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伐明TXT下载伐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伐明全文阅读

作者:林泉隐士     伐明txt下载     伐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购粮

    众人等了一个多时辰,见还是没有发现官军的踪迹。

    刘宣与李旭中穿戴好缴获的齐腰甲,慢慢的爬出壕沟,向四周仔细查探了一番,两人围着小树林转了一圈,发现官军早已经朝董家堡方向走远,于是才放下心来,众人赶出了牛马,慢慢的向延长县走去。

    大约向前走了大约五里,见距离延长县已经不远,刘宣让大家将牲畜拴好,开口说道:“大家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会儿,我和李叔父,旭升小弟,旭通二哥夫妻一起进入县城买粮,旭通大哥留下看守俘虏。”

    “这些大牲畜也不能多带,免得惹人怀疑,马牛一律不带,只带七匹骡子,甲胄也不能穿,戚家刀这种军中腰刀也要留下,将一切惹人怀疑的东西全部留下。”

    刘宣拿出一块白色毛巾,将自己的光头紧紧包裹,免得惹路人侧目,毕竟一伙人中有一个光头和尚,还是颇为扎眼,引人注目的。

    刘宣五人牵着七匹骡子,带着两张弓箭,腰间挎着从下山虎手中夺回的牛尾刀,慢慢悠悠的走进了县城。

    因为顾世虎带兵出征,延长县因为兵力空虚,守备就更加森严,城门口的盘查也非常严厉,所幸刘宣等人身上带的都不是违禁物品,牛尾刀,猎弓也全是民间所用的兵器。

    陕北民风彪悍,百姓之家也有不少争斗的武器,并不算十分罕见,李昭云见城门口的守卫不住的为难,于是掏出三十几枚铜钱,贿赂了守卫军士,守卫军士得到了好处,才非常痛快的放刘宣等人入城。

    延长县城地方不大,城中户口不到两千户,人口不足万人,远远比不上江南一些繁华的集镇。

    延长县城占地也非常狭小,城墙周长也就六七里,只有两条十字形街道比较繁华。

    整个延长县城中,只有两家客栈,三家酒楼,就连粮店,也只有三家,其中一家还是董家开的,位于县城南门附近。

    众人进入城门,李旭通先去南门董家粮店打探了一番,见董家粮店早已经关门。

    李旭升向四周街坊仔细打探一番,原来粮店之所以关门,是因为掌柜伙计全部跟随董乡绅回董家堡去了。

    毕竟董家堡损失惨重,家丁奴仆纷纷逃散,就连董家族人也死伤众多,现在正是缺乏人手的时候。

    刘宣见董家粮店已经关门,家丁奴仆也全部回去,并不在县城之中,心中的担忧也放下不少,毕竟古代道路不便,古人很少出远门,认出李昭云父子的熟人也几乎没有多少。

    眼见太阳已经偏西,距离太阳落山的时间已经不短,粮店也快要打烊关门,刘宣不想节外生枝,于是在李昭云指引之下,快步进入一家名叫福生号的粮店。

    在古代,做一个粮商也非常不易,除了资产雄厚之外,还需要在官面上有依靠,这一家福生号,就是背靠延长县丞的关系才能开的安稳。

    众人进入粮店,只见里面盛放的各种种类繁多的粮食,既有大米,白面这种细粮,也有小米,高粱这种粗粮,另外还有豆饼,麦麸这**粮。

    刘宣叫过伙计,开口问道:“今日的粮食是什么价。”

    因为陕北粮荒严重,粮食的价格几乎一日一变,翻跟头的不停地往上涨,到现在,寻常的百姓之家,已经不堪重负,快要支撑不住了。

    伙计见刘宣穿戴的不好,斜了斜眼,努了努嘴说道:“木板上写着,不会自己看嘛。”

    刘宣不欲节外生枝,不愿意与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刁奴生气,于是转过了头,仔细看了看木板上的文字。

    新米白银五钱一斗。

    白面白银五钱一斗。

    陈米白银四钱一斗。

    麦粒白银三钱五分一斗。

    小米白银三钱一斗。

    高粱白银二钱五分一斗。

    黄豆白银二钱一斗。

    杂豆白银二钱一斗。

    豆饼白银一钱五分一斗。

    麦麸白银一钱一斗。

    干菜白银一钱十斤。

    刘宣大致打量了一下这个粮店,加上所有的杂粮,店中大约有五十石粮食,古代一石大约有一百二十斤,店中所有粮食加起来,大约有六千斤。

    刘宣大致算了算,加上李旭升缴获的大约六七两白银,刘宣手里有四十五六两白银,李昭云手中还有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想要将这些粮食全部买走,还远远不够。

    现在这个世道,只有手里有粮食,才能够活命,银钱反而是身外之物,刘宣更不是要钱不要命的吝啬鬼,自然知道怎么取舍。

    刘宣心中默默地算了片刻,将手中的银饼子掏出,开口说道:“来上二石麦麸,二石豆饼,再加黄豆三石,杂豆一石,高粱四石,小米三石,陈米二石,白面一石,总共是白银四十五两吧。”

    刘宣手中的白银不算很多,只好大量购买粗粮,只买了很少的细粮,尤其是豆类,因为营养丰富,几乎被刘宣购买干净,这些粮食,总共十八石,共两千一百六十斤。

    伙计惊讶的看了刘宣等人一眼,仔细算了算,没想到刘宣算的竟然十分准确,见刘宣穿着虽然粗陋,但是皮肤却白净,不像是种田的田客,再加上这样大笔的买卖,一个小小的伙计自然不敢做主,于是说了几句好话稳住了刘宣,慌忙跑进了后堂。

    不到一盏茶功夫,从后堂里面进来一个富态的掌柜,掌柜朝伙计打了一个眼色,伙计慌乱的快步跑出店外,不大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这位富态的掌柜呵呵一笑说道:“好不容易做成一次大买卖,本想送上百十斤干菜,没想到店中却是不多,只好打发伙计出去采买一些,还需要等候片刻,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刘宣呵呵笑了几声,开口说道:“多谢掌柜的抬爱,眼见天色将晚,只怕旅店打样,到时候没有住处也非常麻烦,还是先将粮食装起吧。”

    富态的掌柜点了点头,招呼出两个苦力,众人一起合力称过了粮食,全部装进麻袋之内,刘宣正要交付了白银。

    只见李旭升悄声说道:“这家店有些心黑,大升进,小升出,卖东西都缺斤少两,一石粮食最少也少给了十几斤。”

    刘宣默默点了点头,任何时候的商人都非常奸猾,更何况门槛很高的粮商,尤其是刘宣,李昭云都有些外乡口音,更是奸商理想的宰割对象。

    刘宣心中有底,但是不愿横生枝节,付清了白银,将粮食驮在骡子上,就要离去。

    只见胖掌柜有些慌乱,连忙开口说道:“干菜还没有回来,不必如此着急赶路,不需片刻,伙计就能带回干菜,还是稍等片刻吧。”

    刘宣双目紧紧的盯着胖掌柜,察觉到他的眼中有些慌乱,心中暗暗有些戒备,正要找个借口脱身之时,只见小二背着一袋干菜慢慢走了过来。

    刘宣解开干菜的口袋,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将干菜背上,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花了一两白银,在一处杂货铺中购买了一些锅碗瓢盆的杂物,才离开了这个有些古老残破的县城。

    就在刘宣离开粮店之时,只见胖掌柜满脸急切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一切是否顺利?”

    伙计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开口答道:“回禀老爷,小的去了城东刘屠户家,将老爷交代的话说了一遍,刘屠户回答说知道了,等城门口老邓的消息。”

    胖掌柜脸上带着几分喜色,继续问道:“刘屠户还说什么话?”

    伙计仔细回想了片刻,开口道:“刘屠户详细问了那几个人的口音外貌,身上有没有兵刃。”

    胖掌柜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刘阎王向来心细,办事从没有失手,再加上城门口老邓的一伙兄弟,事情就万无一失了,我估计那些外地人也有些防备,恐怕趁着天没黑就会出城,你马上去城门口通知老邓,让他留意一些。”

    原来刘宣进入的这家粮店,是一家不折不扣的黑店,他们不仅做正常的粮食生意,也干一些无本的买卖,尤其是面对一些外地的客商,常常杀人越货,抢掠财物。

    胖掌柜靠着本县县丞,在官府之中有些背景,城东刘屠户本是匪类,手底下有一批青皮无赖,城门口老邓是一个官军队长,这三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却做下不少大案要案。

    他们三伙人的无本买卖之所以没有被发现,既是因为他们三人都是小心谨慎之人,没有招惹厉害人物,也是因为现在陕北情况普遍是饥民遍地,盗匪横行,治安相当混乱,根本查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刘宣见那胖掌柜有些不对劲,更不会在县城中多做停留,买上了所需之物后,在黄昏时分出了县城。

    刘宣出城之时,尽管马上鼓鼓囊囊的装着一大堆粮食,但是城门口的兵丁居然没有任何阻拦,更没有索贿,仿佛巴不得刘宣等人马上出城,这种不正常的情况,反而更让刘宣心中不安了。

    毕竟大明朝的官兵不是解放军,更不是现代活**,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节操,向刘宣这种送上门的肥羊,如果不宰割一番,也实在对不起他们身上的号褂子。

第十五章夜袭

    陕北的秋季,白天的时间已经很短,不到一会儿功夫,已经到了夜中,月亮也慢慢的露出了头,吊在树梢上面。

    秋天的凉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一切的蚊虫都已经避退,整个陕北之地,地处黄土高原北部,在雨水常年腐蚀冲刷之下,到处都是沟壑纵横的景象。

    延长县城位于延河岸边,本来就是山间小县,出了县城,几乎都是人烟稀少的山林野地。

    刚刚出了城门口,刘宣就让李旭通夫妻赶着骡子,向藏身的林子里快步走去,与李旭中等人汇合。

    而刘宣三人却藏在半路之上,看看到底有什么情况。

    刘宣与李旭升,李昭云三人藏在一处山腰之上,默默地趴在地上,紧紧盯着官道之上。

    就在刘宣等人刚刚出了城门,还没走出二里地时,只见两个人骑着马鬼鬼祟祟在后面尾随,不到一盏茶功夫,黑夜还没有彻底到来,只见二十多人赶着骡车也慢悠悠的走出了县城。

    看着这些人出了县城,沿着骡子蹄印,向李旭通追去,李昭云看着刘宣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崇敬,心中想道:“这位刘贤侄还真是精明能干,见微知著,如果不是他预料到不对,大伙儿早有了防备,只怕今日就要大祸临头了。”

    刘宣皱了皱眉头,拍了拍李旭升的脑袋,开口说道:“一会儿敌人过来时,射骑马的两个人,有没有把握。”

    李旭升摇了摇头,开口说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们还在林子中,借不上月光,把握实在不大,我会尽量一试,到时候只能看看运气了。”

    刘宣点了点头,轻轻的拔出腰刀,对李昭云说道:“李叔会不会武艺,能不能上阵杀敌。”

    李昭云狠狠点了点头,开口答道:“老夫当过东厂百户,论起军阵上的功夫,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单打独斗,老夫自信还是有些手段的,一会儿你还是操心自己吧。”

    刘宣指了指李旭升说道:“一会儿我和李叔下去杀敌,你找一处好地方,在山腰用冷箭杀伤敌人,其他的事不用管,如果我们有所闪失,你马上回去报信,让旭中大哥带上大伙儿骑上骡马逃命去吧。”

    李旭升见刘宣说的悲凉,眼中带着几分湿润,狠狠点了点头说道:“刘大哥放心,这次我们一定能旗开得胜。”

    刘宣摸了摸李旭升的脑袋,拿起牛尾刀,与李昭云二人慢慢摸到官道旁边,小心的埋伏下来。

    因为走夜路,加上为了尽快的追上刘宣等人,刘屠户与老邓一行人也没有放出探子,乱哄哄的沿着官道朝前面追去。

    古代因为营养食物的关系,大部分百姓都患有夜盲症,老邓这伙人也不例外,只有五六个人能够夜中视物,速度自然就慢了许多。

    眼见敌人进入刘宣埋伏之地,突然一道冷箭射来,只见嗖的一声,在黑夜之中直接射中骑马之人。

    前面骑马的两人,一个已经被李旭升射落马下,另一个马上有了防备,他立刻勒住了战马,举起藤牌将自己护住,其他的喽喽也纷纷躲在马车后面。

    刘宣见李旭升射中敌人,心中也对李旭升的箭术佩服万分,他双脚奋力一蹬,向这伙强盗杀去。

    那位骑马的盗贼,穿着大明军中常见的棉甲,正是城门口官军什长老邓。

    刘宣体力强壮,一马当先的朝老邓杀来,两人距离很近,还不到十步,刘宣突然杀出,老邓还没有反应过来,刘宣已经杀到马下,一个骑兵,如果没有冲锋,被敌人杀到马下,就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优势。

    刘宣将头一低,弓下身来,用力挥动牛尾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斩在前马腿关节之上,虽然没有将战马马腿斩断,但是却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战马长嘶一声,立马支持不住摔倒在地。

    战马倒地,将老邓的双腿也压在马身下,直接压断了老邓的双腿,老邓大声呼号一声,双拳用力击打着地面,想要从马身下爬出来。

    刘宣快步绕过马头,挥动牛尾刀用力朝老邓脖子一斩,虽然没有一下斩断老邓的头颅,还是斩断了老邓的气管血管。

    老邓双手用力捂住伤口,然而鲜血不停地从指缝中留下,将老邓的衣襟染得血红,他的双眼狠狠地瞪着刘宣,心有不甘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刘宣拔出老邓腰间的雁翎刀,将自己的牛尾刀抛弃,牛尾刀本来就是民间所用的刀剑,在战阵之上,远没有雁翎刀,戚家刀这些军刀好用。

    刘宣举起雁翎刀,也不管敌人人数多少,奋勇向骡车后的敌人杀去,就在这时,李昭云也冲了上来,李昭云虽然年纪已大,体力比不上刘宣,但是的确是本领不凡,不到片刻功夫,就砍倒两人。

    这伙贼寇见先是李旭升冷箭射杀一人,接着刘宣勇猛无敌的斩杀了领头的老邓,马上李昭云也冲了上来,片刻间毫发无伤砍倒了两人,顿时惊慌意乱,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

    刘屠户见有兵败之象,当机立断斩杀了后退的一个喽喽,大声呼叫道:“今日斩杀敌人一名,赏银三两,小米一石,退后一步者斩,家中的妻小也要付出代价。”

    众喽喽见刘屠户凶神恶煞,又见奖赏非常丰厚,于是纷纷鼓起勇气,向刘宣二人冲来,刘宣与李昭云对视一眼,心中也有几分担忧,两人毕竟不是铁打的汉子,双拳难敌四手,伤亡只怕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只见李旭升已经跑下山来,李旭升张弓搭箭,连续拉弓射箭,接连射到两人,顿时令贼人的攻势一缓,李旭升将弓箭跨在身上,捡起一把腰刀,快步向贼人杀来。

    刘宣见李旭升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杀下山来,心中有些埋怨,更多的却是欣慰,刘宣来不及多想,三人先后已经杀入盗贼群中。

    这伙盗贼,一共二十多人,除了老邓手下的八个军丁外,还有胖掌柜手下的四个伙计,刘屠户手下的十来个青皮。

    如今先后被刘宣,李昭云,李旭升三人已经杀伤六人,还死了为首的老邓,早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是畏惧于刘屠户的凶狠,还有高额赏银的诱惑,才勉强支撑。

    如今见刘宣三人仿佛下山猛虎,不怕死的朝着前面猛冲,早已经吓的心惊胆战。

    刘宣仗着体力足出击早的优势,一马当先的冲入贼寇群中,砍断一根捅来的长矛,雁翎刀斜斜一拉,率先砍倒一人,接着李昭云父子也已经赶上,纷纷砍倒了各自的对手。

    尤其是李旭升,虽然年纪幼小,但是身材已经很高大,力气也不小,更是不惧伤亡,表现出了少见的悍勇之气,脸上沾上了一大片鲜血,仿佛地狱中的恶鬼一般。

    刘宣三人再次杀伤三人,刘屠户一方的士气再也不能维持,众多喽喽四散而逃,将身上的兵刃纷纷抛弃,刘屠户见事不可为,连忙骑上骡子,就要向县城逃去。

    李旭升耳目聪明,远远地看见领头的刘屠户逃跑,连忙抛下腰刀,举起猎弓,搭上羽箭,朝刘屠户射去。

    刘屠户刚骑上骡子,还没有走远,只听见嗖的一声,一枚羽箭已经从自己身上穿过,刘屠户脑袋一歪,立马从骡子上摔了下来。

    就在刘宣三人杀散敌人之时,李旭中骑着战马,也已经赶来,见刘宣三人无事,李旭中也松了一口气。

    四人合力打扫战场,除了缴获一套完好的棉甲之外,还缴获了十来两碎银子,两匹战马。

    另外还有两套骡车,四匹骡子,雁翎刀三把,腰刀六把,长矛七八杆,各种杂刀十把,藤牌四面,就连这些死尸的衣服,刘宣也全部剥下,包裹起来,尤其是老邓与刘屠户,身上居然穿的丝绸锦缎,更是好东西了。

    在回去的路上,四人还抓了两个俘虏,这些俘虏四散而逃,不辨方向,居然与刘宣四人碰上,自然不敢逃走,只好跪地投降。

    李旭中捆了两人,与李旭通等人汇合,然后随便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扎营,众人打了胜仗,都十分高兴,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饭,安排好了放哨的人手,便各自睡去。

    整个延长县之内,除了沿河两岸,到处都是沟壑,只有马头岭,狗头山,翠屏山三座大山,这三座大山树木茂盛,人烟稀少,距离县城也比较远,尤其是狗头山,位于山西交界之地,距离县城的距离足有一百二十里远。

    刘宣等人要去的地方名叫马头岭,距离县城四十里,距离董家堡有二十多里,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常常有盗匪出没。

    刘宣一行压着俘虏,赶着牲畜,直接向马头岭而去,一路之上路过的乡村,都不见一点人烟,看来早已经逃荒去了。

    在如今的陕北,因为连年大旱,颗粒无收,百姓早已经没有了活路,在这种偏僻的乡村,如果困居一地,基本上都很难生存,结局也十分悲惨。

    刘宣叹了一口气,古人所说的‘百里无人烟,千里无鸡鸣’到底是何种惨象,如今算是有一个直观的认识了。

    “现在还是崇祯元年,乱象刚刚开始,就已经如此悲惨,如果到了清朝顺治初年,陕北连续二十年征战,又会是何种景象呢。”

    刘宣已经不敢再想了。

    刘宣抬起了头,只见半道之上突然出现了一百多个饥民,这些饥民老弱众多,青壮却比较少见,在流民团伙中间,也算非常罕见了。

第十六章流民

    一般来说,流民团伙,都是同乡亲族,在长途跋涉,缺少粮食的情况之下,往往是青壮较多,也更容易存活。

    这一伙流民,居然以老弱妇孺为多,说明应该刚刚离开家乡不久,老弱还没有大的损失。

    在天启朝末年,陕北已经出现了流民潮,附近的山西巡抚耿如杞惧怕流民进入山西生乱,在山西各处渡口设立关卡,禁止流民进入山西,所以被逼无奈的流民只能在陕北流动,最后粮尽而死。

    这一伙流民,见刘宣一行人数不多,只有七八个男丁,四个妇孺,但是却赶着二十多头大牲畜,牛马上驮着不少麻袋,看上去应该是粮食,顿时两眼放光,心生歹念,众多流民一拥而上,就要上前抢夺。

    流民出来,除了乞讨之外,为了生存,常常沦为强盗,在面对弱小之时,更会如此。

    面对蜂拥而上的流民,刘宣拦住了正要张弓搭箭的李旭升,开口说道:“流民为了活命,不得不如此,还是不要下狠手,留些余地吧。”

    李旭升点了点头,与李家三兄弟纷纷射出羽箭,只见李旭升羽箭正中一位青壮的发簪,吓的这位流民趴倒在地,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这伙流民头领走进一看,只见刘宣三人身穿官军才有的甲胄,手中拿着都是军中利器,看穿戴不像官军,应该是非常凶狠的盗匪,顿时不敢上前。

    李旭升三兄弟连续射出三轮羽箭,射中了三四位青壮,这伙流民见刘宣等人如此凶狠,顿时不敢造次,纷纷跪倒在地,祈求活命。

    刘宣不想杀伤这些可怜之人,摆了摆手,赶着牲畜,就要向远处走去,这伙流民见刘宣心软,竟然不依不饶的跟在刘宣一行的后面。

    刘宣等人行了五里,见这些流民还跟在后面,李旭升年少气盛,心中顿时有些恼怒,就要骑上战马,驱赶流民。

    刘宣拉住李旭升的手,反而对着李昭云说道:“李叔,如今这陕北之地,恐怕马上就会有大乱之象,唐末黄巢之祸已近在眼前,这个时候,只有人多团结才能自保,仅仅依靠我们几人,又能闯出什么名堂来,不如将这伙流民招入麾下,以后再做打算。”

    李昭云这几天对刘宣已经非常佩服,刘宣不仅勇武敢战,见识不凡,而且还有一颗仁心,对于这些饥民百姓也非常同情,再加上刘宣与他们一家一样的逃犯身份,李昭云已经存了招刘宣为女婿的打算。

    李昭云见刘宣满脸真诚,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刘贤侄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是我们粮食不多,只有十八石,两千来斤,如果加上这一百多流民,只怕仅仅能够吃半个多月。”

    “况且这些流民老弱居多,都是白吃粮食的无用之人,也确实有些不合算,现在饥民遍地,不如招上二十个青壮,这样更合算一些。”

    刘宣摇了摇头说道:“李叔,我们现在人少,只有五个壮丁,余下的都是妇孺,如果只招青壮,恐怕马上就有头重脚轻,内外失衡的麻烦。”

    “这一伙流民,应该是刚出来不久,流民之中的恶习还没有多少,基本上算是淳朴的百姓,再加上有亲人妇孺在旁,应该比较好控制,这种机会,还是比较少见的。”

    “至于粮食,我们以后再想办法,如果先拉出了队伍,不管以后落草为匪,还是招安为官,都算是一条出路。”

    李昭云见刘宣态度坚决,加上刘宣的讲话也有些道理,毕竟现在稍微明智的人,都知道陕北大乱在即,以后到底如何虽然不算清楚,但是手里面有队伍,总应该安全一些。⑴

    “现在我们这些人中,以刘贤侄最精明能干,见识过人,做事富有远见,如果拉起队伍,必须要一个领头之人,这个领头之人,也一定要能力最强的刘贤侄担任,不过刘贤侄与我家非亲非故,将身家性命全部交给他也稍微有些不放心,看来金娘的婚事要马上提一提了。”

    李昭云心中暗暗想了片刻,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决定招人起兵,我们这伙人,总要有一个头领,不然乱糟糟的都拿主意,只怕以后会有麻烦,刘贤侄精明果断,今日既然要拉出队伍,这个头领是非你莫属了。”

    刘宣尽管也想当这个头领,但是现在这伙人中的主力却是李家父子,于是委婉的说道:“李叔经验丰富,德高望重,这个头领还是你当最好,指挥行动也比较方便。”

    李昭云听出了刘宣的话外之音,严肃的对几个儿子说道:“今日大家选刘贤侄做头领,日后就要听从他的号令,如果不遵守号令,就练不成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如果没有严明的军纪,我们这支队伍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如果你们兄弟三人日后违抗命令,尽管刘贤侄碍于情面不会追究,但是我虽然是你们的父亲,却绝不宽恕你们的罪过。”

    见李旭中脸上欲言又止,看来有些不情愿,李昭云狠狠地瞪了李旭中一眼,开口说道:“这个头领,也不是容易干的,不仅要弄到粮食,还需要操练行伍,照顾老幼,更要战胜官军的追捕,旭中你要能做到面面俱到,这个头领就由你来干。”

    李旭中嘴巴张了张,也不敢打这个包票,于是勉为其难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李昭云心里想道:“金娘身材太过高大,还长着一对难看的天足,而刘贤侄皮肤白皙,面目硬朗,相貌堂堂,一看就知道出自富贵人家,也不知道刘贤侄能不能看上金娘,如果刘贤侄一旦拒绝,自己也有些下不来台。”

    李昭云仔细端详了片刻,还是决定趁热打铁,将这件事先提一提,看看刘宣的意思。

    李昭云转过了头,对着刘宣说道:“刘贤侄,我这人向来不说虚话,你与我们李家非亲非故,将这全家性命都卖给你,老叔我也有些不放心。”

    “我家金娘年纪不小,早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只是因为受我的拖累,才没有婚配,我们虽然相识时间短暂,但是却颇为投缘,在我看来,你们二人倒是天做地合的一对。”

    刘宣听见这话,脸上顿时一喜,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这两日虽然紧张忙碌,遇到过数次危险,但是却远远比上一世更加刺激,更加热血。

    刘宣上一世限于出身,只能在不入流的江湖中打滚,哪怕有些出息,对于上流人士来说也是不入流的小人物,他的后台候副市长倒台之后,刘宣就只能亡命天涯,远逃外国。

    刘宣本来就是一个野心很大之人,对于穿越到这个世界,刘宣心中也自认为是天命所归之人,所以他才会胆子特别大,每次争斗,都会奋勇争先。

    正是因为刘宣每战必先,加上他的远见卓识,精明干练,才让李昭云非常敬佩,自认为能力远比不上刘宣。

    李昭云认为刘宣一定能成为英雄豪杰,必能干出一番事业,才起了赌徒的心里,将宝压在刘宣身上。

    “对于自己这个仅仅认识不到三天的人,李家众人只怕也有些不放心,李昭云才起了联姻招婿的念头,一旦与李家结亲,到时候成了一家人,自己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况且在刘宣看来,李金娘相貌出众,身材高挑,比上一世的几位情人还要美貌,况且李金娘心地善良,善解人意,还长着一双这个时代少见的天足,这一切都令刘宣非常满意。

    刘宣面带喜色,开口答道:“李叔,在下虽然年龄较大,因为连续为父母守孝,还没有结亲,虽然早年间定下一门亲事,但是后来因为家中出了变故,早已经物是人非,对于金娘,在下确实非常满意,只是不知道金娘愿不愿意。”

    李昭云见刘宣满脸喜色,一口答应,心中顿时放下心来。

    李昭云哈哈大笑了几声,开口答道:“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女儿家自己做主的道理。”

    刘宣摇了摇头,满脸严肃的说道:“我对金娘视若姐妹,如果她心中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反而一定会为她寻找一个自己满意的夫婿。”

    李昭云见刘宣满脸严肃,不像说笑,也不理解刘宣这种现代尊重女性的想法,于是策马扬鞭,向女眷方向奔去。

    李昭云勒住战马,走到金娘前面,开口说道:“金娘,爹爹为你寻了一个夫婿,就是前面那位刘贤侄,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心中愿不愿意。”

    李昭云见金娘满脸通红,仿佛不知道怎么回话,毕竟少女还没有成亲,对于男女之间的话题有些羞涩。

    李昭云不想多做纠缠,决定把话挑明,于是接着说道:“你小时候性子倔强,一给你缠足,你就哭闹不休,爹娘小时候过于疼爱你,本打算等你长大一些再缠足,没想到出了祸事,只好慌乱逃亡塞外,你也长成了一对难看的天足。”

    “况且爹爹成为朝廷钦犯,只能四处逃亡,寻常的良家子弟,只怕也不会娶一个钦犯子女。”

    “刘贤侄皮肤白净,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人家,只是现在遭了大难,况且刘贤侄精明能干,相貌俊朗,正是你的如意郎君。”

    金娘脸上露出一片片红晕,低声的答道:“儿的婚事,一切都交给爹爹做主。”

    李昭云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如果金娘没有意见,那么爹爹就做一回主。”

    注释⑴在崇祯元年之时,王嘉胤已经汇合王二实力大增,王左挂麾下更有万骑,割据青泥堡,王大梁,点灯子也纷纷起兵,高迎祥也开始崭露头角。

    这一年不仅陕北农民起义,九边重镇也连续闹饷,七月二十蓟镇兵变,七月二十五宁远兵变,十二月二十五固原兵变,这次闹得最大,乱兵抢掠府库,大略泾阳,富平等三县,执游击李英。

    三边总督急调延绥镇兵镇压乱兵,才平息了兵变,但是乱兵纷纷加入农民军,使农民军的实力大增。

    从这一年来看,明王朝已经有了大乱之象,其实在万历朝,就有不少官员看出这种情况,安州知州张遂还向朝廷上书了奏折《兴除议》,提醒朝廷小心大规模农民起义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第十七章编组

    刘宣穿越过来,当然没有父母高堂,只能捏造了一个来历,说自己是榆林城商人之子,少年时上过私塾,没有功名在身,因为榆林城镇守太监贪图刘家富贵,为了侵夺财物,将刘家弄得家破人亡。

    对于刘宣的来历,李昭云没有深究,毕竟刘宣现在也是流民逃犯,身上有不少人命,与李昭云的处境几乎一模一样了。

    刘宣等人都在荒山野岭,形势又非常复杂严峻,自然不会过多讲究理法,刘宣与李昭云两人商议了一番,就将亲事定了下来,两人商定,只要环境稳定下来,就先定亲。

    刘宣与李昭云商定了亲事,关系自然更加亲密,两人以翁婿相称,也没有一点尴尬。

    见那群流民还跟在后面,哪怕是受伤的几位青壮流民,都被亲族老弱抬着,远远的吊在人群后面。

    刘宣骑上战马,轻轻踢着马腹,一路小跑的进入这伙流民前面,李旭升害怕刘宣有危险,于是搭上弓箭,骑着战马,护卫在刘宣身前。

    刘宣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对面的乡亲,有没有主事之人,还请上前相见,不知为何跟着我们,如果再不答话,休怪我们不念乡土之情。”

    远处的流民见李旭升张弓搭箭,他们都见识过李旭升精准过人的箭法,顿时不敢上前。

    刘宣远远地看见流民群中一阵商议,七八个流民离开了大队,向刘宣一行走了过来。

    刘宣见这七八人有青壮,也有老人,身上又没带武器,应该不是心怀歹念,心中顿时放心了不少。

    刘宣骑马上前,走到这伙流民面前,开口说道:“虽然你们刚才心怀不轨,但是在下顾及乡土之谊,才没有痛下杀手,这并不是在下有什么妇人之仁,这一点希望你们仔细考虑清楚。”

    “你们一路相随,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到底意欲何为?”

    这伙儿流民唯唯诺诺,最后还是一位老人开口说道:“这位好汉,因为大家伙的粮食昨夜已经吃完,实在是活不下去,见壮士骡马之上驮着不少粮食,特地想要乞讨一点。”

    刘宣脸色一怒,开口大骂:“莫非你等以为在下是傻瓜不成,你们每年向朝廷官府交税,自然应该等候朝廷救济,现在这时节,粮食远比人命重要,如果只是因为这事,大家还是速速回去吧,如果还要尾随,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老者见刘宣已经不耐烦,连忙跪下苦苦的哀求刘宣,见刘宣不为所动,居然连续的磕头哀求,老者也许是用力过猛,居然碰破了头皮,鲜血留下一脸。

    刘宣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再加上心中不忍,于是跳下战马,撕下了一片衣襟,为老者将伤口包扎,才开口说道:“粮食是绝对不会白给的,看来大家手中也不会有银子。”

    “好让大家知道,在下本来就是山间盗匪,最近因为连续与官军交战,损失了不少人手,如果大家伙愿意落草为寇,在下自然愿意管一顿饭。”

    这伙流民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即使成为流民,但是在官府眼中还是民,如果落草为寇,那就成为匪了,更会累及亲族,祸及后代。

    刘宣见这伙流民还在犹豫不决,决定在加一加火,开口说道:“在下也是见大伙儿非常可怜,拖家带口生存不易,才动了恻隐之情,现在盗匪成群,流民遍地,只要手中有粮,到处都是青壮,在下何苦为你们这些老弱妇孺浪费粮食。”

    “你们大伙儿也要早做决定,在下只等一刻钟,如果没有人愿意入伙,就请早日离开,言尽于此,还请大家早日考虑,不要再做无畏的纠缠。”

    刘宣站在原地,见这几个流民慢慢走回了人群,居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到了一刻钟时间,眼见还没有流民上前,刘宣也不愿意等候,正要策马离去。

    只见一大群流民慢慢走了上来,这伙流民大约有八九十人,青壮年还不到一半,只见一位领头的青壮大汉开口问道:“如果我们入伙,能不能吃上饱饭。”

    刘宣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今日大家入伙,我还能做主让大家吃一顿饱饭,但是今日之后,我们的粮食还不算很多,肯定不能敞开肚皮大吃大喝,不过有我刘宣一口吃的,也有大伙一口,如果大伙儿挨饿,那么我也一定挨饿。”

    见刘宣话语真诚,不拿假话骗人,为首的青年壮汉大声叫道:“为了这一顿饱饭,我赵鲁也情愿落草为寇,将这条烂命卖给头领。”

    这一伙流民,共有九十一人,除了三十多个不愿意落草的流民,大部分流民都愿意加入刘宣的队伍,哪怕被羽箭射伤的三四人,也几乎拖家带口的落草为匪。

    刘宣取出一张白纸,砚好了墨汁,写下了一封投名状,里面尽是一些辱骂明朝皇帝的话。

    在这个时代,写下这个东西几乎是非常大逆不道的,如果被官军抓住,刘宣一定会被诛九族,本人也会被凌迟处死。

    刘宣让众多流民一一按了手指,其中有一位应该识字,见到这封投名状,顿时瑟瑟发抖,说什么也不按下手印,刘宣心中发狠,直接用小刀割破了这人的手指,强行签上了名字,按下了手印。

    刘宣不理会这位识字的老兄嚎啕大哭,开口说道:“这东西名叫投名状,大家都听过戏文,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上面写了辱骂当今皇帝的话,这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按下了这个手印,就要彻底与官军决裂,哪怕以后被朝廷招安,只要这东西还在,大家也会被诛九族。”

    刘宣之所以采用这一招,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他这支队伍,哪怕加上李家父子,才五个男丁,根本不可能控制人数众多的流民,如果不拿住众流民的把柄,只怕马上就有大祸

    这一招在人数较少之时,还能勉强用一用,如果大规模使用,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传了出去,只怕会被官军当做生死大敌,穷追猛打。

    刘宣招呼了李旭通夫妻,决定先吃一顿饱饭,恩威并施慢慢的让这些流民归心。

    李旭通夫妻砌了一个土灶,升起了火,煮了满满一大锅大米饭,看起来应该有三十斤。

    在陕北这个贫苦之地,因为气候寒冷,雨水稀少,除了靠近河水的水田,大部分旱田都只能种一些杂豆,小米这种耐旱的农作物,哪怕是富裕人家,也很少能吃上大米饭,白面馒头这类细粮。

    这一伙流民已经几个月没吃过饱饭,每日吃的也是榆树皮,野菜,偶尔吃一些麦麸,小米这种粗粮,如今见到香喷喷的白米饭,顿时拥挤不堪,纷纷向锅边抢食。

    刘宣奋力大喝了几声,抽出腰刀,用刀背奋力抽打着这些插队的饥民。

    刘宣让众多流民按家庭为单位编组,分开次序一一过来打饭,这些流民,遇上了难得的美味,恨不得长了两个胃,竟然吃了足足一石(一百二十斤)陈米,让刘宣心中大大的心疼了一番。

    在刘宣的组织下,众人弄了写水,将一些丝绸用沸水煮过晒干,为几位被羽箭射伤的流民裹上绷带。

    因为吃的太饱,这些流民都走不动路,刘宣等人也只好在附近扎下营寨,停留下来。

    对于三位俘虏的官军,刘宣也一视同仁,让他们美美的吃了一顿大米饭。

    刘宣等他们三人吃饱喝足,才开口说道:“为了避免被官军察觉到虚实,你们三人肯定是不能放回去的,如果今日你们不落草入伙,那么这一顿饭就是你们的断头饭了。”

    刘宣将写好的投名状拿了出来,让三人签上姓名,三人都出身官军,见识比普通百姓强出许多,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但是见刘宣面露凶光,在逼不得已之下只好按下手印。

    刘宣低头一看,这三人分别名叫陈铁牛,杨守义,白富贵,其中陈铁牛是官军斥候,看上去也最为强悍。

    第二天一大早,刘宣将乱哄哄的流民强行分开,将青壮一一登记在册,加上三个官军俘虏,一共有青壮五十一人,其中流民青壮四十三人。

    刘宣将队伍分开,青壮组成战兵营,老弱组成后勤营,以戚继光练兵实记为准,以十一个青壮编成一队,除了没有火兵,受到条件的限制,兵器也与戚家军大大不同。

    刘宣共编组了四个队,共四十四人,分别以李旭中,李旭升,流民头领赵鲁充当队长,剩下的一队,队长由刘宣亲自担任,以两个腿脚麻利的少年充当通信兵,用来传递信息。

    剩下的七个挑选下来的青壮,还有四个昨日受伤的伤员,刘宣全部拨给了李昭云,充当后勤兵,这些人中,还包括那位识字的童生孙登。

    编组好了人员,刘宣将缴获的兵器也全部分发下去,与李家众人相遇后,刘宣先后打了两仗,第一次与下山虎争斗,第二次与刘屠户交锋。

    所幸刘宣两次大获全胜,缴获了不少好东西,积攒了一些家底,刘宣清点了一番,共有三眼铳二杆,三张猎弓,雁翎刀十二把,藤牌八面,长矛十六杆,牛尾刀十把。

    刘宣自己手中还有西洋燧发手枪两支,异常锋利的戚家刀一把。

    因为武器太杂,刘宣只好用长矛,雁翎刀各自编组了一队,交给最精锐的李旭中,刘宣两队使用,剩下的两个队,只能使用各种杂乱的兵器。

    刘宣将三只猎弓,两只三眼铳这种远程投射武器,全部交给李旭升统领,暂时充当远程投射部队。(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第十八章规矩

    刘宣大致整编好队伍,让李旭升统领的一队战兵充当尖兵,向马头岭方向而去,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反而又收编了十几个流民。

    这些单独的流民,大部分都是青壮,偶尔充当盗匪,远远比赵鲁这些刚刚出门的流民难以管理,对于这些流民,刘宣也一直暗中戒备,并没有发放武器,随时准备杀鸡儆猴。

    刚刚过了中午,刘宣等人已经进入马头岭范围,刘宣侦察了一下地形,决定在延河岸边的一处高地扎营。

    延河是延长县境内最大的河流,也是黄河流域一处重要的支流,靠着这条河流,延长县两万百姓才能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陕北地处黄土高原,最多的房屋就是窑洞,刘宣嫌弃挖掘窑洞非常麻烦,决定先搭一些茅屋,让众人有一个暂时容身的地方。

    毕竟刘宣手中的粮草不多,只有区区十八石,也就两千多斤,消耗不了十天半月,不可能在这里长时间居住。

    现在刘宣手下的人口共有一百二十七人,马六匹,骡子十匹,牛十一头,尽管这些大牲畜,可以用青草喂养,但是如果长时间不吃粮食的话,也会慢慢瘦弱病死,养了这么多张嘴,刘宣的粮食,哪怕精打细算,也只够吃半个月。

    这一百多人中,共有青壮六十五人,除了被刘宣编为战兵营的四十四人,剩下的二十一人全部编入后勤营,交给李昭云管理。

    这二十一人,除了三个昨日受了箭伤的伤员,其余之人全部接受军事训练,如果战兵有了缺额,就要从这些后备兵员中补充。

    刘宣带领着众多青壮,砍伐树木,搭建茅屋,收割青草,还建造了一个地方不小的牲口圈,众人忙的热火朝天,到了傍晚黄昏,才将这些杂事一一做完。

    因为今日体力劳动很大,刘宣决定让大家继续敞开吃一顿饱饭,众人顿时欢声如雷,大家点起篝火,煮了六十斤小米粥,加上老弱妇孺一下午采集的野菜,吃了一顿在这个乱世到来的前夜,非常难得的饱饭。

    在大家吃饱喝足之时,刘宣上前几步,站在流民中间,大声说道:“大家既然已经吃饱喝足,我这里有几件事要宣布,一件肯定是好事,另一件对大家来说却是坏事。”

    “我就先说好事,过几天,等大家安顿下来,择一个好日子,我与李家娘子就要定亲了,到时候杀一头肥牛,大伙儿好好欢聚一番。”

    “另一件对大家来说却是坏事,今天,我要宣布几条纪律,给大家定些规矩,希望大家好好遵守,如果谁敢违反规矩,休怪老子翻脸无情。”

    “第一,不准乱杀百姓,不准欺凌妇孺,谁敢违反,格杀勿论。”

    “第二,不准私吞粮食,尤其是伙房,马夫这些人,老子一定会死死盯着,谁敢私吞粮食,克扣战兵伙食,牲畜的口粮,全部叉出营外,乱棍打死。”

    “第三,打仗征战,缴获的财物要归公,一律不准藏私,战后论功行赏,也会做到公开公正,谁如果敢私藏财物,杖责三十棍,插箭游营。”

    “第四,战兵打仗之时,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无令后退,胆敢后退一步者斩,队长退后,革职斩首。”

    “第五,从今天开始,每日的粮食会定量发放,战兵每日粮食一斤,后勤营壮丁七两,伤员七两。老人,妇女,十二岁以上少年六两,十二岁以下少年每日三两。”

    “后勤营也要分组整编,以家庭为单位,三到四十人编为一队,李旭通,孙登二人各为队长,每日到我岳父那里领取粮食,后勤营中,队长以上的人员,粮食按照战兵领取。”

    “第六,从明日开始,战兵每日学习操练之法,不能无故缺席,更不能心中怠慢,谁敢违反规矩,杖打十棍。”

    “今日的规矩,我会写在纸上,每日夜间,我会连续朗读三遍,十日之后,务必让大家伙牢牢记住,免得被人说成不教而诛,后勤营队长,战兵队长也要树立表率,不要带头违反规矩。”

    刘宣将这些规矩一一讲来,然后对着几位核心人物开口说道:“岳父大人,兄长,赵大哥以为如何,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问题。”

    刘宣与李昭云,李旭中已经算一家人,今天早已经暗中商量过这个问题。

    一开始刘宣的规矩众多,足有三十一条,还是李昭云提出意见,认为百姓大字不识一个,立下如此多的规矩,反而一个也记不住,不如精简一番,刘宣想了片刻,觉得李昭云说的非常在理,才改成了六条。

    这些规矩虽然少,只有六条,但是内容却非常丰富,包含了军纪,法律,物资分配,人员管理等方方面面,如果能一直实施下去,刘宣这只队伍的纪律也会更加严明,战斗力也会慢慢壮大。

    一支队伍,纪律是最重要的东西,是这只队伍核心的灵魂,只有在建军的初期,纪律问题也是最好抓,最容易解决的问题,一旦这支队伍军纪败坏,暮气沉沉,到时候如果再想严明军纪,只怕是千难万难了。

    赵鲁这个人,其实是现在刘宣这只队伍中影响力最大的人,他的这股流民,也是刘宣队伍中人数最多的一伙,足有九十余人,这一伙流民,因为同出乡里,自然非常团结,尽管他们刚刚出来,还没见过任何市面。

    这一伙流民,领头的共有四五人,除了赵鲁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平庸无能之人,所以刘宣才提拔赵鲁充当战兵队长,用来拉拢人心。

    刘宣想要立下规矩,就必须取得赵鲁的支持,赵鲁见刘宣这几条规矩条理清楚,光明正大,当然没有反驳的道理。

    况且这些流民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战斗力的核心还是李旭中,李旭升,刘宣,李昭云四人,即便投降的官军陈铁牛,杨守义,白富贵,战斗力也远远强过没有见过血的普通流民。

    尤其是陈铁牛,本来就是官军斥候,还是颇有本事的,如果不是骄傲轻敌,被李旭升埋伏,也不会轻易被俘。

    见赵鲁没有意见,刘宣将这六条规矩连续大声朗读了三遍,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才安排了值夜之人,让大家安心睡去。

    这些值夜之人,刘宣没有用一个今天来的青壮流民,反而用了赵鲁手下的两个士兵,另外两个后勤营的老弱也被安排成暗哨,避免发生不测。

    就连李旭中,也是假装熟睡,其实正在暗中戒备,毕竟刘宣与这些流民相处的时间还短,并不能完全放心。

    就在刘宣昏昏欲睡之际,只见营中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刘宣猛地惊醒,匆匆披上衣服,拿上藤牌刀剑,来到李昭云的茅屋,见李昭云父子也匆匆起身,刘宣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眼见营中突然乱糟糟的一团,如果不当机立断,只怕会有炸营之祸,刘宣大呼一声:“大家不要乱,这个时候,越乱越糟,先点起篝火,看看发生了何事。”

    “大家各自留在自己的帐篷里,全部不要动,战兵营队长,后勤营队长全部出来,点起篝火。”

    刘宣刚刚任命的队长,不是英武敢战之人,就是在流民中威望很高之人,就是后勤营中,李旭通,孙登二人也是能写写算算的读书人,有了这些骨干呼应,营中燥热的气氛很快安定下来。

    刘宣与众人点起篝火,很快就发现了倪端,原来今天三个刚刚加入的流民,居然抢走了两匹骡子,骡子上面还驮着二石粮食。

    这些人进入马圈之时,被暗哨的老弱发现,其中一人大喊大叫,被这些流民用石头砸倒,才发出那声凄厉的喊叫。

    另外两个战兵队的哨兵,虽然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居然不敢追赶,反而大呼小叫,差一点弄出营啸。

    如果发生营啸,这些流民只怕马上就会四散奔逃,连带着刘宣的兵器,粮食,牲畜也会被抢夺一空,如此一来,让刘宣付出大量心血的队伍,也会毁于一旦。

    刘宣稳住了队伍,见暗哨的两位老弱虽然被砸了几石头,但是却没什么大碍,虽然流了不少鲜血,但是只要没有感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反倒是值夜的李旭中,在黑夜中骑上了战马,朝着逃跑的流民追赶而去,让刘宣心中有些担心不已。

    “李大哥弓马娴熟,武艺高强,几位流民应该远不是对手,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刘宣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毕竟李家兄弟现在是他的左膀右臂,一旦李旭中有什么闪失,只怕刘宣对这只队伍的控制力马上就会下降不少,威信也会大大的降低。

    就在刘宣不住的担惊受怕之下,直到天色快要放亮,启明星当空升起之时,李旭中才赶了回来。

    只见李旭升牵着马匹,后面还拉着两匹骡子,三个流民被绳子绑成一串,拉在骡子后面。

    刘宣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欢喜,大声笑道:“我就知道以李大哥的本事,用来对付几个流民小贼,算是杀鸡用上了宰牛刀了。”

    李旭中谦虚的笑了笑说道:“幸不辱命,这次总算抓住了这三个小贼,没有丢失一点粮食。”(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第十九章杀鸡儆猴

    刘宣从新将骡马拴好,安排好了值夜的哨兵,让李旭中先去睡上一觉,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刘宣将大家全部聚集在营寨,开口说道:“我好心收拢流民,给他们一口饭吃,就是因为世道艰难,存了一份善念罢了。”

    “但是有人不识好歹,恩将仇报,昨天夜里,居然打伤哨兵,抢夺马匹粮食,这些马匹粮食,都是大家活命的根本,没有了这些东西,大家伙怎么能生存下来。”

    “对于这些不讲恩义的王八蛋,大家认为该怎么办?”

    众多流民担惊受怕的等了半夜,对于这三位叛徒,当然没有一丝好感,即便这三位流民还有一两个朋友,这时候都害怕被牵连,那里敢向刘宣求情。

    众人听见刘宣问话,有人乱哄哄的答道:“这些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自然应该杀了砍头。”

    也有人说道:“一切听从刘头领安排,由刘头领做主。”

    还有人道:“我们不是官府,不能够杀伤人命,还是将他们打一顿,赶出营地。”

    刘宣见营中乱糟糟的一团,心道这些人纪律如此差劲,想要成为一支纪律严明,能打硬仗的队伍,看来还有很远的道路要走,队伍的前途也是任重路远,前途不清,自己也要时时刻刻保持冷静,不能有一点掉以轻心。

    刘宣长出了一口气,高声喊道:“大家肃静,这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见众人还是议论不休,刘宣拔出挂在腰间的燧发铳,装上火药铅弹,朝着天空开了一枪,这一声响亮的枪响,将众人嘈杂的声音全部压下,众多流民摄于刘宣的威望,顿时全部鸦雀无声。

    刘宣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高声叫道:“我刚才听见有人说我们不是官府,不能随意杀戮人命,这话真是放狗屁,老子是杀官造反的强盗,不是修桥铺路的善人,这句话你敢不敢上台来,与老子当面讲一讲。”

    见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全部畏畏缩缩的挤在一起,刘宣将投名状展开,高声喊道:“老子手里这东西,就是拿着你们的把柄,这上面写着辱骂当今天子的话,这是十恶不赦,大逆不道的罪过。”

    “哪怕以后招安为官,成为良民,你们的身家性命,也全部捏在老子手里。”

    “你们这些按了手印之人,也不要怪怨老子不厚道,毕竟谁也不养无用的白眼狼,这三个叛徒,敢打伤哨兵,盗取粮食,就是老子的生死仇敌,今日不将他们凌迟处死,已经是老子心怀善念,谁若在敢胡乱求情,就是与老子为敌。”

    刘宣大手一挥,高声叫道:“来人,给我将这三位叛徒带上来。”

    刘宣话音刚落,他的亲兵的小队中,上来六个青壮,以投降的官军陈铁牛,杨守义,白富贵三人为首,将三个流民逃犯押了上来。

    陈铁牛,杨守义,白富贵三人,因为受到了刘宣善待,加上按下了手印,已经彻底投靠了刘宣,成为刘宣手中的亲信之人,三人押上逃犯,威风凛凛的站在逃犯的后面。

    刘宣轻蔑的看了三个流民逃犯一眼,开口说道:“你们三人罪大恶极,今日难逃一死,不过老子也不会让你们的死得太痛快。”

    刘宣用力举起手臂,高声喊道:“老子今日决定将他们处死,凡是战兵营的兄弟,人人都要砍这三个叛徒一刀,以示绝不两立之心。”

    见众人纷纷骚动不堪,刘宣上前一步,拔出了戚家刀,斩到一个逃犯的手臂之上,将此人的手臂一斩两段,李家父子是刘宣的臂膀,也纷纷上台,各自斩了一刀。

    众人纷纷看着赵鲁,只见赵鲁大步上台,挥动手中的红缨枪,手中用力一扎,直接将一个流民生生扎死。

    刘宣皱了皱眉头,赵鲁将人杀死,只怕是有些心软,也是对刘宣的心狠手辣有些不满,对于赵鲁的态度,刘宣也不以为意,毕竟众人相处的时日短暂,肯定不能万众一心。

    接着陈铁牛,杨守义,白富贵三人上台,各自斩了一刀,剩下的一众战兵,除了胆大不怕死的几人外,全部畏畏缩缩,不敢上台。

    几个叛逃的流民,被众人一通乱斩,知道不能活命,纷纷哀号不止,破口大骂刘宣,各种污言秽语仿佛不要钱的朝着刘宣祖宗喷来。

    白富贵上前几步,正要堵上了逃犯的嘴巴,被刘宣制止,刘宣张了张嘴,开口说道:“这三人已经是不能反抗的死人,你们还不敢上前,老子要你们有何用,还是将刀剑留下,早日饿死吧。”

    “这样的废物,留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浪费粮食,还有什么用,如果今日谁畏缩不前,就饿饭三天,家人亲族也一同饿饭,谁如果敢要犯上作乱,老子的刀剑也不认兄弟。”

    众多流民见刘宣祭出饿饭法宝,顿时一拥而上,除了五六位特别胆小的流民,几乎倾巢而出,众人刀剑纷飞,将三个叛徒斩为肉泥。

    刘宣让后勤营青壮将三人尸骨拖走掩埋,免得爆发瘟疫,然后才开口说道:“处理了三个叛徒,事还没有完,昨日这三人偷盗骡马粮食,值夜的哨兵居然不敢阻拦,反而大喊大叫,惊慌失措,差一点弄出营啸。”

    “老子每日供给你们粮食,还不如喂几条狗,狗遇上盗贼,还能发出警报,上去咬他们一口,昨日值夜的哨兵,表现还不如几条卑微的野狗。”

    “如果粮食被贼人偷走,大家都要全部饿死,众人入伙以来,老子那次不是和大家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还连续吃了两顿大米,也算是对大家不薄吧,你们于心何忍?”

    “昨日值夜的哨兵,每人打三十棍,逐出战兵营,粮食配给如同幼童,你们昨天的表现,也就像刚刚断奶的童子。”

    两个哨兵哀号不止,纷纷祈求赵鲁,让他为自己求情,这两个哨兵出自赵鲁麾下的流民,赵鲁本打算向刘宣求情,但是看见刘宣凶狠阴暗的双瞳,顿时改了主意,不敢再出一言。

    将两个哨兵狠狠地责罚了一番,刘宣拿出一块腊肉,开口说道:“昨日值暗哨的老弱,能发现的贼人的诡计,能勇敢的同贼人搏斗,还受了伤,表现远远好于明哨,从今以后,这两个值哨的老弱,粮食配给如同战兵,只要老子还在一天,这个规矩就不会改变,这三斤腊肉也一同奖励给昨日受伤的伤员。”

    刘宣这一通杀鸡儆猴,有杀有罚,还有奖赏,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将众多流民揉搓一番,以最快的速度建立了一点威信。

    对于不敢见血的几人,刘宣将他们饿饭三天,赶出战兵营,以后的粮食也只能同妇孺一样,至于战兵营的缺额,由后勤营的青壮充任。

    等刘宣处理了营务,开始了战兵营的训练,刘宣的训练,听取了陈铁牛,杨守义,白富贵三人的意见,三人都算是明朝正规军,全部出自顾世虎麾下。

    顾世虎不是寻常粗汉,也能识文断字,最佩服名将戚继光,他的营伍用了一些戚家军的操练方法,虽然远远比不上戚家军军纪森严,只能流于形式,但是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

    刘宣结合现代的队列训练,剔除了踢正步这些花架子,主要训练队形的转换,如行军的纵队变成列阵的横队,横队变成纵队,还有列阵而战时众人的站位。

    古代军队打仗,都是列成厚实的军阵而战,刘宣列阵的战法,参考了戚继光的鸳鸯阵,以队长打头,刘宣手持腰刀藤牌,善射的李家兄弟使用弓箭,练过长枪的赵鲁使用长枪。

    队长身后左右两人也持盾牌腰刀,第三四排手持长矛,第五排用胆小瘦弱的杂兵,兵器也非常杂乱,算是手里有什么家伙就用什么家伙。

    刘宣手中远程投射武器很少,只能让熟练使用这些武器的军士使用,三杆火铳留在陈铁牛,杨守义,白富贵三位官军手中,三张猎弓还在李家兄弟手里,刘宣的两支燧发铳,也匀了一支给赵鲁。

    赵鲁从没有见过如此精妙的武器,尤其是这支燧发铳不仅威力强大,使用方便,手柄还用珍贵的象牙雕琢,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珍贵物件。

    赵鲁刚刚投效刘宣,尽管非常喜欢这件武器,但是也不敢夺人所爱,后来见刘宣非常真诚,才高兴地接受下来。

    接受了这柄燧发铳,赵鲁对刘宣的印象马上改观了不少,训练也吆喝不断,尽管什么也不懂,但是却非常刻苦。

    古代的农民,几乎不分左右,在阵型转换中每次都乱成一团,弄得刘宣没有一点脾气。

    最后还是刘宣想了一个法子,让众人左手握住石头,右手握住木头,以石头代表左边,以木头代表右边,口令也改成了‘石头左’,‘木头右’,才让众人分清了左右。

    这整整的一天,刘宣以几乎全部的精力才让大家勉强的分清了左右,至于阵型的转换,几乎都是乱成一团。

    在嘈杂纷乱中,刘宣与他的同伴又度过了一晚,于此同时,在二十五里的董家堡外,下山虎与顾世虎两只老虎,却争斗了整整一天。(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第二十章攻堡(求收藏、求推荐)

    如今整个陕北之地,到处都是食不果腹的饥民,听到下山虎这里有粮,附近的饥民顿时蜂拥而来,从十里八乡朝董家堡涌来。

    下山虎打开董家堡后,马上开仓放粮,大招饥民,短短一天时间,就召集了上千青壮,在顾世虎率领的官军赶到前,下山虎等人已经堵死了城门,做好了坚守的准备。

    在古代战争中,攻城的一方虽然占据主动,但是却往往非常艰难,只要守城的一方意志坚定,组织得力,两边战斗力没有非常大的差距,攻城的一方除了长期围困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攻城的战斗往往会旷日持久,在古代的战例中,常常有连续几年围困攻城的记载。

    等火炮出现在战争中时,这种威力巨大的攻城武器很快受到军队的喜爱,从明太祖开始到宣宗时代,明军一共铸造了十三万门各种火炮。

    但是这个时候的攻城火炮还有许多缺点,除了威力较弱之外,最重要的一个缺点就是重量太重,尤其是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想要带着一门五千斤重的红夷大炮行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况且这种威力极大的火炮,价格也十分昂贵,现在也只有澳门葡萄牙蛮夷能够铸造。

    每铸造好一门红夷大炮,都会赶快运往京师,辽东等军情险恶之地,哪里是一个小小的延长县守备能够得到的。

    就是延绥地区最重要的榆林城,恐怕城头上也没有几门这种红夷重炮。

    顾世虎的军中,只携带了八门虎蹲炮,这种火炮重量很轻,射程很近,威力也不算很大。

    虽然能够装填散弹,是一种杀伤近距离步兵的利器,但是如果用来攻城,却很难起到决定性作用。

    况且董家堡城墙上也有四门虎蹲炮,这四门虎蹲炮,因为高居城门之上,射程还大占优势。

    加上下山虎等人出身边军,都能熟练的使用这种武器,在火炮对射中,不仅不落下风,还能占据一点儿优势。

    顾世虎原本以为祸乱董家堡的只是些许饥民,只要官军到来,就能一鼓而下。

    却没想到下山虎等人如此难缠,在炮战中落了下风之后,顾世虎马上开始打造木梯,开始蚁附攻城。

    董家堡南宽北窄,修建在一处高岗之上,地势较为险要,南堡墙长有一里,却建在六丈多高的峭壁之上,根本爬不上去,北堡墙只有百步,但是地方狭窄,利于守备。

    等官军到来之后,只能攻打北堡墙,就连攻城常用的围三缺一之法,也不能使用。

    官军堵死了退路,让城中的饥民更加拼命,这些饥民尽管刚刚召集,没有任何训练,更不可能在野外列阵而战。

    但是在堡墙内守城,还是颇有用处的,加上他们为了保护粮食,更加激发了拼命的勇气。

    下山虎为了消除隐患,在刚刚稳住了阵脚时,就将董家堡内的董姓族人一股脑斩杀干净,头颅全部抛出城外,董家的妇孺也全部充为营妓,奖励最勇敢的士兵。

    经过下山虎的整顿,董家堡内现在既无后患,也能同心,居然与顾世虎的官军打的有声有色,顾世虎连续两次攻城,都已失败而告终。

    顾世虎多年的征战,从小兵成为守备,并不是靠溜须拍马,而是有一套真实本领。

    以他丰富的经验看来,任何时候手中都要有一支过硬的预备队,以免发生不测。

    前面的两次攻城,顾世虎都没有使用最精锐的家丁,就连斥候夜不收,也没有使用。

    顾世虎营中只吃七成空饷,养五十个家丁,尽最大的可能维持着麾下军队的战斗力,已经算是明朝军队少有的合格将领了,连续两次攻城没有奏效,已经让顾世虎有了骑虎难下的感觉。

    下山虎斩杀了董家族人,更让随军的董述大为震怒,他不停地逼迫县令张云柯,让他快速攻城,给张云柯带来很大的压力,而张云柯这股压力,层层加码的转移到顾世虎身上。

    眼见天色已经快入黄昏,顾世虎决定再攻一次,他将士兵列阵于城墙之下,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家丁斥候等骑兵列阵于士兵之后,充当督战队。

    两方的火炮不停地交战,虎蹲炮每次发射可装填5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100枚,上面用一个重30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很大,特别适用于野战。

    在攻城战中,他最大的作用就是杀伤城头上的兵丁,对于毁坏城墙,反而没什么太大的效果。

    指挥城头上火炮的刘武,利用城墙高射程远的优势,以四门火炮压制住了顾世虎的八门火炮,两方炮战不断,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僵持。

    两方连续开炮,全部打出了真火,也不管火炮的使用寿命,居然连续放出了十几轮,还是官军中使用的火炮质量较差,居然开始连续炸膛,在损坏了两门虎蹲炮后,顾世虎才终于停止了炮击。

    一时间,双方射出的铅弹仿佛暴雨,城墙上被打的坑坑洼洼,刘武见火炮十分烫手,官兵已经停止放炮,也停止了两方激烈的炮战。

    顾世虎仿佛不在意炮战失利,这时候的火炮,精度都非常差劲,两方烈度不小的炮战,居然没能造成大量的伤亡。

    顾世虎的官兵,大部分都在火炮射程之外,而下山虎的手下,有城墙垛口保护,也没有几个受伤。

    顾世虎麾下官军踩着鼓点,迈着步伐,又一次向城头攻去,这一次攻城,顾世虎手段尽出,不仅手中少数披甲兵,就连身边的家丁,也全部派了出去。

    下山虎征战经验丰富,不下于顾世虎,在顾世虎变阵之后,马上察觉到了异常,不仅自己带伤上阵,就连修养的杨四宝,张五斗,也几乎全部登上了城头。

    当官军进入百步之后,城头上的二十杆鸟铳就不停地开火,这二十杆鸟铳,全部来自董家堡,都是精工细作,不像官军的武器,充满炸膛的危险。

    杨四宝虽然受伤,但是却充当鸟铳指挥官的角色,尽管这些火铳兵,除了少数董家家丁外,几乎没受过多少训练,只能勉强打响火铳,既没有准头,更不懂开火的时机,但是连续不断的火铳声音,还是给了官军不小的心理压力。

    下山虎将董家女眷赏赐给勇武敢战之士,还是能得到不少的拥戴,不少董家家丁,为了享受女主人的滋味,纷纷投靠下山虎,成为仅次于下山虎骨干的亲信。

    这些董家奴才,不少人受过火铳训练,基本上能够熟练掌握这种武器,下山虎军中,最勇武敢战的杨四宝,就伤在董家火铳手之下。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因为时间短暂,走的时候也匆匆忙忙,顾世虎也几乎没带什么攻城器械,像巢车,木幔,.轒轀车,撞车,云梯,壕桥这些东西,几乎没有一件,至于临冲这种高达几丈的庞然巨物,就更不会携带了。⑴

    因为时间匆忙,顾世虎只来得及做了一些简易的木梯,这些木梯,尽管简便,但是却非常坚固,上面带着长长的铁钩,一旦搭上堡墙,就会相当的牢固。

    一旦顾世虎全力攻城,下山虎的压力就不由得大增,不少饥民迫于官军的压力,竟然丢下武器四处逃窜。

    下山虎派出手下的督战队,斩杀溃乱的逃兵,将这些逃兵的头颅斩下,用竹竿高高跳起,威慑城头上的士卒。

    官军开始接近城墙,扛着木梯搭上堡墙,慢慢的爬上城头,因为下山虎手中也缺少投射武器,更没有合格的火铳兵,弓箭手,所以官军在登城前伤亡很小,几乎忽略不计。

    等官军登上城头,各种兵器碰撞声,喊杀声乱成一片,下山虎的指挥顿时更加混论,全靠几位骨干各自为战。

    刘武开始指挥虎蹲炮攻击官军的散兵,杨四宝也指挥着火铳兵不停的开火,最厉害的还是张五斗,他使用手中的强弓,站在城头上连续射杀官军的甲士,凡是最勇武敢战的士兵,往往会被张五斗用冷箭射杀。

    一时间,两方竟然僵持不休,下山虎虽然人数较多,还占据地理优势,但是都是乌合之众,兵甲也比不上官军犀利。

    官军虽然人数很少,也不是最精锐的强军,还远道而来,没来得及休整,但是兵甲却远比饥民锐利,组织能力也好于下山虎一方的饥民。

    两方各有优略,在城头上鏖战不休,在天色彻底黑暗还没有分出胜负。

    两方的士卒,都是缺乏营养的廋弱之人,尽管官军可能稍微好一些,但也好不到那里去,因为明末常常克扣士卒粮饷,生活状态也就只比饥民好一些罢了。

    崇祯元年,因为欠饷,就发生了蓟镇兵变,宁远兵变,固原兵变三场规模庞大的兵变。

    这些兵变的士兵,都是九边精兵,就连精锐的边军都没有饷银,更不要说下面的守备军了。

    因为缺乏营养,大部分士兵都患有夜盲症,到了夜间,更不可能挑灯夜战了。

    顾世虎见事不可为,于是鸣金收兵,今日一战,损伤不下于五十个士卒,最精锐的家丁,也被张五斗射杀三人,让顾世虎心中痛惜不已。

    注释⑴:巢又名楼车,主要作为古代攻城的战略性武器存在,是一种专供观察敌情用的瞭望车,车底部装有轮子,可以推动,车上用坚木竖起两根长柱,柱子顶端设一辘轳轴(滑车),用绳索系一小板屋于辘轳上,板屋高9尺,方4尺,四面开有12个瞭望孔,外面蒙有生牛皮,以防敌人矢石破坏。屋内可容纳两人,通过辘轳车升高数丈,攻城时可观察城内敌兵情况。

    木幔,是古代一种装有木板作掩护的攻城车。是古人在攻城在对付守城方类似箭石等投掷物时想出的办法,最早出现在战国时期,用草、布、木、皮等各种材料造出一大块东西,挑起悬挂在城墙外,就能对抛射物进行缓冲。它们被称为“籍幕”、“布幔”、“木幔”、“篱笆”、“皮帘”等。

    轒轀车,古代攻城武器名。为四轮无底木车,上蒙牛皮抵御城上箭矢,人在车中推车前行,可掩护士卒抵近城墙进行攻击,但无法直接破坏城墙。一车可藏十人左右。

    撞车,是中国古代量破坏城墙或城门的主要兵器,靠冲撞的力量破坏城池的防御措施。《三才图会?器用五?撞车图说》记载:“撞车:上设撞木,以铁叶裹其首,逐便移徙,伺飞梯临城,则撞之。”

    云梯,应该是我们最熟悉的古代攻城器具,是古人用于攀越城墙攻城的用具。它并不是很多影视作品中最常见到的那种,长得像一个竹梯的东西。这种器具其下带有轮子,可以推动行驶,故也被称为“云梯车”,配备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器具,有的带有用滑轮升降设备。

    壕桥,又称为“飞江”或“飞桥”,是古人为了通过城外的壕沟或护城河等障碍,作为攻城军机动性的便桥。

    临冲,又称临冲吕公车或吕公车,相传此车便是由姜太公发明的,因其受封于吕地,所以尊称为吕公。而实际上,临冲吕公车最早成型应该追溯到宋代,明代才有较多应用。

    临冲是古代一种巨型攻城战车,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战车。车高数丈,长数十丈,车内分上下五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车中可载几百名武士,配有机弩毒矢,枪戟刀矛等兵器和破坏城墙设施的器械。

    进攻时众人将车推到城脚,车顶可与城墙齐,兵士们通过天桥冲到城上与敌人拼杀,车下面用撞木等工具破坏城墙。

    今日因为查阅资料,更新有些迟,还请大家多多见谅(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第二十一章训练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顾世虎没有一举拿下董家堡,士气马上衰竭不少,加上天色已晚,只好鸣金收兵。

    等顾世虎退了下来,因为没有攻破董家堡,遭到了延长县令张云柯的斥责,屁股上还挨了十大板。

    顾世虎心中有气不能发,心中暗暗发狠,决定将县城中的四门大佛郎机调来。

    大佛郎机虽然威力极大,也算是攻城利器,但是却重达千斤,在沟壑纵横的陕北之地,移动极其不方便,因为走得时候有些轻敌,加上县太爷张云柯连续催促,顾世虎才没有带上此物。

    顾世虎分兵一半,交给百户石勇统领,让他回县城调用佛郎机,还要征发民夫工匠,用来建造攻城器械。

    顾世虎率军退后五百步,在董家河旁边扎营,尽管顾世虎没能一时间攻下董家堡,但是如果出城野战,哪怕少了一半的兵力,仅仅依靠这百十个甲士,也能轻易击溃下山虎上千大军。

    下山虎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不敢领军出城野战,只能希望官军粮尽退兵,两方因为各自的原因,居然连续七八天没有交战。

    就在官军攻打董家堡之际,刘宣抓紧每一分时间训练他这支规模很小的军队。

    这些天,刘宣陆续招收了百十个流民,其中青壮七十一人,刘宣继续编组了五队战兵,总共组成了九队战兵。

    刘宣将这九队战兵编成三个哨,每一哨下辖三队,每队十一人,加上哨长一人,副哨长一人,马夫一人,火兵一人,一哨之兵总计三十七人。

    三哨之兵,总计一百一十一人,加上刘宣麾下的亲兵十人,通信兵五人,鼓号兵三人,旗手两人,刘宣这只小小的部队已经有人员一百三十余人,相当于后世的一个连了。

    刘宣将三个哨分别交给李旭中,赵鲁,陈铁牛统帅,将以前的队长李旭升调回身边,充当亲兵队长。

    刘宣的这一队亲兵,几乎人人骑马,没有马的也骑上了骡子,陕北之地,哪怕是寻常的良家子弟,也大部分能骑马,这里也一向是出强兵猛将的地区。

    人员的增加,带来了粮食的巨大消耗,尽管一再压缩老弱的配给,但是粮食还是越来越少,让统管老弱粮草的李昭云一再愁眉不展,头发也看上去白了几分。

    这几天来,刘宣先整顿了校场,每日一心扑在训练场上,每日训练士兵排列阵型的本领,至于阵型转换,的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炼成。

    因为兵器稀少,刘宣只好砍伐树木,制造了大量的木枪木盾,这些木枪,哪怕削的在尖锐,也只能对付无甲的目标。

    刘宣的军中,仅有少量的几支弓箭火铳,基本上只能起一些很小的作用,就连刀剑枪矛这些兵器,也远远不够使用,至于铠甲,只有三件,只穿在刘宣与李家兄弟身上。

    “东北野猪皮起兵之时,还有祖传的十三副铁甲,勇士百余人跟随,老子天命所归之人,待遇居然还远远比不上野猪皮这个关外野人,真他妈晦气。”⑴

    刘宣心中暗暗发狠,对于军队的操练就越发用心,古代的军队,大部分一旬一操,或者半月一操,戚家军天下精锐,平常之时也就五日一操罢了。

    这些天刘宣日日操练,早已经弄得士卒苦不堪言,如果不是刘宣努力保持士卒粮食供给,还杀了一头肥牛,让士卒食用,只怕刘宣的士兵早已经造反了。

    这些天来,刘宣只训练列阵而战,行军队列,至于队形转换,早已经不再训练,因为刘宣已经知道,古代人到底与现代人不同,现代人从小时候,其实就接受了大量的军事训练,尤其是队列训练。

    而古代人分不清楚左右,大部分都是不识字的文盲,刘宣的队伍中,除了自己与李家父子外,只有孙登一人能读书写字,此人尽管被刘宣逼迫,写下了投名状,但是却十分悲观失望,只是得过且过的混吃等死,几乎起不上什么作用。

    太阳已经渐渐升高,尽管秋日的阳光已经不再暴烈,但是训练了一上午的士卒还是十分疲惫。

    刘宣见时间已经差不多,挥了挥手,十多个火兵挑着担子,慢慢走入了校场,众人排好了队伍,按照队哨开始打饭,刘宣拨开绒布,只见里面盛着满满的小米粥,这些小米粥非常浓稠,还夹杂着一些野菜。

    每一队战兵,还附带着三斤红烧牛肉,这三斤红烧牛肉,满满的盛了一大海碗。

    刘宣将大伙聚在一起,等吃完了午饭,才开始说道:“我也知道这几天大家都很累,全都不想训练,想改成官军的十日一操,或者五日一操也行。”

    “但是我今日说了,不行,大家的辛苦,我也全部知道,这些天来,我这个头领,也没有丝毫特权,每日也摸爬滚打在校场之内。”

    “更何况大家的伙食,不管好赖,这几天都能吃饱,我也能体谅大家的辛苦,还宰杀了宝贵的耕牛,也不能说是苛待大伙吧!”

    “大家每天吃最饱的粮食,这些粮食是哪里来的,是后勤营老弱从嘴里省下来的,后勤营的老弱妇孺,有很多都是大伙儿的家人亲族,我们每日不干活,只是操练军伍,就是为了能够抢到粮食,保护好大家的父母亲人。”

    “我知道有的人,将牛肉偷偷藏起来,带回去给父母妻子食用,我也理解这种想法,孝顺长辈、疼爱妻子、关照孩儿,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军伍操练每日如此辛苦,杀牛吃肉也是为了养壮大家的身子骨,还请大伙儿分清轻重,况且训练多流汗,战时就少流血,今日训练的越狠,到了战场能够保住性命的把握就越大,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就在刘宣为大家做思想工作时,只见李昭云忧心忡忡的走了上来,悄声捅了捅刘宣的腰间。

    刘宣表面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与众人谈论了几句,然后跟着李昭云走到了校场外面。

    李昭云眉头皱起,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今天点了点粮食,大致一算,只怕还能坚持三天,哪怕半饥半饱,也只能坚持五天,再往后如果没有粮食,只能杀牛宰马了。”

    刘宣轻轻点了点头,将李旭升招了过来,开口说道:“旭升,今天下午的操练你不用去了,你带上我的亲兵队,叫上陈铁牛,去延长县,董家堡两地侦查敌情。”

    “陈铁牛本是官军夜不收,对于官军那一套东西非常了解,一路上你要多听从他的意见,不要任性轻敌,更不要随便与敌人交战。”

    “如果官军没能攻下董家堡,我们就袭击延长县,如果官军攻下董家堡,返回了县城,那我们就去董家堡,这一次的侦查万分重要,不能有丝毫闪失。”

    李旭升有些兴奋的点了点头,狠狠的拍了拍手心,开口说道:“我晓得了姐夫,你就放心吧,这次我一定能查清敌人的踪迹。”

    就在李旭升离开之后,刘宣也有意识的减少了大家的训练时间,等操练结束之后,刘宣将李旭中,赵鲁,杨守义,白富贵等骨干叫到一起,开口说道:“现在的粮食已经不足,仅仅能吃上五天,附近百里之地,有粮食的地方只有县城和董家堡,我们也要早作打算。”

    李旭中蓦然点了点头,开口答道:“不管是打县城,还是攻打董家堡,都由你说了算,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刘宣见李旭中率先支持自己,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杨守义白富贵当过官军,见识比寻常农夫的赵鲁强出一些吗,知道刘宣让他们写的那张投名状的厉害,一旦刘宣的那张纸落到官府手中,他们这些签名的人恐怕马上就有不测之祸,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们的把柄落在刘宣手中,也只好为刘宣效忠,其忠诚度也比流民强出不少。

    二人点了点头,也开口答道:“顾守备带兵去董家堡,不知道战果如何,我们只要避开官军大队,出其不意之下,还是有不少胜算的。”

    见赵鲁畏缩不前,看来还是惧怕与官军交战。刘宣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几经让旭升与铁牛兄弟侦查敌情去了,等二人探明白了消息,我们也好再作打算。”

    刘宣双眼一瞪,接着狠狠的说道:“这些消息,只有你们这些当官的知道,如果谁敢走漏了消息,弄得大家沸沸扬扬,都不要怪老子心狠手辣,刀子不认人。”

    刘宣让众人全部散去,自己一人却暗暗沉思起来。

    “自己现在虽然手中有一点实力,但是对天下的大势没有丝毫影响,今年七月,蓟镇,宁远连续发生兵变,十二月,陕西固原也发生兵变⑵,这三个地方,都是九边重地,叛乱的士兵也是官军的精锐,由于发生了连续的兵变,所以朝廷才无力第一时间镇压起事的饥民。”⑶

    “我现在身处延长县,靠近边防重镇榆林,榆林的边军据说战斗力很强,也算是明军中少有的精锐。”

    “固原兵变,三边总督武之望肯定会调集榆林强军平叛,这个时候,王二与王嘉胤也应该汇合,王左挂,王大梁,点灯子也很快举义。”

    “王自用、高迎祥也很快从义军中崭露头角,朝廷应该还注意不到我这个小蚂蚁。”

    太阳已经慢慢落山,刘宣一边沿着校场漫步,一边思考着这只队伍的未来,因为太过认真,居然忘记了时间的流转,就在刘宣低头沉思之时,只见李旭升骑马赶来,大声叫道:“姐夫,今日幸不辱命,终于探清楚了官军的消息。”

    注释⑴:**哈赤,满语的意思就叫野猪皮。

    注释⑵:固原在明代时隶属于陕西省平凉府的散州。到清朝,隶属于甘肃省平庆泾固化道。

    注释⑶:崇祯元年七月二十日蓟门驻军由于饥饿索饷鼓噪,焚抢火药,经多方措处,始解散。

    崇祯元年七月二十五日,辽宁宁远军中四川、湖广兵因缺饷四个月,发生兵变,其余十三个营起而应之,缚巡抚毕自肃、总兵官朱梅、通判张世荣、推官苏涵淳于谯楼上。八月初,袁崇焕与兵备副使郭广密谋,诱捕其首恶张正朝、张思顺,斩首十五人,平定了兵变。

    明崇祯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固原发生兵变,当时边兵缺饷,士兵乘农民起义爆发之机,一齐造反,劫夺固原州库。哗变士兵多加入农民起义队伍,第二年正月,固原兵攻泾阳、富平三县,执游击李英。

    由此可见,在崇祯元年,对于明朝来说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一年,九边精锐因为闹饷连续兵变,陕北饥民因为没有活路,朝廷赈济无力大规模起义,由此可见,明朝的灭亡,核心就在税政,根子上就在收不上税来,衍生出来的表现就是土地兼并。

    因为明朝的税收政策,藩王与有功名的官员读书人都是免税的,这些皇族、官僚、士子利用手中的政治权利,大规模兼并土地,蓄养家奴。

    这就导致了交税的土地越来越少,自耕农纷纷破产,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而朝廷为了镇压农民军起义,只能向更少的自耕农加税,这样的恶性循环,导致活不下去的百姓更大规模造反。

    这个深层次的原因,才导致了李自成在河南的成功,也是明王朝覆灭的决定性因素。

第二十二章虚实

    刘宣见李旭升面带喜色,急忙问道:“可是探清楚了官军的消息,具体过程,你要细细讲来。”

    李旭升脸色通红,开口答道:“我们下午兵分两路,我带三个人去董家堡,老陈带七个去了县城,在距离董家堡还有十里之地,我们就下马缓行,只听见董家堡方向一阵阵剧烈的轰鸣,仿佛打雷一般。”

    “我悄悄地潜伏过去一看,只见官军操纵着四门精铁炮,不断地轰击城头,这四门铁炮最少也有上千斤,威力十分强劲,不过十轮炮响,就将董家堡堡墙轰塌。”

    “虽然下山虎流贼人多势众,但是却远比不上官军兵甲精锐,加上有巨炮助阵,流贼很快败退下来,我见官军大部已经攻入堡墙,才慢慢退了回来。”

    “老陈他们去了县城一趟,因为发生了城门口老邓的事情,士卒也有不少人失踪,县城中现在已是守备森严,四门紧闭,禁止百姓自由出入了。”

    刘宣点了点头,心中思量了片刻:“现在陕北的形势如此吃紧,陕北王二与巨匪大寇王嘉胤已经汇合,闹出的声势已经很大,日后大名鼎鼎的闯王高迎祥,就是王嘉胤手下的骨干,再过几天,延安府当捕快的张献忠也会加入,这些大字不识的泥腿子,就是日后埋葬大明江山的掘墓人。”⑴

    “榆林镇的精锐边军也因为没有粮饷不能轻动,过上几个月,九边重镇固原边军闹饷叛乱,固原的边军大规模的加入农民起义军中,导致陕北的农民军战斗了大增,三边总督武之望还是靠榆林镇官军镇压了兵变。”

    “延长县除了顾世虎的这支守备军,再没有别的正规官军,这时候卫所制度早已经败坏,卫所的军户仿佛不要钱的奴隶一样受到军官、士绅、豪强的欺凌,早已经四处逃散,整个延长所,只怕还找不到一百个青壮,这种军队,远远不能对刘宣起到一点威胁。”

    “如今陕北形势吃紧,各地官府都已经有所防备,延长县城守备森严已经印证了这一点,延长县虽然兵力空虚,但是因为城中青壮众多,加上县衙的捕快胥吏,我这里只有一百多个青壮,只怕占不上便宜。”

    “董家堡的堡墙已经被攻破损坏,不是一两天能够修复,只是现在官军几乎全部云集在董家堡,如果调不开官军,现在去董家堡也是以卵击石。”

    刘宣微微抬头,眼见营中老弱正在排队打饭,心中也有些欣慰。

    这十多天,刘宣也慢慢建立一些规章制度,比如排队打饭,建立简单的公共厕所,建造一些简单的武器。

    刘宣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支小小的军队,基本上没有多少训练,只能勉强排成阵型,既不会集合,也不会分散,至于迂回、包围、阵型转换这种高要求、高难度的事情,就更不能指望了。

    所幸建成了军队的编制,不再是混乱的饥民,对于明朝大部分的军队,也能够勉强一战了。

    明末的军队,一般有员额一万,实际上只有兵丁五千,这五千兵丁,可能只有家丁五百,精锐一千,剩下的基本上就是裹挟的饥民。

    这些饥民,几乎没有任何训练,就被带上了战场,充当消耗的炮灰,像这种军队,战斗力当然不能指望。

    刘宣将李家兄弟,赵鲁,陈铁牛叫来,将李旭升探到的消息仔细道来,然后开口说道:“现在整个延长县,只有董家堡和县城有粮,其他的小村寨,大部分也早已经逃散,沦为流民,即便找到一两个,打开了村寨,也只是杯水车薪,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我们的吃饭问题。”

    “现在营中已经超过二百人,战兵营也有超过一百三十个兄弟,如果不是宰杀了一头耕牛,今日粮食就已经耗尽。”

    “从旭升的情报来看,董家堡容易攻取,但是攻破县城却非常艰难,所以我有一个想法,决定想办法调动官军,然后趁机猛攻董家堡。”

    “孙子兵法上说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善于指挥作战的人,总是指望通过造成有利态势去夺取胜利,而不是苛求士兵,能选择人才去适应和利用已形成的有力态势。”

    见刘宣说的云里雾里,赵鲁与陈铁牛等没文化不识字的大老粗顿时两眼放光,露出一丝佩服之色。

    刘宣一怕双手,开口说道:“想要调动官军,只能假装攻打县城,大明向来是文贵武贱,顾世虎虽然是五品武官,但是在七品县令张云柯面前,也仿佛奴仆一般,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假意攻打县城,县令张云柯一定会惊慌失措,到时候,张县令一定会调集大军回援县城。”

    见几人没有反对意见,刘宣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开口说道:“明日铁牛与旭升一起,带上所有大牲畜,将马术最好的兄弟带上,在牛马后面绑上树枝,大张旗鼓的向县城而去,一路上,凡是遇到的流民,一律裹挟在军中,你们记住,声势弄得越大,我们这次成功的把握就越高。”

    “另外,在县城中有人报信求援时,一定要留下几个报信之人,让他将情报传到顾世虎军中,另外骑兵要封锁城门,不要让任何闲人随意出入。”

    “一旦顾世虎官军回援,你们马上扔下流民逃跑,再去董家堡与大队汇合,老弱后勤跟在主力后面,一起去董家堡壮壮声势。”

    见几人听明白了部署,刘宣接着对李旭升、陈铁牛说道:“你们二人要见机行事,一旦发生意外,要以保全骨干为要。”

    刘宣叮嘱了几人几句,然后安排好了一些巡哨之类的杂事,慢慢的走向李昭云帐篷。

    李昭云帐篷中,因为女眷众多,声音就有些繁杂,刘宣也无意于偷听女眷说话,于是用了咳嗽了一声,掀开帐篷中厚厚的帘子,开口说道:“不知道李叔在不在。”

    李昭云刚刚吃完晚饭,正在一块油石上用力磨刀,见刘宣进来,李昭云放下手中的杂物,将刘宣迎进了帐篷,刘宣见里面女眷众多,于是开口说道:“帐篷里面有些烦闷,我们还是去外面说吧。”

    李昭云点了点头,随着刘宣的脚步,慢慢走到了帐篷之外,刘宣挥了挥手,既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的说道:“现在粮食吃紧,我已经决定明日攻打董家堡,这一次行动,也不知道吉凶祸福,如果成了,那自然好,如果败了,也不知道我们的命运会怎样。”

    “如果这次作战顺利,我们打进了董家堡,自然能招兵纳将,壮大自己的实力,如果作战失败,只怕这些辛苦攒下的家底也要一起赔进去。”

    “战阵之上,一向十分凶险,我与金娘的婚事,我也不知道怎样开口,还是拖上几天吧,如果我这次有所闪失,也怕拖累了金娘。”

    李昭云听到这里,心中也有些复杂,他既有些恼怒刘宣说这些不吉利的谶语。

    毕竟古人十分迷信,在征战之前常常说一些吉祥话,免得到时候一语成谶。

    又有些为刘宣的真诚有所感动,李昭云一时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只见一声清脆的女声开口道:“刘大哥不要患得患失,以金娘这种情况,身为朝廷钦犯的后代,还加入了流民盗匪之中,更何况还有一双不受世人待见的天足,就是要找婆家,也早不到良家子弟的。”

    “况且我虽然与刘大哥相识短暂,但是却颇有好感,刘大哥与我仿佛天生的姻缘,如果这次刘大哥遭遇不测,金娘也会为你守节到终生。”

    刘宣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在举兵前忐忑不安的心情马上缓解不少。

    刘宣狠狠的握了握拳头,开口说道:“如果李叔不反对的话,明日我就会与金娘定亲,明天这个日子,即是我们起兵的时日,也是我刘宣定亲的吉日。”

    李昭云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还叫什么李叔。”

    刘宣哈哈一笑,双膝跪地,开口说道:“拜见岳父大人。”

    李昭云欣慰的摸了摸花白的长须,语重心长的说道:“贤婿啊,你这信口开河的毛病还是改一改吧,我们出征在即,一切不祥的话就再不要说了。”

    刘宣点了点头,也能理解李昭云这种迷信的想法。

    刘宣摸了摸身上,却见身上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自己穿越而来时,身上就光溜溜的,这几天一直在校场摸排滚打,如今还是一个大大的穷光蛋。

    今日与金娘定情,身上连一件定情信物也没有,刘宣脸上一阵窘迫,只好将身上最值钱的那只燧发火铳掏了出来,开口说道:“金娘,如今兵危战凶,世道已经不太平了,这支火铳本来就是西洋利器,今天就送给你防身吧。”

    李金娘嘴角一笑,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微微说道:“刘郎,你在战阵之上,更需要这个东西,你如果打了胜仗,金娘即便没有这件武器,也非常安全,如果你打了败仗,金娘靠着这件武器,难道就能保全性命吗。”

    “况且这件武器本是一对,你将一件送给了手下的兄弟赵鲁,另一件送给我这个红颜知己,世间那里有这样的道理。”

    刘宣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

    注释⑴“张献忠,陕西肤施人,阴谋多狡。父快,屠沽而贱,母沈,并早死。献忠依丐徐大为活。尝窃邻人鸡,偶见詈之。献忠曰:‘吾得志,此地人亦如鸡焉。’其残忍之心,少年已萌。及长,益无赖。适流贼王嘉胤作乱,献忠投之,号八大王,又号黄虎。”

    上面一段出自抱阳生《甲申朝事小纪》卷七,《张献忠记》。抱阳生这段话,固然有因为屁股问题对张献忠的污蔑之词,但是还是能看出一些张献忠的出身来历,以及早期的情况。

第二十三章诱敌

    刘宣与金娘说了一些悄悄话,然后回到了自己的茅屋里。

    在整个营地中,除了李家因为去县城买粮,顺便购买了一顶帐篷外,其他大多数人都居住在破烂的茅草屋里。

    这种茅屋,只要稍微下一点雨,只怕马上就会被淋成落汤鸡,所幸现在是历史上千年一遇的小冰河时期,不仅气候寒冷,还常年多旱少雨。

    刘宣将自己看上去雄壮的身躯裹在毛毡里,尽量遮挡着深秋的寒意,尽管有了金娘安慰,刘宣还是有些心乱如麻,见确实没有睡意,刘宣走出了茅屋,决定出去转一转,透透气。

    在刘宣这个营地中,凡是骨干,都会被安排在夜间查哨,今日查哨的就是赵鲁。

    刘宣刚刚走出了茅屋,却见赵鲁正在查哨,刘宣招了招手,随便坐在泥土之上,低声说道:“赵兄弟,我们俩虽然相识的时间不短,为何我却从没有听你谈起过家人亲眷。”

    赵鲁双眼微红,看了看刘宣一眼,狠狠的将拳头砸在地上,开口骂道:“今年大旱,官府催科过甚,打下的一点粮食全部换成银钱交税,到了秋天,我家已经粮尽,只好靠吃树皮野菜度日,眼见天气转寒,我的父母亲都已年迈,身子骨也不好,没熬几天,这就去了。”

    刘宣见说到赵鲁的伤心事,于是转移了话题说道:“我见你年岁不大,却在流民中颇有威望,这是为何。”

    赵鲁长叹一声说道:“我们赵家,虽然穷困,但是却人丁兴旺,仅仅我父亲一辈,就有嫡亲兄弟五人,整个赵家的男丁加起来,不少于五十条汉子。”

    “另外一点就是,我的两位叔父,早年间带头抗税,失手打死了税吏,我家也因此得到了乡邻的尊敬。”

    刘宣轻轻拍了拍赵鲁的肩膀,开口答道:“如今这个世道,贪官横行,太监霸道,士绅豪强仿佛吃人的饿狼,良民百姓早已经活不下去,哪里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大部分的百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成为流民,不想变成强盗,更不想杀官造反。如果不是世道逼迫,你也许还在延长县种田,而我也许在榆林城经商。”

    对于这种沉重伤感的话题,两人全部不想多说,二人随意交谈了一番,刘宣感到有些困倦之时,就告辞而去。

    这一次回来,刘宣却很快入睡,第二天一大早,刘宣早早的起床,将众人全部聚在校场之上。

    刘宣站在高处,大声喊道:“今日早早的将大家叫醒,却有两件事宣布,第一件,就是今日粮食已尽,哪怕节省食用,也仅仅能够多支持一两天。”

    “如今整个延长县内,除了县城外,只有董家堡还有粮食,大家如果没有粮食,就只能活活饿死,即便我们杀死骡马吃肉,又能苟延残喘几天。”

    “老子今日已经决定进攻董家堡,你们不要以为董家堡人多势众,董家奴仆凶狠霸道就十分害怕,上一次下山虎等人偷袭董家堡,身边只有二十多个饥民,却杀散了董家二百多个家丁族人。”

    “只要大家伙不怕死,敢于拼命,董家堡的家丁也全是乌合之众,况且大伙儿早已经一无所有,身上还有什么东西不能失去,只要打进董家堡,就能吃董老爷家的白米饭,睡董老爷家的小脚娘们。”

    刘宣的一番话,将这些流民说的热血沸腾,众人面红耳赤,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叫嚷着‘跟随刘大王,攻破董家堡,吃白米饭,睡董家娘们’的口号。

    刘宣见已经调动起了众人的情绪,接着说道:“今天即是出兵之日,也是老子定亲之时,老子今日要与李家娘子定亲,决定犒赏三军,杀牛吃肉,大伙儿吃跑了牛肉,就一同去董家堡吃白米饭。”

    众人听到刘宣要杀牛吃肉,顿时欢声如雷,仿佛过年过节一般高兴,对于这些陕北流民来说,只要能吃一顿牛肉,就不缺乏卖命之人。

    等大家杀了肥牛,吃的酒足饭饱,刘宣拍了拍李金娘的小手,开口说道:“等我攻破了董家堡,一定为你找一些金银首饰,说什么也不会委屈了你自己。”

    刘宣兵分三路,自己率领主力战兵一百人沿着小路悄悄的前往董家堡。

    李旭升,陈铁牛二人率领刘宣的亲兵,骑上骡马,牲畜尾巴上绑上树枝,大张旗鼓的朝着县城而去。

    李昭云带着老弱,随着主力的脚步,慢慢的朝董家堡赶去。

    ————————————————————————————。

    李旭升胆大心细,陈铁牛熟悉官军,两人一路配合,弄得烟尘滚滚,一路上遇到的流民百姓,全被他们裹挟而去。

    马头岭,董家堡,延长县仿佛一个三角形,其中马头岭去延长县道路最远,马头岭到董家堡路程最近。

    马头岭距离县城足有四十里,比董家堡还要远上许多,李陈二从早上出发,直到傍晚黄昏,人才赶到延长县城。

    这一路上,二人大张声势,到了县城门口之时,已经裹挟了饥民三百余人。

    延长县的青壮百姓眼见流贼到来,纷纷登上城头,手里面拿着简单的武器,准备保护家乡,与流贼拼命。

    李旭升趁着天明,快马上前几步,张弓搭箭,射杀一名守城军丁,然后开口大叫道:“城中的百姓听好,咱们本是乡里乡亲,我也不想让大伙儿受兵戈之苦。”

    “如今这世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以无立锥之地,这几年来,大伙儿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苦,但是富豪士绅的田土却越来越多,银钱越来越广,大家为了交纳赋税,只好变卖田土,更有甚者还要卖儿卖女。”

    “今年秋天,田中几乎颗粒无收,朝廷既不赈济,还要加派三饷,父母老幼皆冻饿而死,我过江龙替天行道,只杀贪官,不伤百姓,只要大家不拼死抵抗,等打开了县城,老子一定开仓放粮,城中的金银钱财任你们取之。”

    延长县的兵丁,几乎全部去了董家堡,只留下了一个小旗三十多人,这三十人中,城门老邓的一队军丁还被刘宣三人杀伤不少,剩下的也四处逃散。

    只依靠这二十多个军丁,怎么也不可能守住延长县,除了这些士兵之外,还有三班捕快四十余人,县城中大户人家的家丁奴仆二百余人,剩下的大部分青壮,都是延长县的普通百姓。

    延长县令张云柯随顾世虎去了董家堡,县中最大的官就是县丞周琛,周琛本是江南人士,好不容易考中了举人,没想到却耗尽了科场运气,连续六试不第,白白浪费了二十年光阴,眼见年纪渐长,记忆力衰退,已经不可能高中进士,才到吏部挂名报备,做了一个芝麻大的小官。

    从万历末年萨尔浒之战过后,不少溃逃的边兵逃入延绥之地,纷纷沦为盗匪,陕北的治安就一直混乱不堪,去年王二斩杀县令张耀彩,更让陕北的情况雪上加霜。

    加上陕北是有名的穷困之地,民风也非常彪悍,在这里当地方官,也一向被各级官员视为畏途。

    延长县的县丞空缺多年,几乎六七年没有人上任,也只有周琛这个读书读傻了,有些不通事物的倒霉蛋,才会高高兴兴来这里上任。

    所幸延长县令张云柯也是举人出身,在官场上低人一等,两人同病相怜,张云柯也从不为难周县丞,反而对这个迂腐的周县丞多有照拂。

    如今延长县,除了县丞周琛外,主薄空缺,只有典吏吴鹏在旁,吴鹏见周琛慌了手脚,开口说道:“县丞大人,小吏见流贼人数不多,只有二三百人,我县有壮丁两千,不如出城而战,一定能击溃贼人。”

    周琛没有主见,只好让吴鹏做主,直到回到县衙时,才派出了三个衙役去董家堡报信。

    吴鹏自信满满,自认为人多势众,他通过捕快衙役,挨家挨户征集壮丁,一时间竟然征集到一千多人。

    这些人既没有经过训练,也没有任何动员,乱哄哄的出了县城,向李旭升等人杀来。

    眼见敌人人数众多,陈铁牛心中惧怕,悄悄地向李旭升说道:“小李哥,敌人势大,不如先避一避锋芒。”

    李旭升脑筋不住的旋转,终于想起刘宣与他说起齐国田单使用火牛阵,大破燕军,收服七十余城的故事。⑴

    李旭升于是心生一计,打马而归,吩咐众人,将九头肥牛列于阵前,牛头之上绑上长矛,对准了乱哄哄的敌人,将所有的牛尾裹上衣服,点起火把,让十几个骑着骡马的精兵藏在后面。

    李旭升在牛尾巴上点上了火,奋力一打牛臀,牛尾巴一烧着,九头牛被烧得牛性子发作起来,朝着县城方向猛冲过去。

    李旭升组织了亲兵队拿着大刀长矛,紧跟着火牛队冲杀上去。后面,跟着几百饥民,拿着农具,木棍,锅碗瓢盆,奋力向前方冲来,一时间,一阵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夹杂着马蹄声、牛嚎声。

    火牛力大疯狂,连续踩踏捅死三十多个青壮,许多青壮吓得腿脚酸软,不由得向后溃退,他们既没有队形,也没有组织,只能四处乱跑,互相踩踏,出城的壮丁多有被踩踏而死。

    李旭升脸上一喜,正要趁着城门混乱,丁壮自相踩踏之际,趁机攻破县城,只见城门却早已经关闭。

    原来,县中的捕快衙役都在后面压阵,眼见情况不对,见机回到城中,连忙关上了城门。

    李旭升见城外的百姓非常可怜,不想多做杀戮,于是将这些本地百姓一一收编。

    注释⑴:火牛阵,战国齐将田单发明的战术。燕昭王时,燕将乐毅破齐,田单坚守即墨(今山东平度)。前279年,燕惠王即位。田单向燕军诈降,使之麻痹,又于夜间用牛千余头,牛角上缚上兵刃,尾上缚苇灌油,以火点燃,猛冲燕军,并以五千勇士随后冲杀,大败燕军,杀死骑劫。田单乘胜连克七十余城。

    除了田单之外,相传王玄策,汉尼拔也使用过火牛阵,不过这种办法也不是很靠谱,国共内战之时,两方都使用过火牛阵,却以失败而告终,不过李旭升手中的牛很少,比较容易管理,应该更容易成功。

    况且古代一般乌合之众,承受伤亡的能力很低,一旦超过百分之五,很容易崩溃。

第二十四章回援

    李旭升效仿先贤大摆火牛阵,击破了毫无准备的延长县壮丁,他清点损失,将死去了三头牛剥皮吃肉,然后耀武扬威的在县城下面挑衅。

    这次突然而起的战斗,李旭升这边损失极微,除了损失三头牛外,只被混乱的青壮踩伤了七八人,而他自己手中的骨干,却没有一个损伤。

    这次战斗,李旭升损失很小却大有斩获,除了俘虏青壮三百多人外,还缴获了大刀长矛等武器二百多件,藤牌三十面,剩下的一些都是木棍之类的无用杂物。

    出城的青壮共有上千人,除了逃回城中的二百多人外,剩下的四五百人大部分四散而去,李旭中手上人手不多,不可能花费力气抓俘虏,所以只俘虏了三百余人。

    李旭升将这些俘虏打散编制,与自己路上裹挟的流民混编起来,将所有缴获的武器,除了锋利精良的之外,全部分发给这些裹挟的流民。

    因为李旭升大获全胜,很有可能攻破县城,加上今天还有牛肉可吃,这一伙儿流民倒是士气很高,也比较服从李旭升管理节制。

    眼见派出去的青壮大败而归,典吏吴鹏大惊失色,早已经破胆,他的双腿不停地颤抖,仿佛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吴鹏牙关紧要,哆哆嗦嗦的说道:“县丞大人,要尽快派出信使,早日等候援军。”

    县丞周琛胆子同样很小,更没有见过这种危机的场面,这时候早已经手足无措,他来不及怨怪吴鹏,唯唯诺诺的说道:“这就加派信使。”

    因为县丞中兵丁不足,周琛加急写了十几封求援信,盖上自己的印章,然后让城中士绅的精锐家丁,骑上战马,连夜去董家堡送信。

    ——————————————————————————————————————————————————。

    却说董家堡内,顾世虎现在也愁眉不展,尽管靠着四门佛郎机大炮,顾世虎轰塌城墙,攻进董家堡,将下山虎的大军一举歼灭,甚至还俘虏了下山虎军中所有的骨干,无疑算是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

    但是顾世虎脸上却没有一点笑容,这几天的征战,顾世虎一共伤亡了上百人,就连自己精锐的家丁,也死伤十多人,已经算是伤筋动骨。

    况且官兵的战斗意志实在低微,还远远比不上为了不被饿死的饥民,今天刚刚打进董家堡,军中的三十多个**就一拥而上,想要进入董家堡内抢掠一番。

    所幸顾世虎知道厉害,董家老爷背景深厚,那里能够轻易招惹,就连县令老爷张云柯,也要看董乡绅的风色。

    所以顾世虎当机立断,断然处置了闹得最凶的两人,将他们的头颅挂在营门之上,用来威吓手下的士卒。

    顾世虎军中,已经半年没有发饷,士卒早已经饥饿不堪,全靠在城中吃拿卡要勉强活着,如今大家死伤众多,攻破了董家堡,居然不能进入抢掠一番,士卒的怨气已经很大。

    还好顾世虎平日处事还算公正,在士卒中有些威望,才能勉强镇压下来,但是现在军中怨气盈天,如果再不发饷奖励士卒,只怕马上就有变乱之祸。

    顾世虎原地转了几圈,决定向县令张云柯讨一个面子,讨要些银两,为手下的士兵发些军饷。

    顾世虎走出营门,进入董家堡内,来到董乡绅府邸,却被张云柯的奴仆拦在门外,顾世虎好说歹说,最后还要掏出一两银钱贿赂,才让张县令仆人答应通传一声。

    顾世虎在门外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等的心中怒火中烧,才等到了县令老爷的接见。

    只见张老爷衣衫不整,面带红潮,身边还站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厮,顾世虎脸皮一抽,脸上带上了几分厌恶之色。

    明末士绅,多有好男风者,这时畜养脔童,不仅不会被人取笑,反而认为是名士风流。

    历史上东林党魁首候恂就以好男风出名,他遇见了犯罪被罚的左良玉,见对方面貌俊秀,就要求左良玉侍寝,左良玉卖了屁股,受到侯尚书提拔重用,才在明军中慢慢发迹。

    顾世虎没有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父母老爷,小人军中士卒已经半年未发饷银,家中早已经揭不开锅了,这些天来大伙儿连日作战,也颇为辛苦,还请老爷体恤军丁的一片忠心,还是筹措些饷银吧。”

    张云柯脸皮一抬,轻蔑的说道:“军中士卒辛苦,我早已知道,不知欠响几何。”

    顾世虎见县令老爷如此好说话,于是欢喜的点了点头答道:“小人的军中已经欠饷半年,每一个兵丁每月饷银一两五钱,小人军中兵员上千,一共需要现银九千两。”

    顾世虎见张县令脸色一黑,知道不能狮子大开口,于是接着说道:“如果县尊老爷为难,不如先交付一些,只要先发饷银两个月,军中士气必能充盈旺盛。”

    顾世虎见现场没有一点声音,正要抬起头来,只见张县令双眼一瞪,顺手抄起手中的茶盏,向顾世虎当头打来,那位油头粉面的小厮,见到顾世虎非常狼狈,居然洋洋得意的笑出声来。

    顾世虎不敢躲避,被这枚茶盏打中头部,滚烫的茶水顺着顾世虎的脸上一一滴下,这些茶水,和着顾世虎顾守备的泪水,全部滴在董乡绅光洁的瓷砖之上,再也不能分开。

    明末的文贵武贱,达到了中国历史上的顶峰,比起两宋,还要厉害许多,两宋的节度使尽管都是虚衔,但是两宋的文官也不敢无诏诛杀节度使吧。

    但是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明末,在崇祯二年六月,副都御使,蓟辽督师袁崇焕在没有皇帝的诏书,矫诏斩杀了东江镇总兵,左都督毛文龙。⑴

    袁崇焕是从二品文官,毛文龙是正一品武将,两人手里都有皇帝赐下的尚方宝剑,袁崇焕矫诏斩杀毛文龙,心中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只是轻飘飘上了一封奏疏,从这个侧面看,就知道明末文武官员地位的差距了。

    明末大乱之后,武将开始逐渐军阀化,地位也在慢慢提高,到了南明之时,左良玉,江北四镇的军队都已经成为独立王国,朝廷也根本无力节制。

    就是因为朝廷视武人为猪狗,明末的官军几乎很少为朝廷尽忠,不是投降流贼,就是投降满清。

    到了南明之时,抵挡满清南下的居然都是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军余部,即便还有一个民族英雄郑成功,但也是海盗强人的后代。

    顾世虎受了侮辱,却不敢抗辩,只能默默的忍受下来,不住的哭诉哀求,张云柯心中不耐烦,开口斥道:“还不快滚,如果再敢唧唧歪歪,打扰了老爷的雅兴,小心让你人头落地。”

    见顾世虎还没有出去,张云柯大喝一声,叫出七八个奴仆,手持棍棒,将顾世虎乱棍打出。

    见顾世虎狼狈的逃了出去,张云柯哈哈大笑,得意的向小厮说道:“这些粗鄙武夫,仿佛家中猎犬刁奴,不能给一点好脸色,不然只怕马上就会反受其害。”

    张云柯打出了顾世虎,又来了几分兴致,将这个油头小厮按倒在旁,继续快活起来。

    就在张云柯欲血沸腾,热火灼烧之时,只听见一阵快马急报,有人连滚带爬,也不管打扰没打扰张县令的兴致,开口喊道:“县令老爷,今夜黄昏,有贼人三百前来攻打县城,周县丞命小人前来求救,还请县令老爷速速发兵。”

    张云柯正在兴头上,听闻这个噩耗,心中的火热顿时熄灭。

    张云柯一阵大骂,还夹杂着一些家乡的方言。

    张云柯穿好了衣服,打发随从前去军营寻找顾世虎,然后详细的将县城的情况仔细询问了一番,当听见流贼只有三百人,而且兵甲不齐之时,张云柯脸色一松,对打扰他性子的衙役恨上心头。

    等顾世虎赶到之后,周琛派遣的第二波信使也已经赶来董家堡,这一波信使,足足有十多人,因为出城之时被李旭升拦截,只有四人杀出重围,赶到董家堡。

    等信使都已赶到,张云柯仔细观看了来信,第二次送来的消息已经非常严峻,流贼击破城中的青壮,现在人数已经上千,而且还是青壮居多。

    反倒是县城中的情况,却是雪上加霜,因为流贼的蛊惑,寻常百姓不愿意上城守城,而流贼的实力已经更加强大,城中的力量反而大大减小,如果不能赶快救援,恐怕会有城池陷落的危险。

    明朝法律森严,对于坐失城池,一向处罚严厉,最少也会罢官,永不叙用,如果朝中没有后台,只怕还会被当做替罪羊杀掉,用来杀鸡儆猴。

    张云柯举人出身,没有同年乡党可以依靠,在朝中自然没有靠山,要不然也不会被打发到这里充当知县,尽管他在延长县威风凛凛,肆意侮辱五品武官顾世虎,但是在大明官场之中,他却是名副其实的小人物。

    张云柯心慌意乱,不停催促顾世虎马上发兵,顾世虎满脸苦涩,再加上今日被张云柯侮辱,也犯了一些牛脾气,开口说道:“请县令大人下发欠饷,不然小人怕是指挥不动手下的士卒。”

    张云柯到底没有那位蓟辽督师胆大包天,自然不敢随意斩杀朝廷官员,尽管张云柯更舍不得钱财,只好寄希望于董乡绅,希望董乡绅捐助些钱粮。

    注释⑴:“五月庚戌,袁崇焕至双岛,毛文龙进谒,慰劳甚至。戊午,矫制杀文龙。崇焕自出都门至宁远,专主款;於宁远捷后,即令番僧往清军中唁问,意欲议和。会罢归,未就。迨再出,陛见日,许上五年复辽;既而惧上责效,欲复修款议。恶文龙扰之,乃决计斩文龙……”上面一段话出自《崇祯实录卷二》,从上面看来,袁崇焕真是胆大包天,毛文龙身为东江总兵,左都督,几乎是当朝实权武将第一人,正一品的实权大员,却被袁崇焕像猪狗一样斩杀,这也侧面说明明朝武将地位低下,以袁崇焕的胆子,恐怕是不敢随便斩杀一个七品文官的。

第二十五章闹饷

    眼见事态紧急,张云柯再也不敢拿架子,匆匆穿上官府,向董乡绅那里走去,他本来就寄居董乡绅家中,不到片刻功夫,就来到董乡绅的堂屋。

    董乡绅虽然有一个四品京官的侄儿,但是本身还没有任何功名,也只有张县令这种举人出身的官员才会怕他,如果是进士出身,上有师长照拂,下有同年帮忙,根本不会搭理董乡绅这种粗鄙之人。

    董乡绅虽然常常在张县令前面拿大,但是却能分清轻重缓急,当张县令深夜来访时,他马上就知道出了大事。

    张云柯将县城的情况说了一遍,流露出让董乡绅捐资助饷的意思。

    还没等张县令将话挑明,董乡绅就开口说道:“父母老爷,我家刚刚被流贼攻破,大部分的现银粮食全部被流贼瓜分给了那些穷鬼。”

    “即便还有些余钱,但是我董家族人也要活命,这一次,我董家族人,死伤十分惨重,除了同我逃去县城的之外,几乎没有青壮从变乱中活命,即便是死伤的烧埋银子,恐怕也是一笔大钱,这捐资助饷,我们董家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董乡绅看着张县令,心中暗暗想道:“这张县令,也是一个老王八蛋,你的底细,老子还不清楚,那真是天高三尺,人肉里也要刮出几两银子。”

    “老子答应捐资助饷,只怕马上就会让你白白“漂没”一半,老子岂不是当了冤大头,况且我这董家堡已经收复,大股的流贼又去了县城,一时半刻看来还没什么危险,与其将银子给你,还不如召集丁壮,多养些家奴。”⑴

    张云柯见董述一毛不拔,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垂头丧气的出了堂屋,至于让张县令自己出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张县令千里为官,不正是为了求财吗,哪有让县令老爷舍家破财的道理。

    张云柯回到了厢房,与顾世虎直言说道:“本县虽然想方设法,苦苦哀求,但是董老爷还是不答应捐资助饷,你也知道,董少卿为四品高官,董老爷未必将我这个不是正途出身的县令放在眼里。”

    张云柯见顾世虎不为所动,知道现在不能强逼顾世虎出兵,于是缓和的说道:“等这次回到县城,老夫一定动员士绅捐资助饷,这些士绅,家中没有多大的靠山,老夫的面子还算管用,定能筹集到饷银,为士卒发些军饷。”

    顾世虎见张云柯现在确实拿不出银子,于是只好狠狠点了点头,离开这里回到了军营。

    张云柯见顾世虎离开,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心道现在先过了这个坎儿,日后有你顾世虎的好看,让你看看你家老爷如何拿捏你这粗鄙武夫。

    “陕北现在已经有了大乱之象,这次回到县城,定要从富户士绅手中狠狠刮一笔浮财,有了这笔浮财,我张某人还是早日告老还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且不说张云柯打的好主意,却说顾世虎回到军中,心中也忧虑不堪。

    顾世虎久在军中,自然知道他这支军队的士气已经低落到极点,但是从张县令手里拿不出银钱,顾世虎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尽力想法子。

    明末的军饷,各级官员贪污严重,正真发到士卒手里的银两,还不足字面上的二成,所幸顾世虎比较清廉,养的家丁也少,搜刮也不甚严酷,还能勉强维持这支军队的战斗力。

    但是如果长时间不发军饷,士卒还是会变乱溃散。

    从深夜到天明,顾世虎一夜未睡,终于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从俘虏的下山虎麾下挑出身强体壮的两百个饥民,全部捆起来押到营门前。

    至于下山虎等头领骨干,张县令也需要他们向上面报功,几日之后,就会被押送到延安府明正典刑。

    顾世虎站在空旷的校场之上,看着下面稀稀拉拉,队形不整的手下,大声呼喊道:“这些流贼,惑乱乡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董家堡之内,良民百姓被他们祸害者数不胜数,今日为了还百姓朗朗乾坤,本将就将他们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顾世虎一挥手,后面的几十个家丁将俘虏的饥民一一踹到,挥动鬼头刀,将这些饥民的头颅斩下,这些家丁,有的并不熟悉砍头,不能将头颅一刀斩断,不少饥民脑袋还连在脖子上没有断气,倒在地上哀号不止,被活活的疼死。

    顾世虎大笑了几声,对于这些可怜的饥民,顾世虎没有一点同情,反而正要用这种残酷的场面,恐吓手下的士兵,让他们心中恐惧,不敢随意兵变。

    顾世虎高昂着头颅,大声训话道:“昨日我们打了胜仗,县令老爷非常高兴,决定回到县城,就为我们发三个月欠饷,这次虽然我们死伤不少,但是该有的赏赐也一分不少,现在大军拔营,今日下午就要回到县城驻地。”

    顾世虎尽管担心延长县的危险,但却并不敢将军情如实相告,因为现在他这支军队,士气已经低到了极点,根本不想打仗,如果让士兵知道军情,只怕马上就有兵变的危险。

    顾世虎话刚说完,听见下面一阵吵杂之声,一个壮汉大声叫骂,高声叫道:“好你个顾王八,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欺瞒老子,昨日报信的家丁,有一个是老子的堂兄,县城中的情况,老子早已经知道,还想忽悠老子前去送死。”

    顾世虎心中大急,正要喊上家丁,将这个捣乱的**抓住斩杀,以警告这些处于骚乱边缘的士卒,没想到这个壮汉却非常狡猾,不动声色后退到士卒中间,在众多士卒的保护之下,顾世虎投鼠忌器,没有第一时间消除后患。

    “昨夜老子堂兄前来报信,说县城已经被流贼围困,城中出了两千壮丁,还吃了大败仗,如今你让我们送死,却不发一点饷银,从古至今,也没有这个道理。”

    这个壮汉继续说道:“昨天宋老哥领头闹饷,你不顾多年情谊,将他头颅斩下,悬挂到营门前,今日又想哄骗老子们前去为你卖命,染红你那官帽子。”

    “兄弟们死伤惨重,好不容易攻破了董家堡,你居然阻拦大伙不让劫掠,你阻拦大伙儿生存发财,老子还与你讲什么上下之别,袍泽之谊。”

    一般来说,在军队中闹事的**,大部分都是军队中最勇武敢战之人,或者就是军队中威望极高之人,一年之后的李自成,也是因为带头闹饷,在军中建立了威望,才在兵变中拉起了自己的队伍。⑵

    而刘宣那个时空的历史中,红朝开国功勋最大,战功最高的彭元帅,在湘军中当大头兵之时,也曾经带头闹饷,充当士兵代表。⑶

    眼见这个**把军情挑明,军营中也已经乱成一团,顾世虎心中急怒,抓起腰间的硬弓,搭上一支重箭向壮汉射去,壮汉正在唾沫横飞的煽动军情,突然间就射来了一支冷箭。

    壮汉双眼一瞪,仿佛不相信顾世虎如此绝情,死不瞑目的看着顾世虎,双眼中流出几滴泪水,缓缓地倒在地上。

    这个壮汉,与顾世虎认识已经十年,两人当年都是榆林镇边军,全部参加过萨尔浒之战,交情其实非常深厚。

    他本来只想逼迫顾世虎发饷,没想到顾世虎手中无饷,只能强硬的镇压。

    顾世虎射杀了壮汉,来不及难过,就知道情况不好,因为士卒连续闹饷,顾世虎已经斩杀了三人,这三人,都是军中威望很高之人,他们的袍泽故旧早已经怒发冲冠,众人一番鼓噪,营中已经彻底大乱。

    顾世虎见情况不对,慌忙收拢住家丁斥候,这些官军中的精锐,欠饷远没有那么严重,在顾世虎平日笼络之下,还能听从军令。

    叛乱的士卒,一拥而上,抄起手中的兵器,就要向董家堡冲去,想要进去劫掠一番。

    顾世虎知道董家堡的事情非同小可,又见乱兵没有队形,非常混乱,于是他当机立断,亲率家丁斥候,整编好队形,向乱兵中冲去。

    乱兵一窝蜂的冲向董家堡,既没有组织,也没有阵型,自然抵挡不住顾世虎的冲击,纷纷溃散而去。

    经过这么一闹,顾世虎手中的实力大减,手下的家丁,经过几次战斗,也死伤了十几人,手下的骑兵,也从百人左右的规模减到七八十人。

    至于普通的士卒,也大部分逃散,顾世虎收拢住溃兵,斩杀了几个刺头,大致一清点,现在只有二百多人,加上家丁斥候,也不到三百人了。

    顾世虎连忙将兵变的情况报告给了张云柯,到了如今这个情况,张云柯也不敢继续苛待顾世虎,毕竟现在他还要靠顾世虎带兵打仗,如果真的丢了县城,他张县令只怕马上会被大明天子砍了脑袋,毕竟这位大明天子,还是非常狠历的,就连前朝的老臣,都不留一点情面。⑷

    注释⑴:漂没在明朝指克扣军饷,从毛文龙的奏报来看,辽东关宁军的粮饷基本上漂没四层,而他的东江镇,几乎只能领到不到一半,除了上级的文官外,领军的武将也要克扣军饷,吃空额,这些贪污的钱财,除了自己穷凶极恶的享受外,还需要恩养家丁,为最精锐的士卒发军饷。

    注释⑵:崇祯元年(1628年)全国三分之一的驿站被裁撤,李自成因丢失公文被裁撤,失业回家,并欠了债。同年冬季,李自成因欠举人艾诏的债,又无力偿还,被艾举人告到米脂县衙。

    县令晏子宾将他“械而游于市,将置至死”,后由亲友救出后,年底,杀死债主艾诏,接着,因妻子韩金儿和村上名叫盖虎的通奸,李自成又杀了妻子。

    两条人命在身,于是就与侄儿李过于崇祯二年(1629年)二月到甘肃甘州(今张掖市甘州区)投军。当时,杨肇基任甘州总兵,王国任参将。李自成因为勇猛善战,不久便被王国提升为军中把总。同年在榆中(今甘肃兰州榆中县)因欠饷问题杀死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发动兵变。

    注释⑶:军阀混战中的湖南,社会凋敝,民不聊生,田赋预征,百货增税,仍不能满足浩繁的军用,部队欠饷越来越经常。

    因为战争频繁,月饷常常不发。1919年到1920年末,湘军欠饷达23月之久。近10万军队不约而同闹起来,要求发清欠饷。各军呼应,向长沙开发,吓得总司令赵恒惕亲自出面,以田赋作抵,发了欠饷证,方告平息。

    事态之大,当时报纸均以显著位置予以刊载。在那次“兵变”中,士兵推举代表,行动上丢开了长官,均听命于代表会,秩序井然。团、营、连长虽不参加,大多也表同情。彭德怀被选为连的士兵代表,对那次士兵组织起来实行自治的力量,有很深的印象。”

    上面引用《彭德怀传》,彭老总不仅当兵时闹饷,在当了营长之后,也组织了几次大规模士兵闹饷。

    注释⑷:崇祯此人性格急峻,杀戮大臣如同猪狗,在位十七年,竟然换了五十二位内阁大臣,尽管当时的文官也确实不像话,但是崇祯一朝,还是有一些名臣猛将的,可惜崇祯残酷好杀,大臣稍微有些错误,他就不能容忍,不是罢免,就是杀戮。

    崇祯刚刚登基,就处死魏忠贤,将阉党二百六十余人,或处死,或遣戍,或禁锢终身,这些阉党,其实都是浙江,湖广一些地方官员,是与东林党斗争失败的楚浙二党官员,很多都是三朝老臣,崇祯却没有为他们留一点体面。

第二十六章二打董家堡

    第二天一大早,顾世虎平息了兵乱,与张云柯带上了大队人马,向县城方向奔去。

    因为这些士卒士气实在是低落,一路上也落落拉拉,直到黄昏时候,才赶到了县城。

    在顾世虎官军中计调走之际,刘宣等人已经距离董家堡不足五里,董家堡距离马头岭只有二十五里,比起延长县路程还短,昨天下午,在顾世虎刚刚攻破董家堡之际,刘宣等人已经赶到附近。

    顾世虎军中经过几日苦战,昨天攻破董家堡以后早已经疲惫不堪,加上顾世虎兵力很少,手中的夜不收非常宝贝,并没有多放出去探查敌情

    恰恰因为顾世虎的疏忽大意,刘宣等人才能悄无声息的潜伏在顾世虎眼皮底下藏了整整一夜。

    刘宣领兵潜伏下来,悄悄地藏在董家堡五里之外的一处山梁上,暗暗地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顾世虎军中士兵闹饷变乱时,刘宣在山梁上看的一清二楚,变乱的士卒四处逃散,有不少人居然逃入刘宣栖身的这处山梁,刘宣趁此良机,将这些溃逃的乱兵全部打散收编到自己麾下。

    事后刘宣仔细一清点,居然趁乱收编了二十多个乱兵,刘宣将这些乱兵分成两队,分别交给杨守义,白富贵二人统领,二人本就是顾世虎官军出身,与这些士卒大部分熟识,管理起来也更加方便。

    刘宣这里最起码在上阵之时,还能为士卒吃一顿饱饭,比起饥一顿饱一顿的官军,已经强出一些,所以这些士兵才全部心甘情愿的投降。

    眼见顾世虎大军开拔而去、逐渐走远,刘宣脸色一喜,面带兴奋的说道:“官军已经离去,董家堡已经成为囊中之物,不过我这里有几条纪律,要对大家交代。”

    “第一,不准杀降,如果大家杀伤降卒,就是不给人活路,到时候敌人一定会拼死抵抗,兄弟们也会多死伤不少兄弟,谁敢杀伤降敌,就是和老子过不去。”

    “第二,不欺凌妇孺,我们大家都有父母姐妹,大家将心比心,况且我们都是大好男儿,如果只能欺凌妇孺,还不如从你老娘下面钻回去,如果谁敢欺凌妇孺,老子就要看看是你的脑袋硬,还是老子的刀子硬。”

    “打进董家堡,老子一定会论功行赏,谁打仗最勇猛,立的功劳大,老子就将董府的娇俏娘子赏赐给他,如果谁敢乱来,休要怪老子不讲兄弟情义。”

    “第三,缴获的银两,钱财,粮食一定要归公,谁也不能藏私,到时候老子会论功行赏,谁敢私藏战利品,一律杀头,以儆效尤。”

    “第四,攻入堡内,不准放火,我们恐怕要在堡中住一段时间,这些房屋都是兄弟们的住所,谁敢烧房子,老子就把你活活烧死。”

    刘宣交代了纪律,开口说道:“这些话,你们一定要记清楚,如果谁犯了规矩,到时候老子一定不讲情面。”

    “一会儿攻城,旭中这一哨打头,老子与富贵,守义两个队跟在后面压阵,旭升铁牛两位兄弟不在,铁牛的那个哨暂归赵鲁兄弟掌管,你带着两个哨,在后面压阵。”

    “一会儿攻城,大家没有命令,谁也不能退后,赵鲁兄弟,如果谁敢退后,原地斩杀,如果老子退后一步,你们就将老子原地砍死。”

    在刘宣这个小小的队伍中,除了刘宣的亲兵外,就以李旭中这个哨最为精锐,几乎全部拿着正规兵器,不像赵鲁那个哨,大部分士卒还拿着简易的木枪。

    刘宣带领着队伍,在董家堡百丈之外列阵而战,第一个阵就是李旭升的一个哨,前排的士兵全部拿着藤牌,木盾,手持腰刀。第二排士卒举着长矛,第三排士卒手中的兵器就差了许多,也更加杂乱。

    白富贵,杨守义两个队中,因为全部出身官军,武备反而更好一些,每一个士卒手中都有正规的兵器,就连棉甲,都有四领。

    这二十多人中,手中居然还有十来张弓箭,三眼铳七八杆,这种现象再明军中却是比较少见。

    一般来说,明军中,除了少数精锐,大部分的军队,不仅克扣军饷,就连士兵手中的武备,也被各级官员贪污漂没,大部分士兵,居然在初战之时都拿着一些农具打仗,与刚刚起兵的农民军也是半斤八两、相差不多。

    这是因为顾世虎不算过于贪婪,还算顾惜士卒,基本上将手下的士卒的兵器都配备齐全。

    刘宣大声喊着口令,鼓手敲着鼓点,这支小小的军队踏着鼓点,慢慢的向董家堡缺口之处前进。

    顾世虎昨日激战,用佛郎机炮轰塌了一段堡墙,因为时间较短,这段堡墙还没有修复。

    董家堡中因为下山虎之乱,丁壮已经损失不少,除了关在地牢中的下山虎贼寇外,没有从贼的只有六七百人,还不到以前人数的一半。

    这些壮丁,从来没有过任何军事训练,即便拿上了兵器,也是待宰的羔羊,只有十多位忠心的董府家丁,从当夜的混乱中逃跑出来,跟随董乡绅去了县城,而这些人,也成了董家堡家丁的骨干。

    董乡绅昨日打回董家堡之后,对待百姓就更加变本加厉,凡是帮助下山虎军守城的士兵,全部定为从贼之罪,家中田土都被董乡绅吞没,父母亲族也发卖为奴,通过这样的搜刮,董乡绅的田土又多了三千余亩。

    尽管董家族人损失惨重,但是除了董文轩之外,董家嫡系之人,几乎全部在京师董文生门下,下山虎攻破董家堡后,斩杀的董家族人大部分都是远支,如今损失了一些远支族人,但是却换回三千亩良田,董乡绅也认为非常合算。

    就在董乡绅暗暗得意之际,只见一个家奴慌乱的跑来,心急火燎的叫道:“老爷,不好了,就在刚才,又有一百多流贼跑来,看上去就要围攻堡墙。”

    董乡绅慌忙跑了出去,见刘宣等人列着军阵,一拍大腿哭诉道:“如今这是个什么世道,前几日刚刚经历了破家之灾,今日先是有官军兵变,好不容镇压下去,又来了悍贼攻袭,我们董家,一向是良善之家,为何老天如此薄待于我。”

    “这些可恶的贼寇,为什么不在家饿死,不做朝廷的良民,非要起来造反,成为强盗流贼,如果这些贼人,有一天落在我的手里,一定要杀他们个鸡犬不留,断子绝孙。”

    遇到危急关头,董乡绅的表现比张县令,周县丞都好上许多,他召集家丁,让他们拿着鸟铳,在城墙垮塌的地方排队列阵,如果能打出贼寇,自然一切好说,如果被贼寇从新攻入堡内,他也能尽快寻找后路。

    董乡绅心中来了一股狠劲,大声疾呼道:“值此危难之际,才能显出大家的忠诚,凡是斩杀贼寇一人,赏白银三两,水田一亩,斩杀贼寇勇士者,赏白银十两,水田三亩,杀贼寇头领者,赏赐白银五十两,水田三十亩,我还要哀求我那在京城的侄儿,保举他去入了官身。”

    董家堡的壮丁听到赏赐如此丰厚,顿时士气大振,众人抄起武器,乱哄哄的登上了堡墙,而二十个骨干家丁,却手持鸟铳,列阵在堡墙缺口之处。

    眼见距离缺口还有八十步,董家堡的乡军纷纷点起火绳,开始放铳,这时的鸟铳,因为铸造工艺的关系,往往精度不佳,在八十步外想打中敌人,几乎全靠运气。

    董家堡的乡军这一次运气不错,居然打中了两三人,刘宣见士兵有些惧怕,阵型稍微有点松动,大呼一声:“谁敢后退,休怪老子的刀子不认人,火铳临阵从来不能放三发,只要再挨过一轮,董家堡仿佛脱了衣服的小娘,还不是任我们享用。”

    刘宣指挥着鼓手,稍微放慢了脚步,在距离城墙四十步时,董家堡的铳手又放了一轮火铳,这一次,尽管距离更近,但是运气还不如上一轮。

    加上董家堡士兵情绪紧张,又是一伙乌合之众,放铳伤敌全靠运气,居然只打伤了一个士兵。

    眼见董家堡壮丁大部分打出了弹丸,刘宣大呼一声叫道:“兄弟们,董家堡城破在即,大家随我冲锋。”

    刘宣话一说完,李旭升的一哨士兵再也维持不住阵型,乱哄哄的朝城墙缺口处杀去,刘宣摇了摇头,对于这些士兵糟糕的素质失望不已。

    反倒是顾世虎手下的两队官军,在白富贵,杨守义的率领之下,还能维持着阵型,让刘宣眼中有了几分笑意。

    在明末时期,因为制造的工艺问题,鸟铳发射时间较长,操作的步骤繁多,居然有十个步骤,常常几分钟才能发射一发,这样的射击频率,火铳如果数量较少的话,根本不能形成有效的弹幕。⑴

    刘宣带领着手下的士卒,趁着董家堡士兵装填铅弹之际,一拥而上,冲到了董家士卒的前面。

    注释⑴:明朝鸟铳的射击过程,据赵士桢的传授,可分为以下步骤:倒药(将火药从药罐中倒入药管中,每管药发射1发弹),装药(将火药从铳口倒入铳膛),压火(用随枪的仗装膛内火药压实压紧),装弹(取出弹丸装入铳膛,然后用仗将弹丸压入火药中),装门药(将发药罐中的火药倒入药室的火门内,把药室填满,使之与铳膛内的火药相连,而后将火门盖盖上,以防潮湿),装火绳(将火绳装入扳机的龙头式夹钳内,准备点火),这时即以准备完毕,射手处于听命待发状态。射击时,需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以蹲跪姿或立姿瞄准扣动扳机发射。紧急时也可直接向火门点火不瞄准发射。

    戚继光在《戚继光兵法》中记录了使用火绳枪的10道工序。而在欧洲,1607年阿姆斯特丹的雅各布·德·盖耶出版的一卷图示《武器练习》,对火绳枪的开火步骤进行了描述,共分为25个步骤。

第二十七章报恩

    古代军队作战,一定要排成阵列,常常以步卒为主,以弓弩火铳等投射武器为先,布阵是围绕强弓硬弩的远程打击战术展开的。

    因此整个军阵的最前沿应该是防备对方骑兵冲突的拒马,其后依次是抵御弓箭的刀盾兵,起杀伤作用的长矛兵,中距离密集杀伤对手用的弓箭手,火铳兵,以及远距离精确打击的强弩兵。

    哪怕是乡间的争水械斗,也不是乱哄哄的一拥而上,还要有几个善于争斗的骨干排成阵列。

    董家堡内,原来也有百余个家丁骨干,再加上上百个董氏族人,也算一股不小的势力,可惜上一次被下山虎夜袭,董家损失惨重,一部分家丁被下山虎诱惑招降,还有一部分四处逃散,而董家族人,也被下山虎攻破董家堡后斩杀干净。

    经过这次大劫,董家堡的力量损失惨重,如果再给董乡绅一段时间,等董家修好了堡墙,从新召集了家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也许还能恢复原先的实力。

    但是刘宣不可能给董家堡任何恢复的时间,况且刘宣这次攻来,实力比下山虎还强出许多,尽管没有下山虎出其不意的优势,但也不是残破不堪的董家堡能够阻挡。

    两方拉近了距离,开始肉搏作战,比起混乱不堪的董家壮丁,刘宣一方排成阵列,很快展现了压倒性的优势,在斩杀了七八个勇敢的家丁后,董家家丁再也坚持不住,又一次的溃散而去。

    董乡绅见事情不好,第二次抛下妻儿老小,与七八个护卫逃入暗道,逃离了这个危险之地。

    刘宣不是下山虎,手中的人手充足许多,一打进董家堡,刘宣就让赵鲁率领本哨人马守住堡墙,四处巡视,将整个董家堡看守的严严实实。

    刘宣带着白富贵,杨守义等骨干,直接攻入董府大院,因为刘宣事先的警告,这个时候军纪还没有混乱。

    可惜攻入董府之后,那些新收编的官军,立刻忍不住诱惑,马上故态萌发,居然肆意烧杀抢掠,刘宣眼睛一红,拔出燧发铳,随手打死一个乱兵,然后拔出戚家刀,又奋勇斩杀了两人。

    这三人的死,马上让乱兵认清了形势,刘宣在收编的流民军队中,已经有了不小的威望,在刘宣严令之下,其他几个乱兵也全部被捆绑起来,等候处理。

    刘宣当机立断,在第一时间处理了兵乱,然后让白富贵率领本队士卒,看守粮仓府库,让跟随在后面的李昭云,孙登两位读书人仔细清点。

    等到黄昏之时,李昭云面带喜色的走了进来,开怀大笑的说道:“贤婿,这次攻打董家堡,真是大有收获啊,没想到在一个贫穷残破的陕北小县,还有如此富庶的士绅,董家的财富越是惊人,说明本地的百姓受到的盘剥越重。”

    刘宣见李昭云如此高兴,应该是收获不菲,于是好奇的问道:“岳父大人,缴获的钱粮清点完了没有,不知道到底缴获了多少好东西。”

    李昭云拱了拱手,开口答道:“老夫与孙登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将董家的浮财清点完毕,从董家的库房中,共搜出黄金百两,白银八百两,还有三百多吊铜钱。”

    “布帛之类的东西,共有麻布二十匹,棉布二十匹,蜀锦两匹,苏绣一匹,蜀绣一匹,各类绫罗绸缎加起来七八匹。”

    刘宣见老岳父还没有说道正点上,于是急忙问道:“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是还不是最要紧之物,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粮食,不知道到底缴获了多少粮食。”

    李昭云愣了愣神,有些羞愧的说道:“老夫还真是昏了头,居然没有分清楚主次,还没有清点出粮食,贤婿你暂且稍待,老夫这就连夜清点。”

    刘宣点了点头,披上了身上的外袍,跟在李昭云后面,边走边说道:“反正我现在也什么要紧的事,那就一同去看看,不知道手里到底有多少粮食,我也有些不放心。”

    刘宣与李旭升来到粮仓,只见里面地方及其广大,存放粮食的窑洞居然有十几个,里面堆着满满当当的粮食,刘宣等人连夜清点,大致估量的算了一算,从董家起出来的粮食大约有两千多石。

    明代一石粮食为一百二十斤左右,两千石粮食大约也就一百多吨,以董乡绅这种人家,加上恩养的家丁奴仆,足有六七百人,也就够一年食用。

    今些年陕北大旱,几乎颗粒无收,除了靠近延河的水田外,普通旱田的产量还不足一二斗(一斗十二斤),董乡绅虽有上万亩田土,其实大部分也是旱地,这几年打的粮食也不算很多。

    至于往年积攒下来的陈粮,因为今年粮价高涨,也早已经被贪财的董乡绅早早卖掉,只留下了家里的口粮。

    况且下山虎攻破董家堡之后,也曾经开仓放粮,用粮食招兵买马,这样一里一外,就只留下这点儿粮食。

    就在刘宣清点完粮食,有些疲惫不堪,想要打一个盹之时,却见杨守义匆匆赶来,悄声在刘宣耳边说道:“刘头领,属下从董家的地牢之内,发现了大盗下山虎等多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刘宣双目一瞪,匆匆披上衣服,连忙说道:“快带我过去看看,下山虎与我有救命之恩,你们不可有丝毫懈怠。”

    刘宣之所以如此急迫,也是存了招降下山虎等人的心思,下山虎麾下的骨干,实在是非常厉害,仅仅依靠几人,就能夜袭董家堡,刘宣的麾下,只有李旭升能与他们相提并论,就连勇武善战的李旭中,也颇有不如。

    刘宣走进阴暗潮湿的地牢,只见里面关着百余个汉子,这些汉子,自从打了败仗就没有吃过饭,已经被饿了快有两天,早已经萎靡不振。

    为首的下山虎等人,都已经身受重伤,所幸没有落下太大的残疾,比起寻常小卒,下山虎等首领人物的待遇反而稍好一些。

    这是因为延长县令张云柯为了报功,要将下山虎等人押送延安府,所以就不能让下山虎等首领白白死去,他们几人,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完毕,尽管一样没有吃饭,精神状况反而更好一些。

    刘宣拔出腰刀,劈开了牢房的锁链,双手抓住下山虎的手臂,开口说道:“在下昨日率领饥民,攻破了董家堡,听闻哥哥被困在这里,特地前来营救,如果来迟,还请哥哥千万不要见怪。”

    下山虎老脸一红,毕竟他曾经听信谗言,也曾追杀刘宣,腿上还被李旭升射了一箭,如果不是下山虎与杨四宝都伤到了腿脚,行动不方便,以他们这些人的本事,也不容易被顾世虎一网打尽。

    下山虎毕竟不是面厚心黑之人,他挣扎的站起来,对刘宣行了一个大礼,开口说道:“多谢恩公救命大恩,如果恩公以后有所差遣,我张虎成一定万死不辞。”

    刘宣摆了摆手,扶住了下山虎的手臂说道:“张大哥不必如此,上次大哥救我性命,这次我救大哥性命,这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这样就算扯平了吧。”

    刘宣将牢房大门打开,将所有的囚犯全部放出来,这些囚犯,因为被饿了几天,早已经虚弱不堪,有些受了重伤的囚犯,因为没有人救治,已经死于非命。

    刘宣让人将死去的囚犯,连同董家堡的壮丁,一起全部掩埋,毕竟现在天气还暖和,正是疫病高发的季节,如果不处理好尸体,一旦爆发了瘟疫,那就是赤地千里、千里无人的惨象了。

    就在刘宣处理这些杂事之时,杨四宝一拍刘宣的肩膀叫道:“和尚兄弟,老子等人已经饿了几天,早已经忍受不下去了,还是早些弄些饭食,让大伙儿填饱些肚子吧。”

    刘宣丰富后勤营的厨房,为这些饥饿的囚犯熬些稀粥,毕竟他们饿了许久,也不能一次吃得太饱,杨四宝见刘宣熬粥,脸上带着几分不情愿,开口叫道:“和尚兄弟,哥哥我饿的发狠,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怎能吃好,还是不要太过小气,给哥哥弄些肉食吃吧。”

    下山虎狠狠一拍杨四宝的脑袋,开口骂道:“你这个不懂事的憨货,刘兄弟这样安排,就是为了大伙儿的身体,你我从军多年,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下山虎有些歉意的刘宣说道:“刘兄弟,你也知道,我这兄弟性情憨直,嘴上也从来不把门儿,刚才的话多有得罪,还请兄弟不要见怪。”

    刘宣哈哈一笑说道:“张大哥说笑了,小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既然杨大哥要吃肉,就将我房里的三斤牛肉一并拿来,让杨大哥食用。”

    刘宣见下山虎等人身体还比较虚弱,为他们准备了厢房,让他们尽快休息,然后便告辞离去。

    虽然打开了董家堡,得到了不少的粮食,官军经过兵变的损失,实力已经下降了不少,周围的敌情也大大好转。

    但是刘宣反而更加忙碌了,他不仅要再次开仓放粮,召集流民,扩大军队,还要制定纪律,严肃军纪,将投降官军带来的不良风气全部肃清,更要时时关注陕北大环境的动向,思考这支军队将来的出路。

第二十八章赏罚

    杨四宝酣畅淋漓的大吃着刘宣送来的牛肉,将三斤多牛肉吃了下去还不满足,又足足喝了五六碗稀饭,才感觉到满意,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的说道:“连续饿了几日,今日才难得痛快一回,免得做一个饿死鬼。”

    杨四宝的饭量,让一旁照顾的杨守义也大大的惊奇。

    杨守义看了看惬意的杨四宝一眼,开口说道:“我们这里纪律严明,这些牛肉,还是刘头领从口中省下来的,准备送给李先生当做聘礼,这次全被你这憨货一顿吃掉了。”

    杨四宝嘿嘿一笑答道:“看你们头领表现就知道,应该是想要我们兄弟卖命,既然这样就不能那样小气,不过是吃些牛肉罢了,等我伤好之后,自然会为刘头领出力。”

    杨四宝此人,虽然外表粗狂,其实却是大智若愚,刘宣刚刚表现出来的热情,内在的用意已经被他率先察觉。

    下山虎这伙兄弟,投靠刘宣已经成为定局,毕竟现在除了刘宣这里,其他的饥民几乎都没有粮食,没有了粮食,就拉不起队伍,即使个人在勇武能战,在这种兵荒马乱的乱世,也不可能活得长久。

    这一个问题,杨四宝第一个已经考虑到,所以才会故意试探刘宣,看看刘宣的气量能不能容人。

    刘宣将一些杂物处理完毕,眼见充当疑兵的李旭升等人还没有回来汇合,心中也有些担忧,毕竟他现在手下的人才很少,骁勇善战,还粗通文墨的李旭升,几乎是他的左膀右臂。

    如果这次李旭升有所闪失,那么即便打破了董家堡,也是得不偿失,其他的先不去说,就是金娘那里也很难交代过去,李家的人可能也会有离心倾向。

    刘宣心中不由得有些忧虑,在董家堡城门外四处走动,心中急切的期盼着李旭升等人的消息。

    眼看天已经黑了,还是没有李旭升等人的消息,刘宣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今日,当初就不应该让旭升将马匹全部带走,弄得现在连一个探路的哨马都没有,如果明日早上还没有消息,那就应该多派探子,好好打探一下情况了。”

    就在刘宣心中忧虑,连饭也吃不下之际,黑暗中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刘宣心中一喜,知道应该是李旭升等人报信的探子。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就见马上跳下来一位骑士。

    这人刘宣也认识,正是刘宣手下的亲兵马武,马武本是马匪强盗出身,因为长得雄壮凶狠,加上弓马娴熟,才被刘宣选拔为亲兵。

    马武跳下战马,上前几步,刘宣连忙接过马武手中的缰绳,将战马交代给一个伙军,让他好好喂饱,然后不等马武开口,急切的问道:“旭升他们有没有危险,情况到底如何,现在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从马武的口中,刘宣才知道李旭升这股疑兵的曲折,李旭升等人出发之时,还不到二十个骑兵,在一路之上,李旭升大张旗鼓,陆续裹挟了几股流民,到了延长县城之时,手下的流民已经足有三百人。

    在延长县城前面,李旭升大摆火牛阵,击破城中上千壮丁,收拢降兵之后,手底下更有了七百多人。

    李旭升打败县城的兵丁,正要假戏真做,攻打延长县城之时,遇上了紧急回援的顾世虎,两方一番交战,李旭升手下的乌合之众便被顾世虎轻易击败。

    所幸李旭升身手了得,射杀了顾世虎手下的几位家丁。加上顾世虎见天色将晚,怕中了埋伏,又见解围成功,已经是大功一件,不想节外生枝,没有继续追击。

    李旭升等人才能安全逃脱。

    李旭升吃了败仗,见官兵来援,知道攻打县城的希望已经渺茫,于是收拢手下的溃兵两三百人,向董家堡而来。

    没想到半路又遇上顾世虎麾下的步卒,两方混战一场,所幸官军的士气因为欠响问题已经低落到极点,加上李旭升手里还有二十多个骑兵,所以稍微占了一些上风后,李旭升主动与官军脱离了接触,经过几次战斗,李旭升的麾下流民趁夜逃走不少,如今已经只有百余人了。

    从马武的口中知道,李旭升现在已经距离董家堡不足十里,于是刘宣吩咐后勤营,宰杀猪养,准备好好犒劳一下李旭升等人,毕竟刘宣之所以能攻下董家堡,李旭升他们才是首功之人。

    李旭升等人赶回来时,见深夜之中,刘宣亲自站在堡墙外面迎接,顿时欢声雷动。

    李旭升打马上前,将绑在马上的一个白胖老人扔下马背,开口叫道:“姐夫,我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董老贼这个老畜生,就顺手将他抓了回来。“

    刘宣将所有军将都召集到董府之内,指了指李旭升说道:“今日我们能打进董家堡,吃一顿饱饭,首功之人,就是亲兵队的兄弟,况且他们还抓到了董老贼,为我们省去了许多麻烦,更功上加功。”

    “我刘宣当头领,向来是赏罚分明,李旭升带领疑兵,调开了顾世虎官军,立下了首功,特赏赐白银三十两,银碗一对,银筷一双,珍珠一窜,宝石一颗,肥羊一头,蜀锦八尺。”

    “陈铁牛胁从指挥,也有功劳,奖励白银十两,蜀锦五尺。”

    “其余亲兵队充当疑兵的老兄弟,每人奖励白银三两,受伤的奖励白银五两,棉布五尺。”

    “攻打董家堡之战时,先锋哨哨长李旭中勇猛敢战,不避生死,杀伤董家家丁三人,赏赐白银十两,蜀锦五尺。”

    “李旭中哨内所有兄弟,奖励白银一两,麻布三尺。”

    “其他所有参加征战的兄弟,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受伤的赏赐白银二两。”

    “另外营中宰杀肥羊两只,将董家窖藏的美酒全部找出来,赏赐美酒百斤,大家好好吃上一顿,一醉方休,值哨的兄弟,将他们那份羊肉美酒留下,让他们明日食用。”

    刘宣将应该赏赐的东西全部赏赐下去,然后将下山虎等骨干一起叫来,众人大呼小叫,这一夜喝的酩酊大醉。

    所幸刘宣酒量很大,才没有喝醉出了洋相,等第二天一早,刘宣照常清晨起来,带头操练队伍。

    等早操完毕,刘宣就将昨日几个违反军纪的士兵全部押上来,这些士兵知道情况不好,纷纷哭号哀求不止,希望刘宣看在他们昨日奋勇作战之上,饶他们一条小命。

    这些士兵,几乎都是官军兵变的乱兵,在官军之中,除了戚家军等少数军队外,纪律一向非常松散,哪怕是明末最勇武善战的四川白杆兵,军纪方面也非常不好。⑴

    顾世虎军中的士兵,因为长时间欠响,在县城中就吃拿卡要,军纪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宣见这些士兵不停地哀求,心中狠狠地下定了决心,高声训斥道:“昨日我早已经说过,谁敢违反军纪,一律从严处置,你们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刚刚攻入堡内,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日我正要严明军纪,以儆效尤。”

    “凡是昨日杀伤无辜,欺凌妇女之人,全部拉出去砍头。脑袋挂在营门之外,三日之后,与尸身一并埋葬。”

    “抢掠钱财,没有人命在身的士卒,每人杖责三十棍,带上枷锁,在营门之外罚站三日,伤好之后逐出战兵营。”

    刘宣处理了这些违反军纪的士兵,然后在堡墙上张贴招兵告示,开仓放粮,搭建粥棚,招兵买马。

    如今的陕北,遍地都是没有饭吃的饥民,刘宣刚刚搭好粥棚,就有不少附近的饥民蜂拥而来,这些没有饭吃的饥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烂命,为了吃一口饱饭,并不害怕造反杀头,纷纷加入刘宣的军中。

    刘宣施粥三日,就召集了上千青壮,对于这些前来投靠的饥民,刘宣优先招收了一些有亲族拖累之人,这些身边有家有口之人,远比一些光棍青壮遵守纪律,好管理得多。

    这了几天时间,下山虎等人也彻底下定了决心,一起投靠在刘宣麾下,下山虎以前的旧部,除了身体残缺之人外,现在还有八十六人,刘宣也一并交给他统带。

    短短的三天时间,加上老弱妇孺,刘宣麾下就有了士兵一千三百多名,老弱妇孺上千人,以刘宣现在的粮草情况,也仅仅能支撑三四个月。

    在这几日大招饥民中,刘宣还优先召集了不少工匠,除了铁匠,木匠,瓦匠之外,还有一些篾匠,铜匠,裁缝。

    刘宣将这些匠户,全部编成一营,起名叫匠户营,交给李昭云亲自管理,可惜这些工匠,只是民间普通的工匠,只能为刘宣打造一些质量不好的大刀长矛,至于三眼铳,一窝蜂火箭这类,几乎完全不懂,更不要说现在官军中最先进的鸟铳了。

    鸟铳这种武器,现在只有广东福建一带的工匠打造的最好,北方的工匠,不仅数量较少,手艺就差了许多,至于延长这个陕北小县,除了顾世虎军中可能有一两个能够打造鸟铳的工匠,别的地方几乎很难寻觅了。

    见没有召集到能够打造火铳的工匠,刘宣心中也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只好将打造火器部队的念头暂时压下,优先考虑符合实际情况的编制。

    注释⑴:明史列传第一百五十九

    敦吉固请与石砫都司秦邦屏先渡河,营桥北,仲揆、策及副将戚金、参将张名世统浙兵三千营桥南。邦屏结阵未就,大清兵来攻,却复前者三,诸军遂败。敦吉、邦屏及参将吴文杰、守备雷安民等皆死。他将走入浙兵营,被围数匝。副将硃万良、姜弼不救,及围急始前,一战即败走。大清兵尽锐攻浙营。营中用火器,多杀伤。火药尽,短兵接,遂大溃。策先战死,仲揆将奔,金止之,乃还兵斗。力尽矢竭,挥刀杀十七人。大清兵万矢齐发,仲揆与金、名世及都司袁见龙、邓起龙等并死焉。万良既遁,经略将斩之,乞勚罪自效。及辽阳被攻,果陷阵死。

    从上面之话来看,白杆兵在野战中连续三次击败八旗军,领军的大将周敦吉,秦邦屏,吴文杰,雷安民全部战死,在其他军官带领下,退入浙兵营中,继续与八旗军战斗,直到全军覆没。

    这一仗,**哈赤虽然取胜,却损失了雅巴海,布哈,孙扎钦,巴彦,雅木布里,西尔泰,郎格,敦布达哈,木布,禄汪格等九员战将。

    尤其是红甲喇军、白旗军、连**哈赤最精锐的黄旗军都曾在坚强的川军面前败下阵来。八旗军死伤六千,几乎是起兵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仗,被称为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

    其实明末自从戚继光,李成梁之后,就以秦良玉土司白杆兵最为精锐,在白杆兵中因为土兵与土官间存在依附关系,土官敢战,则兵敢战,反之则不然。

    浑河之战后,辽阳仍有各处土兵万余人,但主官多死,已是中下之驷,到了崇祯年间,秦良玉已经老迈,秦邦屏,秦民屏等良将已经全部战死,白杆兵也有了暮气,虽然人数增多,但是战斗力已经大大下降了。

    即便如此,秦良玉还带领着白杆兵打了四城之战,击败阿敏,以后还能多次击败农民军。

    自从浑河之战,白杆兵精华与戚家军余脉被八旗兵一网打尽之后,明朝彻底失去了能与八旗兵野战的军队,从此之后,只留下关宁兵这种只敢守城的部队,再也不敢与八旗军打野战了。

    白杆兵虽然英勇能战,但是军纪却不算很好,常常骚乱地方,萨尔浒战败后,仍有许多官员反对调白杆兵,鼓吹铸炮对付建州的黄克缵就是一位。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469/ 第一时间欣赏伐明最新章节! 作者:林泉隐士所写的《伐明》为转载作品,伐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伐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伐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伐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伐明介绍:
崇祯元年,陕甘大旱,饥民遍地,流贼四起。 陕北高原,官员催科比粮,搜刮严酷,百姓早已不堪忍受。白水王二率领饥民,击破澄城县,斩杀县令张耀彩,拉开了农民军起义的大幕。 此时,李自成还在米脂县做役卒,张献忠也在肤施县任捕快,很快两人都会失去工作,加入了造反求生的大军 大明已经腐伐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伐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伐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