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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就爱嗑瓜子     乱世铮妍txt下载     乱世铮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9 真性情

    尽管如此,距离葬礼的日子越近,越是有大量民众涌进建昌。寇严对此表示理解,太史慈生前知名度这么高,死了惊动这么多人也是应该的。黄忠和徐庶却对此表示了担忧。

    人这么多,寇严的安全系数就直线下降了。江东派人过来闹现场也就算了,万一要是来搞刺杀的怎么办?防不胜防啊!

    刚动心思想要劝寇严放弃去现场,留在府中,寇严差人来请,说是商议葬礼上的具体细节。黄忠打定主意要劝说寇严留在府中。正巧,他到达都尉府的时候,徐庶也到了,两人在门口刚好碰上。

    两人客客气气地相互作揖,相互谦让着都不肯先进都尉府。最后还是黄忠仗着自己一把年纪,厚一厚脸皮走在了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相差两步距离。在回廊里,黄忠有意放慢步子等着徐庶跟上:“元直老弟,事情有点不太妙啊!”徐庶眨了眨眼:“将军是得了什么消息了?”

    “老弟你有所不知,我的探子早在讣告挂出去之前就散出去了,就是为了提防江东那帮贼子。据我所知,太史慈的死,在江东掀起了滔天巨浪。

    要不是山越爆发在即,孙权铁定咽不下去这口气!这次他明着不能有动作,暗地里一定不消停!小姑娘若是铁了心要亲自参加葬礼,老弟你可得劝着他点儿,太危险。眼下城中遍地都是可疑之人啊!”

    “这……我虽与她有师徒之谊,然而她的性子要强。她决定的事,只怕是劝不动的。”徐庶叹气,与弟子相处越久,越觉得这兄妹两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子。

    寇封平日里老实稳重没什么脾气,非要等到外力把他逼到岸上了,他发起狠来才会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寇严完全不一样,这女娃外表四平八稳,内心却如藏着一座火山一般,说爆发就爆发了。戳她痛处的事情,只要有一点预兆,她就爆发了。别的事情,再怎么十万火急,到她这儿只能是八十度的水,远不到沸腾的程度。

    然而,外人又怎么会知道,什么事是戳她心的事呢?就算他是她的老师,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徐庶以前没有收女弟子的经验,对于弟子的脾气,徐庶本能地摇头。

    黄忠不以为然:“你劝她,她总能听进去的。”徐庶点头:“好吧,我试试。”两人一路到寇严的书房门口停下,侍卫见二人远远的来,早就隔着门汇报给了寇严,待二人走近既弯腰做邀请状:“太守大人正等着二位。”

    门开,黄忠与徐庶一同进入书房,迎面看见寇严端坐在那儿。等两人脱去鞋子登堂入室,寇严才站起身来打招呼:“老师,黄将军。”

    三人在矮桌前席地而坐,寇严开门见山:“黄将军,太史慈的落葬仪式越来越近了,那太史享打算如何?”

    “额……他……属下派人日夜看守那栋宅子,一切正常。”黄忠没料到寇严第一个问的是太史享,愣了一下作答道。“没有动静就说明没死,哼,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太史慈怎么偏偏就得了一个。”

    黄忠只能苦笑,你怎么那么想看他自杀呢?他要是这档口自杀了,外人一定会把屎盆子扣你头上,真的到了仪式那一天,你还怎么出门啊?

    想到这里,黄忠猛然抬头:“属下有一言相劝,葬礼当日,为了确保安全,你就不要去现场了。”

    “老将军放心,我会谨慎一些,不会出事的。我来建昌,最大的事情就是参加太史慈的葬礼,多少双眼睛等着看到我,我怎么能临阵退缩了呢?这次的葬礼,江东那边肯定也来了人,我躲在都尉府里,岂不让他们耻笑了去?”

    “如今建昌城内危机四伏,老将军是担心你受到袭击,防不胜防啊!”徐庶忍不住帮腔。“老师,您就别劝我了,太史慈的葬礼,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请您来,是想问,宾客中,有无老师的朋友,或是我的师兄?”寇严堵住了徐庶想要劝说的话,将话题岔了开去。

    徐庶就知道她会这样,无奈只得顺着她的意思:“为师这几日正在留心,你想在这里见他们?”“葬礼结束之后吧,一直都没有机会以我自己的名义设宴。这次机会正好,也算是借了太史慈的光。”寇严如是说。

    “也对,以前你在襄阳,都是德操照拂你。如今你是长沙太守了。应当以新的身份与他们相见。”徐庶点头表示赞同。“这也是弟子执意建昌作建昌行的因由之一。”寇严承认道。

    “老师您是知道的,荆州文风鼎盛,人才辈出,引得各方势力垂涎不已。北方曹操势大,他有意招揽或有意投他的只是一部分。

    有些如甘兴霸一般,本意投江东的。剩下的一些则如诸葛师兄,被我那父亲打着兴复汉室的名号招揽了去。

    弟子估摸着,这次来建昌吊唁太史慈的人中,会有想投江东的。但还有一些人,是来观望的。”

    “太守大人所虑甚是。”徐庶欣慰地点头。能为了这样虚无飘渺的可能性,冒着生命危险来建昌,寇严的胆识和对人才的渴望符合她现在的身份,同时也揭示了她内心真正的渴望。

    绝不是依附刘表或将来依附曹操,不是依附任何人,而是要自己创造一番天地。只要有机会,就豁出去争取,这性子若是生在男儿身上,便是枭雄。生在女孩儿身上,则需要更大的机缘,才能发挥作用。

    寇严遇到了机缘,并牢牢抓紧了它。作为一郡太守,她所掌握的资源,以及对未来的选择比刘备更多。所以她比刘备更有底气去接触那些摇摆的士人。若非年纪实在太小,她完全可以自己来,不需要请徐庶。

    徐庶从寇严的身上,隐隐地看到了除倔强,要强,敏感外的另一种特质。这种特质叫做说坚若磐石,说一不二,对事不对人。如果这种特质能随着年龄的增持续发光发热,也许有一天,能形成领袖气质也说不定。

    ————————————

    大小姐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大人你真的好想知道么?

120 孙少主

    事情商议停当,黄忠非但没有达到目的,临走还被派了一堆的任务。其中的一条就是对仪式现场的布控,主要以安抚为主。仪式现场不允许带兵器甚至锐器。

    另外一个就是在现有基础上,加强对太史慈家眷居住地的看守,以防有人企图营救他们。如有必要,在仪式开始前三天,停止对里面的人提供食物,让他们已古法为太史慈守孝。

    当然,还有许多葬礼的细节,黄忠也不是很清楚,需要回去问专门的负责人,再做更详细的安排。总之,这几天建昌城内所有“公务员”的工作重心都在这场葬礼上。

    徐庶回去后,根据黄忠提供的四城门登记的明确表示来参加葬礼的人员名单中,摘取了一些与他熟识或他认识的士人名单,交到了寇严的手中。

    寇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笑着对老师说:“咦,庞师兄也来了,他没有去拜访老师您么?”“没有,我也是整理名单的时候,看到了他的名字。”“嗯……如此看来,弟子得以长沙太守的身份下帖子,才请得动师兄了。”

    “官场与别处不同,士元(庞统字)会回避我,也在情理之中。”徐庶叹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也说不定。”寇严目光一闪:“我只是想见见他们,初见时,我是寇氏无名小辈,再见时我已是长沙太守。没有其他的意思。”

    徐庶点头,并改了自称:“属下明白。”这一次,寇严没有再阻止他,而是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太史慈的老根基在江东,这名单上没有的人,是不愿留下姓名呢?还是小吏识浅,不予记录呢?”

    徐庶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茬。难不成寇严还指望她能请江东人士进她的太守府吃饭吗?这怎么可能?

    不过,寇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嘀咕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老师辛苦了,将名单留下,一会儿我就按照这名单,亲自写请帖,您先回去休息吧。”

    徐庶离开,寇严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刹那,她的确是想多了。江东的人来,不请她吃刀子,算他们保持克制,又怎么可能进她的府邸,吃她的酒席?

    不过,徐庶的话还是提醒了她,士人与百姓不同,他们清高惯了,如司马徽这样的,宁愿做个教习先生,也不愿入仕为官的多了去了。现在,她做了长沙太守,师兄妹这个由头,对这部分人,却是不好用了。

    也不知道这些请柬送出去,最终来的会有几个?罢了,原本自己就不奢望许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之后,结束手头上的工作,请柬写完之后立刻差人送出去。自己则平心静气,等待罗葬仪式正式开始。

    话说,建昌城内,有一个人从太史慈离开建昌驻扎海昏的时候就一直在城内,就连周瑜到建昌补充军队和补给,都不知道这个人居然在城内。

    这个人,名叫孙绍,时年九岁。别看他人小,他的来头可不小。他是吴主孙权的侄儿,小霸王孙策的独子。孙策死后,唯恐主少国移,没有将位子传给孙绍,而是采取了兄终弟及的方式,传给了弟弟孙权。

    孙权奉命成为吴主,奉养长嫂与侄儿。孙绍年幼失父,与大乔寄居在祖母吴氏府中。吴氏怜他,对他百般宠爱,超过了其他孙儿,孙权便以此为由将他母子二人软禁在吴县,除了侍奉祖母,不允许接触其他人,去其他地方。

    孙绍不懂其中厉害,其母大乔却心知肚明。知道是孙权忌惮孙绍的存在,生怕他长大之后要来夺权。故而限制儿子的人身自由。大乔因此忧心不已,生怕儿子在吴县呆久了,孙权随时随地都能把他害了。

    因此,她一直都在想办法把孙绍送出吴县,她这辈子算是完了,要替孙策守寡,但儿子还小,只要有一丝机会,她就不会放弃。

    这一次,机会来了。周瑜攻江夏,久攻不下,兵源粮草折损很大,孙权为了坚持这场战争,不得已,亲自去豫章找自己的叔父孙静募兵去了。孙权不在,大乔就托自己的心腹乳母和她的丈夫,带着孙绍偷偷出了吴县。

    大乔哄骗儿子说,外面花花世界,你一定要去见识一下。为了不让叔叔孙权知道,你得改名换姓。等以后回来了再改回原名。

    孙绍听娘的话,暂时跟了乳娘姓钱,出了吴县,投奔太史慈来了。原本大乔打算将儿子托给自己的妹妹小乔,奈何周瑜是站在孙权这一边的,是孙权信任的人,想来想去只有忠肝义胆的太史慈最合适保护孙绍。

    故而大乔在儿子的衣服夹层里缝了一封书信,便含悲忍泪与儿子分别。谁知这一别,差点把儿子推进了火坑。

    太史慈接到书信,一方面觉得大乔妇人心肠揣度孙权,不可信。另一方面却又遵从了大乔的指示,对之后来到的周瑜隐瞒了孙绍在建昌的事实。后来他与周瑜离开建昌驻扎在海昏,就把孙绍留下了。

    没曾想,太史慈魂断长沙,周瑜避走柴桑。建昌易手,吓破了乳娘的胆,留住了孙绍的脚步,小家伙一时半会儿竟回不去了。

    现在,寇严来了。太史慈的落葬仪式就在眼前。孙绍磨着奶娘要去看热闹。他还不知道,要落葬的这个人,曾经可能是这辈子最大的依靠,现在没了。乳娘死活不让他出门,哄他说几天后就带他回去见娘亲。

    天知道孙权在得知孙绍失踪后该怎么暴跳如雷,主母的日子该是怎样的艰难,他们出来了,就不可能再回去了。但现在建昌城易主,他们莫名其妙成了长沙郡的人了天知道以后的日子该看哪本黄历。

    乳母在头疼,孙绍在闹腾。时间却片刻都不等人。转眼就到了太史慈落葬的当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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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绍小萌娃来了,小少爷,你要乖哟,会卖萌讨赏的孩子才有糖吃……

121 审孙绍

    太史慈的墓地被选在建昌城外的一处山坡上,墓碑朝着建昌城的方向。背对着练兵场。由于是制高点,墓地的位置正好两面都能俯瞰。

    这地方是黄忠请了风水先生特地选择的,太史慈的墓志铭也是黄忠亲自提写的。能为生前的老冤家办理身后事,对黄忠来说,比亲手杀了太史慈更有成就感。

    教军场内早已搭好了临时的灵堂,祭台。参与祭祀的巫师早早地在台上恭候。时间一到,建昌城门大开,礼乐声响,太史慈的棺椁由八个人抬着出城,往校场方向来。

    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今天寇严一套玄色三绕曲裾,披发,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配饰,素颜。跟在棺材后面走着。跟在她身边的,不是徐庶,而是太史慈的女儿以及她怀抱中的太史慈的外孙女

    太史慈的女儿此时年近三十,嫁东吴丁氏,怀中是她的幼女。现在她和这个小女娃被寇严选中,复姓太史,今天送太史慈下葬,将来跟着寇严去长沙城定居,这辈子与江东夫家及另外的几个孩子断绝关系。

    至于太史慈的儿子,寇严就不去管他了。若他还是要寻死觅活,就把除了他以外的人分散到长沙各县中隔离安置,让他一个人寻死觅活去。

    说实在话,她不想杀太史享,虽说敌将战败,诛杀全家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但她不愿意这么做。用她的话说就是,你要死,我不拦着,要我杀你,你得好好求我。

    黄忠与徐庶跟在寇严的身后,两人都是成套的曲裾礼服,都是玄色。黄老爷子白发白须,红润的脸色和黑色的服装一搭更显精神抖擞。

    他二人身后,是同样穿着礼服举着旌旗的士卒,长长的人龙一直排到城里。士卒队伍的后面,则是今天参加丧礼拿到请柬的社会名流。他们也是身着礼服,步行送葬。今天的建昌城再度戒严,城里城外,所有棺椁途径的地方全部都包括在内。

    本来寇严的意思是让老百姓们都出来围观太史慈落葬。但黄忠与徐庶同时反对,说这样太危险了,等落葬仪式结束后,再允许民众前往祭奠比较妥当。

    故而这一路上除了礼乐之声之外再无其他干扰,寇严等径直来到祭坛所在地,由巫师祈福,招魂安魂送魂。太史慈生前用过的兵器,生活用品,衣物。包括生前骑过的战马,以及一些必要的礼器先行入墓内安置,然后才是太史慈的棺椁入墓地。

    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算结束,寇严与各界人士陆续敬香送别。而后寇严先行回府,沐浴更衣,今晚,她要在都尉府上设宴以长沙太守的名义,款待前来参加丧礼的各界名流。

    喝了一口茶汤,刚琢磨着要不要把管事儿的提溜过来问一下晚宴的安排情况。这边厢士卒来报,说是城中抓住一个闹事的小孩,说自己是江东孙权的侄子,孙策的儿子,要出城。被士卒抓住关了起来,一个自称是他亲娘的女人前来求情,典狱官不能做主,还请太守大人定夺。

    寇严喝进去的茶汤差点儿喷出来:“什么?你说谁?谁家的孩子?”“回大人的话,那孩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东之主孙权的侄子,而自称是她母亲的妇人却说他姓钱,父亲是城东钱木匠。”

    “把他与那妇人分开,单独带他来见我,另外,去请长使过来。”寇严吩咐道。什么情况?江东来的人,竟是孙权的侄儿,孙策是儿子?还是个小娃娃?这玩笑开大了吧!

    还是说,童言童语,这孩子闭着眼睛瞎编的?由于寇严本人没见过孙绍,故而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找来徐庶。其实,徐庶也没见过孙绍。

    可以说除了吴县那边少数孙氏的亲眷以及周瑜,太史慈等孙氏近臣见过他,其他没人知道孙策幼子长的什么摸样。

    寇严只见士卒押着一个身穿米黄色直裾的男孩子进来。那孩子嘴里还在嚷嚷:“你们为什么抓我?放我回去!”直到孩子堂下,寇严才看清他的长相,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白白净净胖嘟嘟的,一看就是在家养尊处优惯了的阔少爷一枚。

    寇严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并不说话,等着徐庶过来验明正身。那孩子却不消停,对着寇严叫嚷:“你是谁?你快放了我!我是来找太史伯伯的,你怎么可以坐在他的位置上!”

    “放肆,见了我们太守,还敢大呼小叫!侍卫抬手在他头顶上重重拍了一下,孩子没防备,这一下拍得真疼,顿时大怒:“大胆!你竟敢打我!等我回去了,一定禀明祖母和叔父,杀了你!还有你!”

    寇严被他逗乐了:“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有本事?”“我,我叫孙绍!怎么样?怕了吧?快点放了我!”小家伙傲慢地看着寇严。

    寇严坐在椅子里,面无表情,手指头都不带动一下的。随口对侍卫吩咐道:“把他押到一边儿,让他跪一会儿,把他的嘴给我堵上,你出门迎一迎长史。”小家伙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人过来,撕了他的衣服堵住了他的嘴,把他强行摁在地上。他死命挣扎,却是无用功,终于知道害怕了,眼泪鼻涕一把。

    寇严的视线早就不在他身上了,不管这小孩是谁,他都不可能散手散脚走出去了,他不是孙绍,大牢里关个十天半个月,他若真的是孙绍……寇严眼睛一眯,杀了太史慈,败了周瑜,与江东的梁子就算结下了,想要修好已经不可能,这个孙绍最后怎么处置,还得听听老师的意见。

    看到此时缩在一边呜呜流泪的孙绍,想到气势汹汹的周瑜和太史慈。寇严心中暗恨,江东这群狼,以为姑奶奶是面团儿,想捏就捏。若这娃儿真是孙绍,孙权啊孙权,你还想要你侄儿好胳膊好腿么?要的话,找个人过来谈谈价钱吧!

    ————————哎,我说什么来着,要乖,要萌……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122 绝缨宴 上

    她正这么想着,外面报进来说长史大人到。寇严忙不迭站起身来:“让他进来。”徐庶匆匆而来,头发还是湿的,明显是刚从浴桶里爬出来。见了寇严弯身一礼:“属下来迟,还望太守大人恕罪。”

    “不碍事,是我催得急了。”寇严摇手,指指角落里被绑成小鸡崽儿的小孩:“他说他是孙策的儿子,孙权的侄儿,我不认识,老师认识吗?”徐庶张口结舌,吃惊地望着那小孩,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你说,他,他是孙策的儿子?”

    孙绍被堵了嘴,不能说话,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徐庶。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

    寇严一直都在注意徐庶的表情,看到这会儿,她发话了:“老师,你不认得他?”徐庶回神,抱歉地对寇严说:“我是知道孙策有个儿子,但确实是没有见过,不能确定。”

    寇严一闭眼:“那这样,来人,把他带下去,还关着!”士卒上来,不顾孙绍惊恐的眼神和呜咽,押着他退了出去。等他走后,寇严才说:“老师,我不知道,究竟他是孙绍对我们有利呢?还是他不是孙绍对我们有利?”

    “这……你的意思是?”徐庶愣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是孙绍,落在我们手里,孙权是会和我们谈条件赎人呢?还是直接打过来?”寇严问道。

    “不会再来攻,如果我们将孙绍落入我们手中的风放出去,孙权会选择出点儿血,来赎人。”徐庶说。“那么,他值多少钱?”寇严问直接问到了根子上。

    徐庶苦笑了一下,看来,女弟子这会儿心情很不好啊,说话太直接了。不过,被寇严这么一问,他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下:“如果这孩子真的是孙绍,他的父亲是江东基业的奠基人,孙权继承了兄长的基业,一定会善待孙绍,至少表面上要做出好叔叔的样子,才不会给世人戳脊梁骨。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漫天要价?”寇严眼前一亮。刚刚打完仗自己手头看着是不缺资源,其实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要是能利用孙绍,在东吴那儿捞一笔,不但能弥补战争损失,没准还能发一笔横财。

    女弟子露骨的贪婪表情让徐庶很是无语,忍不住叫了她的小名:“妍儿……”“啊,是,老师!”寇严最不能听见的,就是徐庶叫自己的小名,那感觉好比浑身过电一般。

    “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孙绍,而且,在消息未经证实之前不宜对外走漏风声。”徐庶不得不出言提醒弟子。

    “说的是啊!”寇严警醒过来:“没准那小子是个小骗子!”“不过……”寇严抿嘴一笑:“此事还得有劳老师费心,弟子相信,老师一定有办法。”

    徐庶当然有办法,而且法子其实很简单,将孩子和女人关在一起,让后派个人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倾听记录下来。当然,事先得给孩子一点心理暗示,暗示他只要有办法证明自己是孙绍,就能从牢里出去。

    和徐庶商量停当之后,寇严就把这件事放在一边了。毕竟这只是节外生枝,今晚的正事是摆宴席。

    临近傍晚,客人们陆陆续续到了。寇严特意安排马谡站在外面做迎宾。因为来的人当中,有专门赶来建昌探望他的马氏五常中的老大,马静。当然,还有刘巴,向朗,李严等人。

    这些人都是徐庶的朋友,寇严的师兄和师叔伯。也有些寇严并不认识,徐庶也只是听说的,这些人寇严都没放在心上。只是,让她颇感意外的是,庞统没来。

    徐庶告诉过他,庞统到了建昌,没有去拜访他。现在寇严亲自下帖,他拿到了请柬,却依然缺席,这引起了寇严的注意。

    宴席按时举行,气氛融洽。寇严居中上座,表现得严谨大气,那些在曾在她的拜师宴上见过她的人,此时再比较,纷纷在心中感叹造化弄人,今非昔比。

    徐庶坐在她右边的下手,耳边尽是旁人的高谈阔论。说着那一成不变的天下局势之变数,尽在荆州,他日荆州的归属,便可决定这天下的气运了。

    这些话题是老生常谈毫无新意,徐庶本无心去听,他的心里,还在惦记着关在牢里的孙绍,这孩子究竟是不是孙绍呢?如果是,孙权肯出多少代价来赎回呢?

    正想着,寇严忽然说话了:“今日承蒙各位赏光,前来赴宴,本太守感激不尽!说完举杯放在唇边,作势要一饮而尽。

    徐庶立刻眼神示意她,只要做做样子就好。开玩笑,她才十岁,又是姑娘,平时滴酒不沾的,就算参加聚会或者宴席,一定要喝酒的,也是寇封代饮。今天寇封不在,她第一次一个人放单,这孩子,是要人来疯啊!

    寇严当然看见老师正在给自己眼神暗示,不过,这种程度的暗示非但没有起到正面的效果,反而真的激起了寇严的人来疯。故意别过眼,一仰头,一张嘴,一杯子酒水灌入口中。

    微凉的酒水和辛辣的味道混合出了奇特的温热口感,是寇严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味道,有一些苦涩,不好喝,却不是真的完全难以下咽。本着不能让场下人看笑话的心态,她大口吞咽着酒水,终于还是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见小姑娘如此豪爽,大家在惊讶之后很快更多的是惊喜和好奇。场面一下子热烈起来。有些并不怎么矜持的家伙当堂起哄,叫好声,劝酒声渐渐冒头。

    而且,席面上还有黄忠。这老头儿年纪一把,可是酒量惊人。正苦于文人的聚会需要装斯文,不能大口喝酒,很不爽。现在寇严带头豪饮,老爷子拍桌子叫好:“好!小丫头,你合老夫的胃口!老夫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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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这是要喝醉的节奏……喝醉了会怎么样呢?楚庄王绝缨之宴,不醉不归,不欢不散,这是一场欢乐的party。

123 绝缨宴 中

    黄忠将桌上的小酒杯一扔:“来人,换海碗!”侍女连忙上前,给老爷子换上了特大号的酒碗。海碗,一听名字就知道大得离谱。

    寇严第一碗酒喝得有些急,此时正被辛辣的味道呛着。用低头用手捂着嘴,正在调整状态。一听这话,忙不迭地转头:“老将军海量……”她话没落音,那边徐庶站起来了:“没错,黄老将军海量,这一碗,就由我这个做老师的代劳吧!”

    说完不等黄忠和寇严有反应,自顾自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黄忠愣,接收到徐庶的眼神,再看寇严双颊泛红,低头掩口,一副不胜酒力的摸样,心里有些懊恼,都怪自己疏忽大意。

    所以,他顺势接过了徐庶的暗示,哈哈一笑:“元直老弟,就算你不站起来,在场的诸位也知道你是长沙太守的老师,这一战的幕后功臣。敬你酒是应当应份的!来,给长史大人换海碗,小杯小盏的,怎么够看呢?”

    徐庶不以为忤,斟满了一碗酒,对黄忠一举:“请!”黄忠端起碗来对在场的各位示意:“老夫先干为尽,列位先生随意。”

    众人端起酒杯分别向黄忠与徐庶示意。寇严缓过神来,眼神清亮,笑眯眯地端起了自己的小酒杯:“今日大喜,这一幕将相和,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我敬二位!”

    在场的众人眼神交流了片刻之后,纷纷应和:“是啊,是啊,如此良辰美景,当饮,当饮!”

    新野,将军府。刘备召见张飞关羽简雍糜竺以及诸葛亮等,在大厅议事。议的事当然就是周瑜攻长沙,被徐庶两三个照面就打回了原形。

    事前想象的什么苦战,什么惨胜统统没有,有的是太史慈战死,建昌易手周瑜领着残兵败将灰溜溜绕过建昌回到柴桑,很久之后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样的结果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刘备的脸色极差,牙根痒痒地:“列位对长沙来的消息有什么看法?军师不是说,他们即便是胜,也是惨胜么?”矛头直指诸葛亮。

    诸葛亮很无辜,但表面上依然是温文尔雅的样子,说话也是不疾不徐:“主公息怒,徐先生此役只是捡了个小便宜,却不知他们这么做,是彻底与江东撕破了脸皮,遗祸无穷。”

    “是啊,如今也只能这般想了。”刘备长叹一声:“眼看着那逆子日益壮大,我这心里……偏生那太守位置上坐着的,还是我的亲生女儿!”

    “主公,此事对您是大有益处的。来日,您兵进襄阳,只需一个招呼,师妹定会响应,您兵不血刃就能获得长沙,岭南四郡去其一,其他三郡还不俯首称臣?”说话的是简雍,他是刘备的老乡,也是死忠。在他看来,亲生的孩子总是向着亲爹的。

    “但愿一切皆如宪和(简雍字)之言。”刘备叹了一声,明显情绪不高。因为诸葛亮没有应和。显然是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

    刘备一直想不通,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女儿的事情。导致小姑娘带着妹妹弃他而去。他平日里与她们俩个完全没有交集,甚至想不起两个孩子的容貌。既然无交集,女儿又为什么要抛弃亲生父母,去做别人的傀儡呢?

    他始终不信,女儿这个长沙太守说话一言九鼎,是名副其实的一郡太守。而且,寇严的心胸,也因为战胜了周瑜而广阔了不少。击败了江东的侵略,占有了江东的城池,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刘磐守长沙守了一辈子,无尺寸之功。长沙民众只看见太史慈蠢蠢欲动,却不见己方太守有任何的动作。

    而今,寇严接手才月余,便战胜了来犯的周瑜,夺得了建昌,彻底将阵线前移,解决了遏制长沙发展的东部隐患。太守是男是女,是长是幼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眼界决定格局,当刘备还在靠隆中对画饼充饥的时候,寇严已经从战争的胜利中获取了无数好处。

    当然,这是后话了。眼前,酒宴还在继续。席面上推杯换盏,酒酣热耳。寇严沉浸在兴奋中,徐庶和黄忠在前面帮她挡酒,她自己躲在两人背后竟也是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饮。

    等到两人得空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是醉眼朦胧,举着酒杯对着徐庶傻笑。笑得徐庶额上青筋暴起,这个徒弟今天是人来疯了!

    顾不得酒席还没散,几步过来到寇严身边,劈手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你喝多了,让侍女扶你下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寇严见老师走近,笑得更开心了:“呵呵,呵呵呵,老师来了,今天高兴,应该喝酒,来,弟子敬您!”

    说着话,满桌子摸酒杯,带翻了菜盘子。边上瑶琴连忙去劝:“小姐,您慢着点儿,酒杯不在这儿。”“妍儿,你该去歇着了。”徐庶沉声道,语气中略带不满,似乎是觉得弟子今日太过放肆了。

    寇严喝得实在是太多了,酒精烧起来,将她的神智都烧乱了:“老师,我们喝酒吧。来啊……”拿不到酒杯,她干脆举起了酒壶。

    徐庶看不下去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想把她拎起来让侍女扶回去。他手上的力量多大,一个没控制好,寇严吃痛,酒壶啪的一下掉桌上,滚落在地,粉碎。

    徐庶忙不迭地松手:“对不起……”其他人听见碎裂声纷纷回头,寇严忽然指着徐庶笑了起来:“哈哈,老师醉了!老师醉了!”

    一看到这个情况,都知道是小姑娘喝多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纷纷起身告辞。寇严却不放他们走:“今天高兴,不醉不归呀!”众人摇头苦笑,只好纷纷承认自己醉了,实在不行了。对着黄忠和徐庶拱手,脚步匆匆。

    寇严见状大袖一摆:“他们都醉了么?”“你也醉了,回去歇了吧!”黄忠无奈地看着寇严。

    ——————————————————真的喝醉了么?大小姐?

124 绝缨宴 下

    “今日难得有如此机会……”寇严说到这里,仰起脸:“老师,庞师兄还是没来,看起来,他是想去江东,所以刻意避嫌了。我的师兄们,一个两个都变成了敌人……”

    徐庶没想到寇严看似醉得稀里糊涂了,其实心里正在惦记着正事儿,听她语气惆怅,便顺着她的口气劝慰道:“他们也有他们的考量,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寇严呵呵一笑:“呵呵,老师您不知道的,罢了,您二位留下,再陪本太守喝两杯吧。”

    “妍儿,你不能再喝了。”徐庶眉头大皱:“你已经醉了。听为师的话,回去歇息吧。”此时的他已经搞不清楚,弟子是真的醉了,还是情绪上来收不住,只好温声劝导。

    本来,作为两度客居襄阳的士林名流,徐庶是应该去送客打招呼的。毕竟大家伙走的时候,寇严人是站起来了,却是醉言醉语。

    没一句正经送客的话,也没有下堂去送,这是没有礼貌的。只不过,到场的都是知情识趣的,不会计较,会计较的那些个,今天压根儿就没来。

    徐庶劝慰的话,一句都没有进寇严的耳朵,她双颊绯红,眼神迷蒙:“方才,他们都说今天是良辰美景,都说当饮。其实今天不但当饮,还当畅谈呢!老师,黄将军,不如你们坐下,我说给你们听听……”

    酒精的作用使得寇严格外胆儿大,伸手去拉徐庶的衣袖:“老师,坐,坐下……时光尚早……还有黄将军,也坐!”

    徐庶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妍儿,你真是倔强……”随后端坐下来,就在寇严的右手边。

    黄忠不但坐下,事先还从隔壁桌拿了个酒壶和一个杯子,嘴上很客气,动作却是大大咧咧,自己给自己斟酒:“有什么话,还请太守大人明示。”

    “好吧,黄老将军,我先与你说。”眼看黄忠将酒杯斟满,不等他伸手,寇严一把抓过酒杯,仰头就往嘴里倒,由于喝得太急,大部分的酒液顺着面颊流了下来。黄忠傻眼,徐庶忙不迭摁住她的手,夺过酒杯:“不准再饮!”

    “呵呵,最后一杯……”寇严好脾气地放掉酒杯,转脸对黄忠说:“您知道吧?那日在罗县,我并不是一开始便点头救黄叙的。您觉着我对魏文长有偏见,那是因为当时我觉得他欺我兄妹年幼,想用诈降的法子诓骗师兄。

    可后来我再一想,您终究是要来一趟的,若是黄叙在阵前出了什么意外,一样等同于是我兄妹害了他……到头来您还是会火冒三丈……”

    “过去的事儿,不必再提了,叙儿能得救,全仗你的周旋引荐。老夫承你的情。”黄忠打断寇严的话,郑重地一抱拳。

    “呵呵,好,再不提了。老将军心系汉室,可知我本性刘而非寇?”寇严忽然转换了话题,抛出了深水炸弹。边上徐庶别过眼,不忍再听,每次她说起一节,表情都非常痛苦。

    “老夫知道,你是新野刘备的女儿,老夫还知道,你还与刘备身边的从事糜竺时有联络。”黄忠一副终于等到你坦白从宽的自得表情。边上徐庶一愣,糜竺的事情,自己完全不知道啊!

    寇严哈哈一笑:“老将军消息真是灵通,糜从事的事情,连老师都不知道……不过既然老将军心知肚明,我就安心了。

    没错,我与哥哥出来的时候,糜从事将长沙郡内所有糜氏米行的经营权都给了我,我才能让将士们一天吃四顿,把魏文长逼出来。”

    “呵呵,太守大人真好算计!”黄忠笑笑。“这算得了什么,雕虫小技罢了,好了,这事儿揭过去了,现在我与老师说说。”寇严转脸面对徐庶。她伸手想拿杯子,半空中又顿住了,悻悻然缩回。

    “老师,其实如果你真的北上了,我们还是能相见的,那边要您过去,至少得给个大夫的头衔,您便位极人臣了,我要见您,得等到曹贼兵临城下,我与新野同为他的战利品……到那时……我们便能遇上……”

    寇严脸上是笑眯眯的,酡红着脸望向老师:“不管是怎样的遇见,能遇见就好……”“妍儿,你想的那些,都不会发生的,又何必一直那样想着?”徐庶叹息着,他弄不明白,为什么弟子的心中,会有那么深的执念。

    “不会发生吗?老师,你可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鬼,而是“如果”二字!老师也曾被胡大娘入许昌的那些“如果”惊得寝食难安不是么?”寇严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徐庶的眼睛,希望看进他的心里。

    有那么一瞬间,徐庶觉得自己无法直面这种目光。他微微垂下眼睑:“你醉了,不要再想了。”寇严仰起头,轻轻眨了一眨眼睛,蒸腾的水汽在眼眶中涌动,终于还是化为水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老师,究竟要我怎样表达,你才能理解我心中所想,我的渴望,我的恐惧,我所做的所有的努力,都只为了好好活下去而已。

    这话题说着说着,寇严觉得有些委屈。酒精的作用,让她毫不掩饰地泪洒当场:“老师,我没有骗你,我也没有乱想。眼看着时间一天天地过,曹贼南下的脚步越来越急,整个荆州朝不保夕,何况小小的新野?我若不走,定然性命无存。”

    边上黄忠见她哭得伤心,忍不住皱眉道:“难道你没想过留在父母身边,这样才能得到更多的庇护么?为什么会选择背井离乡这条路?”

    “呵呵,你们家黄叙是你的命根子,因为他,你对我刮目相看了。可我呢?老爷子,我今天在这儿跟您打个赌,来日遇上我那父亲,你们都不说,他一定不认识我。”

    寇严的人斜靠在矮桌上,单手支着头:“我那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太知道了……”“好了,够了,你累了,回去歇了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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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朋友小朋友们节日快乐……

125 醉心话

    “老师,黄将军,你们不知道吧?厉姬还怀着的那会儿。我到处去求神问卜,几乎所有的答案都指向父亲将有个亲生儿子……于是,当全城百姓都知道父亲将有一个儿子的时候,他真的有了一个儿子……呵呵,所以哥哥才会这么快被放生,我才能那么早就出现在襄阳,拜老师为师。”

    “妍儿,够了,你醉了,为师送你回去!”徐庶起身对黄忠使眼色,黄忠也知道小丫头是喝多了酒精上头了,当即一拱手:“时光不早,老夫先行告辞。”

    寇严抬手擦擦眼泪:“嗯,老将军辛苦,今天我失态了,还望老将军海涵。”“呵呵,大人言重了。今日十分尽兴,末将告辞。”说完一本正经给寇严作了一个揖,这才转身离开。

    现在堂上只剩下寇严与徐庶师徒俩,还有瑶琴小丫头站在一边。黄忠出门后,寇严站起来,弯身想对徐庶行礼。

    心说今天趁着酒精作用,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说了出来,本意是只说给老师听的。她想让他知道,自己是有计划有预谋地引导父亲疏远寇封与自己,最后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这些曲折,放在没做长沙太守之前是万万说不得的。且不提暴露身份对老师的影响,单说师兄若是知道是自己推波助澜导致他被父亲疏远,他会不会心里有什么想法,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现在不一样了,她坐稳了长沙太守的位子,老师也已经成了她的长史,师兄又不在跟前,现在坦白从宽最合适不过。

    只是不知怎的,原本只是实施计谋,毫无感**彩的事件,在面对老师说出来的时候,成了倾诉委屈,吐苦水了?怎么还哭了,真是没出息啊!

    徐庶见她弯腰,还以为她喝醉了站不稳,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妍儿,你做什么?”“我,我想向老师道歉,我,我刚才……”

    “没事,你只是喝多了。该休息了,让瑶琴扶着你,我送你回去。”此时的徐庶语气柔和,知道弟子喝多了,情绪容易失控。“那,我们用走的吧?”寇严试探着说。

    坐车的话,老师一定不会与她同乘,除非是用走的。徐庶皱眉:“色天已经很暗了,还是坐车吧。”“不,我想走走,一来正好吹风解酒。二来,我还想和老师说说话……”寇严执着地望向徐庶:“方才那些话,都是不作数的。”

    “哎……好吧……”徐庶无奈点头。寇严抬手,瑶琴连忙上前搀扶,三人前后脚走出大厅,往后院方向走。都尉府比长沙的太守府小,却也是建昌城内最大的一座府邸,从前厅到后院驾车不觉得有多远,但是用走的就不一样了。

    今日夜空分外晴朗,满月当空,繁星点缀。晚风习习,吹在身上刚好纾解了酒精作用导致的燥热。师徒两人默默无言地走着。寇严有心想说什么,偷眼看月光下老师的侧脸,还是那么严肃,咽了咽口水,不敢开口。

    边上徐庶心事重重,方才酒宴上弟子半醉半醒地说着新野的那些往事。虽然语气是得意洋洋,颇有嘲讽刘皇叔受骗上当之意。但是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那风轻云淡的诉说背后,隐藏着多少悲凉和无助。

    如果皇叔一点都没有想要过河拆桥的心思,又怎么会让几句闲言碎语蛊惑了去?封儿处于嫌疑之地不假,若皇叔真的心胸坦荡,无论亲疏都一视同仁,事情又怎么会搞到今天这个地步?

    仰望夜空中众星捧月的美景,再看看身边羸弱孤寂的身影。徐庶似乎有些明白,弟子为什么会对自己特别亲睐了。她的处境,比封儿更难堪,在新野的时候,皇叔对她毫无亲情,对面不相识。离了新野,更是如无根浮萍一般。

    所以,她才会这么急切地帮助封儿逃出新野,才会这么积极地拜自己为师,她在不停地寻求庇护。“哎,妍儿,你何苦要那样说呢?何苦将所有的罪责都担在自己的身上……万一封儿独自出走,你又当如何?”徐庶叹息道。

    “师兄不会这么做,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也没什么。我还有邓艾,以及邓村的乡亲,大不了多等个两三年,等宛城起兵了,我再趁乱出逃。只是那样的话,危险更大些,毕竟我要带上妹妹一起走的。”寇严如是说。

    “那些都过去了,眼下我不是好好的出来了么?还做了长沙太守呢!”徐庶起了个头,寇严很自然地就打开了话匣子:“老师,我们再呆一日,后日便启程回长沙吧?”

    “也好……”徐庶点头。”大娘一定很挂念老师。也不知道容儿这丫头,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这世上会把我放心上的人,只怕是一个都没有吧?”寇严语气怅然。

    徐庶皱眉:“你怎么能这么想?你还有妹妹,还有师兄不是?”“将来容儿嫁了,师兄也有了媳妇儿,谁还会惦记我呢?”寇严钻牛角尖了。“到那时,只怕你早已成家,还怕没人惦记?”徐庶好笑地说。

    “成家?我与谁成家?老师莫要说笑了……”寇严丝毫都没有脸红,反而更重了愁绪。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又恢复了乐观:“大娘倒是总在叨念,老师什么时候给我寻一位师娘回来。大娘不敢与老师提,老师心里难道一点儿都没影?”

    “这……你这孩子,竟编排起老师来了。”徐庶佯怒,轻咳了一声:“好了,为师就送你到这里,属下告退!”

    “哎,老师,等一下。”见老师尴尬要跑,寇严连忙叫住他。徐庶没好气地问:“还有什么事?”寇严这会儿心情极好,语气里全是笑意:“这回是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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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您知足了吧?这都月下谈心了。不过,你们的话题是不是太歪了一点?您是故意的吧?呵呵,我不说话……

    亲爱的们,端午节快乐。

126 谈公事

    “公事?什么公事?”徐庶疑惑地问。有什么公事非得大黑天儿地在外面说?“是这样的,今天晚上到场的人,都看见我喝醉了,胡言乱语,明天我可以理所当然地不出现了。”寇严终于说了实话。

    “所以呢?”徐庶有种被算计了的预感。果然,弟子接下去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所以,我想请老师授意幼常,招待他们,经由洞庭湖,前往长沙游览一番。另外,请以您的名义,令甘宁率水军布置好护卫事宜。”

    “你是想……为什么,你明明可以亲自安排……”徐庶这下真的吃惊了。虽然他已经意识到弟子是装醉,却不知原来装醉的背后还有这一层意思。

    “在那些人眼中,我喝醉是正常的,千杯不醉,举重若轻是不正常的。老师英明睿智,天下皆知。大树底下好乘凉,弟子躲懒,想多得些您的庇护。”

    寇严一躬到底:“弟子能有今日,皆因有老师在我身边,我想让世人都见识到您的厉害!所以,请老师多多担待!”“妍儿,你这样,是故意让人看轻你吗?”徐庶皱眉道。

    “那有什么关系,稚龄女童本就无法胜任庙堂之高。”寇严无所谓地说。而后她再次肃容,抬眼望向老师的眼睛。那双眼睛,明朗如星,目光柔柔地铺开,哪怕只是寻常的一瞥,都能感觉出温度,暖得人心旌荡漾。

    有这个人在身边,我的人生,哪怕就此止步,也没什么不甘心了。心里原本对父母,对曹仁,对这不公平的人世有太多的愤恨,现在好像完全不见了,那些人今后会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我只想和老师在一起,就这样一路走下去。我想的要的,有他在,自信没有得不到的。所以,反而没有什么迫切的愿望了。现在,只剩下他想要的,我希望回报他的。却不知,他究竟想要什么?

    想到这里,心中的话自然而然脱口而出:“我每天每天都对自己说,把老师请来这里,得到老师这么多的帮助,我也要尽我所能地回报您,我想要给您更多,比父亲能给的,甚至比丞,曹贼能给的更多。”

    多年为奴的习惯,让她险些将“丞相”二字说出来,还好及时刹车,似乎吐字也没那么清晰。

    徐庶并没有听出寇严的语病,而是震惊于她说话的内容。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应对:“妍儿,你竟一直,一直都抱着这样的念头吗?”“是的,我一直都这么想着,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您。”说到这里,寇严再次情绪上头,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其实,其实,如果那时您拒绝了,弟子,弟子一点儿都不失望……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哎……”长长的叹息出现在耳边,寇严觉得有一只手落在头顶上,原本严实的发髻不知何时竟松散了,丝帻滑落。“真的吗?妍儿真的不会失望吗?”声音很近,近到似乎不是从另一个人口中发出,而是从自己心底涌现在脑海中一样。

    寇严忍不住轻颤了一下,泪珠滚落,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你只知许都有侍汉不侍曹的臣子,却不知那些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天子非幸许都,囚于许都矣,这天下,已无汉臣。为师离了新野之后,已无处可去……”

    “不,怎么会呢!”寇严听徐庶这样说下意识地抬头反驳道。“事实就是这样的,所以妍儿不必如此,以后都不要再作此念。”徐庶轻声打断她。

    “不,不是这样的。老师名望普普,天下皆知……”寇严“顽固”地反驳着。“哎……”徐庶轻抚着弟子的长发,对于弟子的执着,他从来都不能理解。

    “不管怎么样,我的心意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寇严低着头,语气坚定。“妍儿……”徐庶无奈地唤了一声:“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该回去歇息了,明天的事情,为师代你处理。”

    第二天,徐庶遵从寇严的指示,安排马谡带领这帮文人雅士泛舟洞庭湖,游览湖光山色。没了水匪的袭扰,此时的洞庭湖美得然如人间仙境。

    就在美丽宁静的湖面上,甘宁带着他的水军,日以继夜地操练,杀声震天,这一次奇袭建昌得手,甘宁以军功得校尉衔。他得意了半天之后才想起来,这只不过是取巧了,敌人丝毫没有防备,才让他得手了。

    再说,这是登陆战,严格说起来还是传统步战。不是他最擅长的水战。不能算是他水军逞威风。他的水军成军才月余,蹒跚学步中,需要更多的操练。

    因此,晋升后的甘宁更加发奋了。每天都亲自领兵操练。“正好”遇上来游山玩水的荆州士人。然后,他们才弄明白,建昌和海昏是怎么落入寇严手中的。原来在洞庭湖上,还藏着一柄尖刀。

    寇严很大方地让他们参观的甘宁的水军,让他们从罗县登陆,接着浏览长沙。他们看到的,是民众们挑土筑坝,清淤船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情景。前线在打仗,后方该干嘛干嘛。仗打完了,治水还在继续。

    谁都知道江南多水患,今年夏天雨水比往常少,水位难得偏低。但不保证明年还有这样的好运。民众们对政府出钱出粮兴修水利的事情都是积极响应的。

    侵略者被打跑了,人们对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更加爱惜,热烈响应寇严的号召。士人们所到之处,毫无例外都是民心归附,欣欣向荣的景象。

    马谡对此感同身受,更加卖力地替寇严宣传起来。首先动心的,当然是马氏的大哥,马氏在襄阳,和蔡氏,蒯氏,黄氏这样的家族比,实在是没什么竞争力,自己和另外两个兄弟至今都只是微末小吏,眼看着仕途一片昏暗。

    长沙虽然外部压力不小,麻烦不断,但机会也多。领导班子不健全,空位无数。俗话说得好,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啊!

127 心本善

    马谡表面上热情招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做得冠冕堂皇,完全一副金牌导游的样子,其实处处都是暗示,暗示他们长沙是个好地方,有前途的地方,做哥哥的怎么能看不出来呢?

    士族都是清高的人,招揽只能点到为止,他们要来,自会悄悄地来。来到你的地盘上,你才可以去做下一步的动作,登门拉拢也好,等他来投也罢。都得他心甘情愿入你的圈才行。

    徐庶明白弟子目前的困境,因此特地对马谡做了一番交代。马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工作,变得玲珑乖巧。领会精神的他卖力地表现着自己,作为他个人来说,当然希望马家的兄弟们能聚在一起工作。

    同行的其他人一边实地查看一边听他演讲,身临其境,纷纷点头。趁着他们公费旅游,寇严带着徐庶辞别黄忠回到长沙城。

    一回来就事儿多,光政府工作报告就看了二十多份,等她梳理完了这些事,那边的旅游结束了,马谡回来跟她汇报工作。寇严听他说完,笑笑地望着他:“幼常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着长史鞍前马后地忙碌,辛苦了。”

    “谢太守大人关心,属下荣之。”马谡躬身回答。“你比在襄阳时稳重多了。”寇严低头看竹简,随口赞了一句:“幼常至今还是刀笔小吏吧?做个从事如何?”属下有幸在常史帐下学习,已经非常满足。”马谡谦虚道。不过,微红的面庞还是出卖了他。

    寇严笑笑,搁了笔认真地看着他:“谡师兄?”马谡许久没听见这样的称呼了,一个忘形猛然抬头,下一秒觉得不妥,再把头低了下去。寇严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吧。”

    马谡只觉得浑身轻健,应诺了一声之后便退了出去。寇严起身拧了拧腰:“去,把那钱鲁氏带去花厅,我见见她。”

    钱鲁氏就是孙绍的乳母,现在假扮他的母亲。寇严从建昌回来之前,徐庶已经全都弄清楚了,那孩子真的就是孙绍。酒宴的第二天,徐庶就来汇报了这个事情。她本想马上就处理这个事情,但一想到当时是在建昌,太容易走漏风声了,所以才一路将钱家一家老小都带回了长沙城。

    钱鲁氏到了此时也知道事情瞒不下去,所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将大乔的嘱托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主母度日如年,小少爷年幼不知事,求太守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少爷!”

    寇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眼睛一眯:“既然他就是孙绍,我正好拿来与江东交易,你们的那些恩怨,与我何干?”

    “不,不,小少爷一定不能回去江东……”奶娘惊恐道:“一定不能让那位大人找到少主,这样,小主与夫人都会没命的!求您,求您放了我们,我们马上远离长沙……”

    “呵呵,你觉得就他那脾气,能不被发现么?想必东吴那边早已知晓,孙绍在我这儿了吧?”寇严如是说。“请大人放了我们,我们马上走……求求您了……”钱鲁氏一遍遍地给寇严磕头,头上很快就磕出血来了。

    “我不会放了你们。”寇严冷冷地丢出一句。“求……”钱鲁氏还在继续磕头,仿佛没听见一样。“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会把你们交给江东的人。照你所说,孙绍是孙策的独子,是江东基业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是,是的。”钱鲁氏此时已经浑浑噩噩,下意识地回答。“我要你把你对我说的这些话,说给孙绍听,告诉他,他的母亲正在极度危险之中。告诉他,他的叔叔要害他,你做得到么?”

    “我,我……”钱鲁氏犹豫了。寇严却不给她犹豫的机会:“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寇严装作遗憾地站起来:“来人,带下去。”“我,我,我做得到!”钱鲁氏一咬牙:“我做得到!还请大人信守承诺!”

    寇严不置可否地勾起嘴角,信步走出花厅,扔下一句:“带她下去,让她们一家团聚。”

    回到书房,寇严马上命人请来了徐庶,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老师。末了叹了口气:“老师,我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陷阱了?总感觉是惹了不小的麻烦。”

    “既然如此,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徐庶试探道:“我想,江东那边,一定也在衡量这件事,很快就会派人来了吧?”“不,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就不会出尔反尔。”寇严坚定了一下又叹息了:“只是不知,这到底是我一念之仁呢?还是我一念之差呢?”

    “留与不留,对太守您来说,其实没有多大的厉害关系。对孙绍来说,却是雪中送炭的善举,如此算来,您的决定,是一念之恩。”徐庶柔声道。弟子说到底是个女娃儿,免不了心慈手软。与别人不同的是,她心慈手软了之后,会懊恼。说明在她的心里,还是以大局为重的。

    徐庶心里的话是,不必将自己绑得这么紧,顺从自己心意的决定,不一定就是坏的,不需要如此游移不定。寇严听见老师宽慰自己,心里舒服多了:“嗯,不管他了,原就不指望那小子会念恩,他若是懂事,就不会落到我的手里了。”

    丢开孙绍的事情,寇严的眉头又皱起来了:“长沙今年的雨量,少得太不正常了。只怕来年的春汛,会比往年猛烈得多啊!”“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百姓们对治河的事情都是很重视的,毕竟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情。”徐庶如是说。

    “嗯,先前忙了好一阵子,现在闲下来了,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了。”寇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妍儿,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张弛有道才对。”徐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老师说的是啊,那么,从明天起,本太守就去长史府上上课吧。”寇严笑眯眯地:“师兄当了校尉之后,好似鱼儿入了大海,再也想不起课业的事了。我可不想像他一样。”

128 留人才

    徐庶叹了一声:“以封儿的心性,他的确更适合从军入伍。”“可惜,我现在的头衔是长沙太守,事事处处皆受制于襄阳,不然的话,老师做回军师将军,师兄刚好能做您的帐下偏将。”寇严惋惜道。

    “这些都不重要,太守不必放在心上。”徐庶无所谓地说。转而沉吟道:“不过,您说起襄阳,属下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刘琮十有**是荆州牧的继承人,但镇东将军的头衔,却不一定会落在他的头上,到时候免不了会有一场风雨,您不一定能置身事外。”

    “嗯,老师所言甚是,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之过早,刘荆州精神不错,至少还没忘记提防我,我还是乖乖地不说话为好。”寇严半开玩笑地说:“再说,刘琮背后有氏族撑腰,刘琦背后什么都没有,即便分家,他能得到什么?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除非……哎,罢了,都是没影儿的事儿……静观其变吧。”

    徐庶点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言语当中甚是高兴:“太守大人深谋远虑,属下……”“老师……您就不要再夸我了,我能想到的,您一定早就想到了。我是您的学生,即便身为太守,还是您的学生,您训我才是应该的啊!”寇严被夸赞,反而不高兴了。

    “为师夸你,不是因为你是太守,是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徐庶解释道:“妍儿,你应该更自信一些。”

    师徒俩的谈话戛然而止,谁都没有再将话题继续下去。此后的每一天,寇严都会按时去徐庶府上上课。与马谡,邓艾,马良等同堂。徐庶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也没有特殊对待,倒是邓艾他们对寇严的到来紧张了很久。

    这天,寇严正在上课,户曹掾马良匆匆而来,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启禀太守大人,我,我大哥和二哥来了!”寇严一听,心里明白,这是马谡的功劳,故而脱口而出:“此番幼常功劳不小!”马谡闻言也很兴奋,得了寇严的夸赞更是难掩喜色:“大人现在就回去吗?”

    问了出来才知道自己僭越了,故而马上低头:“属,属下……”“是啊,我这就回去见见他们……”寇严好脾气地说。

    说完便向老师告假出来,与马良一起,回到了太守府。马静和马通(名为杜撰,无考)早已在府中恭候。寇严在书房里接见了他们。马家五兄弟年龄相去甚远。马静年过四十,儒雅温和,与马良相似。一看就是学究派的,离职前一直做小县官,不得志。

    马通比马静年轻些,但也快三十了,说话的语气神态与马谡有几分相似,锐气十足。与马谡不同的是,他的锐气更胜,是早已成型的果决刚毅的性格。

    寇严看见马通,眼前一亮,此人或许可以!于是,她笑眯眯地:“往日常听季常提起两位,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话是对马静说的,算上这次见面,寇严与他已经见过三次了。马静温和一笑,不矫情,没有废话,只是轻轻地一句:“家中幼弟承蒙太守大人照拂。老夫铭感五内。故而举家而来。”

    言下之意,我是因为你把我的两个弟弟安排得很好,出于感激才来的你这里。并不是因为你这里多有前途。

    寇严当然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不过她并不生气,反而笑着说:“二位的到来,对长沙郡来说,是雪中送炭的事。多的话我不说了,两位都是荆州大才,我这儿什么都缺,文官更缺,建昌刚刚到手,缺个太守,仲常(马通字)意下如何?”

    什么?马通怎么都没想到,刚才第一次见面,寇严就抛出了这么诱人的橄榄枝。建昌在东吴治下的时候,相当于一个特别行政区。所辖能达到县的规模的,只有海昏一地。其他都是零散的小村落。面积和人口都不能达到郡的规模,但它的最高行政长官建昌都尉却是个文武兼修的职位,文职与太守相当。

    现在,寇严表示建昌缺文官,又问自己意下如何,明显是要自己去做这个郡守,也就是太守。要知道,寇严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太守,她如果再封个太守出来,无疑就是向襄阳那边宣告,她独立了,成为割据势力了。马通震惊之余,忍不住回望大哥马静。

    寇严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马静:“至于师伯您,眼下正值夏秋交替,不是治水的最佳时间,但我却等不到入冬,今年整个夏季的雨水都偏少,我担心如果不及时疏淤筑坝,春汛一来会遭殃,您来得刚好,我想请您统筹督促这件事,以期加快进度,及时造福民生。”

    “喏!”马静回答得很干脆:“属下遵命。”“好,那我就封您为从事,全权处理此事。”寇严立刻抛出了相应的官职。马静的这个从事和马谡的从事不是一个概念,马谡是长史手下的从事,上司是徐庶。而马静这个从事直接对寇严负责,寇严的私募。

    边上马通见老成持重的大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的招揽,想想自己,面容一整:“属下愿去建昌。”

    “建昌城危机四伏,四周都是东吴贼子,你想清楚了?”寇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属下想清楚了!”马通横下一条心,大有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的架势。“好!”寇严此时方才展颜一笑:“有仲常去到建昌,我无后顾之忧了。

    你二人刚到长沙,眼看着很快又要各奔东西,这几天就留在城里,与季常和幼常好好聚聚,顺便孟常(马静字)也可以熟悉一下事务。”话音一落,对面的两人齐齐起立躬身,对寇严行礼:“喏!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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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马静和马通在历史上声名不显,才能也不能和那些名留青史的人相比。但这是大小姐第一次以主公的心态招揽人才。不管怎样,这个头开得不错,值得表扬。

129 吓唬人

    兄弟两个进来的时候还有诸多质疑,出去的时候双方都松了一口气。寇严可以放下许多担心,不必再为一些够不到的事情劳神。有了马静,她也不用时时处处都像个没断奶的孩子粘着老师,他也可以脱身出来做更多的事情。

    而马通和魏延搭档,可以让黄忠脱身,回来长沙镇守,练兵督军。多出地盘造成的短暂不安定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很快,马通的印信样稿就送到了徐庶的手上,他一看就知道弟子想要干什么,眼神发亮,这算是对刘表的报复么?妍儿真是长了一副男孩儿的心肠,不肯吃暗亏。叫你作壁上观,你存心借周瑜的手削弱我,我就封个太守给你看看,有本事你咬我啊!

    寇严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刘表在她与周瑜打仗的时候,选择作壁上观。加上南郡驻军兵锋隐隐向南却迟迟不动,让寇严将这笔账全记在了刘表的头上。

    于是,马通这个建昌太守的头衔就这么越过刘表诞生了。印信送到马通手里之后,他立刻启程,带着寇严亲笔签发的交接文书离开长沙去往建昌,等他到了建昌之后,黄忠和魏延交接一下军务,就回长沙继续坐镇了。

    然而,这个秋天注定多事,送走马通没多久,建昌传来消息,周瑜离开了柴桑。刚想松一口气,却被告知孙权派了弟弟孙翊接替周瑜镇守柴桑,局势看似依旧没有缓和。

    斥候进来汇报的时候,正好孙绍就在书房里,寇严正在与他下棋。听见说建昌来了心的消息,头也没抬就让人进来了。当着孙绍的面将消息内容说了一遍。说到孙翊的名字的时候,寇严敏锐地察觉到对面孙绍的手抖了一下,几乎捏不住棋子。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寇严挥退来人,将手中的棋子投入棋盒中:“不下了,你回去吧!”“……你,你怎么都不问我?”孙绍咬着嘴唇,嗫嚅道。“你知道什么?”寇严反问。

    对面愣了半天,终于,棋子掉在棋盘上:“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放我回去?即便要死,我也要和母亲死在一起!”“你死不死,和我没有关系,我留你,是因为你那二叔还没来赎你。你是我的战利品,焉有随随便便送回去的道理?”寇严起身,往书桌的方向走去,不再看他。

    “你……你……”孙绍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是往常,小少爷的脾气,怎能容得别人当面说自己是战利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从乳母的口中知道了全部。

    钱鲁氏一边哭一边掏出原本要等到小主人成年后才可以拿出来的血书,对他说着一定要记住母亲的话,好好活着,有朝一日母子相聚。八岁的小孩,怎能怎能经受如此打击,当场一病不起,噩梦连连。最后,还是钱鲁氏来求寇严,请了医生给他看病吃药,不久前才把他的小命捞回来。

    寇严不去管他,也不见他,今天是他自己上门求见。寇严看了看他的脸色,放下手上看了一半的公文,要他陪自己下棋,期间一言不发,不问他来干什么,不与他交谈。

    现在,听见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寇严暗自松了一口气,表面上却还是冷淡的样子。终于,孙绍忍不住了:“我……我要回去……你放我回去……”

    “你死心吧,我不会放你走的。”寇严扔下这句话,继续埋头工作,不再理他。“你,你不是说,只要二叔来赎我,你就放我走的吗?”孙绍说着说着都快哭出来了:“奶娘说,二叔要害我,要害我娘,我,我,我不相信……我……”

    “……”寇严再次放下手中的竹简,望向孙绍:“你的那些家务事,和我没有关系,如果可以,我也想用你去换一些物资,弥补我的损失。这样说,你听得懂吗?”“那你为什么不……”孙绍想反驳,话忽然断了音,低下头,脸色扭曲。

    他不说话,寇严垂眸继续工作,气氛一直都僵持着。直到寇严偶然伸手去拿手边的茶碗,想要喝口水,放到嘴边却发现杯子早已空了,想也没想就吐出一句:“给我倒水……”

    屋子里除了孙绍没有别人,平时寇严办公的时候,瑶琴都是在外面候着的。她自己倒茶,自己研磨,不喜欢别人伺候。但是,今天孙绍就在近前,于是就来了这么一句。

    对面孙绍完全没有意识到寇严是在对自己说话,所以他下意识地左看右看,发现房间里没有别人之后呆在当场,忘了该怎么反应。寇严等了许久,对面没动静,抬眼看了看孙绍,看他左顾右盼,长叹了一声,想了想,站了起来。

    孙绍愣愣地看着寇严绕过自己,走到门边:“瑶琴?”外面瑶琴慌忙应声:“奴婢在。”“倒壶水来。”寇严轻声说。“啊,奴婢该死,奴婢马上就去……”瑶琴匆忙告罪,脚步声渐远。

    寇严从门边回来,再次路过孙绍身边,眼神都不带往他身上飘的,仿佛他不存在一般。孙绍再次咬唇,这辈子没干过伺候人的事儿,但寇严的漠视让他的脸火一样烧起来,跺跺脚想要离开这里。转过身,手搭搭到门上却又顿住,回头看向寇严,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看自己。

    小少爷又羞又恼,重重地哼了一声:“本少爷才不要做你的仆人!”寇严头也没抬:“你是俘虏……”“不是!”孙绍受刺激一般地尖叫起来,豁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寇严面前,隔着桌子企图“俯视”她:“我不是俘虏!”

    寇严眼皮子一翻,定定地望着他憋红的脸,慢慢地吐出两个字:“来人!”门外侍从立刻开门,孙绍红着眼:“你……我……我……我不是……”寇严瞥了他一眼:“去,把请马曹掾过来。”

    ——————————————

    可怜的小正太,现在才想着要学乖,已经来不及啦……

130 服软了

    侍卫喏了一声,又将门关上了。孙绍本以为寇严会下令把他抓起来,结果却不是,紧张过后的脱力让小孩差点站不稳,直到门又被关上才回过神来。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自己什么都不是了,对面的女孩,可以主宰他的生死。

    认定了这一点后,小家伙好似绝望了一般委顿在地,用手捂着脸,轻声啜泣起来。这时,门外又有脚步声,瑶琴在门边说话:“小姐,水来了。”寇严看看地上的孙绍,开口道:“拿进来!”

    门被打开,瑶琴捧着陶壶进来,正好看见孙绍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小丫头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给寇严的茶碗里注满水,再把壶放在矮桌边的茶盘里,做完这些事,她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寇严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继续看竹简:“去洗个脸再过来。”眼角的余光瞥着对面的人倔强了一下之后默默地退了出去,寇严烦躁地蹙眉,哎,真是惹了个小麻烦。相比这位小少爷,当年的邓艾是多么乖巧懂事!

    看看孙绍,想起邓艾,如今的邓艾在老师的教导下越发显出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和大气,寡言少语体现在他的身上,成了务实可靠的优点。想起前段时间她观摩了邓艾与马谡的一场兵棋对决。

    只三个回合,马谡便被杀败,面露颓色,而邓艾却从头到尾神色冷峻,不悲不喜。寇严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让他跟在老师身边,而不是自己学习,真是太正确的决定。只是,邓艾还是太小了。

    然而,一样是孩子,一样是九岁,邓艾和孙绍一比,寇严觉得那是天堂和地狱的差距,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一样是没爹的孩子,一样吃五谷杂粮长大,怎么会一个长成了小英雄,一个长成了小狗熊?

    有那么一瞬间,寇严兴起了改造孙绍的心思,但是下一秒便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嗤之以鼻:他长歪了,关我什么事?

    胡思乱想的寇严被马良的求见惊醒,她把马良找来,是想问问秋收的情况,因为治河的原因,长沙郡大部分的劳动力都被征调了。眼看着秋收时节已至,光靠老弱妇孺怎么行?因此,寇严下令暂缓治河的脚步,先保证秋收。

    本来这事儿应该是找从事马静的,奈何马静为了更好的监督管理,天天忙在工地上,不在城里。所以只能把马良找来。

    听见马良到了门口,寇严立刻将他叫了进来,两人开始商讨民生大事,却不知外面孙绍乖乖地洗了脸,乖乖地来到了书房门口,却被侍卫挡住了:“太守大人正在议事,不见客。”“我不是客……”孙绍下意识反驳,话说了一半却接不上了。

    他不是客人,是什么呢?是自己人?肯定不是。是什么?俘虏两个字猛然闯进他的脑子,他一下子觉得浑身冰凉。我不是俘虏,他默默对自己说,然而,除了俘虏以外,他好像没有其他的身份可以用来自称了。

    奶娘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父亲的儿子,尤其不能让江东的人知道。所以,不能说。但除了江东小少爷之外,自己还是什么呢?纠结来纠结去,小家伙颓然地发现,还是只剩俘虏两个字。

    颓丧的他如斗败的公鸡一般,低头耸肩对着紧闭的门站在那里。边上侍卫不认得他,以为他是太守大人从建昌带回来的“小朋友”。阻拦了一下之后也没对他不敬,由着他在门口站桩。

    直到里面的人将门打开,马良从里面走出来,迎面撞上了孙绍。马良愣了一下,这个人不认识,但能站在这儿的,肯定都是有身份的,故而季常很有礼貌地朝着他躬身一礼。

    孙绍正在失落中,忽然人家给他行礼,良好的家教让他立刻肃容还礼。却发现眼前的人完全不认识,心里想着大约是长沙的官员,脑中充斥着“俘虏”二字。小少爷的脸红了,破天荒地主动退后了一步。

    门打开着,寇严就在堂上坐着,抬眼便可看到外面,她当然看见了孙绍和马良的互动,当下出声:“你来了?进来吧!”孙绍脸色一白,头一低,快步往里走,与马良擦肩而过。马良狐疑地朝孙绍的背影瞥了几眼,心说这孩子刚才还挺好的,怎么如惊弓之鸟一般?

    孙绍回到屋里,再次见到寇严,他只觉得抬不起头来,嗫喏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寇严见状只当没看见,抬手拍拍桌角:“过来!”

    这一次,孙绍没有再违抗,乖乖地站到桌边。低头认错状。寇严轻笑了一声:“坐下!”小家伙的脸腾地红了,默默跪坐下来。“替我研墨。”寇严眼睛看着竹简,随口下了一道指令。

    耳边很快有了动静,寇严还是没有转移注意力,她在看马静派人送来的治水报告。虽然和马良达成了共识,寇严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因为治水而影响了农耕大事。

    看着看着入了神,伸手想去抓茶碗,结果却伸向了砚台,边上孙绍磨好了墨,正在想心事,眼睁睁看着寇严的手伸到了砚台上,一把抓了下去,忍不住叫出了声:“啊呀!”

    寇严被这一声叫唤惊醒,回过神来慌忙抬手,慌乱之下没注意到袖子太大,带倒了茶碗,一时间桌面上一团混乱,水漫金山。

    孙绍吓坏了,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寇严:“我,额……我……”寇严顾不上理他,开声喊人:“来人啊!”门开,瑶琴一看这个情况,连忙带人进来收拾。打扫自有侍卫,她跟着寇严转到屏风后面,脱下染了水墨的衣袍,换上另一件,洗净了脸和手,再次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收拾干净,坐席都换过了。

    孙绍还穿着脏衣服,寇严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了鞋子站在堂下。听见脚步声渐近也不敢抬头。寇严见状,长叹了一声,本就没有责怪的意思,现在更添了一分无语的感觉:“你回去吧……”

    ————————————

    少爷怎么做得来仆人做的事……杯具……

131 顺从了

    孙绍闻言猛然转身,几乎是用跑的,出了书房。寇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哭笑不得,这小少爷,真是被自己捡着了。

    本以为他这一去,大约是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三天后,寇严正在和徐庶讨论庐陵换了太守的事情。孙绍又到了门口,徐庶出门的时候看到孙绍,也是一愣,完全没认出来。

    孙绍去建昌的时候,带的衣服都是绫罗绸缎,生活在吴县后花园里的少爷的标配,走出去都不用看脸,就知道适合少爷。但是现在,站在徐庶面前孙绍,完全变了摸样。一件深绿色短褐,一条赭色的大绔,脚上一双麻鞋,这分明是门上小厮的打扮。

    故而徐庶第一眼都没认出是孙绍,孙绍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骨子里知书守礼的士族公子的气派无法改变,躬身作揖的姿势还是那么标准。徐庶错愕了一下随即转头望向房中的弟子,心里为她点了个赞。这才几天功夫,就把这小刺猬给收编了?

    寇严接收到老师探究的眼神,自然也就注意到了孙绍的打扮,当即别开视线。孙绍低头走进去,脱鞋登堂,却不料脚上的袜子不是他平时穿惯的熟丝薄袜,而是麻布做的,虽然也软,却松松垮垮,每走一步,袜子和脚总想着分家,这让小少爷尴尬不已,走了两步就不走了。

    寇严看在眼里,有些好笑:“谁让你穿这一身的?”“是,是我自己……”孙绍低头道。“瑶琴……”寇严喊了一声,丫头开门进来:“奴婢在。”“给他换衣服。”寇严随意地吩咐了一句。

    瑶琴会意,过来恭恭敬敬给孙绍行礼:“跟奴婢来吧。”孙绍退后一步:“我,我,不用换了,我……”寇严抬眼:“你说了不算……去,换了它,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衣服代表着身份,士族公子穿平民衣服,不伦不类。不但会被人耻笑,还会让整个家族蒙羞,抬不起头来。孙绍为什么要作平民打扮,寇严心里清楚,定是他的乳娘给出的主意。

    只是,从贵族公子到门房小厮,你这个落差也太大了吧?你这是装可怜给谁看呢?你要真是想当奴隶,这会儿就给我去马厩里喂马去!站到我跟前干什么?想当年,自己也是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成了俘虏,过的什么日子至今记忆犹新。

    我不会将我过的那些日子复制到你的身上,所以你也不用到我面前装可怜。这么想着,寇严对孙绍故意示弱的举动并没有领情。冷眼看着他换了一套藏青色直裾重新走到自己面前。

    虽然不是丝织品的料子,却也比他刚才那一身要高端许多。而且孙绍的人十分挺拔,寇严撑不起的衣形到他的身上立马穿出了少年公子应有的气度,原本寇严一个人站着,还有些雌雄莫辩,但孙绍在边上一站,反差立刻就非常明显了。

    只是此时,这位少年公子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不敢抬头看寇严。寇严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想着老师曾给她说起孙策当年如何勇猛,如何靠武力开辟了江东的基业。看孙绍的长相身材,的确是人雄的胚子,奈何养尊处优的日子将北极熊养成了泰迪熊。

    “这才是你应有的穿戴。”寇严平静地一抬手:“给我倒水。”孙绍低着头默默捧起水壶,在茶碗里注水,水到七分满的时候就停了。寇严看也不看,随手拿起茶碗放到嘴边,抿唇一笑。

    放下茶碗,她继续看公文,他静静端坐,低头看着桌上堆起的竹简。时间缓缓流淌,一个时辰之后,她放下竹简,他下意识地要去拿水壶,却被告知不需要了,她想出去走走。

    端坐的时间久了,腿脚有些酸麻,寇严是习惯了,起身站了一会儿就调整过来了,抬脚就往外走:“你跟着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

    书房外面,侍卫套好了牛车,寇严与瑶琴同乘,孙绍只能在边上跟着走。之所以用牛而不是用马,是因牛的步伐缓慢稳健,在追求舒适度不要求速度的时候,牛车是个不错的选择。

    寇严带着孙绍出了太守府,一路往郊外的方向去。路上行人见到被侍卫簇拥的牛车,都知道是太守出巡。纷纷避到路两边驻足观望,牛车落着帘子。寇严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孙绍在边上看得很清楚。

    他看见他们好奇之余更多的是欣喜,能见到太守大人出巡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哪怕整个过程只是看见车经过,没有见到太守的尊容也足以让他们高兴好一阵子。这个时候,许多围观群众的目光从寇严的车子上移开,落在了他的身上。

    起先,这种艳羡和探究的目光让他觉得抬不起头来,从小到大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而且,自己现在的身份……冷不丁地“俘虏”两个字又闯进了脑海,孙绍的头垂得更低了。

    恰在此时,瑶琴撩开车帘朝他喊了一声:“公子……”孙绍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肯定不是招呼自己。所以,他没抬头。瑶琴见状又喊了一声:“公子?”孙绍这才抬头望向她,瑶琴见他懵懂,对他招了招手:“小姐要与你说话。”

    孙绍的脸一下子红了,快步过来走近车子边上。寇严单手打着帘子,一边低声说:“去前面问一下,双井村怎么走。”孙绍愣了一下:“双井村?”寇严点头:“记住,要恭敬些。”

    孙绍闻言,下意识地点点头,撩起直裾的下摆,小跑步到前面替寇严问路去了。寇严望着他的背影,看他指手画脚地和乡民们交谈。

    她的脸上,是给乡亲们看的浅浅笑容,眼里却流露出兴味的目光。小少爷,表现不错。

    你就这样继续表现吧,至少这种表现才能让我觉得,当初那个决定,并不是错得离谱,不用有后悔之类的情绪。这么想着,寇严看向孙绍的目光又多了一丝算计的意思。

    ————————————

    乖孩纸……

132 访民间

    很快,孙绍得了确切的回复后转身跑回来,向寇严做了汇报,寇严吩咐车夫按照他说的路线往前走,随即放下了车帘,没给孙绍一点好脸色,依然非常冷淡。不过孙绍却没再觉得不舒服,反而觉得这样才好。

    毕竟两人并不熟悉,保持距离互相尊重就好。其实刚才瑶琴丫头没有指名道姓,对他呼来喝去,而是尊称他一声公子,他就该承她的情了。

    自从看过母亲的血书,听奶娘说起那些往事。再联想起家中那些亲眷叔伯,在他和母亲搬入吴县之后,好像再也没有见过了。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想起来,二叔连长姐出嫁的喜宴都不让他去参加,真是过份了!

    只是,这么想下去,他越来越担心母亲的处境,二叔会不会迁怒母亲?会不会害了她?孙绍心事重重,垂头丧气。寇严都看在眼里,叹了一声,现在自己边上围绕的这些孩子,真是太年幼了。

    车子一路行来,很快就到了寇严的目的地,双井村。车子在村子门口停了下来。寇严下车。村长听说太守大人驾临,忙不迭奔出来双膝跪倒:“小人拜见太守大人。”寇严弯下腰,亲自扶起老人:“不必多礼,我只是路过,特地来看看你们这儿秋收的情况。”

    村长闻言,颤巍巍地起身:“多谢太守大人替我们着想,今年的农活才没有耽误啊!”

    “呵呵,没有耽误就好,治水是为了保证明年的春种,但若因此影响了今年的秋收,那可就太划不来了。咱们刚度过了一个战乱的夏天,大家都指着这些粮食收上来,过一个富足安稳的冬天。”寇严有些歉然地说:“可惜,长沙的底子还是太薄了。”

    “大人,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老村长泪眼迷蒙:“多少年了,您是第一位走进村里来的太守啊!”“是吗?那我以后可要常来常往了。”寇严半开玩笑地说。

    众人跟着老村长一路往村后走,这里和邓村的格局差不多,只是这里的井和别处的不同,不是单口挖的,而是两座两座一起挖的,这个村子也因为这一独特的挖井模式而命名为双井村。

    村后是大片的农田,人们正在忙碌,田埂上往来的人群个个都**着双足脚踏实地,他们的穿戴和孙绍今天刚开始的穿戴一样,配上黝黑发红的皮肤,硕大的斗笠底下,汗水浸湿的脸,细皮嫩肉白面团子一样的孙绍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寇严爬上一处土丘,远眺一望无际的稻田,笑着对村长说:“今年的收成不错呀!”“是啊,今年的雨水不多不少,刚刚好。往年总要被雨水冲毁一些的。”“所以,忙过这阵子,治水的事情还要继续,还是不得闲……”

    寇严与村长聊着天,边上孙绍从没见过农忙的场面,看得目不转睛。热情的村民端着刚打上来的井水来到他的面前:“小少爷,喝碗水吧!”村民的手黝黑粗糙,粗陶碗和泥地一个颜色,根本无法分辨干净与否,孙绍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双手乱摇:“不,不用了……”

    寇严眼角的余光正好看见这一幕,跳下土丘走到他身边:“谢谢老丈,我倒是刚好有些渴了……”说完接过村民手里的碗,仰头一饮而尽,完了之后将碗交给村民。那村民接过碗,几乎要给寇严跪下了:“不敢不敢……”

    送水的刚走一会儿,送米的就来了。两个村民合力扛了一个**袋过来。村长对寇严说,这是刚刚收上来的稻子舂出来的新米,是名副其实的新米。寇严笑呵呵地对村长说:“老天垂怜,今年的收成总算是没让我们失望。”

    “托您的福。”村长恭恭敬敬地说:“所以,这是大家伙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好啊。”寇严走到麻袋前面,熟练地解开绳结,见洁白的米粒颗颗饱满,脸上笑意满满,双手进去,捧出了一把米,用帕子包好了,对边上的孙绍说:“你过来。”孙绍走近她,寇严将这包米递给他:“收好了。”

    而后,她把袋口重新扎好,对村长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谢谢乡亲们的款待。”村长傻了:“您,这,这怎么,怎么好……”寇严招呼了一下侍卫,上车踏上回程,那一袋米最终还是留下了。

    孙绍眼睁睁地看着村长带着村民们男女老幼跪了一地,恭送寇严的车架。摸了摸袖中的米包,小孩的眼里多了一丝明悟。回到太守府,寇严亲手将这包米缝在一个精致的锦囊里,随身携带。

    之后的几天,孙绍天天都来太守府报到。寇严既没有说你明天还来,也没说明天你就不要来了,仿佛他来与不来无关紧要一般。他来了,就是伺候她办公,跟着她到附近的村落视察工作。当然,偶尔她也会带他去徐庶的府上上课,对外宣称他是建昌钱家的少爷。

    徐庶一开始很是不解,他觉得弟子不该让孙绍频繁曝光,认为这样会引来孙权的嫉恨,为长沙增添更多的祸事。可是寇严却在私底下对他说。她就是要孙权知道,孙绍就在长沙,而且已经投靠了长沙太守。

    这样一来,长沙就从被动挨打的局面中彻底摆脱出来了。有孙绍在,孙权分分钟都会担心我们会不会利用他的身份觊觎江东的土地。让他前怕狼后怕虎,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

    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又多了一个不能动大乔的理由。以前不动大乔是因为长嫂的名分摆在那里,人要脸树要皮。但是,在权利面前,脸皮这东西都可以称斤卖。

    孙绍这些天嘴上不说,但寇严却是心知肚明。他时刻都在担心自己的母亲。之所以愿意在自己面前委曲求全,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希望自己能放他回去,或者帮助他救出母亲。

133 大开口

    然而,时间越久,小家伙就越绝望。因为这两个愿望目前看来只是奢望。他不能回去,母亲也不能被救出来。母子分离,音书断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的颓丧,寇严看在眼里。所以,她才会决定带他频繁出街。将江东的目光再次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反正因为太史慈的事情,长沙与江东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所谓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寇严表面上冷冰冰地对孙绍说:“你是俘虏。”心里却没真的把他当做俘虏看待。

    这些心思,她只说给徐庶一个人听。对方听后除了点头赞同也没有别的话。毕竟他也是一直都相信自己的女弟子其实心地善良,只是性子嫉恶如仇罢了。

    有鉴于此,整个长沙城都默认了小太守身边多出来的“公子”。下人不像下人,亲眷不像亲眷,朋友也不像朋友的存在。

    秋天很快过去,转眼已是冬天了。江东那边,清剿山越的行动结束了。兵锋再次逼近长沙。只是这一次,建昌成了前沿阵地。

    周瑜班师回柴桑的消息传回长沙,徐庶立刻就约了黄忠,寇封到太守府来商议军情了。寇严没什么意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次怎么赢的他们,这次还怎么赢。

    徐庶听弟子这么说,脸上不但没有愁容反而露出了笑容:“你放心吧,这一次,他们会很小心,周公瑾就算再怎么着急想替太史慈报仇,也会放慢脚步试探着来,而不是像上次那样一股脑儿地扑上来了。”

    “他慢慢地来,对我们来说,不是对我们不利么?”黄忠不解道。“那可不一定……”徐庶还没开口解释,寇严先一步开口了。“呵呵,是啊……”徐庶笑眯眯地望着弟子,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丫头,你脑子里又在转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了?”黄忠笑着问:“老夫知道最近你一直在元直老弟那里上课,但也不是事事都能想到一起去的吧?”

    说起老师,寇严总会莫名脸红一下子。这次也不例外,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老师一眼,看见他对自己流露出满意的神态,心中大定,开口道:“老将军又来取笑我了,我是老师教出来的,和老师想到一起去是一定的啊!师兄一直在您的帐下,也能与您想到一起去的。”

    寇封躺枪,连忙摇手:“我只是学了些皮毛,皮毛而已……”黄忠顺势收回话题:“小子你是过谦了……假以时日,你定能超越老夫。不过,老夫倒想听听太守大人的看法。”

    黄忠表态,寇封自然是没有意见,早在他还在新野的时候,对上师妹他就没什么自己的主意,现在师妹做了太守,他觉得自己更不需要什么话语权了。

    偏偏徐庶也支持黄忠:“属下也想听听,大人的看法。”这一下,寇严的脸彻底红透了,还好,除了羞涩之外,更多的是兴奋,又能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了。

    面对徐庶,寇严在心头小鹿乱撞的同时,总会生出很强的表现**,她希望老师能将目光多多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看到自己更多的闪光点,更加欣赏自己。

    在这种心思的怂恿下,她一点都没有扭捏地接过话茬:“好啊,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权当是抛砖引玉了。”寇严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假装整理思路。其他三位洗耳恭听。

    寇严端足了架子开口道:“我觉得如果东吴那边要正式与我长沙为敌,至少要先下战帖,互通来使吧?如果这样的话,咱们正好向来使好好研究一下遣返周瑜忽然来攻的“往事”。

    如果他们提出要回上次战争中失去的,来得正好,我还是可以坐地要价。为了表示新太守很好说话,我会明码标价的。”

    “万一他们要是答应了呢?”寇封心思单纯,听了师妹的话,忍不住插嘴道。“呵呵,吴主要是没疯,我开出的条件都会把他逼疯,哈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寇严肆无忌惮地笑了。

    “不知道太守大人会开出什么条件?”徐庶见弟子几乎要笑疯了,忍不住出言提醒她保持风度。听见老师的话,寇严意识到自己忘形了,连忙收住笑声,语气诚恳:“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他要点物资。”

    ”比如四百万石粮食,五十万人口,二十万斤生铁,一百万斤黄金什么的,”寇严纯粹是信口胡诌。

    江东号称拥有百万人口,其中戴甲十万余。但那只是号称,天知道究竟有没有百万?寇严一下子要去人家一半人口,怪不得她刚才说孙权若不是疯了就一定不会答应。这不是谈价钱,这是红果果的寻衅滋事。

    其他诸如四百万石粮食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了。三人听寇严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各种精彩纷呈。黄忠忍不住对寇严翘起大拇指:“太守大人果然英明,此等条件,末将与长史是想不出来的。”

    “呵呵,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条件我还没有说呢!”寇严故作神秘道。“还有比这些更……更重要的?”寇封本想说“比这个更离谱的”说到一半还是决定改成“更重要的”。

    “当然!”寇严忽然肃容,冷飕飕地吐出一句话:“这主要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周瑜的人头。另外一个,是吴主的寡嫂,孙乔氏。”

    “噗!”寇封一口茶喷出来。边上黄忠也是色变,惊疑不定地看着寇严,这姑娘还真是敢想敢做啊!只有徐庶面无表情,神情依旧严肃:“你这般激怒周公瑾,他定然怒不可遏,他若全力争胜,你对我方士卒就这么有信心?”

    “我当然有信心了。”寇严脱口而出。随后认真地说:“其实,条件一定是他们先开的,他们能开的条件无非就是将建昌交出去,将孙绍交出去,也有可能吴主与我的想法相同,会漫天要价,提一些完全不可能答应的要求。这都是有来才有往的事情。”

    ——————————————亲爱的们,你们看到的这些章节都是存稿箱里的,瓜子正在欧洲十国游的旅行当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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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稀里糊涂地被爹妈抛弃在乱军之中,历经各种凄惨之后默默死去。 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在爹妈稀里糊涂的时候,把他们抛弃了。 姑娘是支潜力股,大到券商,小到散户,大家争相购入! 好吧,地盘我要了,财富我要了,军师我要了,将军我要了,这世道,没有什么是本姑娘要不起的!乱世铮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世铮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世铮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