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隐崖深处观文章
洞室之内,摆放着一只三脚炉鼎,此时有白气里烟孔之内自溢出,此气看去颇重,如水一样流洒在地,一缕缕萦绕在外。
过得片刻,里间有叮咚之声响起,好似拨动琴弦,又似幽谷清泉,爽神润耳。
郑奉神情凝肃万分,他缓缓站了起来,看准时机,将法力放开,只听一声闷响,而后一道气柱自炉内涌出,将那鼎盖冲开,到了三丈来高的地方,里间有十来枚丹丸悬浮,外道道彩光环绕,极其耀目。
他伸手一抓,看了一看,即便心性如他,此刻脸上也是不由露出激动之色。
张衍早前传授丹法时曾有言在先,一次只赐下一个丹方,每当一名弟子将此种丹药吃透炼成,那时方才会继续传授下一个。
这即是说,若是你无有悟性或是足够耐心,那么在丹道之上是行不长远的,可若两者都是具备,那么一步步走下去,不定就能有大成就。
郑奉天资悟性极高,如今已是掌握了五个丹方,这炉再成,就能掌握第六个,距自习练丹法到现在已是过去四十余载,差不多七八年便会得一个,而在众多同辈中,除了一名唤作崔茗的女子能够与他相较,其中掌握丹方最多的,也不过只三个而已。
他就小心将这些将几枚丹药放入事先准备好的一只玉匣中,在一挥袖,开了丹室门户,将此间烟气都是送了出去,再将鼎盖合好,又把诸多草药分理清楚,逐一归位。
如今他只需吩咐一声,自有下人过来收拾这些,可他从不需要外人插手进来,从头到尾,所有一切。都是自己亲手料理,
当年留下来的二十余人之中,也就他身边不曾有一个使唤奴仆。
因他出身不同,又特立独行,偏偏资质还远超诸多同侪,故是众人都是将他排挤在外,但他却是从不在乎,因为他知道,便是自家凑了上去,这些人也未必会把他自己人来看待,那还如来个互不相扰。
待收拾好后,步出洞府,就踏动光虹往一处悬天断崖上来,只半刻之后,就落在一处金链索桥之上。前方古树繁茂,亭台檐角若隐若现,行至索道尽头,到了一座金殿阶下。
这是诸派为张衍修筑的丹堂,也是他平日传**门之地,任何弟子只要在丹道上有所疑问,都可来这里请教。
郑奉才到了门前,却见两名一男一女两名修士自里走了出来,男子身材高大,行走间昂首阔步,那女子五官精致,朱唇一点,身着一袭水色小燕衫,纤腰一握,看去柔柔弱弱
那男修望见郑奉,先是一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来做什么的,笑了一声,道:“郑师弟,你半载不曾现身,今日来这里,可是第五张丹方练成了?倒要恭喜一声,”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用略带戏谑的语气道:“只是可惜啊,师弟还是晚来了一步,崔师姐在年前已是炼成第五种丹药,便连上真也是褒奖了一番,早早赐下了那第六张丹方。”
郑奉有些意外,没想到崔茗居然先了他一步,但其实也并不奇怪,他炼丹所用药草都是自家亲自去药园之中挑选的,而其他人皆是几家宗门长老的后辈子侄,这些人是请得药师为自己分理辨别药种药性,如此一来,炼丹的次数和时间就相应就多了些,崔茗的资质本来就不比他差多少,能做到这一点也是理所当然。
他对着崔茗点了点头,算是道喜,随后就要往里去。
只是那男修却不肯这么轻易放过他,得意洋洋言道:“郑师弟,上真赐得崔师姐丹方,乃是一张地丹方,崔师姐当时可是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就听明白了,如今已是祭炼成功,方才给上真看过,不知到了郑师弟这里,又要用时多久呢?”
郑奉这次倒真是有些惊讶了,在丹药之中,不同效用有不同归属,但里面并没有品次之分,丹丸最后炼了出来如何,只看草药好坏与丹师的本事。
在余寰诸天之中,最为常见的便是天丹地丹,也就是所谓名丹,此为诸多宗门所熟识接纳,至于郑奉他们之前所炼,却是根本不入流,只能说是用来练手的,根本没有属种之分,若崔茗真是可以祭炼地丹,那就可当得上一声丹师之称了。
他不禁认真了几分,问道:“郑师姐能炼得地丹了?“
崔茗性情温婉,并不愿意挖苦郑奉,道:“郑师弟不要听丘师弟胡言,上真所传那丹方,玄理深奥,师姐我资质略差,仅能明白三四分,方才侥幸成得一炉,若是此刻再炼,也并无多少把握再成。”
丘师弟插言道:“师姐何必谦言,成了便是成了,连上真都言,你当是我辈之中第一个成得丹师之人。”
郑奉拱拱手,道:“那真要恭喜师姐了。”
一旦成为丹师,那就意味着可出外行走了,而且无论到得哪个部族之中,都是受人欢迎,从此就可以扛起兴盛宗门的重任了。
崔茗一福回礼,道:“多谢师弟,以师弟之能,相信不久就超过师姐了。”
丘师弟抬起下巴,道:“师姐,似他这般整日这般闷头炼丹,却不结交同道,可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崔师姐的。”
郑奉看了他一眼,扔下了一句话,“我于半载之前已是寻得六药。”说完之后,就转身往堂中去了。
丘师弟开始还未曾反应过来,但是过得片刻,神情却是一变,惊道:“你……”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郑奉背影,寻得六药,那分明就要准备化药凝丹了,这说明只需功行再得些许进境,就可成为一名化丹修士,境界一旦提升,那法力必然大增,祭炼丹药不但将变得更是容易,所能掌握的丹方无疑也会更多,这将是一个极大飞跃。
可他们众人之中,如今功行最高的也只有玄光二重境,想要在短时内赶上几乎无有可能了。
郑奉入至丹堂,禀报一声,就被唤入进去,见张衍分身正坐于蒲团之上,上前一拜,道:“弟子拜见上真。”
张衍见他身上还有股萦绕不去的丹气,笑道:“那泉方丹炼成了?”
郑奉道:“是,还请上真验查。”
他将那玉匣捧出,自有童子下来,端送到案几之上。
张衍目光一扫。便已是知悉其中优劣,品评了几句,就一弹指,一道法符飞下,并言道:“此是第六张丹方,你且记着,功行乃是一切之根本,便是炼丹,也不可耽误了。”
郑奉是聪明人,马上明白这是要自己成就化丹之境后再来参研丹方,道:“弟子谨受上真教诲。”
张衍点点头,道:“你去吧。”
郑奉本来还有许多丹法上的问题想问,但见张衍似不愿多言,只要再是一礼,退了下去。
张衍微微沉吟,这郑奉悟性好,性情又是坚韧,若说这些弟子之中,哪个可能在丹道之上取得大成就,那就只有此人了,他倒真有心传下一些上乘丹法,算是余寰诸天内埋下一个有用棋子。
可其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不会做人,也不会和同道相处,以为凭着天资禀赋就已足够,这一点若不改了,道途行得顺当时无有什么,可一旦受挫,那恐怕会落的无人帮衬的境地,起得越高,摔得就越狠,故是他打算找个机会将之打磨一番,方不耽误了这身资质。
他起身走到了外间,双手负袖,凭栏观望崖外汪洋,这些年来,诸派也再未受到过津冽派的侵扰,但他并不认为此辈就罢休了,只不过是碍于他在此故是暂时退缩。
修道宗门之间的争斗不是几十上百年就会了结的,就算持续数千上万载也不奇怪,更何况此辈应该还隐藏有更为深层的目的,他可以断定,将来一定还会有与之再打交道的机会,此辈也不会一直这么退避下去。
门外侍从走了过来,弯腰一揖,道:“上真,秋真人求见。”
张衍道:“有请。”
少时,秋仲献走了进来,对他一礼,言道:“上真,弟子令派中弟子留意那洞窟变化,近几日有青烟冒出,此是即将开关的预兆,若是无差,当就在这两三日内了。”
张衍到得此地,有小半原因就是为了查明那手中龟甲的用处,如今听得洞府将开,他考虑了一会儿,道:“那我近日会入内一转,只是祖师所留洞府,不知会有什么布置,故是不知何时会出来,我去之后,为免津冽派之人再度找上门来,你等可对我宣扬我闭关参修功法。”
秋仲献感激言道:“多谢上真为我山门着想。”
张衍淡声道:“此是小事,临去之时,我可给你等一个允诺,诸派之中,无论谁家弟子日后入得洞天,我摆下法坛,为其一正名分。”
秋仲献闻言,心下忍不住大跳了几下,神情不禁浮现出几许激动之色,他们这些人身份说来也是尴尬,虽承了太冥祖师为道传之祖,可实际是借了此名好令他派不敢轻易招惹,正如同玄洪天所做一般,可细究起来,其实没有多少牵扯,但若张衍这位直接门人为他们正名,那却真正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玄甲呼吞禁藏地
张衍在与秋仲献言谈过后第二日,便就离了冺觉派,去往那处洞府所在,他提前交代过无需有人来送,故是除了掌门范章及少数几位长老之外,并无人知道他已是离去。
而就在他离开十多日之后,海上忽然起了一层浓雾。
冺觉派门外如今到处都是乘鹰巡游的修士,自从津冽派之事后,门中每天都会派出弟子监察四方,其中一人很快就发现了这里异状,便停了下来,辨了一辨,却发现其中有一股淡淡妖气。
页海天中经常会有海中妖魔布雨兴云,这名巡游道人看了看,因这里尚算远离山门,是以他也没有过去招惹,反而有意识的避开了一些。
等他离去之后,雾气之中,却是冒了出来两个人影,其容貌身形都是以道术遮掩了。
两人对面而立,其中一个说道:“在下赫斋,来人可是晨道友?”
另一人回道:“在下就是晨安,”
两人都是知晓,他们彼此的名讳都是假的,只是为方便此刻见面随口起得称呼。
那个自称赫斋的人言道:“道友发的暗讯召我来此,可是有什么紧要消息么?”
晨安道:“这些时日来我一直留神丹堂,发现那里已是多日不曾有动静了,那一位很可能已是走了。”
赫斋道:“我也听到得这等消息了,只是又作了番查证了,说是这一位是在闭关。”
晨安声音低沉,道:“这也许只是故布迷阵,实则那位早已是走了,否则何须透露闭关消息?”
赫斋冷笑一声,道:“或许如此,但道友有未想过,若这是冺觉派故意诱我上钩呢?”
晨安并没有开口反驳,他不太相信冺觉派几十年没什么布置,会突兀得来这么一手,但这也太过突兀了,按照他的判断,那位张上真很可能是真的离去了,不过凡事就怕万一,他可不愿为此事作保。
赫斋看出了他的心思,提醒道:“那边只是让我们留神这里变化,只要将此消息报上去便好了,余下之事又与我等何干?需知得罪一位上真可非是什么好事,那里也没人可保得住我等。”
晨安似被说服,沉默一会儿,才道:“我会与道友送去一样的消息,但这里眼线未必只我二人,到时恐会说懈怠职事。”
赫斋不在意道:“那又如何,那里只要还有用得着我等地方,那至多只能责两句而已,”他又看了看天,“我等不能停留在此多久,道友需得速作决定了。”
晨安考虑片刻,缓缓点头。
两人似是达成了默契,各是当场写下了书信,交换对照看过之后,便当着彼此之面送了出去。
那两封书信很快飞去一处海下洞府之中,这里正坐有一名白发披散的老者,其案几之上已是摆放有三封书信,此刻见又是两封落下,拿来看过后,便敲了敲桌案,对着上方一座金钟言道:“童官,你以为如何。”
金钟之上的狮面雕纹立时活了过来,其开口道:“有两人说得是假话。”
老者冷笑道:“私心暗藏,我早是料到了,只凭此难知真正内情了。”
狮面雕纹道:“当可再查。”
老者悠悠道:“是需再查,不过无需动用那些门中耳目了,页海天有如此众多的妖修,可以为我前驱,当能试出那一位到此是否在冺觉派。”
又过了一月,有数十名妖修来至冺觉派地界上,其中一个,高冠玉面,潇洒倜傥,一身戏浪蟒鳞袍,看出身份不凡。
在其着人通报之后,范章不敢怠慢,亲自迎了出来,页海天可不比别处,水族不但背后有龙府为靠山,而且从势力来说,也是压倒人修的,若无必要,是不愿与他们起冲突的,而且这一位来头也是不小,其人名唤江冗,虽不是龙府之人,可其母却是一位龙女。
江冗被请到山门正堂坐下,皱起眉头,似不喜周围布置,示意了一下,身边侍从站了出来,道:“我家小主人来此,是听闻这里住有一位大丹师,想请他为我炼丹。不知范掌门能否代为引荐?”
范章不想他是为了这事,摇了摇头,道:“这恐要让这位道友失望了。”
江冗一听,顿时不悦起来,道:“怎么,莫非贵派这点小事也是不肯帮忙么?”
范章不卑不亢回应道:“江公子恐是误会了,公子口中那位丹师,乃是一位上真,非是常人所能请动。”
“上真人?”
江冗顿时愣住,似乎吃惊不小,他来之前可不知道此事,顿时犹豫起来,这般大能可是得罪不起的。正在动摇之时,却有一个道人到他身旁耳语了几句,他抬起头来,狐疑道:“尔等这般小派,也会有这等大能驻留?莫非在说笑不成?”
范章平静回道:“我冺觉虽是小派,可却太冥祖师所传,那一位上真与我派大有渊源。”
江冗看他所言似是不假,心下不禁生出了退缩之意,只那名道人又是传声了几句,不由眼前一亮,他道:“我听闻之前这位上真教授了不少弟子,可否请得这些人去我部族之中炼丹?”
范章看了一眼那道人,心下明白了过来,对方是冲着那些习练丹法的弟子来的,这是绝然不成,这些弟子乃是宗门未来兴盛之望,若是被唤了过去,倘若出得什么意外变故,那不但搭上了这几十年来的努力,也等于是断送宗门未来的崛起之途。
他沉吟不言,秋仲献上来道:“恐怕这有所不妥,这些弟子修习丹法时日尚短,于此道只是粗通,尚未精熟,恐炼不出让江公子满意的丹药来。”
江冗以为他故意推脱,哼了一声,道:“贵派这是不愿了?”
秋仲献苦笑道:“非我不愿,着实难为,江公子若能再个十来载……”
他还没说完,那道人又传音几句,江冗霍然站起,冷冷道:“三日之内,我便要见到人,若届时不至,我江空部水军自会来找贵派问话。”
说完之后,便带着一行人下山去了。
秋仲献待其走了,才道:“掌门,怎么这些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张上真离去之后找上门,背后定是有人搞鬼,不定又是那津冽派作祟,绝然不能答应其等。”
范章沉声道:“若真是津冽派,当不会是仅仅为了这些弟子那么简单,我疑其是在试探张上真是否还在山门之内。”
秋仲献一惊,方才他还真未想到此事,此刻冷静下心来再仔细一想,发现这却是大有可能,皱起眉头道:“这又该如何应对?”
范章道:“江空部如是打上门来,那便打回去好了。”
秋仲献先是一怔,随即精神一振,点了点头,他先前还是过往目光来思考,可自张衍传法之后,冺觉派实力大增强,可不是先前那般模样了,他想了想,道:“水族彼此相连紧密,江空部若见事不成,只怕会招呼来更多帮手”
范章道:“此事我等无有选择,且我等表现得越是强硬,便越是不敢动手,若是退缩,反有可能令对方得寸进尺。”
距离冺觉派山门不远,有一处海下深洞,此间便是昔年太冥祖师驻留洞府所在,因有莫名阵势禁制存在,周围无有任何妖修部族存在。
张衍自十天前入得此间之后,便不疾不徐在往下方行进,用了月余时日,前方道路一尽,踏入了一座巨大洞窟之内,环顾一眼,这里空空荡荡,所有东西早被拿尽了,只那正中所在,原来应是摆放着一面巨碑,此刻也是早已破碎,不见上面有任何文字。
他目光微微一凝,或许他人不知是何物,可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原来应是一面封镇碑,是表面这下面有曾镇压有凶怪妖魔,当年在九洲时,他前去清剿六妖,曾见过相同之物,心下不禁一转念,忖道:“莫非祖师当年在此镇压了什么妖物。”
他走上前去,到了原来封镇碑的位置之处,看有片刻后,确认下面当是别有洞天。
伸手轻轻一按,法力激去,但却撼动不了分毫,这说明那封禁仍是存在,正却引起了他兴趣,能被太冥祖师下手镇压的,也不知是何等妖魔。
可惜渡真殿主之印在正身之上,不在此处,不然倒是可以试着一看情形,考虑片刻,他决定使用另一个办法。
于是盘膝坐下,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却是起得神意,观照这处过去。
要是他派修士到此,那断然是不敢窥望太冥祖师曾经居留之地的。
可他是溟沧派弟子,是这位祖师的后辈门人,又是受祖师意念指引到得此界之中,倒是无惧于此,想用这种办法一试,看能否解开此间疑问。
随着他神意削减,周围景物不断发生着变化,岁月时光仿佛在不断往前推移,以分身法力,要想看到上百万年事那几乎是无有可能,但要追溯到千百年前倒是不难。
不久之后,他望见一个道人出现这洞府之中,其人只是一个元婴修士,这应当是冺觉派某位先人,只是其人手中一枚龟甲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就在他望见此物的一刹那,身上那枚龟甲也是忽然一震,似乎两相应和,只觉身躯轰然一震,再抬头时,却是发现自身竟是遁入了一处陌生界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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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瞻观往来随神游
张衍察看四方,发现自己是站在一个土坡之上,天宇晦浑,大地无限远去。
这刻明明是脚踏实地,可偏偏给予他身处虚空元海之中的异样感觉。
他试着转运法力,好腾空遁行,但却发现无法做到。可感应之中,却分明没有任何限制,那只可能有两个原委,一个是这里天地秩序与外界大为不同,就好如那善功之制,需得入此之人去适应此间变化。
再有一个,便是这里只存于过去未来之中,他只是神意观入此地,只不过这里另有玄妙,以至他也难以分辨清楚真实虚幻。
他微作沉吟,认为第一种可能不太大,因为去到那等地界,即便无需时时维系自身,在转运法力之时,耗用多寡也会与原来有些微差别,至今他没有任何不同,那只能是后一个可能了。
要是这般,却也简单。
他往上看去,把意识凝注,过得片刻之后,整个人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已是虚空之上,目光投下,俯瞰着脚下那一片纯白地陆。
身处此间,无需如以往难般遁行,而是如挪遁虚空一般,只神意所达之地,身形便可瞬息遁至。
明白了这一点,他便试着往一个方向不断挪遁,可不久之后,却是发现,无论自己往哪里去,所能见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天地。这里不存在有任何生灵,所有景物都是一成不变,也感觉不到时光流逝,心性不定之人,根本无法驻留长久,待在这里似是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他不这么认为,那枚龟甲即便不是太冥祖师之物,也当有些关联,否则根本不会留给外来人进入此地的机会,这里必然是有什么东西的,只是自己未能寻到而已。
他心中不断思索,没有多久,便想到了一个可能。
此间自身神意无有拘束,念头一动,可遁去任意一处,那么按照道理来说,只要自身愿意,就可去到那物近处。可实际却无法做到,最大一个可能,便是此物其实就在他身旁,好若那“咫尺天涯”,故无论去到哪里都无用。
这并非是外界设布的阻碍,而是内心之障。
若执意去寻此物,那么可能永远找不到,因为这个念头的存在,本身就已是把那欲寻之物隔绝在外了。
只有杀去此执,才能见到实真。
而对于他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并非难事,当即闭起双目,凝注意识,稍过片刻,当他再度睁开之时,面前景物与方才已是大为不同,脚下是一处幽气弥布的残破地陆,水雾如海,弥散各方,这里满目都是若隐若现的巨大骨骸,水中陆上,处处可见,飘散遍布于每个角落之中。
张衍目光微闪,这当就是那真正封禁所在了,他迈步其间,扫视四周,从这里骨骸上可以看出,这些妖物实力有高有低,许多即便身化白骨,也仍是保持先前狰狞模样,像是在一瞬之间突然亡故的。
只凭这些妖物,还不足以令人专门为其设布一处封禁,即便亿万之数,也不会令他多看一眼,是以这里原本当是还有大妖存在。
他逐步往里探询,从这片骸骨洋之中穿了过去,只是很快,他似感应到了什么,身躯一顿,往一处地界看去。
随着水雾缓缓散开,一个庞大身影显露在了天地之间,看去形似大鲸,两条粗壮短臂牢牢攀附在陆岩之上,爪指深深潜入进去,正作仰天怒吼之状。其头颅好若犀象,鼻伸如锥,吻上排列着一大三小四根长角,身上满布着光滑鳞片,背脊之上还有一排坚硬刺棘。
尽管这头妖物此刻看去已有顶天立地之感,但露在外间的也仅仅是其半截身躯,还有大半沉浸在水下,可以相见,原来是何等巨大。
张衍行至近前,仔细察看起来,若是走力道之法的妖物,到了凡蜕这等层次,精元耗尽而亡,身躯多半会余下一个空壳。但要是被人在生生打灭,一些功行高深的妖物则会化归天地,与之不同的是,精修气道的妖物,因肉身早已抛弃,只是法身存世,是以那么无论是怎么败亡,都不会有残躯存下。
他自身气力双参,一眼便可看出,前这个妖物走得并非是力道,行得是最为正统不过的气道,此刻眼前所见,其实不过是一段过去之影。
当然,这只对于他来说是这般,若是低辈修士站在此间,过去之影在其眼中与真实之物一般无二,可以碰触,亦可感知,甚至可以瓜分携带了出去,可一旦暴露到大能眼中,那仅仅只是一段浮光掠影罢了。
此刻他站在这里,能感觉到这过去之影还留存着什么东西,很可能就是那封禁之人所为,于是行上前去,伸手按在那妖物额头之上。
轰!
他顿时发现,自身仿佛成了一头小兽,似鱼似鲸,正在洋流之中自在潜游,并能感觉到深心之中的那一股欢快之意。立时便就明白,这里应是此妖某段过去意识。
若是境界修为稍低,说不定会被这段意识侵夺,为这妖物所代替,这并非是说这妖物复生了,而是本我被抹消压倒,认为自己便就是那头妖物了。
不过他境界在此,却是足以承受。
他继续往下看去,从此妖从出生到被人收服,再到踏上修行之道,经历种种劫难障关,直至最后败亡,这所有一切,都是历历在目,期间还窥望得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凶怪巨妖。
这一头妖物名唤“浣”,后来道名“苍皋”,其也是大不简单,虽是异类妖物出身,可最后也是斩得过去未来之身,其并未走上渡觉之路,而是尝试冲关真阳,为寻找机缘,走遍了不知多少界域,最后才来到了这余寰诸天之内,并折戟于此。
看到这里,张衍才收回了识意,苍皋的种种悟道经历极是珍贵,虽每个人所走之路不同,可他人道途亦可用来做参鉴,尤其这苍皋天资不凡,气道修为还在他之上,只是斩却未来之身的那番感悟就不枉他来此一遭。
可这里面也有许多重要关键的过程丢失了,好像是被一股莫名意识隔绝开来,因此他所看到的经历其实是残缺不连贯的。譬如苍皋的传法之师为谁人,从头到尾也不曾看见具体形貌,还有真阳之境的关键在于何处,其又被何人所斩,为何有过去之影留在这封禁之地,这些都是没有解答。
他思索下来,认为关于这些应是涉及的层次过高,他现下尚还无法完全接触到,既是这般,也就不必去强求。
经过他这一番观察,“苍皋”的身躯已然完全不见了,而这片封禁之地还远没有到达尽头,他猜测当还有其他隐秘在此,故是一晃身,继续往里深入。
而此刻洞窟之外,却有两个身影浮现出来,其中一个,正是那曾经被囚押在青碧宫云陆之下的女道人。而另一个,看去只是一个侏儒,只神情姿态,却蕴含着一股威严,让人不会因他外貌而有任何小觑。
女道人死死盯着洞窟入口,看了许久之后,她恨声言道:“杀戮我儿之人就在里间,我已等不了了,邓真人可愿助我进去将此人斩杀?”
侏儒修士却一皱眉,不悦道:“棠真人,这与我等先前说好的可是不同。”
按照他们的算计,是要用特殊手段在张衍分身之上种下印记,等其分身回去,与正身相合之后,就可将此栽在张衍身上,并无法摆脱,这样无论其去到什么地方,他们都能找到下落,再想做什么也便简单了。可此刻上去,却是没有任何好处,还破坏了原先谋划。
女道人神情之中戾气渐起,道:“那张衍……”
侏儒修士神色微变,立刻打断她,郑重道:“道友慎言,以此人修为,我等在此提及他名讳,或会被此人感应到,”
女道人悻悻收口,但眸中杀意不减,她很是烦躁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叫我如何忍耐?”
侏儒修士提醒道:“棠真人,邓某还是不建言如此做,这里不过是此人分身,即便打灭了,对其人损伤也极其有限,且还惊动了此人,对我下来行事没有任何好处。”
女道人却根本听不进去,身上一道道乌光升起,面上浮起了某种疯狂之色。
侏儒修士察觉到她情绪波动剧烈,似随时可能爆发出来,感觉有些不妙,继续提醒她道:“棠真人,这里页海天,龙府主宰之地,我等付出了偌大代价才可到此,并言诺不做出任何出格举动,你这刻上前报仇,怕是不好交代。”
女道人冷笑一声,不屑言道:“那又如何,我等也是分身到此,大不了斩杀那张道人之后散了去,今后不到这页海天来,龙府又能拿我怎样?若有胆量,尽可追杀到青碧宫中去。”
言毕,她根本不去不管侏儒修士同意与否,乌光一道,就往下冲去。
侏儒修士见状,暗骂了一声,女道人只要一露面,那此前布置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此刻他似是不出手也不行了,考虑了一下,也只好遁身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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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指划之间平危局
侏儒修士所化遁光忽然一疾,去到前方,将那女道人挡了下来,随后他尽量以诚恳语气说道:“棠真人,且慢一步,听我一言。”
女道人眸中露出危险之色,声音变得冰冷无比,道:“你莫非要想阻我么?”
侏儒修士却十分平静,摇头道:“棠真人,我并非是要阻你。”
这一句话说出,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女道人盯着他,“那你待如何?”
侏儒修士道:“棠真人既然执意要斩杀此人分身,那就要做得天衣无缝,只要分身被消灭干净,那张道人也不可能知晓这里发生何事,我等就还有机会。”
女道人见他愿意和自己合作,身上气机渐缓,冷声问道:“如何做?”
侏儒修士点了点下方,道:“我等来之前打听过,这里传闻乃是太冥祖师驻留之地,且六十年开合一次,说明里间禁制未绝,或许还有什么厉害阵法,那张道人是太冥祖师直传弟子,自无需惧怕,可我等非是,贸然跨入此中,未必能够达成所愿。”
女道人也是神情变了变,她虽因为功法影响,变得暴躁易怒,没有耐心,但可不是蠢人,太冥祖师要真是有什么布置在里面,那么进去纯粹是送死,尽管这只是一具分身,可也不愿白白丢了。
侏儒修士见她也意识到有所不妥,暗松了一口气,又道:“我等可以好好谋划一下。棠真人当是看见了,这里只有一个出入所在,此人必然要从此间出来,我等可在外间布置阵法禁制,等他自投罗网。”
女道人凝眉想了想,问道:“若他不出来呢?”
侏儒修士道:“除非他发现了我二人,若真是这般,下面不管有何布置,我都可陪棠真人走上一回。”
女道人哼了一声,勉强同意下来。
侏儒修士不知张衍什么时候就会出来,是以没有耽搁,立刻开始布置阵势,把手一张,一道道符箓悄无声息地落下,落去山林土石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连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待一切排布后之后,他言道:“只要此人踏入阵中,就无法凭借挪遁之术出去了,到时我二人就可设法将他除去。”
女道人道:“邓道友的人情,我记下了。”
侏儒修士表面微笑,暗地里却是腹诽不已,本来他就不是来与人争杀的,若是一切按照计议中来,又何须多此一举,现在这么做,反而增添了许多变数。
此时封禁之地中,张衍仍在飞遁行走。
苍皋乃是一头斩却过去未来的大妖,纵然此境再往上去一步,就是真阳大境,可一门相隔,却是天差地别,就算渡觉修士到此,也可将之压下,禁地之主似犯不着为他如此大动干戈。是以他猜测,这里应当还有什么不曾涉及之地。或者哪个角落,还镇压有更大厉害的妖魔。
果然,行走不远,又是有所发现,这同样是一头半身在陆上,半在水下的巨妖,头颅上看不出具体状貌,只有一个硕大口器,其形状如同一条蚯蚓,身躯之外还有密密实实的骨片包拢。
他来至近处,看有几眼后,一指点出,过去片刻,这巨妖身躯也是在面前消失。这里所承载的,同样是一段此妖自出生始直至到败亡的具体经历。
他有种感觉,这两个妖魔之间许有渊源,不定来自同一个地界,看来这里所藏隐秘比想象之中更大。
正在他思忖之际,心中忽然浮现起了一阵强烈无比的警兆,不觉一挑眉,这等感觉出现,分明是有危险已然到来,而且敌人当是近在咫尺了。在此之前却不曾任何预兆出现,那很可能是被来人用什么手段蔽去天机了。联想到先前那封书信,他差不多已是猜到敌手来自何方。
他没有丝毫犹豫,心念一动,分身立从禁制之地退了出来,如此看来,来人准备很是充分,或许对他所施展过的神通手段也会有所应对,那就更要小心了。
要是在未入洞窟之前,他这具分身是并不用在乎这些的,便是弃了也无关系,但是此刻,情形却有所不同,方才在禁制之地转有一圈,接受了两名妖修的识意,并还有关于此地的一些思量,这对他正身十分有用,由于相隔两个界天,要是分身被毁,那么这里所收到的意识将再也无法被正身所知,除非日后亲自到来,再以观望过去之法,方能得晓一切了。只如此,却是十分被动。
所幸自收得那书信后,他便思考过万一敌手找上门来该如何对付,心下早就有了对策,那方法也极是简单,且根本用不着他亲自上去与外间之人拼杀。当下一抖手,抛了几面阵旗出去,这并非什么大阵,只能把来人脚步稍作延,作为万一防备之用。
对方直接冲入进来的可能不大,因为此辈不熟悉里间情形,反而等他出去再动手最有可能。
他自袖中将那善功阴册取了出来,以指代笔,在上点划不停,这里非是青华天,不能动用善功换来神通符箓,乃至至宝法器,但是却可以善功为酬赏,请动青碧宫乃至诸天之人来此解决外间之人。
等有片刻,身上善功被削去许多,这说明已有人接了此事,而从善功数目上判断,来人至少也是斩得过去之身,并且还不止一位,他微微一笑,又将目薄收好,下来他只需坐等结果便可。
转眼就是三日过去。
女道人见洞窟之内毫无动静,又是烦躁起来,身上气机波动不定,如潮水般忽起忽落,问道:“这张道人怎么还不见出来?”
侏儒修士劝慰道:“棠真人,此人入得洞窟已有数十日了,当不会在短时内出来,我等在此耐心等着就是了。”
女道人忽然立起,眸光烁烁,道:“不对,此人当已是知道我等到了,故是躲在里间不曾出来。”
侏儒修士一怔,请教道:“棠真人何以知晓?”
女道人冷冷看着他,道:“我便是如此觉得,你到底愿否帮我?”
侏儒修士却根本不信,这位棠真人功行也是极高,要说提前感得凶险,那自无异议,可连对方动向都能预料,那却不可能了,否则又何须用其他手段探明张衍下落?
但这一阵相处下来,他已是知晓面前这位性子暴躁易怒,若不不同意,说不定他们之间要先斗上一场,只好立起身,道:“好,邓某这就随真人下去。”
两人正要动身之时,忽然都是神色一凛,转头往天中看去,只见云层破开,而后一道金光对着他们照落下来,两人立刻明白,有敌手到来,哪还顾得上找寻张衍,忙不迭返身应付。
但他们很快发现,来人竟不止一个,足足有三道强横气机一齐杀来,只是事到临头,若是退缩,反而败亡更快,故都是毫无犹豫迎了上去。
轰然爆响声中,五道气机随即撞在了一处,天地为之震荡,除了近处那一座洞窟所在岛陆,无数洲屿山川在瞬息间便化为虚无,只留下了一个庞大到足可填入一颗地星的空洞,而后无以计量的海水填补进来,却又在顷刻间蒸腾一空,自远望来,仿佛连上方天穹都被爆开了一个窟窿。
这也正是各方天主不愿意大能修士在自己地界上动手缘故,破坏委实太大,尤其胜负通常不会在短时内分出,若在虚空斗战还好,要在平陆之上,不知会被毁去多少物事。
张衍神色自若地坐在洞窟之内,并没有出去助战,倒非是怕了敌手,而他是以善功请人,已然是有所付出,自不必再去出力,况且动作如此之快,不定就是页海天中之人,那么对此事想必极有把握的。
如他所料,只是数个时辰之后,外间就无有了动静,其中有两股气机也是消失不见,知是事情已然成功解决,于是振袖而起,自洞窟之中行了出来。
到了外间,只有一个道人站在那处,其人对他打个稽首,笑呵呵言道:“张道友有礼了,在下邵闻朝,见了道友悬酬,便与两名道友一同接了此事,只那两位不是我页海天中之人,不好在此久留,故已是回去了,临行前托我转告,还望道友勿怪。”
张衍来页海天前便已做过功课,听得此人之名,便知其是此界之内有数几名凡蜕大能之一,身份更是特殊,其道侣乃是龙君嫡长女,当即还了一礼,道:“道友言重,这等小事,何须告歉,说来贫道还当谢过诸位才是。”
邵闻朝摇头一笑,道:“以道友之能,便无我等,想也能应付这二人,”顿了一下,又言,“道友来我界中,龙府忝为地主,未曾招呼,说来也是失礼,今朝得见,不知道友可否赏光,到我府中一坐?”
张衍心内一转念,知这一位定有目的,不过龙府先前报信,如今又来助战,这脸面却不能不给,于是点首应下,笑道:“早问邵真人洞府所在寒炉眉山,乃是页海天七景之一,正要前去见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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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海流尽处是潜龙
朱柱天,扶石洞。
女道人猝然从定中觉醒过来,掐诀一算,双目之中顿时泛起一股凶戾之色,浑身乌气腾腾,其所在洞府竟是随之晃动不已。
外间有一个美少年战战兢兢走了进来,问道:“棠上真,邓真人求见。”
女道人横过一眼,什么话都未说,只是一扫袖,一团乌气涌过,这少年的身躯顿时化为一张薄纸,飘飘而起,最后被正正贴在了洞壁之上,成为了一张人像。
可以看见,在其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挂像,不下千数之多,只是诡异的是,壁上之人似都未曾死去,仍是在那里挣扎不停,且一个个都是脸孔朝外,将各种惊恐愤怒的神情显露出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侏儒修士自洞门外走了进来,他往洞壁上看有一眼,便忽略过去,似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他笑道:“又是何人惹棠上真不快了”
女道人冷声言道:“我何时让你进来的?”
侏儒修士打个稽首,道:“邓某给棠上真赔个礼,只是方才感应的我那分身坏去,却不得不来上一趟。不知上真这里如何?”
女道人阴沉着脸言道:“我分身亦被坏去,那张道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侏儒修士想了一想,却道:“未必。”
女道人看着他,诧异道:“怎么,莫非不是此人下得手?“随即她暴怒起来,“可是有人从中作梗么?”
侏儒修士摇头道:“那可是页海天,龙府向来在两边摇摆不定,若是这回想靠上这位冥祖师直传弟子,那也是可能出手的。”
女道人一挥手,道:“我不管页海天如何,日后自可以再去算账,现下我只要那张道人的性命。”她起目看来,“前次是你的主意,既然不成,那下来便要听我的。”
侏儒修士倒是极为爽快,道:“好,邓某早已说过,此番谋划若有不妥,那下来就由得棠上真差遣。”
女道人露出满意之色,道:“那张道人现在可还在阴神灵窟中么?”
侏儒修士道:“尚在那处,只是阴神灵窟直通封敕金殿,看守严密无比,乃是青碧宫三处首要戒备的地界之一,就是去到那里,不过闯过禁阵,也找不到那张道人,棠上真可要想清楚了。”
女道人哼了一声,言道:“那便在外等他,你去替我盯着,什么时候他出了青华天,我们什么时候去寻他。”
侏儒修士点点头,总算这一位还不曾彻底疯了,知道在青华天与那张道人对上没有什么胜算,但在外候着,说来容易,其实也难,否则先前他们也不会通过那分身想办法了。不说那诸天界域广大,就算侥幸找到了此人,一名凡蜕上真若执意要走,他们也很难将留下,短时内看来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不过这对族主而言,却这反而是一件好事,这棠真人有些时候神智不清,偏偏法力又是高强,被此事牵绊住后,那界中便可有好一阵安稳了。
与此同时,张衍分身受得邵闻朝之邀,欣然前往其洞府作客,便在页海天七景之一的寒炉眉山游览了半日。
但他看来,所谓美景也只是如此而已,乃是占据了地气灵脉极为丰沛的一处所在,才得以这般繁盛。
此一处界天既是丰饶,又是贫瘠,之所以如此说,那是因为大半天材地宝及修道外物都掌握在众多水族部族手中。
但是水族并不懂得如何利用这些东西,只能将其中大部分上贡给龙府,少部分拿去界外交换,而龙府也不知有意还是不愿去做,并没有将炼化外药的手段和祭器之法传授给各方部族,故是此辈明明都是坐拥宝山,可却没有一家能真正强盛起来。
可也是如此,这里才有人修容纳之地,不然页海天早便成了妖修界域了。
张衍看了下来,认为龙府这一点做得极好,余寰诸天毕竟是人修之天下,要是一界之中只有妖魔异类,而无人修,那必遭人疑忌,轻则被同道排挤在外,重则被诸界所敌视。
现在一十九天之中,除去页海天,就是朱柱天中容纳异类最多,此界天主巨驭一直在千方百计打压人修,可就算如此,其也不敢把一界之地都变作本族私产,其中一个缘由,就是顾忌诸天修道人的看法。
游览过洞府之后,邵闻朝又摆下饮宴,请了张衍到了正堂之上叙话,彼此都是修道人,自是先论各种修炼之上的心得体悟,一番交流之后,才切入了正题。
“张上真去青华天,以为那善功之制如何?”
张衍笑了笑,这非是第一个问他此话之人,余寰诸天的矛盾所在,怕就在此,善功之制侵夺的是各界天主的权威,以往恪于青碧宫那位大能,诸天只是暗地里抗拒,现在青碧宫似有变故,那便各起心思了,
他道:“贫道乃是局外人,道友若要让贫道来言语,那只有一句,下者看利,上者看弊。”
邵闻朝听罢,琢磨片刻,点头道:“道友却是一语道出了此中玄妙,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叹一声,道:“是啊,世上难得两全之法。”
感慨过后,他便不再提此事,反而频频劝酒。
张衍这分身存世本是有时日所限的,若不与人斗法交手,正身又不收回,那么数百年就会自行散去,而此刻饮下这龙府美酒,却是感觉身躯更固,灵机更足,如此当又可延续了不少时候。他立时明白,此酒亦当是一种大药,当是对方为自己刻意挑选的,
一番畅饮过后,两人谈及了方才来犯之人,说到此处,邵闻朝搁下了酒杯,道:“道友可是知晓朱柱天中过往么?”
张衍道:“略有耳闻,只是来得诸天未久,有许多事也不甚了然。”
邵闻朝道:“朱柱天上一任天主本乃是人修,当年其收留了一个余寰诸天之外而来的异类部族,此族虽是天生力大无穷,可并非妖物,而且甚少惹是生非,故是颇得这位天主看重,其后又从中挑选了一个巨灵少年收做弟子,用以安抚此族人心,可谁料想,这少年天赋秀异,很快就从众多同辈之中脱颖而出,后来几番变故,便承接了天主之位,此人性情残忍,只看重自家族人,上位之后,就杀戮众多同门,最后只有几人逃去了天外,本来此事令许多同道不满,准备联手讨伐,可这等时候,其却与青碧宫一位女弟子结为道侣,令外间之人投鼠忌器,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危局。”
张衍微微一思,道:“此人手段颇高。”
邵闻朝也是赞同,他又道:“那巨融乃是巨驭之子,本是最为合适的下一任天主,前番却被道友杀死,以其人性情,定不会轻易罢休,如之前那事,日后还当会有,道友当要小心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多谢道友提醒。”
龙府先前来书告知,邵闻朝又亲自出手接下善功,如今又说给他听这番话,显然是想与他交好,照理说页海天也多是异类,该当高兴看到巨驭所为,可其似对此辈抱有敌意,其中扮演角色很是耐人寻味,他心下联想到龙君原来身份,猜其其或许还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邵闻朝这时从袖中送上一枚贝符,道:“翌日我页海天将摆下洒珠宴,评点各派俊秀,只是各家多怀私心,难免都会捧一捧自家弟子,道友乃是界外之人,言语当更是公允,还往到时能再与道友把酒言欢。”
张衍笑着接了过来,道:“贫道若届时有暇,当会前来赴宴。”
再言谈几句,他便起身告辞,邵闻朝亲自将他送了出来。
在门前道别之后,他就往冺觉派而来,很快到了那处高崖所在,目光往周围一扫,见海上残留有不少污浊血液,还有浓浊妖气残留,而山门大阵也是有所破损,显是不久前方才经历过一场大战,他思索了一下,没有入内,打一道法符出去,
少时,秋仲献驾光而出,来至天中,躬身一拜,欣喜道:“上真回来了。”
张衍问道:“崖外遍布恶浊血腥,可是先前有妖魔来犯么?”
秋仲献回道:“是有不少水族部族来犯,可不知为何,方才龙府派了一人,将之又都呵斥回去了。”
张衍微微点头,知晓这当是邵闻朝的手笔,此举是向他表示会照拂这些宗派。
他道:“我到此已久,也该是离去了,此一卷丹书,你拿去丹堂之中,此为我用蚀文所著,若能明悟其理,自能观之。”
说着,他托出一卷玉册,秋仲献起双手,恭敬接过,又抬起头,本想劝说张衍多留几日,但最终还是忍住未言,只道:“弟子祝上真行途顺风。”
张衍点了下头,意念一转,便一道通天彻地的清光,往天中遁走。
他此番入得禁地,获得了两头大妖的修士识忆,此回正可送去正身那处,按他推断,这几十年下来,正身也差不多该是功行蓄满,到了将要斩却未来之身的关键之时了。只是正身此刻尚当在赤陆之中,他一具乃是气道分身,到不了那处,故需先寻到那力道分身,与之相融之后,再遁去赤陆。至于那封禁之中的诸多隐秘,大可等功行有成之后,再来慢慢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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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万法不沾神自定 与天同寿洞玄真
张衍气道分身离了冺觉派,很快就自页海天回至封敕金殿前,随后身不停留,找准了一处阵门,就遁行过去,再出来时,已是到了一处险恶山川所在,稍作感应,便身化虹光,朝一处方向飞驰而去。
此刻另一处,那力道分身与弥载煦正立身在天穹之中,下方是一片残破地陆,可见有不少妖物凶怪的残尸断肢洒落在地表之上,处处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这里是他们合力打下的第四处妖魔宗门了,每到一处,他们都必然将妖邪都是剿杀干净,不留下一个后患。
张衍这具力道分身做得最多的倒非是冲锋陷阱,而是破解禁阵,或在旁护法,主要与妖魔对敌的乃是弥载煦,不过这并非是说他出力不大,本来诏旨之上只要攻下一处妖魔宗派便可,可在他相助之下,攻破山门大阵变得容易起来,故是一连攻破数家妖魔宗派,战果乃是原来预计的数倍至多,而这些可都能够拿去换取善功的。
弥载煦对此次收获很是满意,只是他不善与人交际,表面上仍是冷着一张脸,并道:“张道友,此地已是平灭,下一处在东南处,离此三天路程,你可去么?”
这力道分身并无不可,只要正身不曾相召,那么可随意去得任意一处,只是正要回言时,似有所感觉,往某处看了一眼,考虑了一会儿,婉拒道:“此事恐怕要容后,贫道有事,要先行一步了,”
弥载煦默默点头,抬手一礼,也不说什么客气话,就这么转身离去了。
力道分身对此早便习以为常,在原地等有片刻,却见一道清光自远空射来,瞬息之间没入他身躯之内,同时手中也多出了两件东西。
一是那善功阴册,二便是那龟甲。
前者自不用说,后者乃是进出封禁之地的关键之物,若还想去得那里,却不容遗失在外。
他眼眸微微一闪,已是明了气道分身的用意,将两物收好后,立时离了原地,不久之后,来至一处人残破深谷之内,这里正是先前灭去的一处妖魔宗门所在,此刻除他之外,再无一个生灵存在,目光一转,就走入一处天然塑就的石窟中,在外布下一个遮掩阵法,随后往深处走去,这里洞窟不大,几步就到了尽头,眼看着他要撞上石壁时,忽然身影一晃,已是遁去不见。
赤陆之内,张衍盘膝而坐,大袖垂于身侧,顶上玄气翻涌,一人身处于广阔无垠的地陆之上,自有一股苍茫浩大,渺然无穷之玄意。
此刻他身上气机澎湃欲起,若在别处,早已是撼天动地,只是这片赤地却没有半分动静,好像所有一切都已是如画卷一般凝滞了。
便在这时,他睁眸忽睁,就见一名道人向着自己走来,待到了近处,随着一道光华闪过,两者便就重化为一。
而这一瞬之间,气、力两道分身经历的过去种种都是印入识忆之中。
“不想禁地之中还有两头大妖过去之身,还留下了这些修道体悟,唔,倒是来得正好。”
的确如分身所料,他此刻正参悟到最为的关键时刻,虽没有这些识忆经验,也一样可以凭借自身之力斩却未来之身,但用时定会更长。
而有了他人修道经历用来照鉴,无疑行途会更是顺畅,尤其这里有那两妖三重境后的那种种修炼体悟,还包含有不少其等对过往的反思提炼,从此处来说,却是异常宝贵,更不要说,他先前反复思量的一个问题,到这里算是有了一个解答。
此时此刻,他对自身认知更是明彻,心神亦是前所未有的通透澄澈起来。
所谓斩去未来之身,并非真是斩断,而是相对多出了无穷变化,使得那些斩杀未来的手段难以取中正源,譬如当日孔赢,根果时时挪转,而非绝去,便是这个道理。
只有留得一线,才能天道常运,有无穷变化之机,天地亦有残缺,何况人身?是故这既是破绽,同时又是为那生机所在。
如今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他也不再迟疑,把心神沉定,便就开始推动法力运转。
默坐许久后,他骤然从原处消失不见,待过得几个呼吸,忽又现出,随后再是消去,少顷,又复出来,这般情形在随后反复上演,并且越来越快,使得其中间隔越来越短,到了最后,他虽看去仍是好端端坐在那里,实则每一瞬间都在持续不断的消失与出现之中。
与此同时,他身上气机渐渐攀升到了顶端,轰然一声,几若开天辟地一般,已是顺利无比的将未来之身斩了出来,而这一刻,面前骤然现出了一团元炁大海。
张衍双目神光大起,神意骤然凝聚到了极点,这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修士在斩去过去之身后,实则修行仍不圆满,下来若又斩得未来之身,就补上了缺失那一环,过去与未来会在此完全混淆,从而引发出浑冥玄变,这里聚合了无尽天地之元,这元气极微而广,修士平时难以沾染,唯得此刻,方才团成一处,任得修士攫取,所获越多,则好处越大。
这是斩去未来身后,修士唯一可以使得自身法力大增的上好机会,且无需任何外药,因为天地之元本身便是最为上乘的大药。
但应此间因果颠乱,时序不存,通常修士一场忙碌下来,或许一无所有,也或许能满载而归,而自身无法力主。
他虽可用残玉加以推演,可这里有无穷之变,每一次结果都是不尽相同,能起作用的也恐怕也只有机缘运数了。
从那苍皋在内的两名妖修来看,一人是成功了,一人失败了,但二人也不知道自己缘何成功,又缘何失败。
不管功诀之上的记述,还是从两妖后来识忆来看,到去这一关只能是任其自然,没有其他方法。
但他下来要与玄洪天对抗,任何增加实力的机缘都不能错过。
故是早已想好了一对策,虽此中过去未来混淆,可最后仍要还归定序,到时无非是两个结果,一是收获天地之元,伟力加于自身,一个元炁化回天地,到头来一无所获。
一为有利,一为不利。
但若能在最后那一刻,起得神意观照未来,并于此中将所有不利于己的都是杀去,那就有望从中顺利夺取好处。
这看似无法做到,因为修士唯有斩得未来之身后,方可涉及此道,不入关门,则万难沾得,
可莫忘了,他力成六转,早可窥望未来,却未必不能成就。
只是要如此,却有一个危险之处,那等若是以力道之身在于气道混炁对抗,实际不单单是如此,因那浑冥玄变聚集了无尽天地之元,其在那展开之时,完完全全可以将他压倒,一个不慎,就可能元气大伤。
放在其他情形下,这几乎没有任何成功可能,但是此刻不同,需知这是在赤陆之中,乃是参神契主宰之地,他轻易便可从“天地之反”中沟通到莫名之物,以此为后盾,那莫名之物同样是无穷无尽,却是足以与之对抗。
他此刻没有犹豫,立时转动法力,自元气之海中夺拿天地之元,同时把神意一起,霎时观见了无数未来,而无数力道之影也是随之浮现而出,每当一个不利结果生出,都会立刻上去将之打破杀灭。
虽如此做消耗之庞大几乎瞬间就可耗空他本元,可那莫名之物自无数界天之中跨空而来,源源不断补上此时损折,让他得以支撑下去。
不知过去多久之后,翻涌的元气之海在逐渐平复,所有一切都是缓缓还归正序。
张衍眸中光芒幽幽,他虽强行从中夺取了堪称庞大无比的天地之元,法力也是由此增长到了一个不可思议之境,可这还并非是真实的,若混冥玄变最终是定在了他不曾成就的未来之影上,那这也仅仅只是一场虚幻而已。
未有多久,天地终是安定下来,气机俱是收敛不见。
于此默默一察,发现法力仍是安然在身,未曾被还夺了去,显是他赢得了这一局。
他微微一笑,把双袖展开,有了这一身浩**力,足可与诸界天主斗法。而在斩去未来之身后,他已然徜徉于未来过去之中,根果时时挪转。这里有一言可证:“见者为过去,观者为未来,不接则无算,不得则不在”。
于低辈修士而言,若他不起意将现世之影照入对方识觉之中,那么哪怕双方对面而站,那也是什么都望不见的,就好似彼此身处在不同界空之中。
而这现世之影究竟是为何,完全是由他自家意识而定,可以是世上万事万物,也可是过去之影。
到了这等境界,斩杀一切外物加染,变化脱出一切劫难,使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感觉,仿佛修道至此,已是到了尽头。
事实若无更进一步的机缘,凡蜕修士通常也只能选择渡觉之路,无法再往上行了。
可他怎会甘心止步于此?此刻修为法力俱是大进,也是时候去往玄洪天,将那玄石取了回来了。
念至此处,他站了起来,望向无边赤陆,口中吟道:“一气鸿濛演乾坤,问道诸寰斩二身,万法不沾神自定,与天同寿洞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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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过影未必是实真
张衍算了算时日,由于意外收获,这次破关比之前预计要来得快上许多,还有六七载才是灵窟开启禁门之日,既如此,那便再等上一等,顺便可以安抚下法力,再将气机调运如意。
现在连他自己也难以判断法力庞大到何等地步,从元炁大海中炼夺天地之元,也是有多寡之分的,他根基之坚远胜同辈,又曾开得一十二重境障关,可以说相等境界之下,无一人可他比较法力,是以这一次拿取过来的元炁也是比预料之中还要多。
这里其实还有一个差别,便是攫取天地之元时,因为炁海之中并不平静,为免自身神意陷入进去,导致功行不稳,大多数人修到这一步都是小心谨慎地摄取,不敢做得太过火,哪敢像他这般毫无顾忌的掠夺。
这一番审视下来,他微微点头,若是自家修炼,那还不知要用多少年月才可修到眼前这般地步,这其中所要耗费的外药恐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目。
数载时光只是匆匆一瞬,他只是一个坐观便就过去,
见开关时日已近,他神意一动,已然自赤陆之内遁出,来至那阴神灵窟之内,但见四周空空荡荡,不见一头魔物,这并不奇怪,为了能更多拿取天地之元,他为防万一,于此斩杀了数量庞大的魔头,其中玄阴天魔亦有不少。
这几乎是将那灵窟方才浓盛起来的浊气一举荡平,不但如此,恐怕未来千年,也无需再遣人来此处镇压清剿了。
实则此次准备到最后都未用上,不过这番用功也并未有白费,至少到必要之时,九慑伏魔简可以引动更多莫名之物,未来若与人斗战,那总是有用处的。
此时他一边往外遁走,一边在整理思绪。
此去玄洪天,他待要求对方开坛祭拜祖师,若是对方不愿,那势必会动手,最坏结果,就是对上那位玄洪天主,也即是渡觉修士,而以余寰诸天眼下局面来看,他便是夺得玄石,恐怕也不会安稳,想必未来会与更多天主交手。
先前他对渡觉修士的虚实短长已是略有知晓,但自到得余寰诸天后,往来人物之中,至今还没有一个是这等身份,是以自觉此还不够,在真正杀上玄洪天之前,还需要做更进一步的了解。
那两妖经历中也有一部分与此辈的接触,包括其等此这般境界之人的看法,只是可惜并不全面,不止是识忆缺失的原由,还有其等对渡觉之路很是排斥,似有些不屑一顾。
按理说事涉天主隐秘,便是同辈也不会愿意说了出来,很难打听出来,可是余寰诸天之内还有一个青碧宫,有善功之制的存在。
只要舍得善功去问,那就可能得到答案,或许为此削夺不少善功,但这却是十分值得的。而且他这一次在灵窟之内收获极大,倒是不在乎这么一些了。
转念之间,他已是来至那禁制关门之前,未有等候多久,就见青铜巨门之上绽放出一道道光亮,随后隆隆开启。
他心意一动,霎时便遁至外间,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道金芒照落下来。
只是他目光凝注上去时,在这一刹那间,那金芒似就停顿住了。
这时他若不愿其及身,就能在其抵达之前跃遁出去。
本来他在神意之中思索眺望,无论过去多久,外间也只是一瞬,但那需遁去莫名之地,然而此刻似隐隐可将此在现世之中运使出来。
不过此举将消耗许多神意本元,而且也没有必要,他先前来过两次,知晓这只是为了验证他是否被魔头附身,若是避让开来,反而让青碧宫怀疑,故是收回目光,任由光芒落下。
那光华在他身上转有一圈,就自散去。
关隆兆此时才从阵禁中显身出来,他能在这里看守灵窟,感应自是极为灵锐,在看到张衍的时候,就感觉后者与上回所见有些不同,立时变得十分警惕。只是凭他法力还无法看张衍出真实实力来,故是第一时间就施展禁制,以验明情形。这刻见并无任何变故,心下才安定下来,打个稽首,道:“张道友,请恕在下方才无礼,数十载未见,不得不小心一些、”
张衍言道:“此本是道友职责所在,理当如此,又何须告歉,只这禁光似比以往更是猛烈了少许。”
关隆兆容色一正,道:“说起这个,还要谢过道友,上次得道友提醒之后,果是捉得几只欲逃遁出去的魔头,故是宫中遣人过来又做了一番布置,也是惭愧,若无道友,轻易疏忽过去,在下恐是早被宫中下旨降罪了。”
张衍笑着摇头道:“这是道友自家谨慎之故,与贫道并无太关联。”
他说得也非是什么客气话,魔头或许能从关门出来,可整个山谷都是布满禁制,想要在不惊动关隆兆的情形下出去实则机会不大,除非是彭向那等大魔,此魔不但窃取了彭长老不少识忆,潜遁之法亦是极为高明,在后来斩杀的玄阴天魔中,却无一头能与之相比。
此地无法多做停留,与关隆兆攀谈几句,他便告辞离去,来至谷口阵门之前。
因是先前不知自己会在灵窟待得多久,曾关照曲滂、任棘等人不必在此等候,摩空法舟也是任其等一并带走,身上虽还有法舟,但穿过阵门便是封敕金殿,这短短一段路程,倒也无必要再取了出来。
随着他脚步跨出,便已是过得阵门,站到了封敕金殿之前,只是这个时候,却是微觉异样,转目往一处看去,见得万里之外的一座高峰之上,有人在躲藏在一处洞窟,并借助一件法器向着这里窥探。
如今他方才成就三重境,正是气机勃发,神意通明之时,哪怕有人稍微泄露出一点恶意,都能立刻有所察觉,故此时虽没有任何证明,可他就是知道,这人在等候自己出现,只其功行太弱,没法给他带来任何威胁,故是之前不曾有征兆浮现。
但此人恐不曾料到,他这刻已然是斩去了未来之身,不是凡蜕修士,根本望不见他,若无意外,此人注定是得不到任何结果的,哪怕借助法器也是不能。
他稍作思索,目光一闪,却是将一道虚影照入其感应之内,随后便不再理会,向着封敕金殿内走了进去。
同一时刻,那洞窟之中的修士却是露出了兴奋之色,暗暗言道:“这一位终是出现了。”
他取出一座两界仪晷,正正放在台上,随后起法力一按,待其上有灵光浮出后,又赶紧退开几步,等有片刻,有一道略显模糊的矮小人影自里显现,正是那侏儒修士,他忙是一躬身,道:“邓上真,弟子林简在此参拜。”
侏儒修士道:“林简,你可是有何发现了么?”
那修士忙道:“弟子方才见得那位张道人已是自阴神灵窟回来,眼下正在封敕金殿之中。”
侏儒修士点头道:“好,你做得不错,你继续在那处盯着,不管其去到哪里,都要立刻前来报我。”
那修士道:“弟子遵命。”
侏儒修士待面前灵光散去,找了一名童子过来交代了几句。
童子出去未有多久,外间乌光一闪,而后那女道人旁若无人地闯了进来,劈面就问:“可是有那张道人的下落了?”
侏儒修士点头道:“是,我门下一名弟子见得了其影踪。”
女道人眸中杀机浮现,发狠道:“好,好的很,我这就过去,替我那可怜孩儿报仇。”
侏儒修士见她这就要动身,忙是将她喊住,道:“棠上真慢来,那阴神灵窟阵门就在封敕金殿之外,那里并不是合适动手之地,棠上真当比邓某更清楚,青碧宫便再是退让,也不会允许我等在那里动手。”
女道人本来秀丽的面容似有些扭曲,但她也知在金殿那处动手并不合适,便道:“那你待如何?”
侏儒修士道:“此人终归是要往别处去的,至少等其离了青华天,我等才好动手,棠真人,我知你心切复仇,可既已等了这么许久,莫非还在乎再多等些时日么?”
女道人这次没有再坚持,冷冷道:“有消息立刻告知我。”
然而就在这等时候,那仪晷之上又有灵光浮动,侏儒修士咦了一声,站至前方,问道:“林简,又如何了?”
那名唤林简的修士对着他一揖,声音有些惊喜道:“上真,那位张道人出来了,此刻正往页海天阵门而去。”
侏儒修士神情一振,随即喝道:“那你在还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跟了上去?”
林简一吓,急道:“是,弟子这就跟过去!”
侏儒修士吸了口气,回转身道:“棠上真,机会来了。”
此刻封敕金殿之外,张衍站在高台玉阶之上,淡然看着那林简急急忙忙出了洞府,并往页海天阵门而去。
实则其人所见到得一切,都是他刻意留下的虚影,但对此人来说,却是再也真实不过,并在那虚影引导之下真以为他是去了页海天。
他如此施为,便是要想试上一试,看能否将那背后主使给引了出来,若是可以,那便将之一并解决了。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借得灵甲遮天机
林简奔入页海天中,远远跟随着前面那道身影,他手中一直持拿着那件法器,自能追摄修士气机,凭此他方能紧紧跟在后面。
前方那身影一个折身,驾起运光,不疾不徐往西面遁走。
林简起初没感到什么,可跟了一会儿,不禁有些奇怪了。
他能被派遣过来负责盯人之事,也是有几分机敏的,事先也设法也了解过一些情况的。
据他所知,这位张道人与冺觉派有几分关联,此回也该是到这里找寻这家宗派,可这方向却是有些不对,西边只是一片茫茫大海,什么都没有。
“莫非这里有那位太冥老祖曾经留下的洞府不成?“”
他倒未曾多想什么,因为无论怎么看,一位凡蜕上真犯不着为他一个小辈设局,直接抓起来问话不就行了?
只是他在担忧,前方地形空旷无边,旁处再无一个修士遮掩,自己再跟着会否会被察觉?那可不是玩笑之事,这等大能,翻掌之间就能打得他神魂皆灭。
念至此处,心下变得有些忐忑不安,但见前方那身影仍是不停,只得连拍了几个法符在身,咬着牙追了上去。
而侏儒修士和那女道人收到消息后,就一刻不停,往页海天赶来,可方才穿过阵门,却是遇到了麻烦。
只见一道光亮落在两人身前,邵闻朝自里踏步出来,言道:“两位道友要往何处去?”
侏儒修士知晓这位身份足可代表龙府,不敢小瞧,上来一礼,道:“我等此回要来找一人,还请邵真人通融一二。”
邵闻朝道:“那也容易,只是两位万一与人动手,对我页海天也是一场灾劫,若不拿些好物出来作保,我却也不放心让两位进来、”
侏儒修士转过身,道:“棠真人,你看如何?”
女道人很不耐烦,“他要什么你给他便是了。”
侏儒修士点点头,这么问上一句,那日后巨驭追问起来,便与自己无关了,他也是早有准备,自袖中拿出一物递去,道:“棠上真,你看此物如何?”
邵闻朝拿了过来,也是一讶,道:“两位倒也舍得。”他将此物收好,让开一步,道:“两位请吧。”
女道人早已迫不及待了,立刻化遁光纵去,侏儒修士也是追去。未有多久,就找到了那林简了所在,只是往周围看去,却未发现任何人影踪,不觉有些诧异,便一同落下身来。
侏儒修士问道:“林简,那张道人何在?”
林简捧起法器,道:“弟子一直在跟着……”说到这里,他瞪大双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怪了,怎又无有了?方才明明还在此处。”
侏儒修士觉得不对,详细问了一下,摇头道:“罢了,中计了。”
他倒未曾想到张衍是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只以为是想诓骗他们来此,然后自己跑去别处地界。
女道人闻言,十分懊恼,一名凡蜕层次的修士,要是执意躲藏起来,那休想再轻易找了出来,不由骂了一声,“该死!”
侏儒修士也同样是如此认为,但心下却觉反而有些放松,毕竟是事不关己,张衍斗战之能也是强悍无比,自己两人就算压过要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如能不战那是最好。
他道:“棠真人,既无收获,那便回去吧,只要此人在余寰诸天之内,那就还有机会,在不拿到玄石之前,其人是不会离去的。”
张衍此刻仍是在封敕金殿之内,那虚影有任何变化他都会有所感知,那时便能确定针对自己的究竟是谁了,心下判断,终归不出那几人。
此次窦道人没有再现身,因为此人同样也望不到他,自不会出来打招呼。
他来至琉璃玉璧之前站定,神意观照入内,随着善功被削,开始浏览起青碧宫关于渡觉修士的诸多记述。
出乎意料,这里记载十分详细,而且观览所需善功也是不多,似是在鼓励修士去探究其中隐秘。
他笑了一笑,并不去深思这里内情,而是继续往下看。
能成渡觉之人,起始无一不是斩去过去未来之身的修士,达至这般层次,只要有足够外药,就不会自行消亡,但是此辈因无法攀升到真阳之境,或根本是找不到通向上境的道途,才不得已走入这单纯增长法力的门庭内。
或许在外人看来,渡觉修士每过一段时日就要过劫法,而且绝了晋升之路,这分明是自寻死途,但实则不是这般。
走上渡觉,无疑比同辈修士更是强横,你若无有与之相抗衡的实力,万一与与此等人物结怨,那么连性命都未必可以保住,那就无需去谈其余了。
没有护道之力,又谈何长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
如今一十九天格局便是这般形成的,没有天主坐镇,那只能任人宰割,连安稳修行都不可能做到。就如戊觉天一般,原来天主一亡,便就陷入纷乱之中。
渡觉修士与斩得未来之身的修士还有一定差别的,到此境地,在成功渡过第一劫后,此辈法力会产生某种奇变,如楼叠高,如山岳重障,又如江河曲折,层层分明,同时根果也会随之扭转,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斩断。
而每过去一劫,就会多一种扭转,这就动若了一条性命。
譬如似避开三劫的修士,那就等若有三条性命,假设与人对敌,当第一层根果被寻到,法身被杀死,那么第二层法身会降下来继续斗战,而且法力将会更高,要是再被杀死,将会有第三层分身降下,法力又自更强,但也是由此,其等不可能将全数法力拿了出来,因这连其自家也驾驭不住。
不过此等修士却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那就是只要不被人一气杀死,在赢得敌手后,那么根果又会衍伸出来,被斩去的法身也再度化聚而出,十分不容易对付。
张衍看了下来,要是没有深厚法力,那休要妄想与之抗衡,此辈哪怕只比拼消耗,都能将对手拖死。
在青碧宫这些记载里,过去也不是无人无有想要直击本来,从根果尽头将之杀死,但这是不可行的,渡觉修士的根果至源已然退缩极深之处,敌手先接触到的,必是最浅显的一层,要是能轻易绕了过去,那其等也没有何要辛辛苦苦的修炼了。
他并不去想这等投机取巧之事,不过该用的手段还是一样要用。思考片刻,伸出手来,在琉璃玉璧上点划了几下,随后便转过身来,站在大殿之内静静等待。
过去不久,有一座阵门在金殿之中浮现出来,一名青衣道人从中走了出来,其人一眼便望见了张衍,眼眸深多了一抹惊色,他上来打个稽首,道:“张上真,在下祁知远,不知上真此回寻我青碧宫是为何事?”
他言语十分客气,他虽无法直接看出张衍究竟实力如何,但站在这里,却有一股心惊胆战之感,似心底有个念头在反复提醒着他,要尽可能远离面前之人。
张衍微微点头,青碧宫底蕴果然深厚,这一位祁知远,同样也是斩去了未来之身的大修士,这等人物可不多见,通常出现在人前现出也是降下分身。
他也是还有一礼,道:“贫道需借用一件遮蔽天机的法器,在离去余寰诸天后会还给青碧宫。
他要借用的法器不止这么一种,只是一下借用太多的话,却太过惹人注目,青碧宫一定会牢牢盯着他,不利于下来行事。
祁知远思忖了一下,这等若是无有时限,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前例,不过他却提醒了一句,道:“此宝宫中可以借出,但真人当知,借用时限一长,所需善功数目便会累而叠之,用时越长,则耗去越多。”
此举实则为了防备有些人把青碧宫法宝借了去,再霸住不还,而一些大宗的确是有此能力的。
且其中莫想有那等借了又还的,还了又借的好事,相同一件宝物,凡蜕修士千年之内只能借取一次。
张衍颌首道:“多谢道友提醒,贫道此前已是知晓此事。”
祁知远言道:“那便请道友稍待。”他当场写下一张符书,往那阵门之内投去,过有片刻,便见一道清光飞了出来,落至他手上,显出一枚古拙甲片,可见一面有经纬图文,另一面则刻有一对鱼目。
张衍一眼见到,心下却是微动,此甲不管是形制还是气机,倒是与他手中龟甲有几分相似。
祁知远把此物拿在手中片刻,待上面光芒消散,这才起法力往前递送过来,并道:“此宝名为,可蔽绝天机,遮掩兆由,道友且请收好了。”
张衍接了过来,此去玄洪天,只要稍微露出一点苗头,那么玄洪天主一定是会有所感应的,那定会想方设法做好防备,而作为敌手,他自是要做出针对之策,得了这件宝物,就可将之蒙蔽了去。
祁知远打个稽首,道:“若再无事,贫道这就告辞了。”
张衍点首道:“道友好走。”
在送走祁知远后,他正要去往别处,这时心下浮出一阵感应,目光微闪,却是那一缕放出气机已然回来了,同时也是知晓是何人在算计他了。
“既然来了,那就不用回去了。”
他冷然一笑,身躯一晃,已然到了页海天阵门之前,随后一脚踏入进去。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举指点断生死桥
张衍过去阵门,眼前景物只是一晃,顷刻间就来到了页海天内。
侏儒修士与女道人来此时被邵闻朝拦下,可他此刻到来,却并无人前来阻挡,这是因为身上有一枚邵闻朝赠送的贝符,那物是往来此界的凭信,正因为有这份优势,他才选择把对方引入此间。
因为这里有一人乃是青碧宫弟子,是以此行他没有接领讨妖诏,免得青碧宫有些人在关键时刻找借口插手进来,以先前情形来看,此辈绝对是做得出此事的。
在阵门前稍作辨别,他就感应到了那两人所在,当即身化清光朝着那处遁去。
前行过程中,他并未刻意遮掩身上气机,故是所过之处,海浪无不是翻涌起来,滔天水流旋成无边涡流,仿佛将天穹一并卷入进来。
邵闻朝此刻正立在云天之上观望,张衍身上所显露出来的气机顿时令他大吃一惊,这比他上回所见到时不知强横了多少,心下不禁转念,“这一位莫非前次遮藏了自身修为?这倒也有几分可能,嗯,或许前次这位在太冥祖师那洞窟中得了什么机缘也说不定。”
正思索时,忽有一道光华浮出,自里走出一名中年男子,其人比他高出一头,仪表堂堂,胸膛宽阔,手臂奇长,两目之中乃是一对赤瞳,身上穿着锦鳞黄袍,头待吞珠冕,身外有三枚荧光闪烁的盘珠运转。
邵闻朝见得此人,不觉一怔,立刻躬身一拜,随后抬头言道:“府主怎是来了?”
中年男子一叹,道:“我若不到,难道等这几位把我页海天给拆了么?”
他一挥袖,身侧三枚盘珠一同落下,霎时,汹涌海潮往下退去,只这般看,天地好似在自行向外分张。
而此刻另一边,侏儒修士与女道人未曾找到张衍,本已是准备回去,然而却察觉到一股气机正在快速逼近过来,却又把脚步顿下,同时往那来处看去。
侏儒修士神色一凛,他也是为这股磅礴气机所震惊,随即便发觉了来人正是自己想要找寻之人,念头数转,立时明白过来,对方引他们到此,其实非是要逃避,而是要把他们二人一网打尽!
他顿时冷笑不已,对方绝然不知下来将会遇怎样的对手。
他转头看去,身旁站着的这一位棠上真也是非是什么普通修士,而是一位已然避过一劫的渡觉修士!
就算对方是修至力道巅峰,能与斩断过去未来的修士相抗衡,却也无可能敌得过渡觉修士,因为双方法力乃是天差地别,无法比较!
他出声道:“棠上真,你要找得那位张道人来了,看来这一位非但不想着躲避,反还想着把我等拿下。”
女道人并未与张衍接触过,初时还以为是页海天哪个大能过来,一听此言,整张面孔顿时扭曲起来,厉啸一声,身化一道乌芒,就朝着那气机过来方向冲了上去,其势也是随着光华前行变得越来越是浩大,到了后面,天上光芒尽被遮蔽,视界之中似只剩下了一团迷蒙晦暗。
侏儒修士这时却发现,身边海潮汪洋,乃是岛陆洲陆都好似凝固了一般,并未被法力激流所撼动,顿时意识到,这是龙府之中的那位龙君敖勺出手了。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忌惮之色,这一位可是龙身,来历又是奇特,所能驾驭的法力远胜其余天主,可是余寰诸天内最不好招惹的大能之一,看来此番要收敛一些,不能做得太过。
张衍这边也是看到了对面那一道乌芒过来,目光闪了一下,身上玄气腾起,展开化为弥天极地的玄气之海,不躲不避,亦未用什么神通手段,而是就这么直直迎了上去。
轰!
仿佛天地劈裂的声响回荡出来,往四面八方传递出去,可见界内所有物事山水好若波浪不一般泛出涟漪,且这波动越来越是剧烈。
敖勺微一皱眉,同时也是多了一丝惊讶,他发现自己先前竟是低估了两人实力,方才布下的得盘珠未见得能顶得住,迟疑一下,又是拿了一枚出来,再往下一投,直至几个呼吸之后,那激荡之势才是停下。
侏儒修士看着两方撞击,本来正期切看着张衍溃败的场景,但是随即却神色一变,那浩荡玄气非但未曾溃退,反而是那将乌光冲得支离破碎,并将之悍然洞穿。
而接下来他更是露出骇然之色,那滚滚玄气居然并不停留,而是直奔着他这处过来了。
张衍方才冲来时看去威势猛烈,实则有一半在试探,一瞬间就察觉到那女道人法力极高,看此情形,很可能是一名渡觉修士,要收拾此人,怕不是片刻可定,于是果断将之抛下,准备先把另一人先收拾了,回头再来与之放对。
侏儒修士虽被张衍来势所惊,但他并未逃跑,因他知道这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给对方从容击破的机会,狂喝一声,身躯猛长,霎时变成一个撑天立地的巨人,向着前方那团玄气一拳捣去。
他本是巨灵族人,之所以先前那般矮小模样,那是因为修炼一门秘授功法,以此减少本元消耗,如今到了生死关头,却是不顾一切使了出来。
张衍大袖飘飘,自玄气内现出身来,对着此人来势,他只是轻描淡写一指点了上去。
在侏儒修士眼中,这一指却是蓦然放大万千倍,整个天地全部被这手指所占据,相比之下,他自身反而成了渺小虫蚁,不由大惊失色。
这一幕其实并非实质,然而他感官之中却分明是如此,这是张衍凭着胜人一等的强横法力,将神意观想出来的外影强行照入了他感应之内,使得其无法做出正确判别。
侏儒修士的确无法分辨出真假,而且他知道到了高深境界后,虚实其实是可以随意转化的,故是根本不敢冒险,立时祭动根果,试图避过这一击。
张衍立刻便有所察觉,神意当即观照过去,却是在对方身上得无数未来变化。
三重境修士根果每时每刻都在挪转之中,要想斩尽杀绝并不容易,在正常斗战之中,势必要逼得对方根果暴露几次才可,可他并不准备如此。
那棠姓女道人稍候便可恢复过来,错过这个机会,想要将此人杀死就不那么容易了,唯有抓住眼前这个机会。
念头一起,他神意消耗于霎时间达到了一极为恐怖的地步,但每每被耗去时,本元精气又不断补入进来,使之不至断绝,如此庞大的付出,使得他在这一瞬之间,便算定了此人根果所在,随后轻轻一指在了其拳面之上。
侏儒修士露出惊愕之色,随后怔在了那里,只过去片刻,仿佛巨山倾倒,海梁崩塌,整个庞大身躯生出一道道裂纹,再蔓延散开,直至四肢,最后轰然一声,化作无数碎末垮塌下来。
张衍不再去多看一眼,一摆袖,转过身来,而在他的身后,玄空冥洞霍然打开,并将周遭之物都是牵扯进去。
天穹之上,龙府二人正在观战。
邵闻朝看得这一幕,不由怔住,有些不可思议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敖勺略一沉思,感叹道:“这位张道友手段了得,是在瞬时内算定了那巨灵修士的根果落处。”
邵闻朝不解道:“可也不该如此,就算这位邓上真根果被算定,还有一身精气法力,哪可能在顷刻间殒命?”
敖勺淡淡道:“那只因这位张道友法力高绝,暴洪倾泻之下,又哪得浅塘存留?”
邵闻朝心头一震,顿时再无话言。
侏儒修士被杀灭,只是短短几个呼吸,此时那天中乌光才重新汇集起来,女道人从中再度显身而出,她只是死死盯着张衍,对那侏儒修士之死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张衍淡然站在那处,他此刻已能肯定,这女道人乃是一位渡觉修士,此刻其所表现出来的还不是全部实力。
所谓“劫自身起,毒从气生”,由于渡觉修士法力无限壮大,是以修炼到了一定地步后,其就会再也驾驭不住,形成吞反自身之势,这便是劫数了,非是天降,非是外劫,而是由自身所发。
修士若是不曾渡过,则必然身亡,但只要渡了过去,就等若将前身斩断,再开一条新路,法力在此之上攀附,直至下一次劫数到来。
对付此辈,需得将所有法身都是打杀,不可任其逃脱,否则等其下回再来,说不定又会恢复原来模样。
女道人眼中渐渐冒出怨毒之色,身上有淡淡虚影冒出,在那里张展肢体,随后一头头古怪物事冒了出来,并对着她身躯啃食起来。
敖勺见得此景神情也是略微凝重,道:“这名青碧宫弟子修炼的是邪道,此是把自身这一具法身祭献给域外邪魔当血食,换得那些物事下来为自己助战。”
“邪魔?”邵闻朝露出厌恶之色,“此人也配称青碧宫弟子么?”
张衍看她如此施为,却并未出手阻止,一来他很乐意见到此人耗去一具法身,二来眼前此景休看还在持续之中,但神意窥望中,那法身早是消失不见了,换言之,场中这些只是过去之影,早在见到之前,便已然发生了。不过这等于他什么都不能做了,心意一起,一尊庞大魔相却是自背后缓缓浮现了出来。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心染邪秽恶人间
张衍背后那魔相如今显化极快,心意转动间,就已是出来,随后在他催运下,便对着前方一吸。
然而这一运法,却发现此女躯壳之内早是空空荡荡,根本有无任何神魂存在。
这般说其实也不确切,此女神魂当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寄存到了别处,以此刻形势推断,当是就在那些邪魔手中了。
如此做是有好处的,那就是遇上攻袭神魂之法,几乎都是可以避过,不过弊端也有,就是这神魂随时随地都会被人收走,到时受术之人便是不亡,也差不多是一个牵线木偶了。
换言之,他现在是从那些邪魔手中抢夺神魂,而已非是与这面前对手较劲了。
可这一吸下来,他却发现对方非但未觉对面抗拒,反还似顺水推舟一般,将那神魂送了过来。
随即又发现,这并非是那女道人的神魂,而是一缕缕支离破碎残魂,看得出这是来自不同之人身上,且在源源不断过来。
他心下一转念,立时明白对过的用意了。
要是平常那些吸扯神魂的手段,那不管收来多少,终归是要自家炼化的,若是一下做得太过,非但自己无法承受,一个不巧,很可能把自己都会陷入进去,反过来成为对方口中食粮。
看对面手段这般熟稔,当非是第一次做这等事了。
他目光陡然幽深了几分,可惜那些邪魔这回却要料错了,与其余人不同,他吸扯神魂依靠的是呼唤凝聚出来的魔相,根本不用经过自身,也不用去考虑这些,如今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他根本不用客气。
心意一转,背后魔相愈发凝实,吞吸之势比先前又是大了几分。
敖勺与邵闻朝此刻都无法看见魔相,但却能感觉到双方在进行某种极为凶险的交锋,极可能涉及神魂层面,这便不是外人能窥测得了。
张衍驭动吞吸魔相有十个呼吸之后,对面似终于发现了不对,似在设法摆脱此事,且挣扎之力越来越大。
他本可坚持下去,不过魔相这一通鲸吞,算是真真正正的饱食了一顿,还产生了某种不可言喻的变化,他考虑了一下,也就没有再穷追不舍。
此时此刻,那女道人法身已是完全被那些邪魔虚影了瓜分了,代替其立在原处的,乃是一团说不出模样的影子,时时在扭动之中,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狞恶意味,发出一声厉啸,狞恶虚影冲着他扑了过来。
同一时刻,一道乌光又在原地绽开,那女道人又一次现身出来,这回却是将那避过一劫的法身降了下来,不过她只是一劫修士,故是这个法身若也被毁了,那她也就彻底性命不存了。其把身向前微微倾,却是化得遁虹,跟在那虚影后面冲了上来。
张衍立着未动,心神一催,背后剑光纷纷腾起,如漫天繁星,随后纷纷一道道射落下来,清鸿剑丸与他心神相同,可以说彼此为一体,这每一道剑光之中皆是有他神意灌注,若是斩中敌手,同样也可斩杀未来之影。
那冲在最前面的邪怪虚影身躯一扭。陡然就不见了影踪,只余下女道人一人,后者面对无穷剑光没有选择硬驾,而后往稍稍一退,只退去这一步,就有无数个一模一样之人层层叠叠冒了出来,仿佛每一个都是本人。
当这无数身影在一起时,也分辨不出她是在往前还是往后了,剑光落下,每一道斩去一个人影,又变化出一个来,似永无休止,但如此却也被滞限在了原地。
张衍这时目光一凝,他能感觉到,那女道人祭献出来的邪魔并非消失,而居然是与自身神意产生了碰撞。
修士神意是可以彼此沟通的,但这却需得修士自身允许,但这些邪魔却似根本不经由这一关,直接就可闯入进来。
神意所在,他自不会容许有外物进来搅扰,立刻设法将之消杀驱逐。只是如此做后,却发现神意在对抗之中不停消耗。
而这个时候,女人那诸多身影之中突然冲出一道,对着他这里一扬手,一道遮天蔽日的法力洪潮顿时轰将过来。
与此同时,张衍分明觉得神意之中压力一重,显是自身未来之影被此女盯住了。
他目光微闪了一下,从战术上来说,对方这是很简单也很有用的策略,一方面借用邪魔最大可能的扰乱他神意,使得他无法顺利推演根果,另一面则是以避劫法身全力以赴发动攻袭,这双管齐下,威力可谓倍增。
从这等算计来看,此女一点也不似方才表现出来的那般疯狂。
若不是他,今朝随便找一个斩得过去未来的修士到此,在猝不及防下,恐怕都会手忙脚乱一阵,至少会被逼落下风。
他把手一抬,只是对空一抓,那团乌光就生生被阻在外间,身上本元精气又不断运炼,弥补神意消耗,同时将两方面攻势都是挡下。
女道人不由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以自己渡觉法身之能,这轮攻势居然会被轻易抵住。需知她此刻也是被那飞剑牵扯着,方才那番出手乃是她短时间所能发出的最为有力的一击,几乎是调动了全身法力,这一顿之下,气机便不可抑制的往下跌落。
张衍眼中光芒乍起,斗战之中岂容任何破绽出现,他斗战经验丰富无比,此时立便抓住了机会,只一挥袖,使了一个“凌空雷震”,顿有无数雷光压凭空在女道人周围炸开,顿将她法身撕扯的粉碎,同时一个催运,天中剑芒一分,无数剑光杀落,将似要聚合的法身再度搅乱。
斗战到此,已无任何悬念。
女道人法力并不及他,此刻被他压住后,若想不被反复摧残,直至耗尽本元而亡,那么唯有祭根果躲避,而只要此女敢如此,他立刻可算定那根果落处,下来只需一击就可送其归去。
事实对方比他料想的还要沉不住气,仅仅是法身被打散五回之后,就祭起根果躲避,如此他也是毫不客气,轻起一指,朝着那团破散乌光点落下去。
轰然一声,那团光华本是在拼命聚合,滚动不休,可经此一指,却是骤然失去了所有生机活力,缓缓向外飘散了去。
张衍把手收了回来,负袖站在那里。
光华一闪,那女道人浮现出来,扭头含恨看了他一眼,而后跌跌撞撞,转头向着界外遁走,
张衍淡然看着,并未阻止。
这女道人实则已是被杀死了,方才脱去的只是他有意放过的一缕过去之影,这是他向巨驭提前下得一封战书,此人既然此人纵容族人和道侣过来寻他麻烦,那他迟早也会找上门去的。
而且不单是巨驭,当初招惹他之人,他已是记下了,待得玄洪天之事解决之后,自会一个个寻去算账。
倒是那些邪魔有些古怪,他本打算杀死女道人后再回来解决,没想到其人一死,这些东西就自行消失了。
由此看来,此物与女道人可谓息息相关,只眼前还无法看得出来,其究竟是女道人利用功法由自身心中孕养出来的,还是本来有这等邪魔,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正思索时,他有所察觉般,转身往一处看去,却见有两道光虹过来,其中一个还有些熟悉,
光华到他面前后,相继散开,邵闻朝与敖勺自里走了出来。前者略略上前半步,打个稽首,道:“张道友有礼了。”
张衍上回只是分身到来,但是识忆入身,便等若亲见一般,回有一礼,笑道:“原来是邵真人。”
邵闻朝侧过一步,对着敖勺一拱,道:“道友,这一位便是我页海天敖天主。”
张衍抬首看了过去,稽首道:“原来是熬天主,贫道有礼了。”
敖勺也是抬手还有一礼,神情和善道:“张道友,前次你来我界中,我未曾好好招待,倒是怠慢了。”
三人在这里客套了几句后,又言及方才之战,敖勺道:“道友之前可是未见过那等邪魔?”
张衍点头道:“确实未曾见识过,贫道来得余寰诸天未久,此前斩杀的多是魔头妖物,且那青碧宫玉璧之上也似无此物记述。”
敖勺沉声道:“这等邪魔实则早已在余寰诸天之内有过现身,在一些被其侵害颇重的界天,其一出现,常常会被引为怪谈。”
邵闻朝接口道:“在那些地界,有诸多看似荒诞的传闻,譬如有人出门在外,把头颅忘在了家中,而其自身却是不知,等到旁人惊喊出来,方才醒悟,登时暴毙;又有凭空变作牛羊,过得几年又变了回来,但行止已如牛羊一般,早忘却本身为人;再有明明在水中潜游,可却是火焚而死,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只多是现在凡人身上,修士中少有见得,可每一次出现,都是大害,因其来得莫名,又身存域外,故也难以剿杀。”
张衍方才接触过邪魔,微微一思,道:“此应是把神意之能照入现世之中。”
邪魔方才手段以神意侵略,对凡蜕修士来说,因本是自成一天,外劫难染,邪魔过来,至多也只是消耗神意,可要是落倒那些低辈修士或是凡人身上,那就不同了,由于这是从神意之中脱出,涌入现世,人心之中出现什么,其就会展现出来什么,所以一切看似不合情由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敖勺点首赞道:“张道友看得极准,邪魔也有强弱之分,通常现出的多是弱小,虽有些麻烦,但也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而强横者便是道友方才所见,乃是由某些修士用特殊手段引来的,这便是大害了。”
邵闻朝哼了一声,道:“那位棠上真身为青碧宫弟子,不但勾结邪魔,反还堂皇正大在外行走,他日上得青碧宫,我倒要好好问一问,为何要把这等人放出来?
这时天中一声宏亮声音传来道:“不错,这班蠢虫,尸位素餐,纵容邪毒,也是时候下手收拾了!”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贝宫香露载真水
张衍方才就觉得有股熟悉气机在逼近,但是敖勺与邵闻朝身为页海天主人却似若无觉,分明早是知道,故他也是不提,此刻循声看去,果然是那先前打过交道的彭长老。
邵闻朝言道:“府主,是彭长老到了。”
敖勺微微点头。
彭长老驾云到了近处,打个稽首,道:“诸位有礼了。”
三人都是回有一礼。
彭长老转向张衍,正容言道:“张上真,你方才所杀之人名为棠昕,因修炼邪功,被镇压在云陆山脚之下,宫中长老本是怜她修行不易,故未取她性命,只望她有朝一日能幡然醒悟,谁知宫中有些人为了些许私利,却是将她放了出来,到不想却来找道友麻烦,如今被杀,也是她自家寻死,怨不得旁人。”
张衍听出对方是在向自己示好,言语中贬讽的当是青碧宫另一派人,他笑了笑,道:“彭长老这般想,可不见得贵宫所有人都这般想。”
彭长老冷笑一声,道:“彭某方才便言,是该到收拾此辈的时候了。”
张衍看了敖勺二人一眼,见两人一脸平静,仿似早已知晓的模样,心下顿时了然,这几位当已有谋划了,
至于自己,显然在其等看来,在打杀了那女道人后,自然而然是一路人。
他心下转念。这位彭长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战局抵定之后现身,显就是为等此事确定,好把他拉入进来。不过他并未有太过意此事,在动手之时他就没有想过请外人想帮,既然对方此刻又释放出善意,那他自也不会拒绝。
邵闻朝有些谨慎道:“彭长老,是否早了一些?”
彭长老沉声道:“邵道友,当断则断。”他这时转而看向张衍,“张道友,不知下来欲要往何处去?”
张衍没有隐瞒,坦然言道:“自是前往玄洪天,要把祖师所留之物取了出来。”
敖勺看了过来,沉声道:“道友需要知道,若此物在玄洪天还好说,可若道友取到手中,难保无有人起得妄心。”
张衍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这物虽是太冥祖师传下的,可只其能成就真阳的传言,相信就有不少人愿为此铤而走险,洛山观那边能守得那么久,那是因为有祖师布下的禁制和玉鲲守护。
只要此辈恪守自身职责,那玉鲲就一直会留在那里阻拦外敌,禁制也不会散去,在时限未到前,外人对其等也无可奈何。
可要是到了他手里,再被带了出去的话,那就不同了,定会引来许多觊觎之人。
他淡声道:“贫道既来取拿此物,便有将之护住的手段。”
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法力,自问可以应付绝大部分敌手,若有人来抢夺,正好还借此磨砺功行,就算真的敌众势大,无法抵挡,他也有赤陆可以退避,
在场三人见他神情如此从容,心下推测兴许是太冥祖师留下了什么护身手段。
彭长老正色道:“张道友,你若信得过,我等可助道友一臂之力。”
敖勺与邵闻朝都是默不作声。
张衍笑了一笑,看向对面三人,过得片刻,他才开口道:“贫道向来不愿平白欠人人情,不知诸位需得贫道做何事?”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俱是露出些许笑意,张衍如此说,那分明就是有的商量了。
彭长老拱了拱手,道:“在张道友面前,我等便不说那等伪饰之言了,正如彭某方才所言,要将那班纵容邪秽,尸位素餐之辈清理出门庭,因对面稍显势大,故想请道友伸手相助。”
接下来,他便将这里面情由详说了出来。
青碧宫之愿,便是为了把善功之制遍传余寰诸天,百万年来,俱是照此而行。只是在上万载前,宫中却是出了一些变故,致实力大损,更为不妙的是,此事还泄露到了外间,面对此景,当时宫中分作两派,一派持守,认为局面已然不同,当对诸天怀以柔和手段,必要之时,还可适当退让一些。而另一派则认为仍当不懈进取,不可有半分妥协,否则诸天必是得寸进尺。
两家彼此争执不下,有人暗中对同门施以手段,更有甚者与邪魔结交,以至于当时一片大乱,所幸青碧宫中尚有几位秘殿长老在,并未酿成大祸,但最后冲突下来,持守派逐渐占据了上风,另一派人要么闭关,要么卸脱职守,要么被逼得去剿杀妖魔。
彭长老便是在此等情形下被迫往阴神灵窟去,却是中了魔毒,险险身死,千年来一无作为,只他现下法力恢复,故是欲重新夺回权柄。
张衍能够感觉到,彭长老并没有将所有事都是明言出来,这里面还是有所隐瞒的,并还不尽不实之处,不过他非是青碧宫之人,大略知晓这些也是足够了,倒也不必穷追到底,只这里面有一事不得不问,道:“贫道需确切知晓一事,还望道友能以回言。”
彭长老沉声道:“彭某知晓友欲问何事,“他抬起头,”宫主尚在余寰诸天之内,只是因一桩事牵绊,故暂且无法理会宫中之事。”
敖勺这时也是开口,道:“此事我可为证,青碧宫主确然还在。”
张衍微微点头,有这两人为证,想来事机不假。青碧宫实力虽大,可真正让诸天天主为之忌惮的,便是那位真阳大能,若是这位当真不在了,原先顺从青华天的宗派说不定也会另起心思,那事情便不是那么简单了,如今这般,却还有几分余地。
这时他又看了敖勺一眼,善功之制侵夺的是诸天天主之利,到了页海天中,当也不会有所例外,敖勺愿意相助,那定是有缘由的。
邵闻朝似知他疑问,出言解释道:“府主早年欠下彭长老一位师长不小人情,若一处界天就可还去,府主却是十分愿意。”
熬勺沉声道:“人情虽该还,但我不止为此,青碧宫如今主事之人竟然放纵与邪魔勾结之人,这委实不能容忍,再任由这般下去,谁也不知会弄出什么恶果来,必得将此辈压了下去,否则诸天难安。”
张衍念头数转,他虽有把握凭自身之力取得玄石,并保住此物,但没人会嫌弃助力多,况且他若不答应,敌对之人未必会放过他,本来可结为友盟之人也会被推了出去,他不会这么不智。
而掺和到青碧宫争权之中,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这回来余寰诸天,玄石机缘秦掌门是全数推让给了他,可他身为溟沧派渡真殿主,也自需为宗门乃至九洲各派谋取一些利益。
在那善功之制下,外药获取乃至功法修行实际变得容易了不少,要是彭长老这一派占据了上风,乃至将此制散布诸天,那么他大可利用此中便利来壮大背后山门,所以此番利益交换也说不上谁吃亏,他略一沉吟,道:“既如此,诸位之事,贫道当会出力。”
彭长老一听,不由大喜,张衍实力他可是看在眼中,早前他便十分看好,有了拉龙之意,今次再见,更觉震撼,棠昕哪怕渡觉一劫,也在其手底下未曾撑过多久,这般实力委实可怖,要是站到了自己这一边,那不亚于拉到了一位天主,成功把握将是大增,他道:“诸位,我等当要好好筹谋一番。”
熬勺笑道:“几位可来我府中说话。”他伸手一点,顿时打开一扇高达百丈的阵门,当先行步过去。
邵闻朝稍作谦礼,退开一步,道:“两位上真请。”
待张衍与彭长老便先后踏入进去,他才跟了上来。
张衍踏步到里间,见这里地表满目都是白璧美玉,上方虚虚如气烟,不见顶穹,呈天圆地方之格局,当中有一法坛,被一团通透水流所包裹,团旋往来,听闻潮声阵阵,四角之上有珊瑚宝树,枝节上挂着一串串明珠,光华闪烁,耀目生白。
敖勺言道:“此处乃是贝宫,乃过去一位修道有成的上真所赠,乃是用一大妖躯壳所炼,在此不必行功运法,功行修为自会有长进,且还能获得不少益处,诸位道友稍后便知。”
邵闻朝在旁笑言道:“因这贝宫开得一次便减去一分灵华,平常不遇贵客,府主绝不会招呼到这处来,我以往欲求一见而不可得,这回却是沾了两位之光了。”
一行人到了法坛上,敖勺行至主位,做了一个相请手势,各人对他打个稽首,便就各自落座下来。
才方坐定,就见有四只白玉盏降下,落在各人席座之前,少时,便有滴滴玉露生出,顷刻满盈杯盏,并有清清异香自里浮出。
敖勺拿了起来,对着三人一敬,道:“此是‘大曾玉露’,只这一杯,可抵得百年大药,诸位请。”
张衍端杯饮下,随即便知,对方所言确实不是大话,此水似是自结乾坤,你炼化了去了多少,它便又多出相同数目,此中效力,丝毫不弱于过去修炼时所用的那些大药。
彭长老饮下后,连连点头,大笑道:“我却不知敖府主这里还有这等好物,府主倒是藏得紧。”
敖勺笑了起来,道:“当年洵岳真人到余寰诸天之时,先便是来得我页海天,此玉露本是他所赠,本也没有多少,若不是今日招呼张道友,我也不舍得拿了出来。”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先破青云再断洪
张衍见是提及询岳真人,便问了一句,道:“敖府主与贫道这位师门前辈可是有一些交情么?”
敖勺颌首道:“算是相熟吧。”
张衍心下微动,他有种感觉,洵岳真人或许在未曾来到余寰诸天前就与此位打过交道了,故他未再多问。只方才未曾注意,此刻细细品味,却发现这大曾玉露要是用在修炼水属玄功的修士身上,当是效用更佳,看来此物如同青碧宫那等补纳元气的外药一样,也是用以辅佐修炼的。
而且不止如此,因为此物入得法身之后,是随炼随化,用去多少便多出多少,是以还可用在斗战之中,这不奇怪,紫清大药也可起得这等作用,敖勺在这等时候拿了出来,恐怕用意也是在此。
他心下略觉可惜,先前接触过的澹波、汨泽等派说来算是询岳真人传下的道统,但没有发现这般好物,不然到设法交换了回去,也能壮大宗门实力。
待场中诸人把玉露品罢,便有一个个臂缠披帛,彩带绕身的婢女模样自上方飞下,将那些玉盏撤下,又换了上莲花碗,里面盛放的乃是一粒粒龙眼大小的丹丸,红白相间,晶莹瑞泽,水润饱满,只是摆在那里,就透显出阵阵奇香,端的十分诱人。
彭长老有些吃惊,道:“这些莫非就是准备用在洒珠宴上的朱果白丹?”
敖勺笑道:“正是此物,这些只是中丹,上丹不到宴开之时,丹火未熟,取了出来也是无用。”
彭长老笑道:“敖府主这里好物果然是多,彭某早该来你这处多多拜访的。”
余寰诸天三大盛会乃是各天天主在背后推动,青碧宫从来不希望看到诸天相连紧密,虽无法阻止,但却对此表现得十分冷漠,故从无有门人前去,他以往只是听闻过这些珍奇,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张衍对此物也是有所听闻,外间传言,其乃是由一枚龙珠精丹为母丹孕炼而成,至于真实情形如何,龙府不言,谁也不知。据说此丹分上中下三等,品过之人,有极大可能得获一门神通,越是上丹,则机缘越大,似那上品,一次大宴只得十余枚,可遇而不可求。
于他们这等斩去过去未来身的大修士之人,一二门神通无关大局,且靠外力获来,终归不如自己参悟来得纯粹扎实。但对于低辈修士来说,多得一门神通就等若多一门保命手段,是以最早来洒珠宴之人,几乎都是冲着此丹而来的。
他心意一动,就见两道一白一赤两道光华自盘中飞起,化入身躯之中。
待把法力转了下来,他便看到了其中玄妙,此丹之中暗含九道印箓,可演出诸多变化,一如修士腹中,就会撬动其自身识念,与之合而共鸣,如此便得了一门神通,那这时还非是其自家所有,唯待修士熟悉之后,经过数十上百载,把丹力化去,那自然而然便就融会贯通了。
他对那所谓神通并不感兴趣,倒是这印箓十分有意思,这里面蕴藏的法门很是值得探究,敖勺能拿了出来,显然也不怕他们得了去。
邵闻朝与彭长老同样,两人都是与他一般,取了两枚服下后,便对案上那些满碗珍丹不再多看一看,显也知道多取无用,
敖勺这时一挥手,在旁那些侍婢一个个欠身退了下去。他道:“我方才已用龙府宝物遮掩去了天机,不会有人察觉到这里之事,只夜长梦多,诸位,该需早早下得决断了。”
他对邵闻朝望去一眼,后者立时会意,开口言道:“在谋事之前,却需先得议定一事,我等究竟是先助张上真夺回玄石,还是先对付彭长老口中所言那另一派之人。”
彭长老考虑了一下,站起身来,对着张衍一揖,沉声道:“张道友,恕彭某坦言,我若先清扫了门庭,获得主事之权,那么当能拿出更多助力,若是张道友那边先动手,玄石被取,谁也难知到时会生出什么事来。”
张衍笑了笑,道:“贫道既然答应诸位,两边轻重自是分得清楚,贫道也是也为,当先把青碧宫之事处置了为好。”
他并非说客套话,而是如此做对他也是有利。
棠昕一死,在有心人推动下,青碧宫某些人多半是会来找他兴师问罪的,原来他是准备见招见招的,既然彭长老现下正准备对付这些人,那还不如来个先发制人,先将此辈给拿下了,不给其发难的机会。
彭长老听他这么说,心下大是一松,本来他最担心的张衍提出先取玄石头,他十分看重这个盟友,在他计议之中,少了这个友盟绝然不可,若是张衍执意坚持,他就只能做出退让。转头先攻打玄洪天,但这样做可能会引起宫中一些人的警惕,很不利于下来行事。
他再是一抬手,郑重言道:“只等宫中之事一了,彭某会全力助道友取回玄石。”
张衍笑了笑,他看向座上,道:“诸位,贫道需问上一句,除我四人之外,可还有其他助力么?
彭长老略一沉吟,道:“有三界天主与我青碧宫关联颇深,界中有不少人就是从原来青碧宫中出去的弟子,但这一回却未必能借用得上,除非彭某能主理宫中之事。”
张衍微微点头,此事并不难懂,不管青碧宫内里如何争斗,在外人看来其实都是一家,那几家界天是与青华天亲近,但却不是靠向哪一派,就算知道青碧宫中两方相争,在胜负结果未分之前,多半也是不会插手的。
但要是彭长老此回得以成事,这些人就十分有用了,原本他就想裹挟众势,逼压玄洪天就范,要是能得有青碧宫大力相助,再加几处界天附从,那么玄洪天就反过了成了弱势一方了。
邵闻朝想了一想,道:“彭长老,除了你那些后辈弟子,可还能从宫中别处请到人么?”
彭长老摇摇头,道:“昔年那些同门,如今都是被盯住了,想要联络十分不易,还极有可能被发现,我自去得魔毒后,便不曾这其中任何一位同门有过片语联络,若不如此,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自云陆出来。”
邵闻朝微微一叹,没想到彭长老竟然势弱至此,连一个同门都找不到。
敖勺则是表情不变,显然心里早是有数。
张衍对此也丝毫不觉意外,彭长老要是能从宫中获得极大助力,那又何必从外请人?更也无需对他这般看重了,但其既然敢于做此事,显然也是有一定把握的,他言道:“贫道对青碧宫中情形不明,却不知彭长老待如何行事?”
彭长老精神微振,道:“宫中如今主持之人共是五个,其中有两人与我功行与我相仿,余下三人皆是斩去过去身,有只要将这五人拿下,再将昔日那些同门请了出来,那么大局可定。”说这话时,他拿出一枚玉符,往前送来,“此些人性情爱好,乃至诸多擅长手段,彭某皆以书录其上、还请真人一观。”
张衍接了过来,意识入内一扫,便将这里间内容看了下来,若此间记述不出差错,又当真只需对付这五人,那么把握把握的确很大。他略略一思,道:“贫道听道友方此前及秘殿长老,不知这些长老是什么修为,会否插手此事?”
彭长老摆手言道:“断然不会,宫主曾有严令,凡渡觉之人,都需入得秘殿修行,除非有他界天主打上门来,否则平日里不得干预门内俗务。”
张衍点点头,又道:“贫道这里还有一言,到时动起手来,便是生死之争了,贫道不会有任何留手的。”
同辈相斗,稍微一点疏漏就是致命过失,而且青碧宫修士还可以以善功换取诸多法器宝物,若这时还想着手下留情,那只是拿自家性命开玩笑。
彭长老看了看他,又转而望向敖勺与邵闻朝,沉声道:“彭某上回已是输了一次,若这次再败,那必无幸理,此辈也绝不会容我活了下来,故此回是背水而战,诸位不必有所顾忌,全力出手便是。”稍稍一顿,他又郑重允诺道:“此番事机若成,彭某定会一力承担此事,绝然不会牵扯到几位身上。”
张衍道:“如此,贫道再无疑问。”
邵闻朝问道:“那彭长老以为,我等何时动手合适?”
彭长老道:“自然越快越好,我方才去得魔毒,法力未曾全复,先前出来,便是以出外获取善功,以换取外药的名分,我等若是在时候发难,此辈绝计想不到的、”
敖勺思量片刻,道:“那便定在明日如何?张道友方才与那二人一战,法力想必耗去不少,“说到此,又转头对张衍道:”我这里有宝药贝宫,可由得道友取用。”
张衍法力实则并未消耗多少,这里原因是他自掠夺天地之元后,法力已是今非昔比,汪洋大海也不足以形容,有此底蕴在,恢复起来也是极快,至于神意损失,有力道之身为依托,自不虞匮乏,不过方才那一战之后,他有不少想法,正好趁这个机会稍加整理。故他没有回绝这番好意,打个稽首,道:“那便多谢敖府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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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云岸之上起风雷
张衍离了宴席,就在贝宫之内暂留下来,表面上他是调息理气,实则心中是在思考如何弥补自身一些不足。
世上没有真正完满之事,他法力强横,神意亏去又有本元填补,在对付同辈修士时,可谓优势极大,只要逼得对手动用根果躲避,那差不多就已是落定胜局。但这只是在对付单个敌人时才是最为有用,要是面对数个以上的对手交战,那战局可就难说了,这意味着敌手在战阵之上可以有更多选择,哪怕不祭根果回避,也可有同辈施手相援。
此前与女道人及侏儒修士斗战时,他其实是将二人逐个破去的,并未有给其等合力相攻的机会,而下来去往青碧宫,什么样的意外的情形都有可能发生,这便需得好好准备一番,以免到时反应不及。
他目光凝注身前,指尖点划,五色光华一闪,于刹那间祭炼出了一张符箓,身上气机骤然下降了不少,现在他法力何等浩瀚,但却是在祭炼这张法符时出现这等景象,足可见其中耗费的心力之多。
不过他并未因此歇手,在接连不断的祭炼六张法符后,这才坐定调息。
这贝宫的确是个好地界,哪怕不用坐观,法力也会自行恢复,只这对平常人来说是够了,于他却稍嫌不足,好在敖勺事先还备下了足够多的宝药,足可他此回耗用。
过去不久,他气机便又兴盛勃发起来,随后一刻不停,继续凝炼法符,一旦气力损减,就调息恢复,如此周而复始。
在足足炼化了三十六张法符后,方才罢手。
不过此战事关他之后谋划,宁可多做准备,也不能有所保留,有多少力就要使出多少力,故他还要做得一事。
“页海天内水精充沛,难怪洵岳真人当年先往此处来,正方面请得玄武道友来此。”
他掐了一个法诀,再一挥袖,好似凭在面前空开了一个玄洞,随后便见无穷无尽的水势汇聚过来,就有巍巍如山岳的身影逐渐显出轮廓,到完全出来,一头半蛇半龟的神兽已然出现在面前。
他笑了一笑,言道:“道友,许久不见了。”
玄武低低一声吟啸,便顺从他心意,再度化为一道浩浩荡荡的玄水,就飞入了他袍袖之中。
一夜过去,很快到了第二日。
张衍感得约定的时候已到,便就自蒲团之上前身,从贝宫中踏步出来。
昨日是由阵门直入此间,不曾见得龙府景物,这时观去,见这里大大小小百余座白玉螺殿,每一座排列方位应是扣压在阵禁之上。
而在周外,环绕有一株株高有万丈的珊瑚宝树,间中杂有一株株金枝,有数个巴掌大小的贝女正在里间穿梭往来,指使一条条彩鱼采摘树上玉果。因他未曾照入现世之影,是以这些小妖自也都望不见他。
就在这时,有一名阵灵所化侍婢过来,万福一礼,道:“上真,府主有请。”
张衍点了下头,道:“前面带路。”
他随其而行,往不远处一座螺殿步去,不久到得殿前,踏上阶台,入至宫中,敖勺、彭长老及邵闻朝三人已是在等在那里,待相互见了礼,就在位上坐下。
敖勺道:“不知道友法力恢复的如何了?”
张衍打个稽首,道:“还要多谢敖府主借得宝药贝宫,搬运内息却是事半功倍,如今法力已是复得完满。”
敖勺笑道:“如此便好。”他转而又看向彭长老,道:“道友,如何了?”
彭长老道:“已然安排得妥当了,如今只等道友那件宝物了。”
敖勺点点头,自袖内取了一物出来,摆在案上,道:“此宝名为万罗兜,乃昔年老主人赠我之物,共有阴阳两副,道友带了那阳罗兜去,待见得合适时机,只要祭了出来,我等就可借阴罗去得那里。“
张衍目光微闪,彭长老之前不曾提及如何入得宫内,不过他也没去多问,这等大事,其等不可能没有想过,应是早已做好了应对,但却不想,敖勺手里竟还有这等宝物。
要知那可是青碧宫禁制,甚至可能发有那位真阳大能手段在内的,可听敖勺语气,此宝居然能绕过禁阵,直接带得外间修士遁入进去,这意味着余寰诸天没有一处此人是不可去得的,看来其口中那位老主人也是大有来头。
彭长老神情一肃,起身走上前去,将那阳罗兜拿过收好,打个稽首,道:“那彭某就先走一步了。”
敖勺颌首道:“我送道友一程。”他自案上拿起一面小旗,往下一掷,就见平地顿开一座阵门。
彭长老再是一礼,便就穿门而过。
敖勺看那阵门消散,朝旁处示意一下,就有一个阵灵婢女捧了一只玉瓮上来,摆到了张衍席座之前,他笑道:“张道友自域外而来,又在此待了这许多年,想必身上外药不足用,我这龙府藏药不少,便先借了道友。”
张衍并不客气,道一声谢,就全数收下了来。
先前虽饮了香露,可斗战之时大药自是越多越好。按理说这些东西该是彭长老为他们备妥,只是这一位先前为除魔毒,几乎把大半外药都是当做酬劳赠给了张衍,如今也拿不出来多少来,剩下的也仅仅够自家使用,是以各人此战所用大药都是自己是应备,好在彭长老有过承诺,事成之后,所有亏补都可由青碧宫来填上,并且还另有重谢。
张衍拿入手的这些,虽名义上是借自龙府的,可最后还是要落在彭长老头上,而敖勺本不必如此做,因为万一事机不顺,那就有可能白白送出了,其愿意承担此险,显是想与他留个交情在这里。
两人在这里说话时,彭长老已是过得阵门,回至青华天封敕金殿前,他没有在此停留,径直往云陆上来,不多时,就到得阵门前,他看着那森严禁制,眉头微皱,纵然敖勺言说那阳罗兜必无问题,可此宝究竟能否当真引了诸人遁入进来,却也不得而知。
他吸了一口气,神情一定,穿过大阵,就往自家洞府回返,待到了地界,那执事道人迎了上来,道:“长老,弟子已是按照长老事先吩咐,把一切都是备妥了。”
彭长老点点头,沉声道:“你去主殿传书,就言我有大事与诸位长老商议,需在殿上申言,那我说不得就要动用身上殿值金符,请得宫中所有真人出来共议。”
执事道人打个揖,就依言而去。过去未有多久,其便又转了回来,道:“如长老所料,那几位并未答应长老之请,只言稍候会来拜访长老。”
彭长老冷笑一声,丝毫不觉意外,这正是他计划一步,关照道:“你去吧,稍候便按之前吩咐行事。”
待执事道人去后,他便闭上双目,坐在潘团之上等候。
先前他努力促成几方联手,夺回权柄之心十分急迫,但到要真正准备动手了,却显得很是沉稳,不见出分毫急躁。
过得有一个多时辰,府门外有三道清光落下,而后便见三人走了进来,最前一个乃是一名中年道人,峨冠博带,清洒出尘,有仙家气象,而身后两个,赫然是曾经奉劝张衍不要追究遇袭一事的兰道人与蒙道人。
彭长老默不作声地扫了一眼,发现那中年道人乃是分身到来,那兰、蒙二人倒是正身到此,他起得身来,稽首道:“三位长老有礼。”
中年道人等人也是回得一礼。
彭长老请了三人坐下后,那中年道人直接开口道:“彭长老,你所言大事究竟为何?居然还要请动金符?”
青碧宫每一名主事长老都有一枚金符在身,要是遇上己身意见与众人相左的情形,那么每一人都有资格唤得门中所有洞天之上的长老入殿共议。
只是此物一旦用过之后,宫中便要收回,此物关键之时可以扭转局面,故所有持拿金符的长老都很谨慎,无人舍得妄用。
中年道人担心彭长老以此为借口把那些正在闭关的那一派人都给唤了出来,故是今次想来先问询一下此事究竟为何,要是不甚严重,那就找个理由直接给打压下去。
彭长老看了兰、蒙二人一眼,冷哼道:“我闭关千载,本是不再想过问宫中之事,可近日却是听闻,那棠昕居然堂而皇之在外行走,此人与邪魔勾结,我记得唐长老闭关之前曾有言,棠昕若不废去邪功,便镇压在云陆之下,不得放出,怎么,如今宫中又改了规矩了么?”
中年道人听他说及此事,心下一松,他们既然敢把棠昕放了出来,那自也是准备好了后手的,他淡声道:“彭长老,这里间是有情由的,并非是你所想的那般,你如今方才去了魔毒,法力恐还未曾恢复,这宫中之事,就不劳你太过挂心了吧。”
说到这里,他一皱眉,看了看外间,方才那一瞬间,似感觉到洞府禁阵转动了起来,不过倒他未曾多想,只是以为彭长老不想让他们轻易离去,心下冷笑道:“这彭辛壶留在宫中,终究是个麻烦,看来要找个借口将他设法处置了,免得他坏我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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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兜罗开禁外法来
彭长老对中年道人之言很是不满,道:“宫内之事我不过问,但宫内规矩莫非也问不得了么?”
中年道人失笑摇头,道:“彭长老,你久未理事,有些事自然不怎么清楚,我几人既然主持宫中事宜,行止自需让诸位同门信服,又怎么会自坏规矩?”
他目光挪至旁处,坐在席上的兰道人会意,咳了一声,便出言道:“彭长老怕还不知晓,那棠昕已然不是我青碧宫弟子了。”
彭长老拧眉道:“这是何意?”
蒙道人接言道:“这意思么,早在数年之前,我等已是将棠昕开革出门了,她所做所为,自与我青碧宫再无任何关联。”
彭长老却无这么好打发,哼了一声,道:“开革一名渡觉修士,居然不宣示门众,这是何道理?有什么需要隐瞒么?棠昕修炼邪功后性情残暴,万一我宫中门人若在外撞上,起了冲突,这又当如何?你等可曾想过么?”
中年道人淡然坐着,并不说话。
蒙道人则是正色言道:“法理不外人情,棠昕虽是犯过,可我等也要顾念到往日同门情谊,放她之时曾有过定约,她出去后不得再残害生灵,还需维护我青碧宫名声颜面,假设有机会立功赎罪,我等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撤了先前惩处,容她回归山门,可要是将这些宣示于众,那就是迫其走上绝路了。”
兰道人也道:“正是啊,毕竟同门一场,日后她若加以悔改,我等又怎能忍心将她拒之门外呢?”
彭长老讽言道:“哦,如此说来你等倒是一片好心了。”随即他声音一冷,“可规矩便是规矩,什么理由也是无用。”
中年道人这时一叹,开口道:“彭长老还是不明白,若未得唐长老的准许,我等又怎么自作主张?当年囚禁镇压棠昕,也是唐长老的主意,只要不曾危及到同门,那终究是他们这一脉的私事,秘而不宣,也是给同门留点脸面情分,这难道做错了么?”
彭长老看了看三人,道:“诸位长老如此说,似是言彭某乃是一个不讲脸面情分之人,好,既如此,那我便不讲这些。当年棠昕修炼邪功,唐长老百般求请,秘殿才不夺性命,改为囚禁镇压,并宣告宫中上下,可你等只轻飘飘几句言语,就私自将之放了出来,那又视诸位同门为何物?”
蒙真人见彭长老似怎么也无法说通,也是有些不耐了,道:“这些我等自会监察,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彭长老关心太过了吧。”
中年道人眉头微皱,这话略重,今次过来,如能将彭长老说服才好,花点功夫不算什么,可要是刺得其太过,非要大闹一场,对谁都是不好。
果然,彭长老似怒气上来,大声道:“好,既然如此,彭某就动一动金符,请诸位同门过来做个评判!”
中年道人一看,劝言道:“彭长老,稍安勿躁,动用金符,也要说得过去的理由,棠昕已然非我弟子,你若为此事,却无法让同门信服。”
彭长老道:“是否信服,非是几位可决,还是交由众同门为好。”
中年道人目光严厉起来,语含警告道:“彭长老,自上回事后,我青碧宫安稳了千多年,我等几个,绝不容许再有人出来生事。”
彭长老并不买账,冷笑道:“若是我执意如此呢?”
中年道人看他一会儿,缓缓言道:“听闻彭长老余毒虽除,元气仍是损亏太多,为了彭长老着想,只好请你多多休养些时日了。
彭长老看着三人,道:“哦,你们莫非还想动手不成?
中年道人叹一声,“彭长老,既然话已至此,你若再固执己见,那说不得也只好如此了。”
蒙真人以戏谑目光望来,以大局在握在语气说道:“彭长老,可知为何今次是我等三人过来么?”
彭长老点了点头,他方才表现出来的所有情绪一下都收了回去,神情变得一片漠然,道:“既如此,那便动手好了。”
中年道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见道道禁阵光华自上下四方合围过来,不过晃眼间,那兰、蒙两人顿时从座中消失不见,唯独他身躯闪动了一下,似是留在原处未动。
他乃是青碧宫长老,对于宫中同门的手段很是熟悉,立时明白,这是彭长老将洞府中的禁阵发动,将他们三人转挪到了一处这介于小界与现世的间隙之中。
此阵这并不能把他们如何,但只要阵法继续转动下去,他们三人就会被困在这里,至少短时内无法走了出去。
彭长老这时也是盘膝坐下,并接连吞了下几枚大药,身上气机也是时起时落。
原本身为执殿长老,他洞府之中的阵禁借用的是云陆之下的地脉灵机。
但自他这一派之人被打压下去后,禁阵虽在,可所有人灵机俱被截断,这等于剥去了阵中绝大部分守御之能,可以说,持守派那些修士只要愿意,随时随地都可闯入进来。
故是如今需得他以自身法力维持阵势了,但这转运起来可不是一时半刻之事,方才之所以说那些话,明着是质问,实则就是在拖延时间。
中年道人神色不变,尽管被困,可他仍有余力将一道虚影照入此间,并开口道:“彭长老,这便是你的倚仗么?”
随即他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你果然是被魔毒侵染过深,千年下来,不但元气法力受损,连神智似乎也不怎么清楚了。这阵势固是可困住我等,可却需你全力维持,你连自家动弹不得,又能把我等如何呢?”
彭长老却是好整以暇道:“王长老不用这般早下定论。”
说话时,他一抖袖,祭出一团形似囊兜的物事,霎时落在殿中,并有金光自里徐徐展开至一丈来高,过得片刻,便见有一个身披金袍的高大人影自里踏步出来,冲着中年道人笑着一点头,“王长老,久违了。”
中年道人大吃一惊,道:“敖勺?你怎么会在此?”
但这还没有结束,邵闻朝紧跟着自里走了出来,且看去背后似还有人,到了这时,他方才意识到彭长老今日是有备而来,自己这边本准备万一无法谈拢,就将之压服,可未想到居然给反过来算计了一把。
敖勺可是渡觉四劫大修士,余寰诸天之内可与此人比拟的少之又少,只其一个,就可将他们三人尽数压服了,更何况还有其他大修士到来,这般动作,显然是有更大谋划,想到这里,他也是大感不妙。
这个时候,那兜罗所展金光却是晃了两晃,似有溃散之兆。
敖勺微觉诧异,这等情形是因为支撑万罗兜的法力不足,而过来之人气机有又太过强横,以至于维系不住,他立时吹了一口清气上去,相助了此宝一把,上方金光这才稳住。
只数个呼吸后,一名身着玄袍的年轻道人自里步出,中年道人一见到他,眼瞳一凝,已然看出来人身份,想到其背后来历,转头冲着彭长老厉声道:“彭辛壶,你这是要做什么?”
彭长老见自家所邀请三人都是顺利过来,顿时放心下来,至于中年道人质问,却是丝毫不予理睬。他对敖勺打个稽首,传声道:“敖道友,彭某维持禁阵,那王知空就需劳烦大驾了,此人分身若亡,则正身必能察觉,还望能将之镇压住。”
敖勺颌首道:“交由敖某便好。”说着,他一步跨了过去,霎时便与那中年道人的虚影同时消失不见。
邵闻朝笑道:“还有另外二人,就由在下将之擒捉出来吧。”两个只斩得过去身的修士,他就算不下杀手。也是轻易就能对付。
张衍则是行走至彭长老身侧,他看了片刻禁阵,虽还无法看透其中排布之妙,但运转之法却是大致分明,微微一笑,道:“彭道友,贫道来助你一臂之力。”言毕,他伸手一点,一股浩**力霎时涌入禁阵之内。
彭长老一下便感得轻松许多,在座上打个稽首,道:“多谢道友了。”
张衍笑道:“道友客气了,贫道听得道友先前曾说,你修行之地一直被人盯着,此处禁阵这般转动,会否惊动贵宫之人?”
彭长老道:“我先前已命弟子在外布置了一个遮掩之阵,能够稍作遮掩,但拖布长久,若是两位道友能在一二时辰内出来,那么当可无事。”
张衍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
过得半刻后,大殿之中灵机翻涌,敖勺却是先是一步出得禁阵,他一派气定神闲,看去与入内之时无甚两样,迎着两人目光,他言道:“王长老分身已为敖某收了。”
彭长老精神大振,三人之中最难对付的就是王知空这边,此人分身一下,后面就稳妥了。
又是一刻过去,随着禁光闪烁,邵闻朝也是自里出来,他见所有人都在等自己,便打个稽首,道:“在下幸不辱命。”随后一抖袖,将两枚晶玉丢在了案几上,指着道:“这二人法身皆在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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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章 盘珠镇禁画空图
彭长老走上前去,将两枚晶玉收好,并抬头道:“这二人一去,那便还有三人,只要将之拿下,则大局可定,只这其中,万不能走脱一个。”
如今主事这五人俱是金符在身,在遇到外敌侵袭时,都有资格请动秘殿长老,故是只要将其等都是拿下,那拥有金符的便只剩他一人了,下面只需把被便贬去诸天各派的门人弟子都是唤来,就可将青碧宫大权重新拿在手中。
邵闻朝道:“彭长老以前有说,那几人都分驻在不同地界,有无可能将之引到一处?”
彭长老摇摇头,道:“这三人平时联络都是用灵璧飞书,就算遇得什么大事,也通常是派遣分身外出,特别是王知空、祁知远二人,在千余年前,正身便不如何露面了,此次能一次擒住二人,已实属侥幸了。”
敖勺道:“若都聚在一起,反还不易对付。”
邵闻朝也是随口一问,见事不可为,也便不再多言。
彭长老沉声道:“如今剩下这几人还不知我等到来,彭某会去拜访其中一人,与诸位合力将之拿下,事成后,再去得一下处。”
他这番谋划可以说是最为简单不过,表面看来,好似极有可能出纰漏,但真正情况却正好相反。作为修道人,只一个闭关,就是几十上百载,是以除了为必要之事会面,平日五人之间也并不怎么往来,而且云陆广大,其各自洞府俱散落在不同地界,只要在动手之时不走漏消息,就可将之逐个击破,机会实则极大。
他看了看张衍和敖勺,“两位可有不同之见?”
敖勺道:“就按道友安排行事。”
张衍亦是无有异议。该说得之前都已说了,也做好了应对各种意外情形的准备,自不用事到临头再去想。
彭长老道:“那彭某便先前往王知空那处,有那兜罗在,只要能入得洞府,事机便就成了一半。”
他殿内禁制抚平,就把执事道人唤来,关照道:“自此刻起,不管何人来过来拜见,都给我挡了出去,到必要之时,我允你动用此间禁阵”
执事道人打个躬,道:“弟子记下了、”
彭长老吩咐过后,便拿上了那那副阳罗兜,出得洞府,借助殿中阵门往别处跃渡,只是片刻后,就到得王知空修炼所在之地,在山脚下与知客道人说了一句,自有人上去通禀。
王知空那正身此刻正在殿内修持,听得彭长老忽然前来拜访,不觉奇怪,之前他才派遣了一具分身到彭长老那处去,怎么此刻反而过来了?
他感应了一下,却发现分身那里似断了音讯,又试着沟通蒙、兰二人神意,却也无法做到,没有任何回应,不觉心下起疑,“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他起袖一拂,面前灵璧之上就现出彭长老身影,发现后者竟然是正身到来,这倒不似出了变故的,否则后者绝不敢以身犯险,亲自到得自己这处。
他沉吟一下,忖道:“不管是何情形,把此人唤了进来一问,自然就清楚了。”于是吩咐了一声,殿外知客道人得了谕令,就放开关门,引得彭长老上山,并请他在客殿之内相候。
彭长老在殿中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王知空出来,心下微沉,知晓王知空恐怕在等分身那处的消息,由此再决定该如何对待自己,而对方等得起,他却等不起,且时间拖得越长破绽越多,是以需得逼其一逼了。
他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就朝外走去。
知客道人忙是跟上来道:“彭长老这是要去何处?”
彭长老做出一副不满模样,道:“我没闲情和王知空在此白耗,他既无暇见我,那我自去寻秘殿长老去,到那里自能寻个公道,再不济,我请金符,唤得宫中众位同门过来评理、”
王知空此刻仍是站在灵璧,他把彭长老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用禁阵将后者阻住,然而再派人去查探消息。
但是考虑了片刻,却还是放弃了这么做,宫中禁阵可挡不住金符,彭长老那一派打压的被打压,贬斥的被贬斥,余下人也都是闭了死关,要是被金符都唤了出来,反而凭空生出了许多事端。
下一刻,他踏开阵门,行至大殿之内,笑道:“彭长老,还请留步,方才我正在修行紧要关头,故是无法移步,真是怠慢了,还落座说话。”
彭长老见他出来,哼了一声,回了席上坐下。同时心中一定,他来此之前曾设想过,最糟糕的情况无外是王知空自身不出面,只是遣分身前来招呼自己,那就又多了一桩麻烦了、
王知空待他落座,便开口问道:“彭长老,你今番来寻我,到底为了何事?我先前不是遣了一具分身去你那处了么?”
彭长老冷声道:“放心,你那分身如今安好,只是被我困在禁阵内,一时不得出来罢了。”
“嗯?”王知空眉头一皱,道:“彭长老为何要如此做?”
彭长老沉声道:“我正是要来和你说此事。”他自袖中将一物取出,递了过去,“王长老,你拿去看吧。”
王知空看他一眼,起法力一摄,就将那物拿了过来,“咦,这当是件法宝,倒是有些古怪之处……”
彭长老这时道:“王长老可曾知晓,你等放了出去的棠昕已是被人打杀在外了么?”
王知空本在低头察看那件宝物,闻言也是心下一震,正要抬首说话时,那手中之物忽然迸发出一道光亮,就有数股气机跨空而来,猛然盯在了他身上,同一时刻,有一股莫大危机笼罩下来。他反应也是极快,心意起时,此处内外禁阵便一起发动,想将他来人阻挡在外,可这并无任何用处,万罗兜连青碧宫云陆大阵都可绕了过去,又怎会被这里的洞府禁制所阻挡?
敖勺、张衍、邵闻朝三人早已准备多时,一从兜罗之内借道遁出,便就立刻动手。
敖勺身上飞出四枚金光灿灿的盘珠,一时光芒大放,恰如那拨海分浪一般,竟将周围此起彼伏的阵禁给生生压了下去。
张衍则是一指点出,霎时轰入王知空未来之影中,若是后者不用心应付,便是斩得未来的修士,也有可能在他一击之下身死魂消。
邵闻朝则是立时打开一张画卷,那画上却是一片虚无,只是对着前方一照,场中之人,除了彭长老之外,都是霎时消失不见。
三人都是不约而同使出了全力,并非是王知空太过了得,而这里乃是此人洞府,除禁制之外,还有法宝护持,还有善功可用,其人可谓占据了绝对优势,一旦给了其发挥余地,虽未必能把他们如何,可却定然可以将消息传了出去,这便功归一篑了,是以无论如何,也要一举竟得全功!
王知空感觉自己好似身处一片惊涛骇浪之中,本来想起得神意遁去莫名之地,好仔细寻思一番对策,然而这刻却分明感到,自身未来之影正被不断破碎,这逼得他不得不起全力变化未来,将那一缕生机从中遁出。
虽然这一处交战未曾失利,可场中却是遭遇了绝对劣势,他只一个恍惚,便发现自己被挪到了一处古怪空域之内,周围禁制顿时与他是去了勾连,再下一刻,轰然一声,他法身已是被一道庞**力生生轰散!
他并没有祭出根果回避,对面乃是三位大能修士,三人联手之下,可以轻而易举算出他根果落处。是以他根本不敢如此做。
敖勺先是祭出一枚晶石,而后挥袖打出一团奔涌清光,顿将其已是溃散的法身又搅去了一截。
张衍心意一起,无数剑光飞腾而出,斩将下来,也是不断削夺此人精气,与此同时,他仍在追逐剿杀那未来之影,迫使对手无法做出任何有利于自身的回应。
王知空此时已被逼到了绝境,他分明能够察觉到,此刻自己唯一能够躲避之地,就是方才敖勺扔了出来的那枚晶石,可他明白,自己一入其中,那就只能任人生杀予夺了,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这里若再坚持下去,定然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可他并没有迟疑多久,只片刻之间就做出了选择,散布在外精气一阵涌动,都是往那晶石之中钻了进去,须臾尽数没入其中。
敖勺一把将晶石拿入手中,对着张衍和邵闻朝二人点了点头。
轰!
仿佛琉璃破碎,这一片虚空霎时崩散,三人重又回了大殿之内。
彭长老此刻殿中,看着三人出来,道:“三位道友?”
敖勺将手掌摊开,露出那枚晶石,道:“我等已是将此人镇压在此,并未取他性命。”又转首看向张衍,道:“此回若非张道友,恐是难以这般顺利。”
张衍笑着摇头道:“敖府主言过了,我三人只要少得一人,都难以有此战果。”
彭长老长舒了一口气,且心下不禁有些惊喜,虽然知晓争斗起来难免有所死伤,可若能不夺性命,事后处理起来也简单许多。他抖擞精神道:“如此,下来还有两人!”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