,方才散去无踪。
苏闻天小吃一惊,适才虽是随手而发,存着试探之意,但见其接得如此轻松,却有些意外,不觉眉梢一挑,暗暗起了jǐng惕之心。
宁冲玄所修《云霄千夺剑经》乃是杀伐之术,最擅攻敌,自是不愿由得对方施展,喝了一声,一道烟气从卤门之上飞出,霎时凝成一道道寒气森森的剑气,向下一指,便如雨攒shè而下。
苏闻天嘿了一声,把身躯一震,只听闻一声声的呼啸响动,身上就有无数青光生出,化作蔓蔓青索,摇摆不定,扶摇向上,与那剑气一触,虽被斩去少许,却也生的极快,顷刻便又复原。
宁冲玄神容平静,只是目光凛冽,寒气森然,身形不动,只心意流转,就有一道道剑气飞出,这剑诀飞驰间,只见光芒闪过,便在那青气之中犁出一条条沟壑,犀利之极。
苏闻天神情沉稳,他并不敢小视对手,小心挪转玄功,在那泼雨般的剑光凌迫之下,那一丛丛青光前赴后继,不断割裂,不断生出,似青草一般斩之不绝,除之不尽,将内圈庇护得稳稳当当,不至有失。
斗了半晌,宁冲玄突然把法诀一捏,自背后陡然飞起一道模糊剑影,似飞矢一般,只一闪,须臾就至眼前。
这一下来得极为突然,苏闻天一惊,只觉寒气割面,一股危险之意浮上心头。
但他反应也快,突然把玄功一转,那碧光霎时由柔转刚,有一道宛如实质的青刚巨影升起,似桩柱一般,撞在那剑芒之上,顿时爆出一声沉闷轰响,震得他耳膜发疼,好一会儿方才回复。
苏闻天暗自心惊,不禁忖道:“这宁冲玄入了彳坍境界也不过二十余年,想不到竟已突破了窍关,着实不可思议,难怪得孙真人如此看重,幸好他尚未凝聚法力真印,否则应付起来也不能如此从容了。”
见对方尚不能突破他护身法门,他也是不急,任由那剑光在头顶之上往来纵横,暗暗等待时机。
再守御了片刻之后,他猛然察觉到对方剑气稍弱,知是对方由威转衰之时,双目遽尔一厉,把玄功一催,便有青气蔓出,点点清莹绿光散布在空。
不多时,方圆一里之内好似冒出无数萤火宵烛,闪闪似星,如挂万灯,随即他低喝一声,那百千群光顿时如蜂蚁攒聚,也是毫不客气向宁冲玄反击过去。
宁冲玄见上下左右光华繁威,形似织网一般,不绝罩来,把身一纵,竟是化一道锋锐清光,借剑气而走,只是一冲,便撕开青罗,去了圈外,丝毫也束缚不得。
宁冲玄与苏闻天jī烈交锋不过须臾,但却也试探出了彼此深浅,知道对方俱不是靠jī进手段可以拿下的,两人都是玄功修行有成,见此法不同,便不约而同换了沉稳法子,一边谨慎化解攻势,回护自身,一边耐心寻觅破绽,等待时机。
这一番交手,来来回回,从晨时末杀到申时初,仍是难见输赢。
两人都是小心翼翼,或攻或守,看似温吞如水,并不如何jī烈,但张衍看得出,但似这般才是更为凶险。两方都是在sī底下互相酝酿攻势,若是一旦有人lù出了些许破绽,必定会被对方立刻抓住,其实胜负只是顷刻之间。
十峰山上观战弟子自也能看出其中的玄机,都是凝神细望,目不转睛。
此时rì头渐渐偏西,晚暮将至,苏闻天小心动作,暗把那符箓捏在手心之中。
宁冲玄一手点出道道剑气,另一手始终背在身后,好像也是在准备什么。
待到申时与酉时交汇,就在夕阳沉坠的那一瞬间,天幕将暗未暗之时,两个人目光一闪,同时动了!
宁冲玄陡然冷喝一声,道:“斩!”
自袖中飞出一把五尺飞剑,刃似秋霜,寒气沁骨,化虹么去,倏然疾落!
苏闻天把眼一瞪,将那手中符箓一抛,也是法诀一掐,大喝一声,道:“疾!”
这符箓飞在空中,内中似有他物破茧而出,突然挣破束缚,就有一汪秋水也似弧刃乍现,此物一出,灼光蔽空,刺目yù盲,荀长老原本神情昏昏,可见了此物,脸上勃然变sè,脱口道:“丧神刀!”
这一瞬间,由于双方出手都是过于迅快,他想阻止已是不及,是以几乎是同时斩中对方。
只闻“嗤”得一声,剑虹过处,苏闻天一颗头颅冲天飞起!
而宁冲玄那处,一道弧光闪过之后,他也是被拦腰一铡两断!!。
第六十七章 虚一元命显神通
苏闻天与宁冲玄二人争斗得这般惨烈,也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见到两人同时被斩,顿时引发一片如cháo惊呼。
要知这两人乃是门中俊彦,后起之秀,皆是百年难得,尤其是宁冲玄,乃是孙真人得意弟子,若是他死了,岂不要引发门中世家与师徒一脉剧烈相争?
脑中瞬间想到这后果,场中有不少人脸sè苍白,惶恐不已。
但场中冷静者也是颇多,站在那里不言不动,眼中却是闪个不停,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衍目光深沉,一语不发,只是盯着场中直看。
苏闻天头颅飞起之后,飘在了空中,可诡异的是,并无半点鲜血流出,而且他那面上也是不见半点惶huò不安,而是笃定一片。
忽然,从他那断颈之中迸起一道绿光,如青玉脂膏一般,柔腻如油,往上一冲,把那六阳魁首一托一引,顿时又拉回了颈脖,重又接上,摆正之后,又是碧芒一闪,须臾伤痕淡去,复原如初。
他扭动了一下,又伸手mō了mō,长长出了一口气。
而宁冲玄方才被斩,也是自那断腰处飞出丝丝缕缕的绿芒,拽住上半截身躯,再往下一扯,上下身躯一合,顷刻间长好,那衣衫之上一阵光晕闪动,便抹了割痕去。
他把袍袖一摆,一捏法诀,光华一闪间,他将那把法剑召了回来,收起之后。往那虚空负手一立。面上冷峻依旧,神sè间前后竟没有丝毫变化,似是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
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远处透过银镜观战的汪氏姐妹与刘雁依也是看得怔住,半晌,秋涵月突然反应过来,指着镜中,拉住齐梦jiāo衣袖急道:“齐师姐,这是不是……”
齐梦jiāo吁了口气,她适才有些心紧。宁冲玄若是死了,可是当真要引发门内动dàng了。
她想了想,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我溟沧派十二神通之一。‘虚一元命气’,此法一成,只要一口元气尚在,哪怕肢体被四分五裂,也能运使神通拖拽回来,只要能在一时三刻之内续上,便能得不伤不死,宛如初时。”
她虽是说得轻巧,但是腰斩割颅这等景象却是给了汪氏姐妹极大震动,想想就觉心惊胆战。xiōng闷气短,休说那两人竟敢以身试法,还俱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这要心志何等坚韧?
汪采婷怯生生问道:“恩师他要对上这等人物,师姐你说他老人家会不会……”
田坤突然怒哼一声,打断她话,道:“闭嘴,恩师不会输!”
汪采婷印象之中,田坤从来不曾这般疾言厉sè,先是一吓。随后眼圈一红,委屈道:“你凶什么,人家也是担心老师。”
汪采薇也是咬紧下chún,眉宇泛出一丝忧sè。
刘雁依蹙起眉头,她起先还对自家师傅要对上何等样的对手没有清晰概念。适才前两场比斗也是看得不甚了然,可此时却是有了深刻体会。十大弟子个个皆非等闲之辈,一个不巧,就是落败身亡之局。
想到这里,她也是不免暗自忧心,道:“恩师也不知能否胜得这等对手?”
只是看汪氏姐妹那副模样,她又一惊,暗暗责怪自己,她身为门内大师姐,岂能自己先慌了?
她脸上lù出几分笑意,伸出玉臂,将汪氏姐妹一左一右搂了过来,柔声安抚道:“恩师功法修为岂是我等可以揣度?两位师妹,安心看就是了。”
汪氏姐妹见她神sè间一片轻松,语气也是信心十足,心中也是略略安心。
此刻场中荀长老脸sè稍稍恢复,对二人喝了声,挥袖道:“这局不分胜负,若要再战,且先回去调息,留待明rì。”
又摇了摇头,也是因为他关心则乱,适才也是被骇了一跳,可转念一想,就算他出手不及,但还有几位洞天真人在天上看护,又怎会容得自家弟子受半点损伤?
他现在也回过神来了,那一刀应只是丧神刀用符箓封起的一缕刀气,这些真器个个都是心高气傲,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连洞天真人驾驭使时都是客客气气,当平辈相待,又岂肯伺身小辈?
苏闻天对宁冲玄笑了笑,目光闪烁,道:“宁师弟,想不到也练成了这门神通。”
宁冲玄淡淡言道:“师弟初学乍练,不及苏师兄远甚。”,
两人眼神毫不退让的一对,拱了拱手,便各自散去。
宁冲玄回了云上,张衍取一道符箓出来,把手一指,便化作一只软云兜飘落下来,道:“宁师兄方才jī斗一场,定是元气损耗不少,不妨便坐下调息片刻。”
宁冲玄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往下一坐,调理气息起来。
张衍眼望远处,宁、苏二人战过之后,他也是琢磨出来了,其实适才周用一番话,也不是无因。
周用与洛清羽对撼之时,洛清羽身上分毫未损,不过是只去了一只袖子,而周用却吐血而退。虽说后者早已不是十大弟子,但功行却未必差到哪里去,如此毫无转圜余地的碰撞,洛清羽没有理由胜得如此轻易,只是两人乍合即分,当时没有几个人看得清楚。
但张衍却是看清了。
真实的原因是,洛清羽以一只手臂断开的代价,成功将周用打成重伤,只不过随后又以神通之法接了回去。
于是周用事后大声言明非是自己不尽力,而是面对神通无奈耳,此举想来旨是在告诫在座几名世家弟子,宁冲玄很可能也会使得这门神通,稍候若战,不要不加提放。
宁冲玄在玄光境之时。所练功法乃是金木之属。而那“虚一元命气”属木xìng神通,因此他十有**能在短时间内习得此法,周用想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借败战之机出言提醒。
不过此次大比,有几位洞天真人在后博弈,周用能想到,他们岂能想不到?。
张衍摇了摇头,不论周用此举是真心还是假意,或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总之与自己无关。他也懒得继续去想。
一刻过后,宁冲玄调息完毕,又神采奕奕站了起来,他眼闪jīng芒。自信言道:“苏闻天依仗已去,可我尚有手段未施,明rì再战,当可胜他!”
张衍笑道:“宁师兄适才所施展的,当是那门中‘虚一元命气’吧?果真有接续肢体之能,我本还以为有夸大之词,今rì一见,倒不愧是一门神通**。”
宁冲玄摇头道:“能杀你一次者,也能杀你两次,且此法极其消耗真元。也就这门内大比之上,仗着有师长看护方能施展,若是与邪魔相争,又岂能如此从容?”
张衍点头称是,他也是在外游历过的,与敌相斗之时,可谓是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是落败身亡,你被斩了身躯肢体去,立时便无了还手之力。就算有续命之法,又能如何?
不过若是遇上个不知底细的敌手,关键时刻,倒是可以出其不意,以伤换命。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又一人从谷中跃出,到了场中。
这人身躯比常人大了一倍有余。目如鹰隼,顾盼间神光隐隐,颏下短须浓密,头戴紫金冠,身上外罩淡青薄袍,能看得出其下隐藏的金甲棱角,脚下吞兽高靴,手持一根乌龙摩云棍,背在身后,一入场中,便横目四顾,一副旁若无人之态。
底下一阵窃窃sī语,不说师徒一脉,就是世家中人也有不少人不识得他,只能向旁人发问道:“此人是谁?”
有知道的弟子言道:“此乃是苏氏门下苏奕鸿,算起辈分来,当是苏闻天师兄的侄儿。”
听得苏奕鸿之名,众人方才想起,不过此人常年在外杀戮妖魔,很少在山门之中驻留,而且如今已在深津涧开府,广招门徒,自是更少见到了,没想到此次也来到这大比之上。
众弟子不由得都是振奋起来,说来这人也是声威赫赫,不由急yù想看其究竟本领如何。
苏奕鸿下场之后,仰脸看去,目光移到第八峰上,朝那洛清羽脸上看了一眼,便自掠过。
适才洛清羽已是下过场,若是再交手,那便要等到明rì,但却可与他门下弟子讨教,他自是毫无兴趣,目光一转,又向庄不凡看去。
围看众弟子不由得把心提了起来,算来算去,这苏奕鸿也只能叫阵庄不凡了,至于齐云天,倒没人敢做此等想法,便是其余九大弟子齐上,怕也不见得是他对手。
果然,那苏奕鸿目光凝定在了庄不凡面上,一瞬不瞬。
有些弟子已是手心冒汗,适才那场争斗看得他们心惊不已,如若庄不凡下场,这两人又会展开何等惨烈之战?
庄不凡目光下落,眼中四瞳闪出一股寒意。
出乎意料的是,苏奕鸿嘴角浮起一丝莫测笑意,却是又把目光偏了过去,随后一转身,望向了其余诸峰。
他这一举动,却是弄得场外众人莫名所以,难以理解,此人何意?难道是想与世家中弟子较劲?他难道疯了不成?
苏奕鸿目光从霍轩身上看起,再从杜德,萧傥身上一一掠过,随后停在了第七峰韩素衣面上。
此女乃是十大弟子之中唯一女修,生得花容月貌,玉骨冰肌,体态婀娜多姿,只是眉宇间略含幽怨,柔柔弱弱,我见犹怜。
苏奕鸿赞叹了一声,道:“倒是一个美人。”
他这番话大胆轻佻,尤其对象还是十大弟子之一,顿时让人瞠目结舌,震惊失语。
然而那韩素衣听了这话,倒也不见恼怒,只是静静视来,语气平和言道:“苏师侄谬赞了。”
苏奕鸿哈哈大笑一声,把外袍一扯,lù出了一身锁子金蛟甲,一扭头,往第九峰上看去睁目看去,宏声言道:“三伯父,侄儿在此向您讨教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全场轰然大哗。
诸人纷纷转念头,苏奕鸿这是何意?难道是自家人内讧不成?
荀长老一皱眉头,他也看不出这是闹得哪一出,上来叱喝道:“苏奕鸿,苏师侄方才比过,今rì已是不可再战,你若要讨教,待他明rì与宁师侄分出胜负再言不迟!”
苏奕鸿却是不语,只是笑着看向苏闻天,而后者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惊讶目光中站了起来,随后平静无比地说了一句话,道:“不必比了,我与这大侄儿早已交过手,十战九败,我不是他对手,在此认输就是。”
此语一出,全场顿时变得针落可闻,寂然一片……未完待续)RQ!。
第六十八章 两极星罗磁光
苏闻天当场认输,在场许多弟子一时都是惊怔,未曾反应过来,但在张衍这等明眼人看来,世家的如意算盘几乎已是昭然若揭。
宁冲玄先前与苏闻天一场激战,双方以平局收场,但若要分出胜负,显是需要再斗一局方可。
可是眼下,苏闻天直言不讳,自承不如这位侄儿,那宁冲玄要夺得第八峰座次,则非要与苏亦鸿斗上一次不可。
苏奕鸿乃是有备而来,众人只晓得他乃是一名力道修士,究竟有何本事尚不为人所知,但宁冲玄的底细却被他看去了不少,若是仓促对上,赢面却不是很大。
世家这一次出手,可谓奇兵突出,落子在了关键之处。
只要把宁冲玄拦死在局外,他们的目的便算达到了。
十大弟子还可维系原先格局,直至下次大比前,世家在明面之上依旧能占据上风。
这时场中有些弟子方才慢慢琢磨出味道来。
然而就在这时,苏奕鸿把棍一抖,震出一声呼啸之音,再往身前一横,浑身上下皆是澎湃欲发的斗志,大声言道:“宁冲玄,明日你可敢与我一战?”
他此举可谓步步紧逼,半点也不给师徒一脉喘息反应的时间。
这话一出,全场目光一向集中到了宁冲玄身上。
宁冲玄自是不惧,剑眉扬起,正要开口答应,可是就在此时,空中却飞来一个骑鹤童子,清声道:“宁师兄,真人命你速速前去相见,不得耽搁。”
宁冲玄默然片刻,便朗声言道:“弟子谨遵师命,不敢有违。”
言罢,他一句话也多说,便化一道长烟随那骑鹤童子而去。
见宁冲玄离去,苏奕鸿只是哼了一声,把手中神兵收了。
若是换得另一个人在此,定会开口讥讽几句,但他这个人虽修力道,可却并不是莽夫,知道口舌之言不过徒逞一时之快,却反而容易遭孙真人的忌恨,他是万万不会干这种蠢事的。
张衍点了点头,孙真人此举倒是来得及时,宁冲玄此时若是应战,算是入了世家彀中,但若不应战,在外人看来,那分明就是胆怯示弱之举,是以无论何种选择皆是不妥。
但老师相召,做弟子当然不能不从,至多有人腹诽几句,却无人会怪到宁冲玄身上。
荀长老见宁冲玄离去,便驾云到了前方,喝道:“苏奕鸿,你如再无欲要讨教之人,那便暂且退下,待明日再言。”
苏奕鸿昂然一笑,脚踩浊云,纵身往第八峰上飞去,竟是走得极为干脆。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针对宁冲玄而来,今日之举已是打乱了师徒一脉原先定策,此刻当要见好就收才是,若还是不知进退,怕是要逼其翻脸了。
此刻在场弟子,便是再迟钝之人,也看出来师徒一脉和玄门世家之间有了一番交锋,原本想要在大比之上一展身手者,此刻却都是犹豫不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蹚入这潭浑水之中。
然而张衍的眼中却是泛起一道亮芒,眼前这局面虽然出乎意料,但却比原先所盘算出来的还要好上许多,一股强烈的感觉的告诉他,自己的机会来了!
于是就在众人心存顾忌,不敢上前之时,他果断自云天之中落下,化一道迅疾剑光往场中飞去。
而那山阁之中,那名戴纱女子见得张衍入场,立时站起身,伸出手推了黄复州一把,低声提醒道:“黄师兄,该你前去了,不要忘了真人先前所言,务必要阻住此人。”
黄复州嘿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也不再迟疑,一声大喝,亦是一道化烟,几乎是与张衍一前一后,到了场中。
荀长老扫了一眼,他也是认得黄复州,便对其沉声言道:“黄师侄,你落后一步,且先退去回吧。”
黄复州对着荀长老稽首为礼,沉声道:“荀长老容禀,弟子此来,非是为那十大弟子之位,而正是欲寻这位张师弟。”
他抬起头,转而目注在张衍身上,眼神之中平静一片,起手一拱,道:“我自出关之后,曾在门中听得张师弟的名声,今日此来,正是欲想张师弟领教高明,还望不吝赐教。”
张衍先是一讶,随后浑不在意的一笑。
他虽与黄复州从未见过,但既来此,也无需去知道对方目的为何,只管放手一搏便是了。
于是稽首还礼,嘴中说得也是客气,道:“这位师兄说得哪里话来,门中大比,本是同门之间互证短长,既然这位师兄有意,在下敢不奉陪。”
黄复州点点头,不再多说,退开几步,身躯轻轻一震,也不见其有何作势,就有一道道如流星般的光华自他身后飞出,每一道皆是形如梭状,将身周十丈之内空间俱都布满,忽而缓驰慢游,忽而急厉一窜,似灵动游鱼一般,跳跃不定,极不安分。
他脸上肃然一片,不见丝毫轻敌之色。
他事先听得张衍名声,知道他擅长飞剑之术,后来又仔细问过那次张衍与涂宣之战的详情,对于如何对敌,心中已是略略有底,但临敌争斗,却还是小心谨慎,不敢有失。
张衍见其一上来就是守势,也不忙着出手,而是驾剑光绕此人游走一圈,过了不多时,他看准一个疑似薄弱之处,把手一指,就有一道剑光劈落下来。
黄复州低低喝了一声,伸手一点,就有一面一丈大小,两头浑圆的金芒闪出,如镜一般,光可鉴人。
那剑光往上一落,竟如吹皱池中春水,荡起层层涟漪,却不得破。
那剑光遇到拦阻,却是并不收回,而是在黄复州身周围来回旋绕,再度寻觅良机。
黄复州神情沉稳,只是站在中圈,身前那光华亦是如同光轮一般,随着剑丸绕转,也是丝毫不慢,将自己守得风雨不透。
他并不急于进攻,秦真人言及只要他应下对付张衍之事,不论胜负,承诺予他的好处皆是不少了。
因此他也不求能胜得张衍,眼下已是酉时初刻,再过得两三个时辰,便是第二日了,到时双方就需各自罢手,若要再决胜负,那就要等到明日辰时之后了。
张衍看其护得严密,就把剑丸一催,那剑光倏的一颤,霎时分作六道,自上下四面一齐杀来。
黄复州沉着应战,将法诀一捏,却见散布在空那一道道星光突然似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形如飞蛾扑火,往剑丸之上不停飞去,越聚越多,只顷刻间,就似蒙了一层黑气上去。
张衍这剑丸与自己心意相通,立时便察知那剑光略有迟滞,心中一讶,知道有异,不再强攻,将剑丸召回,细细一看,将其上有一条条始终挥之不去的黑线缠绕。
他沉吟片刻,起了丹煞往上一冲,过得几息时间,这才将其上杂质抹去,还原如初,黄复州深沉一笑,他这功法,名为“两极星罗磁光”,习练之时,需寻一处两极真煞地脉,昼夜不停,吸摄真砂,十年方能小成。
此光一出,能主动附吸在那飞剑法宝之上,但有沾染,若是不及时驱除,便会愈积愈多,慢慢侵蚀,直至将其彻底毁去,更增磁光之力,乃是一门剑修最为头疼的功法。
当日洛元化与他相斗,就是不曾提防这磁光,手中那枚剑丸差点被其毁去,之后用了长久时间方才将其慢慢驱除干净。
如今再此出关,功行更上层楼,如何对付剑修,已是有了些许心得,这正是他的底气所在。
因此他也是极其笃定,只待过得这两个时辰,今日便算应付过去了。
张衍转了几圈之后,也看出了对方目的所在,微微一笑,突然手中灵光一闪,将一物祭起空中。
此物前后有眼,头尾皆尖,只在天上一现,便化一道浮光掠影,往下啄了过去。
场中有弟子惊呼道:“五灵白鲤梭!”
黄复州非但不惊,反而大喜,心中暗道:“我等你已久,却是来得正好!”
那在岩壁观战女子也是情不自禁站了起来,面露喜色,黄复州一抖袖子,从中洒出一团黑若墨团的法宝来。直往那五灵白鲤梭迎去。
此物名为“囊羞兜”,乃是秦真人所赐,五灵白鲤梭一旦被其裹住,若无洞天真人出手化解,七日之内,却是再也无法使得,黄复州来此之前,秦真人就告知他,胜负无妨,只要找准机会,设法将张衍这件法宝困住,便算得竟全功了。
依黄复州先前想法,若是张衍久攻不破,定会使出此宝,此刻果然如他心中所料!
哪知囊羞兜刚刚刚飞出,张衍冷笑一声,就从他眉心处飞出一道清芒来,往此宝上一附,霎时将其定在空中,进退不得。
而那五灵白鲤梭却是无遮无挡,毫无顾忌往下冲来。
黄复州未料到有此变数,不由大惊失色,忙化光而走,只是灵梭在后面穷追不舍,须臾便追至身前。
他连额头之上冒出了急汗,甩手丢出一只玉牌,指望能阻挡片刻,但被那灵梭轻轻一啄,眨眼就化成齑粉。
黄复州顾不得心疼,只能在场中游闪躲避,不停将手边宝物扔出,只是皆被那灵梭一一啄破,最后再也无物可挡,忙大喊道:“我认……”
只是他还未说完,但见光华一闪,连破数道护身磁光,便从他肩头之上一穿而过。
第六十九章 飞剑无影却有踪
那五灵白鲤梭从黄复州身上透体而过后,又在空中一转,掉头过来,似还要啄下。
黄复州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此法宝虽不是杀伐之宝,不会一下要了他性命,但他此时站立不稳,稍一松懈就要跌下云头去,若是再伤得一次,那结果便难说得很了。
就在这紧急关头,一道剑光自旁出横来,“铮”的一声将灵梭震开少许,只听荀长老大声叱喝道:“张衍,此局是你胜了,还不快快收手!”
张衍一笑,把手一召,那灵梭一闪,就又落入他袖中不见,紧跟其后,又有一道清光飞至,眨眼就入了眉心之中,消失不见,他稽首道:“黄师兄,承让了。”
黄复州被五灵白鲤所所伤,他倒也是硬气,虽然鲜血淋漓,却硬是一声不吭。
他目光复杂地望了张衍几眼,最后道:“张师弟,前路崎岖,你且要小心了。”
这句话说得语气平淡,也听不出是好意提醒还是暗含警告。
张衍只是淡然一笑,他一路走来,见识过无数腥风血雨,大潮大浪,心性之坚,已不是区区言语能动摇,自是毫不在意。
黄复州又对荀长老一揖,便捂住伤处退了下去。
到得山阁之中,到原本挺直的身躯颤抖起来,因是伤得肺部,他嘴角也是有血溢出来,脚下一个踉跄。
这时香风袭人,一只纤手伸来,将他搀扶住,耳畔听得轻声柔语,道:“师兄,小心了,不要说话,且先处理伤势要紧。”
黄复州冲她一点头,然后抖抖索索从袖中取了一只玉瓶出来,那女子主动从他手中拿过,到了几粒丹药下来,托在白洁细嫩的手掌心,伺候黄复州服了下去,黄复州服下丹药之后,创口立收,被这女子搀着到了榻上,默默调息,不多时便自恢复了几份神采,他睁开眼,见那女子面带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一叹,惭愧道:“师妹,为兄技不如人,奈何!”
黄复州在“囊羞兜“被制之后,就知道赢不得张衍了,但是他仍是咬牙坚持,甚至将几件法宝都赔了进去,倒不是他有多么重视承诺,而是他要让秦真人知道,自己已是出尽了全力。
这番举动做出来,秦真人至少不会太过薄待于他,那女子听了此言,温热柔软的身躯靠过来,握住黄复州的手,轻声安抚他道:“妾身已是看到了,此番落败并非是师兄之过错,师兄不必自责,想来真人也不会怪罪你的。”
听她自称“妾身”,黄复州心中一定,秦真人曾言,若是他上场与张衍一战,这名门下女弟子便与他做了道侣,这样一来,日后养悦岛便也算是秦真人自己人了,此刻他虽输了,但对方显然并无食言之意。
如此便好,不枉他今日这番付出。
张衍轻松战退黄复州,众弟子皆是吃惊,还有人记得昔年大比之上,黄复州与洛元化从早到晚,日夜交锋,一连战了七天,还是不分胜负,直到最后一天,洛元化因剑丸被磁光侵蚀过甚,一夜时间已是来不及驱除干净,这才败下阵来。
谷中却有人不怎么服气,愤愤出言道:“依仗法宝之利,算得什么本事?”
立刻有人反驳道:“既然这法宝如此之好,为何他人不早些去取来?却偏偏轮到张师兄在用?小弟倒是有些不解,还请师兄分说一二。”
那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其余诸人皆在留意张衍举动,他至丹成一品之后可谓无人不知,是以谁也不认为,与黄复州一战之后他便会退下去,定是要向十大弟子其中人一人讨教。
许多弟子都在心中揣测,不知道他会选择峰上哪一人?
张衍心中早有定计,径自踏云来到第五峰前,举目望去,大声出言道:“萧傥!”
只是短短两个字,却是声震四野,引得十峰山上一阵隆隆回响,久久不绝。
萧傥手抚长髯,眼中冷芒乱闪,张衍直呼他名,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他神色虽不见什么变化,心中却已是隐隐有股怒气升腾。
站在他身后的洛元化上前一步,沉声言道:“师兄,此人适才胜了黄复州,便将他留给我吧。”
萧傥沉吟片刻,道:“也好,不过此人有那五灵白鲤梭相助,师弟切勿小心。”
洛元化出言道:“师兄是知道的,我并不惧怕此物。”
萧傥目注他片刻,点了点头,又多说了一句,道:“不要轻敌。”
洛元化皱了皱眉,转身向外,往前跨出一步,就见一道浮光一闪,瞬息之间,就到了山峰之下。
他往张衍面前一立,沉声道:“你要见萧师兄,先过我这一关。”
张衍只看此人驾驭剑光飞驰而来,其速之快,甚至比自己还要快上几分,心中微微凛然。念头一转,立时猜出此人就应是那萧傥的同门,号称剑仙的洛元化了。
他听闻此人飞剑之术了得,不免将对方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人相貌平平,头戴九阳巾,身量适中,一身灰蓝布袍,并不出奇。只是脚下虚光浮游不定,来回闪动,予人一种奇异感觉,似是随时可能骤然飞去。
这并非是他错觉,洛元化自小修炼飞剑之术,早已修炼到自身时时与剑气相合,稍有危险,便能及时遁身出去,以他飞剑之速,少有法宝能够追上。
张衍暗叫可惜,如是换在平日,他或许还有心情向其讨教,然而今天他主要目标并非此人。
来此之时,他曾与赵光梧有过切磋,知晓若是剑修一意飞遁,那恐怕斗上半日也分不出胜负,自是无心与他纠缠,只是想着,如何在短时间内将其压服。
他于心中暗忖道:“此人在剑术一道上浸淫不下百年,听闻曾与少清弟子有过切磋,想必还会不少上乘剑术,若是与其斗剑,却是以我之短,攻彼之长,殊为不智,要胜得此人,想来要别出奇招才是。”
他眸光一闪,心中有了定计,将手一抬,就把那五灵白鲤梭往空中一祭。
此灵梭一出,洛元化面上微露嘲讽之色,霎时化光而走,其速如惊雷掣电一般,眨眼间去了百丈之外。五灵白鲤梭在后面居然追之不及,茫然绕场一圈之后,又回了张衍袖中。
洛元化在外冷声言道:“张衍,此宝对我无用,你还是不要拿出来了,你我各凭剑术一决胜负,也让洛某看看,你有何了得之处。”
他说话之时,身形亦是向前逼来,只晃了两晃,到了二十丈内。
张衍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把袖一抬,再次将那灵梭祭出。
洛元化眉头微皱,似是有些不耐,脚下剑光一起,再度身剑合一去了远处,还未等五灵白鲤梭追至,那遁光又闪,竟直驱内圈而来,这一退一进之间,居然生生将五灵白鲤梭甩在了圈外。
场外诸人看得目眩神迷,只见一道流光飞驰,于瞬息之间避开灵梭,杀至张衍面前,这剑遁之速当真是匪夷所思,奇快绝伦,不由纷纷惊叹出声。
张衍心中明白,这五灵白鲤梭终究是破禁毁阵之宝,用来伤人,还是有所不足。
面对其汹汹来势,他神情镇定,屈指轻弹,嗤嗤连响,就有一滴滴幽阴重水接连飞出。
洛元华此次有心一试他法力,也不闪不避,清喝一声,剑光如花绽放,一道又一道闪现出来,将重水一一弹开,顿时响起一阵急骤绵密的撞击之声。
他本想从正面杀来,逼迫张衍出招,然而只是接了十几滴重水之后,就感觉不对了。
自己似是在正面硬撼一块奇重无比的巨石,被其震得剑光乱颤,胸闷气促,险险吃不住劲。
见事不可为,他立刻不再硬顶,化一抹流光急退,避了开去,换到了张衍左侧空隙之处,一剑杀来。
这时却见张衍顶上轰然一声,就有一只通体浑黄的手伸出,五指大张,向下一拿。
洛元化见其来势凶猛,不愿硬闯,旋身一绕,避开这只大手,又起剑遁去了张衍背后。
他这番动作,避实击虚,一气呵成,此等剑技,并不与你直接相抗,只需飞腾往来,就能叫你来不及应对。
除非遇上黄复州那等死命守御,又擅破飞剑之人,否则在极短时间内就能杀得对手防不胜防,应接不暇。
他方才到了张衍身后,这时却自后者脚下忽然浮起一道黄色光华,浑厚凝实,有若土石,将身后遮护得严严实实。
洛元化并不知这是何物,但剑修之道,动如雷霆,迅如疾电,自是不能在一处多做停留,暗道:“我且看你还能使出何等手段。”
他适才接连换了三个方位,幽阴重水,玄黄大手,土行真光,俱是才施展到一半就被他避开。
在他看来,张衍在短时间内连使三道法门,且又各不相同,定是使出了大半法力,那最后一处就算勉强起力护持,也必然是外强中干,不及先前远甚,正是可以突破之所在!
于是他又一催剑光,欲要往那处空隙杀去。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见张衍毫无征兆的从原地消失,随后眼前一花,遁光轰然破碎,接着胸口一闷,似是遭了重锤猛击,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昏死之前只有一个念头,“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