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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就爱嗑瓜子     乱世铮妍txt下载     乱世铮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4 闹情绪

    “所以呢?”徐庶进一步问道,似乎是鼓励弟子接着往下说的样子。“所以,敌进我一尺,我便进敌一丈,这就是我的想法。”“好!有志气,有魄力!”黄忠忍不住连声称好。

    “好!既然太守大人已有这样的决心,属下心中就有底了。”徐庶一锤定音,满意地看着自家弟子,言下之意好像在说:“好,考试通过了。”寇严忍不住莞尔一笑:“老师又在考我了。”

    “呵呵,太守大人放心,他们这段时间在打仗,在消耗。我们这段时间在练兵在累积。我们的准备比他们充分多了!周瑜,没有机会的。”黄忠自信满满。寇严闻言应和道:“有老将军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会谈圆满结束,寇严将黄忠和师兄送到门口,却留下了老师。因为,她的心里,还有一丝担心,这个担心来自于在建昌无缘得见的庞统。

    庞统与诸葛亮齐名,一个是卧龙一个是凤雏。庞统其实比诸葛亮的名气更大。因为他的叔父是襄阳庞氏的家主,本人更是被司马徽盛赞为“南州士之冠冕”。可见他的人品,才华已经累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现在,这个人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已经去了东吴,这让寇严心里十分的不踏实。故而,她留下了徐庶,想要问问他有什么预防措施。

    师徒俩重新坐到位置上,徐庶却是先开口了:“太守大人方才所言,想要周公瑾的人头和孙乔氏,与那孙绍,没有关系吧?”“嗯?老师何出此言?”寇严不解道。“为师担心,你是因为孙少主的原因才……”徐庶皱眉道。

    “怎么可能!”寇严展颜一笑:“我只是提出一个相对等价的要求罢了。他们要太史慈这个死人,我就要周瑜这个活人,他们要孙绍,我就要他的娘亲。他们要城池,我就要物资咯……等价交换而已。”

    “老师以为,我是替孙绍要他娘亲?我又不是傻子,孙权也不是疯子……”寇严嗤笑道。“你能这么想是最好,我原本还担心,你把孙绍留在身边,会受他的影响……”

    “不会。”寇严回答得很干脆。徐庶点头:“如此是最好,此时的我们不足以与江东全面为敌。”“是啊,我现在更加怀疑,庞师兄是去了东吴,有他相助,那个周瑜会更难对付。可对面的是师兄……”

    徐庶闻言笑道:“如果,是这个原因让你愁眉不展,其实大可不必。你知道么?你诸葛师兄的族弟诸葛瑾,此时也在江东。适逢乱世,一门侍三家的事也有,兄弟尚且如此,何况是师兄弟。”

    “如果我与师兄是对立的关系,老师您岂不是会非常困扰?”寇严试探着问。“妍儿……没有这种如果……”徐庶无奈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爱钻牛角尖。

    “我只是特别想知道,老师会偏向谁?”寇严嘟哝了一句。不是很大声,徐庶却是听见了。心里滑过一丝好笑,刚才还是高瞻远瞩冷酷无比的太守大人,一瞬间就现形毕露成了幼稚的小女孩。

    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徐庶这般想着,柔声道:“你师兄没有你这般心思,也不会与你争。而且,你现在是两郡之首,治下民众数十万,怎么还存着小孩儿的念想,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寇严的脸一红,是啊,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小女孩的心思。而且还让这种心思给老师知道了!为了挽回面子,寇严决定小反驳一下:“老师,长沙地广人稀,哪儿来的数十万民众?如果江东那边能分点儿过来就两说了。”

    “呵呵,妍儿的心大了。”徐庶取笑道。“多亏老师给我解惑,我才不去想庞师兄的事,还有以前诸葛师兄的事。其实,在这之前,我一直都记恨诸葛师兄。”“那现在呢?”徐庶依然笑着,眉目温和。

    “已经没关系了。”寇严呼出一口气:“听了您的话,还有什么好介怀的。”“这样就对了,有了和地位想匹配的眼界和胸襟,才能更好地往前走。我们不能一直都沉溺在过去。”徐庶点头。

    师徒俩一番畅谈,再次解开了寇严心中的执念。谁知刚觉得心宽了不少的她送走老师想去后院陪陪妹妹的她在墙角边上遇见了孙绍。小家伙脸色苍白,还带着点儿愤怒的神色。见寇严走过来,他豁然起立,红着眼眶瞪着她:“你竟不讲信义,出尔反尔!”

    寇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怎么不讲信义了?”“你还是会拿我去和二叔交换利益,是不是?”孙绍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着回去的么?”寇严一愣之下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我,我,我当然是想回去的,可,可你不是说过……你不能……”孙绍很想说你不是说你不会放我回去,不会拿我去交换利益。但是话到嘴边才发现,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是想回去保护母亲,但弱小如他能做得了什么事情?奶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顺从寇严,要他依附与她,保住自己的小命。等将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再回去救母亲。

    可是,今天他刚进太守府就听见巡逻的侍卫们议论纷纷,说什么东吴的贼子们又在磨刀霍霍,准备打过来了。我们的太守还带着东吴的少主到处巡视露脸,分明就是做给江东的人看的,等着他们来谈价钱。

    诸如此类的话落入孙绍的耳朵里,根本无法接受。冲过来想要质问寇严,却看见书房门口侍卫们站得整整齐齐,他想起之前被挡驾的情景。

    侍卫说过,太守大人正在议事,不见外客的话,心里除了委屈还是委屈。想想他在江东的时候,要什么有什么,无数侍女仆从围着他,母亲和祖母都顺着他,他几乎一直都生活在云端里。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的世界一夜崩塌。从小少爷沦为阶下囚,再从阶下囚沦为透明人。寇严想见他的时候,才会让他进书房或是跟随外出,不想见他的时候,他只能在外面徘徊。这种被冷落的滋味,如毒蛇般啃咬着他的心。

    ————————————

    孙小少爷,我对你深表同情。

135 神脑补

    因此,一见到寇严出现,他再也忍不住,上前质问起来。寇严见他情绪激动,如受伤的小豹子一般盯着她不放。忍不住蹙眉:“我几时说要拿你去换物资了?”“你心里是这样想的!”小家伙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寇严觉得如果他眼睛里有牙齿,此时她该被咬得粉身碎骨了。

    不过,她并没有生气。而是叹了一口气:“我不会拿你去换物资,因为我刚刚才发现,其实你不值钱。”

    “你,你才不值钱!”小家伙立刻毛了,说话都不经过大脑。寇严接下来的话成功地堵住了他的嘴:“我说过不会放你走,就不会食言,没有我的允许,你无法离开长沙。”

    “你……“小家伙又要跳脚,一回味又冷静下来:“真的么?”“真的。”寇严心一软,脱口而出。之后懊恼地板起脸:“以后再来我这儿,直接让人通报,不准随意乱走!”

    孙绍得了承诺,心情转好,当下拿袖子擦了擦泪水,第一次恭恭敬敬对寇严作揖:“喏!”寇严弯起嘴角:“去书房等我,一会儿找你下棋。”说罢径直坐上牛车,往后院的方向去,脑子里还盘旋着孙绍刚才的样子。

    想着想着,脑中忽然出现老师的严肃脸。猛然惊醒:不对,老师说的,不希望因为他的关系,影响到我对江东的态度。老师的意思我懂,我现在还十分弱小,不适合全面得罪江东。他不犯我我不犯他,甚至还要相对保持克制。

    自己为什么会对孙绍心软了?难道是因为看他可怜?寇严在心里摇头,分明是个除了惹是生非就不会做其他事的讨人厌的小少爷,扔了也不可惜的。寇严这样说服自己。

    可是,等她重新回到书房,看到孙绍一个人跪坐在那儿对着门口的方向发呆的时候。忍不住加快脚步走过去:“在发什么呆?”

    小孩慌忙抬头后又摇头的样子让寇严心里想笑却忍住摆了张冷酷脸:“这几天没事儿多在家里呆着,别随便上街。”孙绍闻言吓了一跳:“难道,难道二叔真的要打过来了?”

    “你很期待他打过来吗?”寇严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我,我没有!”孙绍急忙为自己辩解。“罢了,下棋吧!”寇严冷哼了一声,岔开话题。

    孙绍一边乖乖地过去摆棋盘拿棋盒,一边还是不死心地说:“方才,我听见外面的侍卫说……”话没说完,就被寇严打断了:“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装作没看到没听到。你别忘了,你是怎么被我的人抓到的。如果你想莫名其妙被抓回去,我是无所谓的。”

    这是寇严最担心的事情,如果周瑜真的有心来复仇。长沙城里的细作一定会让人防不胜防。自己没什么关系,出门有护卫跟随,侍女仆从一应俱全。可是孙绍呢?还有钱鲁氏一家,他们的安全怎么保证?

    他们被江东盯上了怎么办?他们现在人在长沙,万一孙权派人来,悄悄地做掉了孙绍,然后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怎么办?寇严不可抑制地将一些最糟糕的情况对应在孙绍的身上,越想越觉得后怕。

    因此第二天,他就派了自己的亲卫十二个时辰暗中监视保护钱鲁氏全家,并给孙绍单独派了两个暗卫,悄悄跟随。

    很快,建昌传来消息,周瑜在柴桑呆了不多久便去了鄱阳,似乎是打算在鄱阳湖里操练水军。寇严一听这个消息,心不由得往下沉,江东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谁都知道,江东水军独步天下,刘表的荆州水军在他们面前只是个花架子不堪一击。上次周瑜攻长沙,用的是之前打江夏的步卒,而且还是残军。这一次动兵的消息没传来,先传来了他动用水军布置后防的消息。敌人吃一堑长一智,我们想要获胜便又增加了难度。

    江东的水军,长沙就算训练个两三年都不一定能赶得上。更何况甘宁的水军成军还不满半年呢!怎么可能打得过?

    寇严在担心这个问题,江东那边,孙权正在咬牙切齿。原因就是孙绍在长沙出现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让他难以置信之余又生了几分惊惧。他不认为大乔有那个能将孙绍直接送去刘表的地盘。一个深闺少妇哪里来的人脉和魄力,谋划这种暗度陈仓的事情?

    不过,眼下已经不是追究是谁策划这一场阴谋的时候,而是该考虑对策的时候。建昌丢了,太史慈死了。周瑜咬牙切齿扬言要为太史慈报仇,夺回建昌。报仇心切的他甚至不顾自己的本部人马连续伤亡不及补充的现状,强烈要求出征。

    可是孙权心里想的,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在怀疑,怀疑那个死去的太史慈。太史慈以勇猛与忠义双全的秉性天下闻名,理论上他的人品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但是,为题就出在这里。太史慈是孙策旧将。孙权现在还是怀疑,太史慈的忠义,全系在孙策和他儿子孙绍身上,与自己没有一毛钱关系。他战死沙场的真实性,有待商榷。

    如此勇猛的将军,威名震天,会被一个无名小将逼死?太史慈死于自杀,而非他杀。以前孙权是不会想歪的。但是,孙绍出入长沙太守的府邸,备受礼遇的消息传来,怀疑的种子就此埋下了。

    派出去的斥候传来的每一条消息,似乎都在印证他的怀疑。太史慈的家人一个没动,也没有被迁徙,还在建昌受严格的保护。连太史慈的女儿都已经恢复了太史的姓氏,抛夫弃子不愿再回江东,这说明什么?说明长沙太守厚待了太史慈的家人。

    再联想到太史慈葬礼当天,荆州名流纷纷前来送葬,葬礼规格之高让人咋舌?如果太史慈真的只是敌将,他怎么会获得这么隆重的身后礼遇?他应该身首异处,脑袋挂在建昌城头上,用来向江东示威慑服民心才对。

136 想多了

    想到这一层,孙权整个人都不好了。莫不是,这一切都是太史慈策划的?莫不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一群人,对自己不服,心系旧主,希望孙绍继位?现在,孙绍悄然出现在长沙,周瑜竟然一点儿也不知情?可能吗?

    孙权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想下去了,再想下去,更可怕的念头会将自己吞噬。周瑜要去复仇,可以信任吗?孙权转念一想,下了一道命令。

    结果,周瑜去鄱阳湖督水军了。孙权让柴桑太守孙翊,庐陵太守陆逊,豫章太守孙贲集三郡之力,同时向建昌和海昏施压

    。三人互为犄角又互相监督牵制。孙翊和孙贲都是孙氏亲眷,一个是孙权亲弟,一个是孙权堂哥,陆逊是孙策的女婿,孙绍的姐夫。理论上也是孙绍的亲眷,但是实际上,他们都受孙权的辖制,妻儿家小都在孙权的掌控之中。

    他们三人离建昌最近,离长沙也近,当然知道孙绍在长沙过得不错。接到孙权的命令,第一反应就是孙权起疑心了,这是要考验他们的忠诚度。他们不觉得孙绍初到长沙就会被长沙当做借口来谋夺江东的土地,孙权此举只能表示他心虚。没奈何,三郡齐齐响应,兵近建昌。

    被徐庶与寇严不幸言中,孙权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势力大,正儿八经地想用武力夺回建昌和孙绍了。因此,发布了军令之后,他派出了自己身边的谋士,此时声名还不那么显赫的鲁肃,准备作为使者下战书来了。

    徐庶接到马通的文书,看到鲁肃的名字,眉毛一挑,果然来了。想起弟子当日言之凿凿表示要坐地要价,心里忍不住好笑起来,这个鲁肃在孙权身边,不怎么起眼,不知道口才怎么样,如果口才不好,分分钟都可能被自家弟子气得吐血。

    想归想,他丝毫不敢怠慢,拿着竹简就去找寇严了。碰巧寇严正在写字。孙绍在一边磨墨。外面报告说长史求见,寇严头也没抬就来了一句:“请进来。”徐庶进门,站在堂下,迟迟都没有登堂入室。

    寇严等了一会儿,耳边没动静,心中奇怪,老师不是已经在门口了么?怎么不进来。抬头一看,老师捧着竹简,阴沉着脸,目光停留在孙绍身上。怎么了这是?她放下笔站起来,绕过桌子打招呼:“老师,您找我有事?”

    “建昌太守马通,有事来报!”徐庶站在堂下,躬身为礼。寇严听着却皱起了眉头。老师的语气,似乎是在生气啊!老师为人温和惯了,从没见他动气,难道是建昌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或者,孙权有什么过份的举动?

    这么想着,她的脸色也冷峻了:“说的什么?”“说江东已经派了使臣,不日将前来与您“探讨”建昌与……这位孙少爷的归属问题。”徐庶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边上孙绍闻言浑身发抖,直接站了起来:“我,我,我先告辞了。”

    寇严这才反应过来,孙绍在场。无所谓地一挥手:“你回去吧,这几日呆在家中,别出来了。”孙绍几乎是逃一样逃出去,徐庶冷眼扫着他,神色冷峻,直到他走出去才对寇严说:“此时乃多事之秋,你行为做事还需谨慎,他毕竟是孙氏子弟。”

    “是,弟子谨记。”寇严下意识地点头:“老师如此生气,莫不是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有些棘手了。”徐庶此刻方才脱了鞋子,登堂入室。

    寇严不疑有他,故意落后半步,跟着徐庶一起走到矮桌前面,等老师先坐下,而后绕到自己的位置里,跪坐下来,亲手给徐庶斟茶:“到底是什么情势?”“庐陵,豫章,柴桑三郡隐隐都有动兵的迹象,孙权是打算一口就把建昌吞了。而且……”

    “而且什么?”寇严接过徐庶递过来的竹简,一边看一边问。“而且,这三郡的太守,都是孙氏的亲眷,庐陵太守陆逊,还是孙绍的姐夫。”

    “姐夫啊?”寇严叹了一声:“这孩子还真命苦,连姐夫都想要害他。”“如此说来,太守是要为孙绍,与江东一战了?”徐庶脸皮一紧,语气加重了。寇严还是浑然未觉:“怎么能是我要与江东一战?我巴不得过几年太平日子。老师,建昌是您用计夺来的,到了我的手里,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要不然,以后将士们还怎么用命?我说得对吗?”

    “对,你的想法是没错。只是孙绍这个人……”徐庶还是觉得这是个麻烦。“他是我的俘虏,我承诺不会放他走,就会遵守。江东要战,我便迎战,不管来的是谁,想要谋夺我的东西,我决不答应!”

    “……”徐庶叹了一声:“江东来的使臣是鲁肃,字子敬。是孙权身边的谋士,已经从江东启程了。”

    “真的来了么?鲁子敬?老师认识他么?”寇严轻笑了一下。“没有见过。”徐庶摇头。“嗯?那就请老师先见见,压一压他的气焰,如果他真的嚣张到不可理喻,打发他滚,不必带来见我。”寇严如是说。

    “好……我会掂量。只是妍儿,东吴此时气势汹汹地来,只怕是不夺建昌誓不罢休,我觉得,他们还会有其他的小动作。所以,你要更谨慎才行。”“弟子明白的,老师不用担心,有了上次的经验,弟子现在愈发理解什么事大乱以后是大治了。”寇严认真地说。

    “既然太守大人都了解,属下就不多言了,那鲁子敬,就先由属下先去会会他。”徐庶如是说。

    “呵呵,老师能者多劳,我这太守做得轻松。只是老师以后再遇上什么气恼的事情都不要太放在心上,实在气得不行,告诉我,我替您出气!”寇严开玩笑地说着:“那鲁肃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他真的狗仗人势,不把您放在眼里,就让他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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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你老师不是因为你以为的事情而心情不好。

137 硬碰硬

    “为师没有生气。”徐庶无奈道:“为师只是担心你被那孙绍影响了。”“您就放心吧!他影响不了我,我影响了他还差不多,一个小孩子罢了,白长了这么多岁数,和邓艾相比,差了不是一点点。等将来,您做了军师将军,师兄和邓艾皆入您的帐下,您多威风啊!”

    “呵呵,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眼下又是一关,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徐庶一改刚才的阴霾脸色,恢复了温和儒雅的笑容,寇严也配合地笑了起来。

    徐庶再三提起不要与孙绍有过多接触,寇严下意识地觉得老师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因此,在接下去的很多天里,她没有再见孙绍,而是一心一意等着见鲁肃。

    鲁肃也没让她失望,很快就入境长沙。徐庶安排马谡去码头接了人,在长使府上会见了他。鲁肃来之前显然是备足了功课,知道眼前人是太守的老师,也是实际上整个长沙最有话语权的人,又是荆州名士,自然客气几分。

    不过,态度是客气了。但是该说的话却是一句都没少说。他把孙权想要夺回建昌,要回孙绍的要求,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徐庶。对于建昌的归属,徐庶的表态很直接,建昌郡已经属于长沙治下,有太守有都尉,凭吴主一句话就归还,不可能。

    至于孙绍,徐庶的回答是完全不知此人存在。鲁肃说的出入太守府的少年,是建昌钱氏的公子,是太守的友人,不姓孙,又怎么可能是孙绍呢?

    如此一来,推得一干二净,鲁肃也不是三岁孩童那么好骗。心知是他们有心窝藏了孙绍,不予交换,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嘴皮子是没有用的。但是,建昌的归属问题,还是可以继续交换意见的。

    只是,他觉得徐庶已经把门关死了。对方的情商和智商又这么高,要找到他的漏洞,打败他,让他屈服,难度太大了。听说长沙太守,他的弟子只是个垂髫女童,再怎么女神童,应该比他这个老师好对付。

    因此,鲁肃在与徐庶洽谈三日无果后,提出要拜见长沙太守。之所以等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他在为江东的探子打掩护。探子们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已经摸清了疑似孙绍的钱少爷家住何处,父母背景等一系列的背景资料,鲁肃确认,钱少爷就是孙绍本人。

    自认为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之后,他正式提出了见面的申请。徐庶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二话没说就同意了鲁肃的要求,并表示太守大人同意在第二天大厅接见来使。

    江东的人在长沙城里的任何动作都逃不过寇严的眼睛。早在周瑜来攻的时候,寇严就曾对长沙城内的细作清理了一遍,之后更是在黄忠的帮助下建立了自己的反间谍系统。

    别说细作了,在那次战争结束之后,城中的豪强乡绅都少了许多。长沙城内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如今突然之间出了多了许多陌生面孔,寇严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只是她故意保持沉默而已。

    她从来都没指望能够将孙绍藏在长沙而瞒过天下人,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打算隐瞒自己是刘备长女的身份一辈子一样。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都是自己选择对面不相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靠隐瞒是瞒不住的。

    孙绍是自己到的建昌,成了她的俘虏,只要他本尊咬死自己姓钱,他就能在长沙生存。这是寇严给他以及钱鲁氏的承诺。

    第二天,寇严以长沙太守的身份,在正厅接见了鲁肃。徐庶,黄忠,马静等作陪。鲁肃见到这个阵势,更加认定了寇严这个长沙太守其实是个傀儡。不过,他的表面功夫很好,上来恭恭敬敬地见礼。

    寇严眯着眼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他,冷着一张脸:“听长史说,子敬先生不满长史的回复,所以求见本太守?”

    “外臣以使者身份前来,拜见长沙太守是礼节所在。”鲁肃不慌不忙,好似没有听出寇严语气中的敌意。

    “哦,你这么一说,本太守倒是想起来了。素闻江东地界,世家林立,各自都是高门大户,家学渊源,这礼尚往来的道理应该是知道的。本太守倒是不知,子敬先生,出自哪家啊?”寇严似笑非笑地说。

    鲁肃的脸一下子涨成了枣红色,大有血冲脑门的晕眩感。幸亏他涵养不错,强行压制着羞怒之意,一时间默默无言。

    寇严心中冷笑了一下,跟我说礼节?你是什么东西!江东贼子,拿我当盘中餐,欺我羸弱,大举来攻,哪里来的什么礼节?如今乱世,讲理的如祢衡,孔融,陶谦之流,早就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你不说礼节也就罢了,你说一说礼节,我就上火,今天我不把你的面子里子全都撕下来,我就不是老师的弟子!

    见鲁肃无言,寇严偏头问坐在自己左边下手的黄忠:”黄老将军,您是长沙老将了,本太守没来的时候您就在了,说起这江东的人物,您定是最熟悉的,我也是一时好奇,倒要请教。”

    黄忠随意地瞥了鲁肃一眼:“他啊,算是个豪强的出身。”“哦,算是个豪强啊……”寇严笑着重复了一遍。一双眼里尽是笑意:“子敬先生如此知礼,倒教本太守意外了!”

    “鲁某前来拜见长沙太守,是奉我主之命,请你交出建昌。并且,据我所知,我主的内侄,此刻就在长沙盘桓,请允许我将他带回江东!”面人都有三分火气,寇严这样再三再四地嘲讽羞辱他,揭他出身的短处,终于把他惹毛了。

    没错,鲁肃出身是个豪强,放在现代说起来,就是个地主富户。家里有些土地积蓄。但绝不是所谓高门世家。在讲究门第出身的汉末,他的出身,是个问不得的软肋。

    可寇严偏偏问了,还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鲁肃哪里还能忍耐,抛弃了儒士假壳子的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在场的人除了徐庶,全体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是霸道,这就是了。

138 谈崩了

    黄忠火爆脾气,当场面色就变了:“岂有此理,建昌是我方将士拼死命夺下的,你这么口轻飘飘说交就交,莫说太守大人不允,老夫第一个不答应!”

    “既然如此……”鲁肃此时早已豁出去了,冷着脸,刚想下战帖,寇严堪堪打断了他的话:“慢着!黄将军稍安勿躁,子敬先生也别忙着放话。事情嘛,总要商量着来的。”

    “没什么好商量的!”鲁肃以为寇严怕了,硬声硬气道。“子敬先生方才还说着礼节,完全不像豪强出身的样子,怎么一听见“豪强”两个字,就变了呢?稍安勿躁嘛!”寇严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语气和软,却是字字如刀。

    鲁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强行耐着火气:“废话少说,交出城池,交出孙绍,要不然就战场上一较高下!”

    “你!你放肆!”黄忠胡子都气得飞起来了。人更是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马静等也是眉头紧皱,担心地望向寇严,心说太守大人这么刺激人家,是不是太过激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只是开胃菜而已,更过激的还在后面呢!

    见黄忠都快气到岸上了,寇严大袖一摆:“黄将军且坐,些许小事,不必如此动气,他们有要求,我们也有条件不是么?子敬先生素来知礼,又爱讲理。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讲讲道理吧。本太守倒是挺爱讲理的呢!”

    “哼!”鲁肃倨傲地一仰头,不给寇严正脸:“你有什么道理?”黄忠一听寇严这么说,想起那天在书房里,四人商议的情景,按捺了火气,重新坐下。但鲁肃这副摸样,就让他毛了,竟敢对太守不敬!

    刚想站起来,坐在边上的马静轻轻咳嗽了一声,悄悄对他摇手。黄忠再次按捺下来,一双鹰目牢牢锁定在鲁肃的身上。沙场老将的威势,让鲁肃遍体生寒。心中有些后怕,但一想到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他又笃定了,继续梗着脖子蔑视寇严。

    寇严脸上笑眯眯地,眼里却尽是寒芒。“吴主的要求,我听到了,你们想要建昌城,还有……孙绍……看来这三天,子敬先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哼……”鲁肃哼了一声,打定主意不说话。

    “没错,孙绍是在我这儿。”寇严亲口承认了:“他和建昌,是我军击败周瑜和太史慈的战利品。你们想要要回,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是,我这儿,也有几个条件。”

    不等鲁肃有反应,寇严就抛出了事先算计好的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钱,周瑜攻长沙,造成的损失要吴主承担,换句话说,就是要用物资来赎回建昌城。至于所需物资的清单嘛,稍后会列出一张详细的清单交给鲁肃让他带回去面呈吴主。

    第二个条件是人,你们想要孙绍,很简单的,将当初攻打长沙的罪魁祸首,周瑜全家的人头拿来做交换,用人换人,等价交换。

    第一个条件鲁肃还能面无表情地听。第二个条件直接把他给雷晕了。她说什么?要周瑜全家的人头?这不是天方夜谭么?且不说周瑜是东吴顶梁柱一般的人物,单说周瑜和鲁肃的私交甚厚。这个条件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答应的。

    寇严笑眯眯地:“你有两个要求,我有两个条件,满足了我的两个条件,建昌城和孙绍,拱手奉上!”

    说完垂目抬手,端起茶碗:“麻烦黄将军替本太守送客。”说完自顾自站起来,往后面走,一边还对徐庶和马静说:“其余人随我来。”

    众人纷纷起身应诺,跟着抬脚,除了黄忠,没人再看鲁肃一眼。鲁肃愤然转身,准备一走了之。被黄忠叫住:“慢着,本将奉命相送。”“不必了!”鲁肃受够了窝囊气,一口回绝:“你们就等着自取其辱吧!”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黄忠哪里会让他这么轻易地走出去?老爷子是个火药筒子,碰不得的。刘磐惹恼了他,他二话不说杀人抄家。刘表知道后不怪他火爆脾气,只怪刘磐瞎了眼睛,得罪这么一号人物。

    现在鲁肃得罪了他,焉有好下场?鲁肃人没出太守府大门,就被黄忠秘密扣押了。历来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没说不能扣留。鲁肃前脚放狠话,后脚就悲剧了。

    黄忠将他押到了军中大牢里关押,老爷子学了寇严的神逻辑,你要是想死,就自己去死,我会一日两餐,如普通士卒一般养着你的。鲁肃至此被留在了长沙,他带来的随从被黄忠杀了个干净,那些打探孙绍下落的细作,他只当没看见,任由他们安然离去。

    且说寇严带着徐庶马良等人去了书房,门一关便是一脸的笑意,简直如沐春风一般:“呵呵,还以为这鲁肃是个什么人物,原来不过如此而已。”

    “太守大人……只怕这鲁子敬回去之后,会招来祸事啊!”马静老实,有些担心。寇严心情好,哈哈大笑:“马从事以为,我为什么让黄将军替我送他?我是有心让老将军出气的,在我这太守府中,有两个人,是一定一定不能得罪的,一个是长史,本太守的恩师,另一位,就是黄忠黄汉升啊!”

    黄忠不在这儿,被点名的徐庶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现在我们要想想,怎么解决江东的这次动作了。”寇严闻听,收起了轻松的表情,语气恢复了凝重:“这次三郡齐动,独不见周瑜,我总感觉有问题。这也是我刚才为什么会提了第二个条件,说要周瑜的人头。老师……”

    寇严下意识地找徐庶,希望得到他的一点支持。徐庶抬眼看她,心中了然:“没事的,你若是担心他会弄鬼,我有办法逼他出来。放心吧,一个失了军权,离了本部人马的将军,不足为惧。”

    “没道理的,黄将军曾经说过,周瑜是是当年孙策的托孤之臣,江东山越横行,全靠周瑜领兵才能……我想,他屯在鄱阳,一定有阴谋,老师您忘了建昌是怎么到我们手上的吗?江东水军独步东南,何须周瑜亲自督军?”

139 心不定

    边上的几位纷纷点头,不安地望向徐庶。马良更是开声附和:“太守大人所言甚是,一定是有阴谋的。”马静低头不语,弟弟的话落入他的耳中,心中怅然,弟弟们在长沙,看来是呆出感情了。

    身在襄阳这么久,马氏兄弟虽在乡里颇有贤名,却苦于襄阳是蔡蒯两家的天下,马氏和他们两家相比,实在是太弱小了。因此马静和马通两个,虽然出仕,却都是微末小吏,前途无光,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归属感。

    今天看到弟弟马良如此紧张关注这次的兵事,马静的心里涌起了新的感慨。看起来,自家的两个小弟弟,是要在这里扎根了,自己也要换换思路了。

    由于寇严的神经始终吊在没有消息的周瑜身上,始终觉得这是孙权故意设计的陷阱。为了安她的心,徐庶破天荒地熬夜更改了早已定好的作战计划。两天后,这份计划被放在了寇严的案头。

    寇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确定地对徐庶说:“老师,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若开战,建昌和海昏收三面合围,城中又都是东吴旧民,我担心魏延和马通应付不来。”

    “不这么做,我们就无法在第一时间逼出周瑜,你也不能安心了。”徐庶轻描淡写地带了一句。“可是,可是这样,风险太大了……”寇严犹豫道:“老师。你之前的想法不是这样的。”

    “不管我之前的想法是怎样的,我都觉得眼前的这个方案是最合适的。”徐庶如是说。而后轻叹了一声:“妍儿,你的心思太重了。你要记得,越是在紧要的时候,越要说服自己,等闲视之。”

    “等闲视之?”寇严重复了一遍。“是啊,只有你的心态放端正了,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之前你反复提出周瑜是个威胁,我本以为,你对周瑜的重视程度,更胜建昌。你的这个思路其实是对的。”

    “我……我只是,只是觉得……”寇严张口想解释,老师的夸赞总能让她心跳失衡。徐庶却先一步打断她,笑笑地说:“你只是觉得你想得到的,孙权和周瑜都能想到,所以就不断地推翻自己的想法,因此变得没什么自信了,是不是?”

    “是。”徐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说不是吗?以前,她面对寇封和妹妹,甚至面对司马徽,黄承彦这样的人,都能自信满满,是因为他们与他都没有最直接的利益冲突。

    但这次不同,她是要与整个江东为敌。对面孙权身边虽不比曹操,却也是名士辈出,谋士如雨。再加上一个上次被自己和老师彻底惹毛的周瑜。寇严的确是没什么自信。她害怕老师会因为她的错误判断而做出错误的决定,导致战事崩盘。

    这种担忧一直都埋在她的内心深处,毕竟本质上,她有的只是为奴为婢的经历,对面的敌人太强大,她没有底气。

    “妍儿,你以为为师为什么会答应收你为徒?”徐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旧事重提。“因为……因为水镜先生在侧……”“呵呵,德操的确颇有识人之明,但这不是原因。”徐庶仿佛早就料到弟子会这么说,立刻就否认了。

    “是因为师兄?”寇严回想那天的情景,犹豫道。“也不是。”徐庶摇头,忽然起身走到寇严的背后,抬手抚上她的头发:“是因为,你问我,若你那父母将你抛弃在乱军之中,有谁相救?”说到这里,徐庶的声音顿了顿,手从寇严的头上挪开:“妍儿,你嘴上说着不强求,不难过,不希望,都不是真的。”

    寇严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蜿蜒而下。徐庶的话还在继续:“你曾通过封儿的口,想要告诉我,事情不是我想的那么糟糕,如果我选择另一条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而我,看见了这个结果。所以,我收你为徒,随你到长沙,也是想帮助你看见属于你的,不一样的结果。”

    “老师……”寇严呜咽了一声:“谢谢,谢谢老师……”除了谢谢,她想不出用什么词汇能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老师给予她的,不仅仅是认可而已,还有其他许多,她说不出口。

    她哭得难以自持,徐庶却手忙脚乱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习惯了和母亲在一起,少年时家中的巨变使他下意识地回避除了母亲意以外的女性。无妻无女的他骤然多出个女弟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相处。

    寇严冷静淡定的时候,他完全把她当男孩儿看待,加上寇严总是作男儿腔,也少了许多别扭。然而自打那次在建昌都尉府里,寇严在他面前哭得七零八落,掏心挖肺之后,他就开始手足无措了,他开始意识到,不管弟子再怎么与众不同,始终都是个女孩子。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老夫子的话一遍遍提醒他,眼前的这个女娃子,麻烦起来会很麻烦的。男孩儿哪儿有这么多情绪,哭了笑了,任性了,不听劝了,话说正了说反了,拐弯抹角了。

    哎,自己当真是没什么经验啊!徐庶在叹气之余也开始慢慢改变自己的看法和一些态度。毕竟这个女孩和其他女孩不同,其他女孩知道麻烦,绕道走就好了。可这个女孩是他的弟子。

    师与生,是这个年代除了血缘之外第二紧密的关系。他无法回避,更不能回避,他必须把她教好,这是做老师的责任,再麻烦也不能嫌烦,不能厌弃。

    更何况,越是与她相处,越是被她身上时不常散发的阴郁,悲凉的气质牵动。他不了解她的过去,一个十岁女娃,为何总是悲观。寇严对别人说的最多的话,是:“你怎么样,与我无关,我都不在乎。”

    但实际上,她很在乎,她在乎身边没一个人,包括她的敌人。却只把这种在乎放在最底层,不让人看到。表面上,她从不强求。不管别人的决定是什么,她似乎都能接受。

140 有商量

    徐庶有幸成为寇严最信任的人,他看出了她这种极端矛盾的性格。看出她正在被这种性格困扰和折磨。他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她。

    可惜,他还是因为缺乏经验而决定无措,寇严哭了,他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妍儿,别哭了。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做呢!”徐庶轻声说。

    寇严听在耳里,下意识想要收住眼泪,奈何情不自禁,怎么都收不住,倒让痛哭变成了抽噎:“嗯,弟子,弟子明白了。”“好了,好了……”徐庶实在不会说话,只能不停重复。

    好容易寇严收拾情绪重新恢复镇定,两人重新就徐庶提出的新方案进行最后的商榷。徐庶的计划非常大胆,大胆到寇严完全不敢想这个计划的成功概率是多少,因为在她的眼里,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实在是太渺茫了。

    弃建昌城于不顾,集中优势兵力,攻打柴桑。要知道,柴桑的地理位置最靠近近长江,这意味着敌人有足够便捷的后路可以撤退,而且它距离长沙城最远,中间还隔着一个上缭。进攻它,长途跋涉不说,隐秘性也不无法保证,毕竟走陆路走水路都太远。

    等长沙军绕远路,千里迢迢,上天庇佑,没被人发现,安全抵达柴桑城下,寇严觉得建昌城早就被人包了饺子了。到时候真把周瑜逼出来了又怎样?建昌已经易手,而这是目前寇严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因此,寇严越看越觉得心里没底。但老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叫她要用等闲心去看待这次战事。她脑子命令自己听老师的话,心却无法安定,要不然她也不会当着鲁肃的面,这么没风度地挖人家门第的短处。

    一切都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建昌很重要,这是她离开新野独立以来,获得的最值得骄傲的战绩,是她获得的第一份满分成绩单。怎么能说丢开就丢开呢?

    更何况,她刚刚任命马通做了建昌太守,若是转眼间建昌就回到了东吴的怀抱。那她之前做的这一系列的努力,岂不是都打了水漂?底下官员,尤其是马氏兄弟,凭什么再相信她呢?

    就是因为有这些犹豫,寇严将竹简翻来覆去的看,迟迟不肯落笔。边上徐庶轻见状,轻轻地移开了烛台,光线的转换惊醒了正在十字路口彷徨的弟子。寇严梦地抬头望向自己的老师:“老师?”

    “既然犹豫不决,那就先放下吧。说说你最早的想法,不要被为师的思路乱了你自己的阵脚。为师希望,你有你自己独立的判断。”徐庶拿起身侧的陶壶,亲自给弟子斟茶。

    “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怎样才是最好。我只想保住建昌,不想它被东吴的贼子夺回去。”寇严明显的底气不足。转而又忙不迭地补充道:“老师,请不要误会,我不是说您的这份作战计划不好,我的意思是……是……”

    “是”了半天,寇严颓然地住口了,她早不到合适的语句去表达自己内心深处想说的话,因为,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徐庶抬手打断了弟子的话:“为师明白,你即便不说,为师也明白。你是觉得柴桑易守难攻,长江水路通达,我们无快速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对整个战局起不了作用是不是?”

    “是”寇严点头承认,这的确是她的担心:“是弟子才疏学浅,不能体味老师的布局。”

    “你的担心是对的。”徐庶微笑点头。语气温和,甚至还带着隐隐的笑意。柴桑的确不好攻打,但我依然要攻打它,而且是全力攻打。”徐庶如是说。

    “我,我想知道为什么。”寇严问道。“以为建昌与海昏,民心不齐。”徐庶给了弟子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弟子不明白……”寇严迷茫地看着老师:“请老师明示。”

    “其实你明白的,平时那么聪明。”徐庶笑道。“弟子一点儿都不聪明。”寇严低头嗫喏:“弟子越来越糊涂了。”

    徐庶苦笑了一下:“妍儿……好吧,你想听,为师讲给你听,建昌民心不齐,若无强大的压力则无法凝聚。没个三五十年,你休想让建昌的民众真心归附。”

    寇严认真听着,徐庶的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儒雅,缓缓地叙述着他的想法,寇严隐约感受到他隐藏在文质彬彬的外表下,如刀刃般锋锐的气质。受这种气质的影响,寇严心中的不安,彷徨奇迹般的消融了。

    老师不愧是老师,老师的儒雅温和都是对自己人的,对敌人和敌方的民众,他是冷酷的,有些手段甚至是残忍的。而这些手段和态度,原本应该是寇严这个上位者拥有的。

    寇严忽然开始庆幸,老师与她结成了师徒关系,他会尽心替她谋算。老师推心置腹地告诉她,书本上学的治国方略,军师谋略,本质上都要以征服敌人为前提,为了达成这个前提,必要的时候,需要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

    因为从潜意识里相信老师说的是对的,一直相信他。所以,从徐庶口中说出这些权谋漩涡中的倾轧,寇严一点都没觉得什么不适应,反而听得很入神,一点一滴全都印在了脑子里,深以为然地频频点头。

    徐庶见她如此,脸上和眼里尽是笑意:“通过属下的陈述,您还觉得不放心吗,太守大人?”

    寇严腾地一下脸红了:“不,不是的,我没有说不好,从来都没有。”“请问,太守大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徐庶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人也站了起来。

    寇严连忙跟着起身:“老师……”徐庶并没有动容,一本正经地低头哈腰:“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太守大人指出。”

    “额,我,我,我听老师的,老师怎么说,就怎么办吧!”寇严连忙摇手。开玩笑,她有什么资格指出老师的疏漏?更何况,她的思路早已被老师的计划给整理成了他的模式,哪里还能想到别的什么?

141 磨刀石

    “这样啊……”徐庶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声:“好吧,这份计划只是初稿,待属下回去再仔细斟酌一下,属下告辞。”说完一拱手,不能寇严发话。快速地退了出去。等寇严反应过来,想说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走出老远了。

    低头再看桌上的竹简,寇严气自己没用,在老师面前总是没有办法好好表达自己,让老师失望的同时,自己对自己也失望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心里有很多话要说,明明在老师提出这个计划之前,她也有盘算了好几个晚上,而且角度和老师的完全不同。偏偏老师一来,自己的脑子就跟塞了浆糊一样,一团乱了。

    不过,懊恼只是一阵子,老师磨锋芒毕露磨刀霍霍,自己这个做上司的没有道理软弱。老师说过,坐在什么样的位置就要有与这个位置相匹配的胸襟和大局观。

    就在寇严做自我催眠调整状态的时候,外面侍卫报告说钱公子来了。钱公子就是孙绍,他一来,立刻就把寇严从扭捏犹疑的女娃儿心态全都打散,她马上换上了晚娘脸:“让他进来。”

    孙绍登堂入室,下跪行礼。寇严端坐着,做出俯视的姿态:“找我有事?”“孙绍低头嗫喏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听奶娘说,二叔派人来了,我,我,我想知道,我娘……我娘她,她好不好……”

    “我不知道。”寇严垂眸,提笔在竹简上快速地写了几个字。合上竹简。“……”孙绍碰了一个软钉子,跪在那边如打霜的茄子一般。

    寇严回的这句话完全不经过大脑,说完话做完事,抬头一看,才意识到孙绍跪在那边做了雕像。轻轻叹了一声:“你二叔派人来,是给我下战帖来了,你想知道的事,等打赢了这场仗,我可以同意你见见俘虏。”

    “我娘深居简出,平时除了给祖母请安以外几乎足不出户,外人根本无缘得见……”孙绍垂头丧气地说。“你的姐姐们也见不到她么?”寇严奇道。

    “姐姐?”孙绍讶异了一下,随即脸色苍白:“你,你要抓我姐姐?”“陆逊陆伯言,是你的姐夫吧?”寇严装作不经意地问。

    “是,二姐嫁去了陆家。”孙绍点头。“嗯,这就对了。”寇严敏唇一笑:“你很快就能知道你母亲的消息了。”孙绍年幼,脑子转不过弯儿来,听寇严说得模模糊糊,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真的要抓我姐姐吗?”

    “这不是你能问的。”寇严板起脸,你乖乖呆在家中,乖乖的。你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会知道。如果你不听话,给我惹麻烦的话……”

    “我,我知道,我的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孙绍垂头丧气道。“我从不下令杀人,要死要活都在你自己。”寇严摇头道。“我想活,我想回家……可你不会放我走。”孙绍反驳道。

    “你想回家就是想死。”寇严无情地吐出了一句:“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好了,你回去吧!”孙绍扁扁嘴,默默起身退出去,自会有人一路护送他回家。

    送走孙绍,寇严才算真正调整过来。老师说得没错,孙绍就是一颗招苍蝇的臭蛋,留他在身边未来会有无穷尽的麻烦。

    不过,出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心理,只要是能给孙权和周瑜制造麻烦的事情,她都乐意去做。只不过怎么算都是损失比所得多,让她无法对孙绍和颜悦色。

    建昌那边,风声越吹越紧,原本被强行征服的民众心系故主,建昌城内人心浮动。徐庶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往来于建昌与长沙之间,建昌城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徐庶的视线,当然也就逃不出寇严的视线。

    寇严需要感谢孙绍的求见,使得她重新定位了这次战争,以及自己作为长沙太守,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卫自己周中的土地。

    心理优势是需要通过时间和经历的累积慢慢培养起来的。以前这种经验太少了,好在寇严顶着十岁女童的身体,她有的是时间。而孙绍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垫脚石。

    与此同时,与长沙隔山隔水的许昌,尚书令荀彧正在自己的府邸观看文书,他明为汉天子的尚书令,实际却是曹操的智囊团成员之首,曹操前期大部分的战略决策和战略方针里都有他的影子。

    这会儿,他正在看曹操北上征战的战报,忽然外满奔进来一个小吏,递上一卷文书。荀彧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记录的是长沙小太守寇严的详细身世资料以及长沙与江东第一战的细节战报。

    除此之外,江东征讨山越的进度,投入的兵力,有哪些将领参与其中,竹书上都有记载。荀彧一边看一边点头:”元直真是人才,只可惜丞相听信小人谗言,将这么一个人才给推到对立面去了,有他的存在,只怕丞相收服江南会困难重重,哎……”

    想到在外征讨的曹操,再想想风起云涌的江南,荀彧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立刻就提笔写了一封信给前线的曹操,向他汇报了自己的担忧,请他定夺现在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曹操很快就有了回复,回复很简单,在他回来之前,静观其变,收集尽可能多的关于江南,尤其是几个活跃分子的资料,等他班师回朝后亲自研判。荀彧一看就明白了。曹操的意思是,江南越乱对曹操越有利,最好荆襄九郡全部独立,各自互相掐架,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各个击破,荡平江南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

    荀彧现在还没意识到,曹操是想要为自己打江山而不是为汉室内守江山。因此他的思想还停留在曹操是能够帮助天子克定祸乱的唯一人选的考量上。因此他很自然地接受了曹操的命令,耐心等待曹操回转之后,亲自评估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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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巨头中真正的巨头出现了,江南的局势会变得更加混乱,大小姐的致命之敌即将闪亮登场……

142 行动力

    不过,曹操也不是一味地等地观察,什么事都不做。他在江东和荆襄都安插有细作。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批。这些人渗透在长江以南几个重点区域,覆盖他认为的未来需要被征服的地方。

    他利用这些人严密监控江南局势,必要的时候还能煽动地方民众**,反乡绅制造混乱。

    长沙原本也有,只是在周瑜第一次来攻的时候,被寇严剔除了大部分,剩下的安份了许多。那些被剔除的部分,出了长沙,快速地散进了桂阳,武陵和零陵。

    这三个郡名义上都是刘表治下,实际上早已与襄阳分庭抗礼,仗着山高皇帝远,各自打着小算盘。因此三地都是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踞其中,三教九流的人物汇聚。

    不但有北方的细作,还有东吴的细作,甚至新野的细作。出于各自不同的目的,都对长沙城虎视眈眈。再加上寇严在战后对长沙与三地的边界地区管控得非常严格,是的其他三郡觉得寇严来了之后,他们丧失了一部分灰色利益。

    以上诸多因素多方叠加,直接指向了一个结果。就是在长沙郡的边缘地带,无论是江东还是荆州,围满了垂涎三尺的饿狼,等着看着这块肥肉,随时都准备扑上去疯抢。

    建昌,海昏风声鹤唳的时候,寇严坐在太守府书房里也是阴风环绕如芒刺在背。没有办法,这就是乱世,弱肉强食的乱世。长沙就是这么悲剧,时时都是被动挨打,这眼看一年要遭受两次兵灾,老百姓对江东情路饿着的恨意更甚,连带对建昌和海昏的原吴地居民都带上了情绪。

    在寇严的耳边,渐渐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要求增兵建昌,坚壁清野。必要的时候先下手,清掉一批原住民,派自己人去守城。

    寇严听见了这种声音,但是她出乎意料地坚定。坚决不同意给建昌换血,坚持要用原住民守建昌。为了这个决定,她和黄忠会晤商讨了不下二十次,最终还是说服黄忠,将建昌城的防务全权托给魏延和马通这一文一武。给予他们绝对的信任。

    要执行徐庶的战略,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要信任魏延和马通能够坚持防守,吸引并拖住柴桑的大部队。这样的话,即便长沙的军队被发现在去往长沙的路上,除了周瑜的水军也没有东吴的军队来得及截杀他们了。

    问题就在这里,魏延手下的军队,加上马通的文治手段,能保证坚守吗?寇严心里没底。

    不过,她也不能不承认,老师的计谋如果进展顺利,周瑜很有可能就被绝杀了。根据探子传回的消息,周瑜现在在鄱阳训练水军,身边除了十几个心腹亲兵之外,一个步兵或骑兵都没有。

    就算他们顺江而来支援柴桑,战斗力也不足畏惧。更何况老师的要求是尽全力攻打翟桑。所谓尽全力,也就是说黄忠有可能亲自领兵。这样的话,天下还有什么攻不下来的城池?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寇严又觉得心定了,最好的结果是占双城,最坏的结果是保有一座城,如果真没了建昌,拿下柴桑结果也不差。

    当然,她的心理价位是宁可保住残垣断壁的建昌,也不要完好无损的柴桑。但现在计划就是这么制定的,事以成事,木已成舟,她只能用这种自我安慰的想法来安抚自己紧张的内心。

    不过还好,孙权那边还是寄希望于鲁肃的外交努力。虽然命令三郡同时施压,却迟迟没有真正地动兵攻打。建昌城内的空气一直紧张却没有让人窒息的感觉。

    时间一天天过去,寇严逐渐平静下来,几天紧张的布置暂停农事,改作大练兵,平时转为战时,长沙城进出城门的盘查比以往严了好几倍。

    不过,有了上次战争的经验,百姓们对这些必要的安保措施已经完全接受,大部分人都能主动配合。那些各种叫嚣不配合的,早就被请进去牢里蹲了,这种分寸黄忠会把握得很好。

    当寇严知道黄忠把鲁肃扣押在军中的时候,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一招深得她的心,对待这种眼睛长在脑门上,看人用鼻孔的人,就该请他吃吃苦头。古法约定,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按照寇严最初的想法,放鲁肃回去的时候,不是割耳就是割手指,总之要留些纪念品。现在黄忠把整个人都扣了下来,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就在长沙城内松外紧的时候,吴县,孙权的府邸,孙权正在和他的国务总理开会。最近孙权的心情很不好,自从孙绍投靠长沙的消息在吴县宣扬开来之后,孙权就开始夜不能寐了。

    他对外宣称孙绍出外游玩的时候被长沙人抓去当了俘虏,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寇严之前又那么高调地带着孙绍到处亮相,各种说法像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东吴地界。

    孙权心里恨不能孙绍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一把捏死,恨不能现在就把大乔处死,偏偏大乔恶人先告状,去婆婆那边又哭又求,求婆婆为自己做主,把儿子找回来。

    未来的吴国太心里知道,这是大媳妇在做戏,却也没办法戳穿她。小儿子苛待侄儿的事情她看在眼里,一直保持沉默,这个时候就不能责备大媳妇为儿子找出路的做法是个错误。

    孙权心里恨,面子上不能不做出承诺,一定把孙绍好胳膊好腿地带回来。其实他心里的潜台词是恨不能孙绍就此死在境外,尸骨无存才好。

    算算时间,鲁肃去长沙已有数日,迟迟不见回转,孙权心不定,找来大臣们商讨对策。底下有说动兵的,也有说清剿山越的战斗刚刚结束,军队需要休整,需要消化山越俘虏,需要恢复农事,此时不适宜动兵。

143 陆伯言

    东吴的政治结构和荆州差不多,大臣们基本上都是豪门世家的出身,其中以顾,张,陆,朱四家为最。今天列席的大臣都逃不出这几个姓氏。各大世家为了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意见常常相左,这使得孙权必须顾全大局而做出妥协,强硬不起来。

    就好像这次,趁孙权的心,一鼓作气,趁着军队手感还热乎,合三郡之力夺回建昌,如果一切顺利,明年开春的时候,孙权就能重新收到来自建昌的青苗税了。

    可是,作为提供兵源将领乃至钱粮军资的各大世家来说,正是囤积储备和消化一年进账的时候,他们都希望休养生息。打仗打了一年,好不容易能停下来,给自己干活,谁还愿意以国家利益为重呢?

    世家反对动兵,孙权就算再有雄心也鼓不起劲儿来,再加上鲁肃还没回来,这批人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企图。更加牵制住了他们的决策。因此,孙权这次召集属下开会,依旧是做了无用功,没什么实质进展。

    到最后,孙权无奈地甩袖起身:“加派探子,请子布多多留意,子敬来到,立刻命他来见我。”

    子布是孙权手下重臣张昭的字,孙策死前留下了遗言,外事不决问周瑜,周瑜现在被“流放”到鄱阳湖训练水军去了。内事不决问张昭,现在也只有张昭张子布在他身边,还能依仗了。

    可怜的孙权根本不知道,鲁肃已经被黄忠看押起来了,老爷子随时随地都能让他人头落地。鲁肃不回去,孙权就只能被吊在那儿,不上不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机也在不断流逝。当孙权终于觉得不能再等,想要下令三郡合力,正式向建昌动武的时候,时序已经是初冬时分,长沙方面积攒了足够的军力和时间。

    在孙权看不到的地方,黄忠与寇封,甘宁水陆两地同时出发,目标柴桑,日宿夜行。建昌和海昏的城墙在东吴三郡的眼皮子底下将城墙一再加高,城墙之上,士卒日夜轮班巡逻,加强警戒。东吴三郡只能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孙权的命令,他们无法动兵。

    三郡之中,庐陵太守陆逊的年纪最小,地盘离建昌最远,也是三郡之中最关心孙绍生死的人。他是孙策的女婿,孙绍的姐夫。这桩婚事也是孙策生前亲自拟定的娃娃亲。

    孙策生前为了平定江东,杀了不少士族,惹下了不少杀孽。其中尤以陆氏最惨,嫡支几乎被族灭了。陆逊是陆氏嫡支仅存的根苗,却是在族亲家中长大。孙策死前,生怕士族会在他死后起来报复,特别将自己的两个女儿许配给了顾氏和陆氏,还嘱咐孙权要对士族采取怀柔迁就的态度。

    孙权对自己的侄女婿一向是抱着提防和疏远的态度,陆氏也对这桩政治婚姻不感冒,甚至陆逊因为娶了孙氏而被剥夺了继承权,从嫡出沦为了庶出。倒是陆逊本人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对妻子的身份不怎么介意,小两口还算和睦。

    只是这和睦的气氛因为孙绍被俘陆逊调任庐陵太守的事儿而烟消云散,孙绍以大乔需要人安慰唯有将陆孙氏和陆逊才一岁的儿子扣在了吴县。陆逊还记得妻子临行前哭着对自己说:“孙氏连累你太多,这一次,你不用再顾念我。”

    陆逊知道,妻子的内心深处,记挂着自己的家人,却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孙坚是仇人,妻子却是亲人。孙权是上司,孙绍却是小舅子。陆逊被这复杂的亲缘关系弄得身心俱疲,如果可以,他绝对不会来当这个太守。然而现在却是被逼上梁山,骑虎难下了。

    孙权的命令没下来之前,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借书消愁。孙权出兵的命令到,他也是能拖就拖,反正地理位置的优势摆着,他的存在就是马后炮,前面打得凶狠,他摇旗呐喊。前面打得惨淡,他隔岸观火。

    情报传到徐庶那里,倒是让他更谨慎了。庐陵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还有后招?其实陆逊哪里想过什么后招,他是想混个水军交差了事。

    豫章和柴桑两地出兵,建昌和海昏同时受到攻击,原本陆逊应该同时出兵,围三缺一。但陆逊迟迟不动,徐庶觉得其中有诈,却又不能不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心中一直都惦记着庐陵这一边,时时警惕。

    战事已经一触即发,寇严倒是真的闲了下来,该布置的都布置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接下去只要见招拆招就好。

    闲来无事,她又把孙绍找来身边,陪她下棋。下棋是假,想从孙绍的口中了解一些东吴高层的人物关系是真。可惜孙绍被孙权隔离太久,连叔叔伯伯都不甚了解,更不用说对那些核心官员了。

    问来问去都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寇严有些无奈了:“小少爷就是小少爷,除了吃喝睡,你还知道什么?你二叔这是把你当猪养呢?”

    “我不是猪……”孙绍羞得几乎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你连你姐夫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不是猪是什么?”寇严忍不住挖苦他。“我,我只见过二姐夫一次,只有一次,怎么可能记得住!”孙绍红着脸高声反驳。

    寇严被气乐了:“罢了,不说了,多说也都是废话。下完这一盘,你就回去吧。”“我,我知道我很傻,二叔要害我,我还一直说他好话。可是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我……”孙绍几乎要哭了。

    寇严见状扶额叹息:“收起你的泪包样儿,别再让我看见。这世上,除了你的奶娘,没人会同情你,包括你的母亲也不会!你二叔把你养成了狗熊你就有权利到处装可怜了吗?一边儿呆着去!”

    ——————————————这个假请得有点长了,对不起各位,现在开始复更,嗯,就是酱紫。出了一趟这么远的远门,只有一句感概,我是一个很中国的中国人……

144 促膝谈

    孙绍被她嘲讽的话语骂得少个地洞钻,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了。就在寇严以为小少爷要恼羞成怒发飙的时候,却发现小少爷只是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眶猛地站起来真跑到墙角去面壁了。

    寇严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做什么?”“是你叫我一边儿呆着的。”小少爷红着眼眶瞪了回去。只是这一瞪一点气势都没有,纯粹是个小屁孩在闹别扭。

    寇严见状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过来坐好。”孙绍不为所动。寇严垂下眼睑,加重了语气:“你要站是不是?好,现在就到外面风里站着去,不站满一个时辰,不许休息!”这贱孩子,吃硬不吃软。

    孙绍豁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看寇严又看看外面。入冬了,外面是寒风凛冽啊!见寇严不抬头,小少爷一口气咽不下去,大踏步走了出去。谁知刚出门就撞上了前来求见的徐庶。

    徐庶看见孙绍从里面出来,面皮一紧,与他擦肩而过。站到门前之后,他回头看孙绍,却发现这孩子出门之后就在庭院里面对大门站住了,一双眼紧紧盯着紧闭的大门,似乎是满脸的怒气。

    不明所以的徐庶没想太多,叩门求见。进门行礼之后,徐庶登堂入室。寇严迎了上来:“老师来了,有事?”徐庶点头:“豫章和柴桑都出兵了,唯有庐陵迟迟不动,陆伯言在江东颇有才名,我担心其中有诈,特来告知太守。”

    “陆逊啊……”寇严沉吟了一下:“我听黄老将军说过一些江东士族的纠葛,其中就有他,可是刚才我问孙绍,他居然对这位姐夫完全的没有印象。我在想是孙权防孙绍太甚,还是他忌讳陆氏太甚?”

    “孙绍处于嫌疑之地,吴主防他入情入理,陆伯言我们也是不能不防。”徐庶有意避开和孙绍有关的话题,三句不离主题。

    “老师的话,我明白。只是我们的人都已经派出去了。就算有再大的变数,也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了。依照老师的推测,如果庐陵正常出兵,便是围三缺一,我们搞不好要赌运气。但如果庐陵不出兵,我们完全不需要冒这个险了不是么?”寇严故作轻松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陆逊的目标不是建昌或海昏,而是孙绍本人,那情势就又不同了。恐怕;老师担心的是这个吧?”寇严一边给徐庶斟茶一边询问道。

    “我不担心他去哪里,我担心他哪儿都不去。”徐庶别有深意地说。“就像先前周瑜去到鄱阳,你依然提心吊胆一样,他停着不动,总不是什么好事。”

    “可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那些人是要看戏还是要偷鸡了。”寇严捏了捏眉心:“我几乎已经感觉到长沙城外豪强叫嚣的声音,就在耳边回荡。”“太守大人可有对策?”徐庶轻声问。

    “有啊!老师教过的兵法谋略千万条,总会有那么一两条可以拿出来解决问题不是吗?”寇严半真半假地说:“我已经有觉悟了,坐在这个位置上,想要不被杀,就要下狠手,孙绍就是最好的例子。还好他是男孩子,还有命在……”

    “大人是在同情他?”徐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惆怅,心里跟着叹息起来,当然,他是叹她心软。女孩子就是女孩子,总是容易被感性情绪左右了思想。

    “不,我不是同情他,从来都没有同情过他。”寇严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对我来说,是一个警示,稍有不慎,我的结局会比他还惨。”“不会,你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徐庶下意识宽慰道。

    “一条更辛苦,更危险的路。”寇严苦笑连连:“我的结局,真的会比他好么?我完全看不到。”

    “我以为,你是不会钻这种牛角尖的,这不符合你的性子。”徐庶没有皱眉,反而温和一笑:“原来是为师高估了你。说到底,你只是个普通女孩儿罢了。”

    “老师……我知道,大战在即,我不该有这些怯懦的想法……”寇严脸一红,马上道歉。

    “这不是怯懦,这是普通人都会有的迷茫,为师也曾有过。现在,为师已经完全想不起这些了。”徐庶长叹了一声,目光似乎是在追忆着什么,最终还是落在寇严的身上:

    “这不是错误,你不用自责,要怪就怪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经历了这么多事,让你来不及思考。

    只是妍儿,路是你自己选的,容易或者艰难,都是自己选的,走上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机会。你懂得拿孙绍做警示,为师对你,很放心。”

    “老师……”徐庶的话语萦绕耳边,带着特殊的镇定效果。寇严只觉得周身上下涌动着温泉一般的暖意,原本隐藏心底的因为紧张不安造成的寒冷都被这股暖意蒸腾的水汽带出了体外。感觉整个人暖洋洋的。

    “有您在这里,真好。”寇严由衷地说了一句。挪了挪身体,重新端坐:“我们说正事儿吧。关于那个陆逊……老师觉得他想干什么?”

    “观望的目的通常逃不出三个,实力不济,却想要战果。这是窥伺。坐山观虎斗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震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是取巧。”徐庶的语速一直是舒缓的,不疾不徐。不喜不怒。听他说话,你完全感觉不出这个人行事雷厉风行,果决中带着明显的狠辣。

    寇严就在这缓缓地陈述中找到了答案:“窥伺者,是我那父亲之于荆州。武陵,零陵之于长沙。震慑的,是曹贼之于汉室及江南。如此说来,陆伯言的目的,还是孙绍!”

    “妍儿见过蛇么?”徐庶忽然问了一句。“毒蛇环视,妄动者死。老师想说,陆逊是条冬眠的蛇么?”寇严嗤笑道。

    “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你对危机的嗅觉很灵敏,这是上天赐给你的天赋,它会帮助你化险为夷的。”徐庶好脾气地微笑着,这孩子,越相处越喜欢了。

145 得温情

    就在两人对如何对付那些窥伺者交换意见的时候,外面忽然传进来一个声音:“启禀大人,钱公子……昏倒了。”“嗯?”寇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孙绍昏过去了。这个小孩,真是各种麻烦!

    烦躁地抬手顺了一顺发丝:“给他挪一个房间,请大夫!”说完忘了徐庶在场,轻轻地嘀咕了一句:“这个小麻烦,越来越麻烦了!”徐庶察言观色,开口道:“他做了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一句话说僵了,让他站一会儿醒醒神,没想到少爷脾气挺大,站外头去了。”寇严随口敷衍道。“让人送回去了事,你最好少见他,尤其是最近。”提到孙绍,徐庶的眉头就打结。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周瑜要报仇也就痛痛快快地来了。可是有孙绍在长沙就不一样了。孙权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长沙的麻烦,长沙会因此被拖入战争的泥潭,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一节,徐庶对孙绍就半点好感都没了,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支持弟子留下这个祸害,现在好了,湿手沾了干面粉,甩都甩不掉了。

    寇严皱眉:“还是等大夫来看过再说吧,怎么说也是我把他叫进来下棋的,弄病了怎么送回去?”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再说,现在外面有好几家都在打他的主意,住在外面不安全了。”

    “如此说来,太守大人还是心软,同情了他。”徐庶轻哼了一句。“我不是同情他。”寇严下意识地反驳:“我只是不想他这么早死了,便宜了吴主。”

    “你是我的徒弟,我还不了解你真正的心思吗?你是嘴上不饶人,实际心里,几时动过杀心?即便再怎么恨得咬牙切齿,你也从没想过要了谁的命。”徐庶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想死的,不杀他也会去死,何必呢?我觉得,小少爷没有必死的意义,养他也就多碗饭吃,还能气气吴主,让他时时如坐针毡,这样不是很好吗?”寇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是太守,你决定的事情,属下无权干涉。”徐庶如此表态,不支持也不反对。但寇严却知道,老师其实是动气了。“老师,我知道您不赞同我庇护他。但这是我对钱鲁氏的承诺,我不能失信于她。”寇严低声说。

    “为师没有生气。”徐庶摇头:“为师只是想提醒你,只要是你做出的决定,无论对与错,长沙军民都会与你一起承担。”“我明白。”寇严点头:“我恨不起来。”

    恨不起来,这是寇严的心里话。前世受过千般苦,重生这一世,她也只是在刚开始的很短的时间里恨过那些人。更多的只是想摆脱他们,真正离了他们之后,心中更没有恨意了。原先恨的,怨的,现在竟都无所谓了。

    她应该恨的,应该报复的。可是,她恨不起来。她讥讽过魏延,太史慈以及孙绍,不是恨他们,只是不喜欢而已,是心太软了吗?徐庶不说,她都不会去衡量。

    徐庶一说,她细细一想,随即苦笑起来:“看来,我是让老师失望了,真没出息。”“妍儿不必自责,这不是缺点。”徐庶柔声道。“不,这就是缺点!”

    寇严的情绪忽然激烈起来:“为什么在老师的眼里,我所有的缺点都不是缺点了?明明是我心慈手软,是我优柔寡断,是我敌我不分,为什么老师还要夸我呢?您应该骂我,狠狠地骂我才对!”

    “怎么会呢?”徐庶摇头:“你怎么可以把自己想得这么不堪?你是史无前例的女太守,有太多人肯定了你的能力,连黄汉升这样的沙场老将都愿意听你的调遣,你应该更自信一点才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为师怎么可能再去责备你什么?关于孙绍的事,是为师的不对,太守应该有自己的决断,是为师的一再提醒影响了你的判断,为师在这里向太守大人赔罪。”

    “老,老师……”寇严慌乱地扶住徐庶,阻止他对自己一躬到底:“老师,别,您怎么可以向我致歉呢?不,不可以的。”徐庶却执意要道歉,甚至连自称都换了:“是属下再三质疑您的决定,才给您造成了这样的困扰。”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犹疑不定,您是在帮我,帮我坚定我的想法。您一直都在帮我。”寇严连声道。

    徐庶却还是摇头:“大人……”“老师!”寇严整个人冲前一步,双手本来轻托他的前臂,现在改为抓住了他的上臂,更贴近他,就是这一下的冲动让她与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

    寇严只觉得有一阵暖风将自己整个包裹了起来,她似乎闻到对方身上有新鲜墨汁的香气,清淡的,温暖的。明明是第一次闻到却觉得熟悉,仿佛已经在心里模拟了几万遍。

    因此,虽然很突兀,她却完全没有尴尬的感觉,反而全身放松,任凭双手顺着徐庶宽大的衣袖滑下,最后轻轻落在下摆处。寇严跪在地上,膜拜一般将双掌贴在老师的衣服上:“是我错了。”

    “哎……”看着小小的女孩跪倒在自己的脚下,说是自己错了。徐庶没有半点高兴的念头,反而有些隐隐的心疼。

    其实他明白,以弟子的实际能力,坐今天这个位置是很勉强的,所以才会忍不住担心她是不是走错路,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才会反复提醒她,结果,给她造成了困扰。

    这孩子一如既往地信任自己,自己却没给她什么有效的建议,反而给她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实在是他的错。想到这里,徐庶弯下腰,探手抚上弟子的长发:“妍儿,把头抬起来。”

    寇严依言抬头,对上徐庶温和的目光:“等这次风波过去以后,你会很快成长起来的。”“嗯!”寇严下意识地点头,望着徐庶发呆。她想起在建昌的那个晚上,和老师在星空下漫步,他眼神里的温度,和今天差不多。

146 乱象生 上

    之后的很多天里,每当寇严想起这天的情景,她都会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老师对自己的好,只怕终己一生都无以为报。

    前世的一面之缘,换得今生师徒缘起。老师给予的支持和鼓励,信任和扶持是自己一路顶风冒雪往前走的动力。

    寇严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其实没有什么上进心。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出于趋吉避凶的本能而已。她最初想做的,只不过是带着妹妹离家出走而已。

    之后的路,都是身不由己一路由外力推着走过来的。这一股动力将她带上了长沙太守的位置,也就用尽了。再往后,每天都会比昨天压力更大,更危险。

    从她来长沙赴任开始,事故就从来不曾断过。战争,连绵不绝的战争,让她刚喘了一口气又要勒紧裤腰带了。现在的寇严完全不敢想象,如果当初老师没有跟她一起来长沙,现在自己会是个怎样的光景。

    也许还没能周瑜兴兵,自己就被刘磐的旧部给落下了马。只能龟缩在寇县,等着被剁成馅儿。

    老师的恩情,没齿难忘。每当想起一桩桩一件件师徒相处的往事。温暖的感觉就充满了她的心,让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前线的情势越来越紧张,长沙郡内的局面也好不到哪里去。再一次的全城戒严,宵禁。民众们怨声载道的同时,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冒头。寇严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有些人,是一定会忍不住跳出来的。

    东汉末年皇权丧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地方割据势力。州牧,刺史,大将军完全独立自主。取代中央在地方发号施令唯我独尊。

    当然,这是手中有土地和人力资源的一批。好比东吴的孙权。辽东的公孙度之流。还有一些空有头衔,手里没有相应土地和资源的人,比如刘备的豫州牧头衔就是空的。

    实际上,这些土地的实权掌握在土豪劣绅们的手里,豪强和世家以封地或征地为起点,大肆圈占土地和人口。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完全不把天皇老子放在眼里。这些人,才是统治者的大敌。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寇封的舅舅刘泌。一个寇县的小小乡绅,随随便便就拿出了近千的壮丁,在人口资源十分匮乏的汉末,这是一笔不小的战力。刘泌尚且可以鄙视拥有一个新野县的刘备,更不用说那些豪强和世家了。

    长沙当然也有豪强,也有世家。规模虽然比不了襄阳和宜城一带,却也是多如牛毛。这些人根本不管今天长沙城里谁做主子谁发话,他们只关心自己今年又占了多少好处,进账多少金银。

    长沙换了新太守,本来他们是不闻不问的,只要管不到自己头上,谁管你是男的是女的,是长的是短的?

    奈何寇严刚到长沙就接二连三的大动作,杀贪官整顿吏治,兴水利减赋税奖励开荒。凡此种种。每件事都在戳豪强们的神经,都在争夺他们的切身利益,说白了就是在与他们争夺人口资源。

    再加上一场大战,俘虏没几个,死伤却不少。使得本来就地广人稀的长沙更加萧条。还没等人们缓过神来,第二波战争又来了。这一下,豪强们再也忍不住了。他们觉得自己再不站出来为自己谋福利,老本都要被新太守啃光了。

    这样不行,必须夺回主动权。要让新太守妥协,要给她点压力,让她乖乖听他们的话。实在不行就将她赶下台,大不了长沙并入其他三郡,或者干脆并入东吴,反正只要他们的日子好过就行。

    混乱的汉末,民众普遍没有什么主权意识。因为有主权意识的那些每天都在绞尽脑汁扩大地盘掠夺资源。同样一块地方,今天姓张,明天姓李。老百姓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长沙的情况也是如此,寇严在周瑜第一次来攻的时候,就大面积地得罪了豪强。这次东吴再度来犯,这些人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此时的长沙城里,一没有大将,二没有兵丁。只有寥寥无几的城管们维持着整座城池的运作。这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

    寇严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结果,她早就知道其他三郡不会这么安份,她治下的“土豪”们不会这么没脾气。当初她可是下了死命令,将城中大部分的豪强乡绅都赶了出去,还一个个的搜身检查,这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这笔账,迟早是要还的,现在还,不早也不晚。因此,她是胸有成竹。马良来报,说城外忽然多出了大量的农奴,各自抄着家伙缓缓向城门聚集的时候,她正在听大夫汇报孙绍的病情,一点儿都没有惊讶惊惶的样子。

    孙绍自从上次在冷风里吹了一阵昏倒之后,风寒到现在都没痊愈,身体时好时坏。以前积累的抵抗力在到了长沙之后一点点消磨殆尽。之前受精神刺激,现在受风寒刺激,双重刺激之下,身体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再加上中药本来就是注重慢条斯理而不是立竿见影,孙绍的病拖拖拉拉好几天,病情一直都在反复。寇严见他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完全没了初见时的活力,心中有些不忍,他再怎么不懂事,不讲道理。终究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一直活在童话世界里的孩子,蓦然接触现实世界,有些与社会脱节也是正常的。这么一想,本来就对这孩子没什么恨意,现在他病了,更加恨不起来,反而多了一些怜悯。

    可怜的娃子,在人生地不熟的长沙,除了奶娘之外,没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现在外面风声吹得紧,他连奶娘都依靠不到了。岂不可怜?因此,寇严最终还是无视了老师的劝告,顺从了本心,关心起了孙绍的病情。

    正在听医生汇报,一边马良撞进来报告说城门外有异动。寇严眉头一皱,挥退了医生。对马良说:“来的,都是农奴吗?让城头上看仔细些,有没有与众不同的,仔细别看漏了。”

147 乱象生 中

    马良退出去,寇严太守捏了捏略有些酸疼的肩胛。而后吩咐了一声:“来人,把邓艾和马谡找来。”

    徐庶两天前离开了长沙,将马谡留了下来。别人都以为他娶了建昌前线。实际上并没有,他去了长沙的郊外,原先属于刘泌现在属于寇封的老宅。

    临行前,徐庶将马谡留在了城内。寇严送老师出城,做出携文武百官十里相送的样子,敌人果然就上当了。

    哼,是觉得小小的女孩没什么杀伤力,可以一举拿下了吗?你们想着乘虚而入,那我就将计就计,卖个破绽放你们进来好了。寇严在和老师详谈之后,就安排了亲自送徐庶出城,往海昏方向去的假象。

    实际上,寇严怎么可能放心老师去前线呢?周瑜第一次来攻的时候,她一是实在无人可用,二也是周瑜点名要与徐庶一较高下,寇严百般无奈才会送老师出城。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老师出去冒险了。

    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现在,寇封与黄老将军以及甘宁都在路上。长沙城的驻军也已经全部抽空。城内的宵禁还在继续。寇严正在一步步昭告天下,长沙现在是一座空城。

    将计就计,瞒天过海。老师教的谋略一直都记在脑子里。寇严觉得自己需要放开胆子大干一场,让大家更清楚地见识到自己的能力。老师说的,经历了这次事件,自己一定会快速地成长起来。

    什么促成成长?当然是巨大的压力和挫折,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不能再生活在老师的羽翼庇护之下,她要他见证她的成长。这是这辈子第一眼看见他便做出的决定。

    用师生的名分牵绊住你,可能只是我的一时冲动。但冲动过后,是更大的贪心,我希望你能永远陪着我,所以我要更加努力,成为那个值得的人。如果你注定是幕后军师,为了留住你在身边,我就顺应民意,成为主公,反正,有人希望这么利用我。

    打定主意的寇严在面对邓艾和马谡的时候很自然地摆出了一张“主公”的面孔:“我找你们来,是有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寇严扫视了一下两人的表情。马谡的眼神清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邓艾却是板着脸一言不发,静待寇严的下文。

    “先说一下情况,季常刚才来报,说是城外聚集了大量的农奴,不知被什么人煽动了,情绪有些激动,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攻城。”寇严将目光落在了马谡身上,她最想看的,是马谡的反应。

    邓艾是从小跟着自己的嫡系,他的性格自己早已经摸透了,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但对马谡,她就没什么把握了,毕竟马谡“祸头子”的印象太过深刻,让她无法放心。

    “大人希望属下怎么做?”马谡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毕竟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年,听到有人要攻城,心里难免紧张。

    “我要你们各自领兵,出城击溃他们,捉出背后的指使者!”寇严语出惊人。马谡长大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他们领兵?开玩笑吧?自己不满二十岁,边上邓艾还不满十岁,怎么领兵?

    但是,他没有贸贸然出口拒绝,而是转头看邓艾。马谡对邓艾,一直都很服气,对方虽然比自己年幼,又是口吃,等于身带残疾。但无论是做事还是学习,对方的认真执着的劲儿让他折服。

    不苟言笑的邓艾平时就好像一堵砖墙,只要他站在那里,就让马谡有种无可逾越的错觉。兵棋推演输了那么多次,刚开始的不甘心到现在早已变成了认命,这小子认真起来,简直六亲不认。

    听到寇严要求他们两个领兵退敌的消息,马谡愣了一愣之后,立刻想到去看邓艾的反应。寇严看在眼里,一颗心放下了一半。

    从内心上来讲,她是偏向邓艾的。可是邓艾实在是太小了。这么走出去完全不能服众,加上马谡两个人同行,效果也许会好一些。如果两人不和,分道扬镳,那就太糟糕了。

    顺着马谡的眼神,寇严望向邓艾:“艾儿?”“遵命!”邓艾默了半天,吐出两个字。马谡顿时紧张了:“不知太守大人能给我们多少人马?”“各府家将,护卫听凭你二人调遣。”寇严双眼眯起:“你们放心,战前动员,我替你们做。”

    “这……”马谡再次瞠目结舌。邓艾转头看了看他又望向寇严:“听我的?他的?”马谡摇手:“你做主,我为辅。”寇严见马谡自己表态了,松了一口气,望向邓艾。邓艾只回了一个字:“好!”

    寇严终于露出了笑容:“如此甚好,你二人去外面少待片刻。”邓艾和马谡退出去,自有他们要商量的事情。寇严马上吩咐召集全城各府邸衙内的家将和护卫,在太守府演武场上集合。

    不多时,呼啦啦来了约莫两三百人。穿着各色盔甲,带着各自的武器。寇严在邓艾和马谡的陪同下来到演武场,将城外的情况和众人一说,顿时人心浮动议论纷纷。

    寇严顿时冷了脸:“这就怕了?外面是什么人?一群农奴,一群乌合之众。而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正规军,你们是正规军中的精英!难道你们会怕那些手拿镰刀锄头的农奴?

    这次事件,分明是有人蓄谋搞破坏,能聚齐这么多的农奴,不是一两个豪强乡绅能做到的,这背后站着多少个肥得流油的猪脑袋?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承诺,你们冲到外面,烧杀抢掠,怎么都好,只要你们有本事拿得到,拿到的财物,女人,一切的一切都归你们自己所有!”

    此言一出,原本病怏怏,表情恹恹的府兵们顿时群情激奋起来,各种交头接耳的声音再度浮出水面,大家的眼神变得热切起来,纷纷望向寇严,小太守这话,能作数吗?寇严身后,马谡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这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太守大人不愧是长史的弟子,这一招用得恰到好处!他忽然有点恨自己武力值不够,不能与邓艾分开领兵,不然功劳还能再大一些。方才的犹疑不安早已被建功立业的兴奋取代了。

148 乱象生 下

    一番战前动员做完,兴奋的不仅仅是士兵,还有两位主官。寇严不用转身,光想就知道马谡现在是一副怎样欢天喜地的脸。

    邓艾与马谡,在徐庶帐下学习了这么久,纸上谈兵的次数多了。寇严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们的实战成果了。这两个人的组合,性格互补,能力也互补,正常发挥的话,再多的农奴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只需两个冲锋,对方就会土崩瓦解,剩下所有的事情,就是抓出幕后主使了。做完战前动员,寇严便将马谡,邓艾两人推到了众人面前,言明这两个人是跟着他们严肃军纪的。一旦被他们发现有自相残杀,内部争斗的,一律财产充公,格杀勿论!

    那些府兵看见邓艾的时候,表情各种松动,就这么一个奶娃娃,能管得了谁?太守是孩子,她能派得出的,自然都是孩子,到了外面,还是拳头说话!

    恰在此时,城门官来报,外面的进攻开始了。敌人手里不知道为什么,竟有巨木和云梯等攻城器械。

    寇严一点都没有惊惶,反而一笑:“你们听见没有?抓出一个幕后的豪强家主,我额外赏金一百!”一百金!一百金可以造就一个新的豪强了!良田豪宅美女仆从,一百金全包了!

    另外还可以抢夺豪强的财产,这种没有本钱的买卖,错过这一次,就再无下次了。就在这个时候,马谡抬手一声大叫:“杀败敌人,保卫长沙!”府兵们纷纷应和,渐渐形成了一阵声浪。

    寇严见状,对邓艾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邓艾布衣竹甲提着一柄单刀,刀一扬,只说了两个字:“出发!”说完噔噔噔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寇严目送他们远去,自己却站在演武场上,久久不愿离去。仰头望天,云层很厚,寒风呼啸,这里是长沙,这里的冬天却像极了北方,一样的低云,一样的大风,一样的透过衣衫直接吹进了骨子里。

    寇严冷得打了个寒颤,身后瑶琴体贴地问了一句:“小姐,我们回府吧?”寇严回头看她,这女孩是寇氏族人。她的两个哥哥都是寇严的护卫,这次也在队伍中间。

    小姑娘的眼里有担忧,寇严能看得到。深吸了一口气,她点点头:“走吧!”回去的路上,她看见了脸色苍白的马良和马静,每个人的背后,都有家人的支持和牵挂,她也有。

    她有妹妹,有老师,有师兄,她也有家人。现在,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到他们身边去,回到家人们中去。

    于是,她去了后院。将邓大娘,胡大娘以及寇容聚集在一起,与她们围炉说话,做女红。妹妹的女红进步得很快,在两位家庭主妇的指导下,她已经学会绣一些简单的花样,并能准确报出量体的数据,这些都让寇严非常高兴。

    两位大娘在长沙的日子过得很惬意,衣食无忧,有专人服侍,闲来互相串门,拉家常。不服孤单。寇严见她们安好,觉得自己也被治愈了。

    与家人呆了一会儿,她不得不再次回到书房,去面对层出不穷的问题。建昌方向,除了庐陵之外,柴桑方向以及豫章方向的进攻已经开始了。在这之前,魏延与马通完成换防,魏延带领大部分军队镇守建昌。马通带领少数人马退守海昏。

    但其实,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所有的试探和克制都免了。敌人一上来就是猛攻,我方一上来就被要求死守。

    魏延的部队秉承了黄忠系的特色,治军严苛,令行禁止。黄忠超高的人望注定了这支部队的特色是多弓箭手,多猿臂善射之辈。由他们守城是最好的。

    而且,他们的部队全部都来自长沙郡及其周边。对东吴士卒恨之入骨,故而下手绝不留情。对建昌城内东吴的原住民也没什么好感。魏延根本不担心建昌城内会哗变。因为他给自己守城副官的命令是,一旦发现有异动,立刻血洗,连坐。

    魏延说到做到,杀鸡儆猴之后,城内的不和谐声音马上被压下去了。他亲自登上城头,与士卒一起战斗,力保城门不失。

    马通在海昏,情况只比魏延好一点点。作为一名文官,他完全没有武力值。但他有丰富的文治经验。组织军民构建防御体系,发布安民告示等等,人在魏延背后,他也没觉得轻松,反而觉得责任更加重大了。

    前线两人相辅相成,拼尽全力对敌。后方的寇严只能紧张关注,不能给与他们任何支持了。长沙城被农奴围困,她是自顾不暇。即便没有长沙被围说实话,她也没有什么人力物力可以拿来支援建昌了。

    这就是她之前最担心的事情,黄忠,寇封和甘宁,带走了最强的那部分部队。一出去就与寇严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了那儿,有没有遇到拦截,有没有危险。

    棋都已经下了,接下来的事情他只能看着,无能为力。看了一会儿文件,无力感涌上心头,寇严又开始想念已经出城的徐庶,老师在外边一定不会闲着,他一定正在想办法,为胜利增添新的砝码,可是我现在却什么事都做不了了,这种感觉真是不好。

    另外一边,这场战争牵动了太多的人心,各方都在关注。荆州城内,刘表的双眉紧皱,这小女娃还真不消停,她为什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去和江东交恶,这一年打两次仗,迟早要玩完。

    怎么黄忠和徐庶不劝着她一点,由着她胡闹,长沙本来就不富裕,连年的战争下来,将来即便到了琦儿手上,那也是残垣断壁了。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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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您能不能别老想着你家老师?能不能空出点脑细胞想想别的?你现在是众矢之的,大家都想着咬你一口,吃掉你呢!长点儿心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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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稀里糊涂地被爹妈抛弃在乱军之中,历经各种凄惨之后默默死去。 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在爹妈稀里糊涂的时候,把他们抛弃了。 姑娘是支潜力股,大到券商,小到散户,大家争相购入! 好吧,地盘我要了,财富我要了,军师我要了,将军我要了,这世道,没有什么是本姑娘要不起的!乱世铮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世铮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世铮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