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秋收二
就在郭坨子处理完三娃子家中狗屁倒灶的事情后、马上又陷入忙碌的工作中。
何拴虎升官成为了汾阳县令,五牛乡的乡长由税总应通接任。此人以前是县中的小吏,李旭升攻克平遥县时,此人带人打开了平遥城门。因为立下了功勋,所以才会被简拔为官员,这一次何拴虎升官,此人因为能力出众,才会击败众多对手,成为五牛乡的乡长。
一乡之中,除了乡长之外,最重要的官员就是九品的税总、巡总二人。现在只能让有些经验的郭坨子接任税总,至于巡总的职务,由外调的亭长连寿高担任。
郭坨子刚刚组织收割完庄家,就被任命为负责收税的税总。税总这个官职虽然权利不小,算是一乡之中的第二人。但是这种职务,无疑会得罪大部分百姓。
一乡之中的几个官员,如果论起民怨最大的一人,毫无疑问就是这个税总。
五牛乡中,最大的村庄就是五牛庄,对于这个村庄,郭坨子非常熟悉。除了二十六户伤兵中外,剩下的几百户人家全需要交纳赋税。
面对艰难的收税工作,郭坨子先易后难,先收取朱姓百姓的税赋。这一百多户明朝宗亲,在刘宣的治下,算是地位最低微的低等人。他们根本不敢多发一言,除了少数极端贫困之人外,很快的就将税赋全部交上来。
郭坨子带着三个税丁,气势昂昂的进入了老皇爷朱慎銶的大门。朱慎銶的家宅还算是不错,他的二十两白银大部分就花在了这处宅院之中。
面对前来收税的郭坨子,朱慎銶顿时感觉到菊花一紧。他的脸上顿时一阵愁苦,连续哀告道:“郭老爷,我家的情况您老人家也知道,因为小人在农忙时去永和县修河堤,导致谷子减产不少。还请郭老爷高抬贵手,能够减免一些。”
“你家分了十亩水田,按照今年的情况,汾阳水田平均状况,每亩打粮六斗。今年粮价一旦谷米一两七钱白银,按照大将军府制定的税收,你需要交纳秋粮一百五十斤,或者白银二两。”
郭坨子虽然与老皇爷生活在一个村庄中,但是他们的地位差别极大,是两个世界的百姓。郭坨子与老皇爷朱慎銶并没有多少交情,虽然朱慎銶一力哀求,但是郭坨子并没有松口。
“郭老爷,小人因为夏天出门,每亩地只打下了三斗谷子。除了籽种,并没有多少赚头。如今你要秋粮一百五十斤,几乎拿走了小人一半的粮食。”
“况且小人还需要还官府籽种八十斤,这样一来,小人的存粮就只有一百来斤了,一百斤粮食小人如何能坚持到明年秋收?”朱慎銶的哀告让郭坨子一阵心烦。
他虽然在战阵上也杀了不少敌人,但是本质上还算一个心怀善念的中年人,要不然也不会经常照看三娃子这个累赘。
眼见朱慎銶苦苦哀求,让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陕北。那个时候也是因为官府逼稅,他将自己祖传的两亩水田卖给了董财主。
他现在还记得董财主家的管家凶狠贪婪,两亩水田只给他算了五两白银。那一年陕北大灾,斗米四钱,等银子花完,他郭坨子也不得不成为流民。成为流民后,因为生存条件的恶略,他的父母、妻子很快全部死在了延长县的荒野之中。
作为收税的税总,郭坨子所收取的赋税多少也有一个浮动的标准,这也是收税工作的常理。就是刘宣后世的农村,农税征收的标准也不是很固定,浮动的标准也掌握在乡镇干部的手中。
郭坨子毕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也没有了多少向上爬的野心。他看了看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的朱慎銶,于是心中一软说道:“老皇爷,你的事情官府也算是了解,你看这样,我这里做主给你少算上三十斤,就收你一旦小米。”
“你今年分到了十亩良田,如果好好耕种一番,就能够打粮六石,换成白银,就是十两白银。如今你收成不好,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总不能也怨怪公家吧。你如果还是不情愿,那么只好将你抓起筑路营服两个月劳役,用来抵偿赋税。”
朱慎銶在永和县挖河堤之时,也见过筑路营的奴隶。这些人的生活根本算不上人,甚至还比不上畜生。朱慎銶看了看自己的体格,又见郭坨子将话说到了这里,于是只能苦逼的打开了粮仓,缴纳了一旦的公粮。
刘宣制定的税赋,正税远比明朝更重,基本上算是五税一,是明朝规定的三十税一的六倍。但是在刘宣的治下,并没有其他人丁税等苛捐杂税,也不收取最盘剥百姓的火耗银。
除此之外,按照刘宣制定的法令,政府并不能征发无偿的徭役,而是要有偿的花钱雇人。再加上刘宣颁布的法令,地租不能超过土地产量的四成,并且地主不能将征税的负担分给百姓。
刘宣制定的租佃法中还有一条规定,一旦地租超过四成,或者地主将赋税转嫁给下面的百姓。按照律法,佃田的百姓就能不交地租,还将白白得到租佃土地的所有权。
一般来说,再好的法令,也需要下面的官吏去执行。如果按照一般情况,下面的官员只怕还会将负担压在普通百姓身上。但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孙可望连番打虎,拿下了贪官、昏官、庸官上百人。
正是靠着这一阵的威风,下面的税吏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所以尽管今年制定的税赋有些严重,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实际上的负担远比往年轻。
整个五牛乡中,共有人口六千余人,土地七万多亩。这一轮秋收征税,无牛乡共收到了秋粮五千石,放大到整个汾阳城,今年的秋税超过四万石。
按照一般的情况,四万石粮草已经足够供养上万大军的口粮了。现在比方到处都是吃不上饭的饥民,只要手中有粮,随时随地都能征集到当兵吃饭的壮丁。
刘宣的治下五府四十九县,虽然不可能都像汾阳县一样富庶。但是今年的秋粮仍然收到了一百三十六万的粮食。这样多的粮食,足以供养四十万大军。
哪怕除开军队的俸禄,官员的官俸,刘宣用这些粮食也能扩充十万大军。
第一章出征一
过了中秋佳节之后,刘宣治下的五府四十九县马上进入最忙碌的收税当中。征税司上百大小官员官员,几百名税吏,四千税丁全部行动起来,开始在方圆千里、人口四百万的地域之内第一次大规模的征收赋税。
刘宣虽然去年已经进入山西,但是直到去年冬天,手中也只有隰州、霍州等九座城池。除了赵城,洪洞二县算是富庶之地外,其他七城都是山区小县,有些县城户口不足三千,人丁不过万人,土地不超过十万亩,根本收不上多少税赋。比如永和县城,一县之中每年也只有赋税一千六百两白银。
去年整整的一年,刘宣根本没有在山西收上来多少税收,他大部分收入都是靠抄掠乡绅支撑。靠着抄家灭族的手段,刘宣从王登库等奸商家中抄掠出一大部分饷银,再加上以前自己在陕北积存下的底子,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等打退了杨鹤的围剿大军,刘宣的实力又迎来了一轮大规模的扩充。他先拿下了太原府、汾州地区的十一座县城。然后在今年春季大规模南征,不到一个月功夫,刘宣就攻下了平阳府南部的二十九座县城。
最近几天,大军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随时准备南下出征,白旺部已经屯兵于河津县龙门渡,随时准备渡过黄河攻打韩城。张应金部已经云集在平陆县,正在征集舟船,准备难渡黄河,进入河南攻打陕州、灵宝等县城。
就连云集在平阳府的上万大军,李旭中、李自成、刘勇三部也已经全部南下,进入安邑城中。
现在整个刘宣治下的大军,已经是南重北轻的局面了。整个南部,云集着白旺、杨四宝、张应金、李旭中、李自成、刘勇六个旅的人马,加上刘宣的中军六千余人,总计三万五千余人。如果算上十七个守备营的辅兵,刘宣用来南征的兵马将超过五万余人。
而整个北方,只有李旭升一个旅五千余人,尽管他的麾下的还有十一个守备营万余人。但是面对太原府洪承畴两万精兵,整个北线的兵力还是稍微有些单薄,况且朝廷对太原府非常重视,肯定会在一两个月内大规模增兵。
九月初三,西河王府刘宣府邸。
眼见天色已晚,太阳西陲,夜幕降临。但是节堂之内仍然灯火通明。四周墙角上点着几根蜡烛,节堂里面人头攒动。
刘宣背着双手,思绪死死地盯入一幅巨大的地图当中。他揉了揉发困的双眼,对身边的李翰说道:“文恭、岳父大人,明日中军就要拔营,我一旦不在,家里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们了。大军拔营,几乎没有给你留下多少兵马,只有税丁四千、巡丁两千人。这两支兵马你们一定要抓牢,给我稳稳控制住后方的几十座县城。”
李翰见刘宣这番话非常慎重,顿时觉得身上的胆子有些沉重。因为刘宣苛待士绅、禁制土地兼并、放归奴隶等一件件政策,豪强地主无疑对他这个政权非常愤恨。
现在这一年多之所以相安无事,就是因为小小的平阳府地区,云集着刘宣六七万大军。如今大军一旦离开平阳府地区,只怕当地的豪强士绅马上又起了叛乱之心。
刘宣带着一旦离开,这些税丁、巡丁就是李翰等中枢大员唯一能依靠的军事力量,所以他或多或少也有些担心。
眼见刘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李翰整理了一下衣袖说道:“此番出征,将军如果能够获胜,平阳府这里自然一切安稳。即便是不胜不败,只要能保全大部分人马退回老营,咱们也能据险而守,以图再进。”
“如果将军一旦遭遇大的挫折,只怕五府四十九县到处都是叛乱的豪强缙绅。到时候,外有朝廷的大兵,内有多如牛毛的叛乱,咱们也肯定在这里站不住脚。”
“将军要做大事,就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事不可为,咱们还是要早作准备。”
李翰的话虽然有些不好听,他的分析也有些悲观低沉,显然并不是十分看好刘宣这一仗能够击败朝廷的全力围攻。但是他的意见还算比较中肯。
听了李翰的分析,刘宣皱了皱眉头道:“你想的这些,我这里也有过考虑。一旦大军在前方有所闪失,你马上带人通知李旭升,让他放弃晋中繁华之地,带领精兵与你汇合进入太岳山中。”
“到时候你们向东翻越太岳山,丢弃一切沉重的辎重。然后沿着潞州卫南下怀庆府,进入河南与主力一同汇合。到时候咱们全军南下,去湖广之地闹腾一番,如果实在不得已,咱们也可以南下云贵,割据一地上表称臣,以求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见刘宣将最坏的战略也考虑的清清楚楚,李翰等文官也放心了不少。
这些天他一直担心刘宣这个主帅运势太顺,难免会有些骄傲轻敌之心,见刘宣现在还是那样头脑清楚。李翰面带兴奋的说道:“只要这一次打败朝廷大军,北方之地就尽归我有,到时候咱们大军北上,攻下京城,改朝换代也就在眼前了。”
对于李翰的想法刘宣并不是非常认同,历史上李自成攻克关中,击败了明军主力,虽然一度称帝,但是也并没有建立一个稳定的朝廷。
现在刘宣的情况虽然比他稍微好一些,但是实际上的兵马也相差不大,真正的野战主力也就四万余人。即便加上二十几个守备营,再算上不堪作战的巡丁、税丁,到时候也只有七万多兵马。
一旦攻下关中,朝廷三边边军的这个庞大的负担就等于背在上了刘宣身上。一旦处置不力,就像历史上李自成一般轻敌冒进,只要稍微受些挫折,只怕就是处处背叛,四面受敌的境遇了。
这个时候,虽然距离打天下、坐龙庭只有一小步,但是处理起来还是要慎之又慎。
只要打下了关中,反正刘宣不会犯李自成的错误,轻易的招降三边的几万边军。这些人除了浪费饷银之外,根本不能起一点儿好的作用。
第二章出征二
刘宣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没有接李翰的话头。他转过头来,拍了怕额头对李昭云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明日出征,到时候自然顾不上家中了。家中金娘等女眷孩童,还请岳父大人代为看顾。”
“以前在陕北,咱们势力衰微之际,贤婿向来都是英明神武、杀伐决断。如今咱们占据半个山西,手下的兵马六七万人,贤婿反而婆婆妈妈起来。只有你在前方打了胜仗,金娘她们才能真的安稳。”李昭云摆了摆手,对刘宣的婆婆妈妈不满的说道。
“正因为咱们现在的一切来之不易,小婿才有些失去了平常心。不过岳父大人说的不错,这一次南下,咱们就是为了争天下,必要怀着破釜沉舟之心。”刘宣慢慢地敲打着马鞭,轻声说道。
刘宣转过头来,对坐在李翰、李昭云下手的冷子耀说道:“冷司长,你们征税司的秋税征收工作完成的怎样了?”
冷子耀此人本是隰州城的商户,在刘宣破城后带头从贼投奔了刘宣。这一路走来,此人也算是忠诚能干,再加上刘宣这里缺乏文官治理地方,所以被破格任命为正税司司长。
此人胆子不大,眼见刘宣发问,于是颤颤巍巍的拿出一本账册,照本宣科的答道:“从八月初二征税司开始征税,在白富贵等税总的带领下,咱们的税丁走遍了五府四十九县的每一座村镇,一共征集到了粮草七十六万石,白银四十九万两,丝绢四千匹,棉花麻布两万匹。”
眼见冷子耀还在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这些账册数据,刘宣摆了摆手打断他说道:“行了,别念了,你讲账册放在一边,我今晚大致看一看。”
因为刘宣的治下,暂时都是收取实物赋税,所以收税受到的东西肯定很杂。
他将目光绕过冷子耀,对着种衍说道:“种副司长,你今晚带队,派人将税银送往铸币司,让他们尽快化成银元。一旦化成银元,让他们马上送往军前待命。”
“这一点你要亲自盯着,我给你临时决断之权,如果谁敢在这个时候伸手,六品以下的官员由你临机处置。六品以上的官员,也给我马上看押起来,等我回来惩处。”
种衍听了刘宣的命令,马上遵令行事,带着麾下的人马前往征税司押送库银。这一次刘宣大军南征,几乎将各地的税银一扫而空,根本没有给地方上留下一分一毫。
如果地方上的官员敢于这时候对税银伸手,军情司、廉政司等刘宣的疯狗马上就会猛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粉碎。短短的一个月内,因为秋税落马的县令就有六人。
这六人中,既有今年科举的官员,也有多年前从陕北追随刘宣的老人。凡是对税银伸手的官员,无论是地位多高、功勋多大,一旦被抓住查处,刘宣这里根本毫不容情。
刘宣眯了眯眼睛,对坐在暗处的孙可望说道:“可望,最近一段时间,我让你派人盯着秋税,你抓到了多少贪官。”
“禀告大将军,八月以来,下官已经拿下了同知一人,县令六人。员外郎二人,剩下七品以下的官员大约四十余人。”
自从孙可望上任以来,已经弄出了两轮严打,落马的官员先后达到了二百人,几乎占据了官员总数的十分之一。孙可望的威名赫赫,也被下面的官员恨之入骨,称之为官屠。
对于孙可望这个廉政司司长,刘宣算是最满意的几个文官。此人在历史上留下了赫赫大名,尽管名声不好,但是此人治理地方的才能却远胜于东林党诸人。
历史上孙可望在云南,亲自制定了官绅一体纳粮、大军屯垦、惩处贪官等政策,靠着云南边陲一地,就抵抗住了占据整个华夏的满清。如果不是此人与李定国弄出了内乱,那么西南的局面还是大有可为的。
现在此人虽然年少,但是已经露出了几分名臣之态。此人胆大包天、手段激烈,算是刘宣麾下最不怕得罪人的孤臣。在他上任廉政司司长之后,连续两轮惩处贪官的大规模运动,让此人在百姓中的声望大增。
今年八月以来,孙青天的大名就已经四处传扬,甚至还传入了刘宣的耳中。下面受贪官欺凌最狠的六个县城的百姓,还自发的为他建立了生祠。一时之间,这些生祠居然还算香火旺盛。
听了孙可望已经拿下了五十余人,刘宣点了点头说道:“这段时间你干的不错,凡是到了秋税的时候,你们廉政司就该手狠一些。靠这种心狠手辣震一震下面肆无忌惮的税吏税丁,以免他们将百姓逼的造反。”
“李先生,从今天开始,那个地方给我弄出了民乱,就给我立马拿下那个地方的县令。孙可望,这一点你这里也要配合李先生,一般来说,弄出民乱的官员都是贪官,只要你们廉政司去查,肯定能查处大堆的毛病。”
听了刘宣的话,李瀚与孙可望全部点头称是。
眼见天色已晚,众人还没有吃饭,刘宣看了看沙漏,对下面的文臣说道:“天色已经晚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早些回去吃饭去吧。”
就在众人慢慢退下去之时,刘宣一拍脑袋,对外面的孙可望说道:“明天大军出征,正需要几个祭旗的脑袋,明朝的宗室藩王已经全部斩首,现在只能使用这些贪官凑数了。”
“可望。你今晚连夜辛苦一下,将这些贪官连夜押送到城东大营。记住,前往不要弄出乱子,让他们咬舌自尽。”
孙可望听见刘宣吩咐,暗自牢牢记在心中。他没有来得及吃饭,马上从后勤司将这些贪官犯人全部压起来,连夜点着火把送到了东大营之中。
为了避免这些贪官寻死觅活的自尽,孙可望还做了完全的准备,不仅将他们捆绑起来,还给他们的口中塞了棉布,以免这些人咬舌自尽,让刘宣丢了面子。
第三章出征三
刘宣送走了下面的文官,草草的吃了一口饭。此时金娘与孩儿已经入睡,刘宣也没有打扰她们娘俩,直到很晚才在书房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刘宣卯时一刻就起床更衣,在亲兵营官冯双礼的帮助下,穿戴上保暖舒适的甲胄,准备随中军一同出征。
刘宣拍了拍坚固的铠甲,对冯双礼说道:“双礼,将我的雁翎刀拿来。”
刘宣的这柄雁翎刀,已经用了两三年,此刀还是来自董家堡的库房中。这些年他已经很少亲自披甲上阵,所以这柄做工精良的腰刀也并没有损毁,一直能够使用。
虽然刘宣现在割据一方,下面的工匠也敬献了不少好刀,但是这些好刀都被他赏赐给了下面的亲兵。
在刘宣想来,如果现在还需要他自己披甲持刃身先士卒的作战,只怕局面已经败坏到了无以加复的情况了。那时候不要说手中有一柄宝刀,就是百柄、千柄也基本上起不了太大的用处了。
刘宣将雁翎刀挂在腰间,脚步轻轻地走出了房门。虽然因为今天早起,他没有与妻子睡在一间屋子,但是刘宣的书房距离卧房也仅有一墙之隔。因为他们的孩儿还小,刘宣不想将他吵醒哭闹,以免扰乱自己出征的心情。
就在刘宣悄悄地除了堂院之时,只见金娘已经站在院子门前等候了一段时间。她手中拿着一个灰色的棉布披风,温柔的给刘宣披在身上说道:“现在天已经凉了,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刘宣摸了摸金娘冰冷的小脸,拍了拍她的小手说道:“我是大军主帅,在外面自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你自己照顾好孩子,明年春天,等我打下了西安城,到时候在派人来接你过去。”
刘宣没有时间与金娘卿卿我我,他朝着妻子挥了挥手,敏捷的骑上了战马,打马挥鞭朝着城东大营奔去。
等刘宣赶到城东大营时,亲兵营、炮兵营、工兵营、宪兵营、第四旅第八营等平阳府所有的兵马已经全部向东大营汇集。
刘宣在军中巡视了片刻,等太阳从东方露头,士卒吃完了干粮,他才下令下面的士兵整队列阵、誓师出兵。
刘宣看了看东方的太阳,感觉到吉时已到,于是努了努嘴道:“给我将人犯全部带上来。”
“自古大军征伐,需要人头祭旗。朱明宗室的藩王早已经被咱们砍了脑袋,这一次就拿这些贪官污吏凑数。”
“刘某人乱世起兵,虽是为了活命生存,但是也想让天下大同,给大家一个公平、公道、安全的世界。咱们起兵打天下,不仅是为了饷银荣华,也是为了世道的公平公正。”
“咱们从陕北起兵,到现在已经三年,三年来咱们纵横晋陕二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现在已经割据五府四十九县,半个晋省。哪怕是你们这些参军不到半年的小兵,都分到了十亩水田,想要保住这份土地,就需要跟随老子打败官军。只有打败了来犯的官军,你们手中的田土才能安稳。”
“不然的话,等缙绅老爷的还乡团一来,大家不仅保不住田土妻儿,只怕就连这五尺的身子,也将死于非命。”
等刘宣说完了这一番鼓动人心的话,只见孙可望已经将人犯全部押上了校场。
这一批犯人,大约四十余人,都是最近落马的贪官。这些人中,几乎都有妻小牵累,所以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他们也不敢出言辱骂刘宣,只是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
刘宣厌恶的看了这些贪官一眼,厉声喝道:“老子给你们发的官俸微薄吗?难道还不够官老爷们大手大脚过日子,明太祖给一县县令每年不过二十几两银子,抓到贪官后尚且要剥皮实草。”
“刘某人自问不如明太祖手狠,也不想让你们死的痛苦。你们这些贪官昏官,除了后代不能参加科举当官外,老子也不会株连你们的家族。”
“你们也不要哭闹,今天,你们这些王八蛋都非死不可了。”
“来人,吉时已到,马上行刑。”
刘宣一声令下,只见几十个刀斧手快步上前,手起刀落就将这些无耻贪官全部砍头。
一刻钟之后,孙可望叫人准备托盘,将这些贪官的首级给刘宣盛了上来。对于这种血淋淋的脑袋,刘宣只觉得一阵厌烦,他挥了挥手下令道:“将这些脑袋挂在长杆上,在军中巡视一圈,用来威慑士卒。”
刘宣指了指站在下手远处的宪兵营营官何金章说道:“何营官,你带人下去通传各营军法官,让他们在出征之前,连续宣读三次军纪。大军出征,谁敢违反军纪,定斩不饶。”
自从刘宣在灵石县坚壁清野以来,下面各营的军纪就越来越难以管束。尤其是参与屠杀的几个营,这半年来,**、杀人之类的恶性军纪事件发生了不下上百起。
所幸刘宣头脑清楚,知道军纪是一支军队战斗力的根源。在他的大力支持下,各营的军法官手段严厉,将这些违反军纪的士卒全部砍头。
这些违反军纪的士卒,大部分都是陕北过来的老兵,他们经过两三年的战争,已经算是这支军队的骨干。就是这样的老兵,刘宣也没有丝毫容情,用他们的头颅来杀鸡儆猴。
不仅如此,这半年来刘宣还改革了一部分军制,增加了军法官的权力范围。从四月开始,刘宣就开始给下面的士卒发放军饷,他还使用多种手段,为年纪大的单身士卒娶上了本地婆娘。
最底层的小兵,只要有家族妻儿牵绊,才容易遵守军规军纪。刘宣也正是通过这种手段,才好不容易将士兵的军纪从新维护下来。
何金章因为地位不高,与刘宣的距离也比较远。刘宣下达的军令,他也有些听不清楚。此人颇为正直负责,壮着胆子向刘宣说道:“大将军,下官有些耳聋,您的军令下官没有听清楚。”
对于何金章负责任的态度,刘宣自然不会打压。他从新复述了一遍命令,对何金章挥了挥手说道:“何营官,快快去吧。”
第四章出征四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各营的军法官将军纪宣读了三遍之后。刘宣从怀中掏出一封檄文,照本宣科的念道:“替天行道、澄清川岳,大将军刘宣喻。
本将起兵三载,旬月之间,连破一府二州三十县。大兵所出,攻无不克、战无不取。
去岁以来,巡抚岳和声、副将张应昌、参将李卑、游击刘光祚、李英华等先后死于阵中。总督杨鹤、小丑挑梁,集五镇十数万大军来攻,不足两月,贼军溃败千里、死伤无算、狼狈狂奔、逃亡京城。
明朝太祖,本是淮右布衣,起兵伐元,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有救民于水火之功。然明太祖以下,历十六代、二百六十载。时至今日、气数已尽矣。
明皇崇祯、继位三载、贪婪刻暴、严刑重敛,民不堪命。行事惨苛,荼毒众生。历观古今,无道之徒,贪残酷烈,以今朝最甚。现今陕北糜烂,北地残破凋零、天灾人祸不断,皆怨此无道昏君。
本将起兵、伐无道、举义旗、大军过后,秋毫无犯。
此次出征,所过州县士民照常乐业。军民人等,各宜投册归顺,免遭兵祸。天兵临城,玉石俱焚,毋遗后悔。
所有倡首逆臣、附逆缙绅,自当搜解讯办,以警效尤。其余胁从附乱之人,果能自新,一律免死。
至于市居良民,不甘附逆,困陷城中无力自拔者,如有损伤,亦当从优抚恤。
仰尔军民人等,各安生业,勿得惊惶自扰。
凡我军士,如有借故滋扰,株连良民,及其他淫掠不法情事者,各营将校,务须从严查办,赔偿损害。
如有处理不公处,本将必执法以绳,决无姑息。但能杀王府、乡绅,封府库以待,则秋毫无犯。”
这一封檄文,都是刘宣亲手所写,并没有让文采过人的李翰之辈代写润色。此文虽然半文半白,远远称不上文才过人,但是也有一番动人心魄的气势。尤其是刘宣直骂崇祯皇帝的文字,更是显得大逆不道、不留有一点儿退路。
等刘宣念完了这一封檄文,他对着身边的秘书处处长程皓说道:“你让人将这份檄文抄写几份,等攻破城池,就将此文张贴在城墙之上,晓谕各地百姓。”
程皓接过这份檄文,双手之间还有些抖动。历朝以来,虽然各种檄文不少,但是敢于当面辱骂皇帝的文字,还是少之又少。除了骆宾王辱骂武则天的那篇《讨武檄文》外,刘宣这一片檄文算是言语最直接的。
程皓本来还有家族牵绊,心中并不敢抄写这篇檄文。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选边站,如果稍微有些迟疑,只怕马上就会刀斧加身了。毕竟朝廷可以杀人,大将军刘宣的刀把子也同样可以杀人。
想道这里,程皓身子有些抖动的接过这篇檄文,同秘书处的五六位文书抄写了十几份。等刘宣宣誓之后,马上下令大军拔营。
这一次出征,先头部队早已经离开,刘宣的中军算是最后一批主力军。除了野战主力之外,还有十几个守备营已经开始分批向南调动。
刘宣的中军,现在共有亲兵一营,炮兵两营、宪兵一营、工兵一营。此外还有贴身卫士三百余人,再加上李自成麾下的第八营刘宗敏营,总共不下于七千五百大军。
大军行军,速度上当然不可能太快,哪怕刘宣麾下中军已经算是精兵,还有不少的驮马畜生运送辎重。即便是在境内行军,沿路的补给比较充足,还有一些兵站可以驻营,刘宣这支大军的行军速度也就不超过每日八十里路程。
因为一路上在境内行军,沿路都有兵站,所以刘宣并没有征发民夫随军行动。大的兵站中,不仅有粮草饮水,还有柴火营房,能够极大地减轻士卒的负担,让刘宣麾下的大军快速调动。
整个刘宣治下的五府四十九县,现在也只建设了汾阳、灵石、霍州、临汾、曲沃、安邑、河津、平陆八大兵站。这八大兵站,每一个兵站之内的存粮都超过两万石。
除了这八大兵站之外,沿着官道的县城还建设了一些小型兵站。但是小型兵站的存粮很少,只有不到两千石,只能提供大军十天的口粮。
一个士兵行军打仗,除了必备的兵器之外,还需要背负七天的口粮。此外还有雨具一套、棉被一套、棉衣一身、餐具一套、匕首火镰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另外还需要分开背负扎营的帐篷。这些辎重全部加起来,已经不下于五六十斤。
背着五六十斤的东西,哪怕一路上有兵站补充,减少了扎营这一项巨大的工程,刘宣麾下的士兵每日行军的距离也快不了多少。即便是最精锐的几个步兵营,长途行军的距离每日也不超过六十里。
刘宣在亲兵营骑士严密的保护下,在中军随着大军行动。这一路上,刘宣的中军不快不慢的向南前进,终于到了黄昏之时,才赶到了曲沃大营。
曲沃县城的百姓因为与刘宣的大军结下了血仇,所以哪怕是兵力在吃紧,曲沃城中也留守着一营士兵。几个月前,路恭麾下的第十五营就驻扎在这里。
后来因为军情调动,路恭的野战主力离开了曲沃县城。路恭部一离开,刘宣马上成立了曲沃守备营。这个营的士兵,几乎不招收当地百姓。
尽管后来刘宣赈济灾民,收拢了一部分人心,但是曲沃城的一部分百姓对刘宣这支军队还是满怀怨恨。仅仅半年时间,曲沃知县牛弘毅就处置了十几起因为怨望之罪引发的民乱。在上面的严令下,杨弘毅毫不手软,砍杀了上百人头,才压住了这股邪风。
因为曲沃县人心不附,所以刘宣并没有驻扎在舒服的县城,而是与寻常的士兵一样,驻扎在简易的兵站营房当中。
大军在曲沃县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此地,向安邑行军。
此时的安邑城,几乎成了一个大军营。李旭中、李自成、张应金、刘勇四个旅的大军两万人云集在城中。
第五章出征五
刘宣率领中军大部赶到安邑城之后,马上下令下面的个员将校前来参加军议。此时的安邑城中,不仅有张虎成这种中枢大员,还有第四旅李自成、第三旅李旭中、第五旅张应金、骑兵旅刘勇四名大将。此外、后勤司种平、武备司贾绍元、军医处处长冯吉仁三人也前来旁听。
刘宣展开一幅中原地图,对下面的众将说道:“如今咱们的兵马分为四部,其中第一旅李旭升位于晋中、主要兵力集中在清源、交城一线。除了两个骑兵营、两个步兵营野战主力外,此外还有是一个守备营配合作战。北线的局势现在全靠小李将军支撑。”
“其二白旺所部第二旅已经南下河津,隰州府现在仅有一个守备营把守。如果官军前来攻打,总部打算彻底放弃隰州十县,将主要防线设立在吕梁山一线。”
“大家都知道隰州十县都是山区县,总人口也就不足二十万人。这片地区县城虽多,地方虽大,但是对咱们的重要性,还比不上洪洞、临汾、安邑、解州任意一个县城。”
“杨四宝第六旅屯兵平陆县,准备当做偏师渡河进入河南境内,为咱们拖住一部分朝廷大军。”
“大军的主力中军五个营、四个旅十六个营,总计二十一个营两万五千人屯兵安邑城,除此之外,还有配合咱们作战的辅兵两万余人。”
“咱们主要的对手,就是陕西巡抚刘广生标营三千人、陕西总兵王承恩部五千人。此外还有参将艾万年部三千余人,游击猛如虎所部两千余人。”
“因为咱们这一个月严防密探,对岸的官军对咱们的情况并不清楚。猛虎如、艾万年二部还屯兵在延长、宜川等县,严防死守老对手白旺。”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家有何看法,就当着我的面议一议。”
听刘宣介绍完敌我双方的大致情况,这四个旅长中能力最出众的李自成当先谈道:“大将军,咱们虽然布下了两路疑兵,但是还是要兵贵神速,迅速渡过黄河进入关中。朝廷虽然现在在关中、晋中还处于弱势,但是从长远来看,朝廷的力量还是远超我们。只有轻取关中,有山河之险要,咱们才能抵抗朝廷的大军。”
李自成经过两三年的带兵历练,现在已经表现出了一定的才能。他说的这些话已经算是战略上的考虑了。
刘勇在诸人中对官军最为了解,听了李自成这番话,他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李旅长所言极是,按照军情司传回来的探报,官军已经开始调动。八月初六,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曹文诏、左良玉、祖宽等关宁军已经奉命南下,不知道是沿着井陉寿阳一线去太原,还是从京师南下河南从横曲、平陆等中条山南部攻打我们。”
“如果咱们要动手,定要在官军大规模用兵前打败刘广生,攻下西安城。不然前有坚城、后有大军,咱们就会处在进退失据的局面。到时候大好局面毁于一旦,还不如按兵不动。毕竟现在咱们已经有太岳、吕梁、黄河、中条等险要之地保护。靠着四万精兵、三万守备营,未必就不能保住地盘,阻挡住朝廷的大军。”
除了刘勇、李自成二人较有远见外,剩下两个旅长李旭中、张应金只是中人之姿,才能一般之人。二人也没有什么的好的建议,于是刘宣掉转过头,对军中的二号人物张虎成问道:“张将军如何看?”
“咱们现在屯兵安邑城,距离蒲州不过一百七十里,哪怕是寻常行军,也不过三日的路程。大军渡河,定要当心官军半渡而击,咱们现在兵马五万人,决策之时更要慎之又慎。”
“现在李东华麾下的水军营已经开始为大军运送粮草,这个营编练了已经八个月时间,战斗了也算是合格。不如使用水军偷渡,在对岸立下水寨,只要水寨不失,咱们就能源源不断的过河。”
“这也是个办法,李东华来了没有?让他马上到大营来一趟。”
刘宣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对外面的传令官说道。
李东华本是天津人士,在落草之前家中就经营海船,也算是通晓水战。此人后来在吕梁山落草,刘宣进入山西后前来投奔,因为作战勇武,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被简拔为哨长,在攻打曲沃县城的苦战中立过大功。
正是因为这一战,此人上达天听,被刘宣记在心中。这个时候,因为刘宣攻破晋中十县,朝廷水师游击李英华部的水军也投降了刘宣。除了官军游击李英华横刀自尽外,这股人马也基本上完整的落到了刘宣手中。
刘宣得到这股水师后,也对这只水军比较重视,他将这支人马全部收编,调入了一部分骨干编练了水师营。
这个水师营虽然人数减少了不少,现在只有一千五百余人,比以前少了一半。但是营中的武备、战舰却大大的提升了不少,刘宣裁汰了残破的渔船、渡船,打造了正规的军舰。如楼船、蒙冲、斗舰、海鹘、走舸、游艇之类各式各样的军舰一应俱全。
除此之外,刘宣还花费了极大地力气将埋藏在吕梁山以东的二十门河防炮运了回来,装备了崭新的水军。
这只水军,现在共有大船十二艘,小船六十艘。总共装备千斤佛郎机大炮三十门,虎蹲炮二百多门,论起齐射的火力,还超过了刘宣中军两个炮兵营。
虽然装备精良,但是这支水军在刘宣军中还是地位较低。除了营官李东华地位较低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立下让人信服的战功。
水师成军之后,只赶上了南征之战,但是南征之战刘宣摧枯拉朽般的击破了平阳府明军,这只崭新的水军除了运送粮草之外,并没有立下任何功勋。
传令官一路小跑,在水寨中找到了水军营官李东华,李东华眼见大将军召见,知道马上就是水军立功显威的时候,于是信心十足的来到了中军大营。
第六章出征六
中军大帐,刘宣高居上首,其下坐着两排军中重将。按照李东华的地位,在营官之中也是最后落座的几人,到了这种能够决定三军命运的地方,李东华不由得有些惶急,心中打好的腹稿也有些散乱。
刘宣见李东华进门,客气的说道:“水军李营官到了,双礼,让人给李营官搬个凳子,坐下说话。”
冯双礼上前几步,从大帐之外办了一个凳子,递给了站在最下手的李东华,然后一言不发仿佛阴影一样退后到刘宣身侧。李东华接过矮凳,谢过了刘宣的厚爱,压住了慌乱的心情,稳稳当当的敬陪末座。
刘宣指了指李东华说道:“李营官,水军训练十个月,一直也没有扬名立功的机会。这一次大军准备过河,正是水军大展宏图的时机,我且问你,这一次接应大军过河,你有几分把握。”
眼见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李东华气势十足的答道:“回禀大将军,这十几天来,水军已经派遣哨船在黄河两岸打探过几次。沿着谏水进入黄河河道,向北逆水行舟五里之处,就能逆水进入渭河流域。”
“依照末将这十几天的打探,对岸的官军根本没有正规的水师。其麾下的水军,皆是裹挟而来的壮丁,所用的船只也是简陋松散的渔船、渡船。按照末将水师现在的战力,在江河之上,对岸的官军并不是末将的对手。”
“现在唯一的劣势就是水师人数较少,如果单独立寨恐怕站不住阵脚,毕竟官军在潼关到大庆关一线都驻有重兵,仅仅依靠水军一千五百人,只怕也守不住水寨。”
刘宣见李东华自信满满,看起来很有把握,于是笑了笑说道:“人手方面你不用担心,我让张应金率领三个营配合你作战。只要你能攻破河防、立下水寨,守寨的任务就由张应金负责,这样一来,你觉得如何。”
“水军所辖船只较少,除了水军的士卒之外,一次性只能携带八百步兵。如果张旅长三个营一起过河,只怕马上就需要征集渡船、渔船,以便配合大军行动。”
听了李东华此话,刘宣向坐在下面的解州知府胡宽问道:“胡知府,你派人马上配合将士征集渡船、渔船。我给你三日时间,定要给我征集上百艘船只,这是军令,你让下面的衙役、税丁、巡丁尽全力配合。如果在你这里出了篓子,到时候板子就会打到你这个知府头上。”
“李营官、三日之后。等征集到了船只,水军就从谏水,强攻赵渡镇,然后立下水寨,接应大军渡过黄河。”
胡宽、李东华二人见刘宣已经下达了军令,纷纷拱手应诺、立下了军令状。
三日之后、卯时一刻、谏水水寨大营。
李东华、胡宽、张应金三人坐在大帐之内。胡宽身为文官,虽然地位最高,但是却坐在下首。这正是因为在大军征伐之中,胡宽这个文官只是出于从属地位的缘故。
胡宽掏出一叠账册,对身边的李东华、张应金二人说道:“二位将军、本府在大将军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三日之内。征集渡船百艘以供军用。从今日清晨开始,本官共征用了渡船六十六艘、渔船二百余艘,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了军令。现在船只都在外面,还请二位将军清点一番,签字画押好让本官前去大将军那里缴令。”
这三天来,胡宽为了完成军令,每天跟在下面的衙役、税丁后面忙个不停,在他不近人情的严令下,才从安邑、解州、蒲州等靠近河流的县城征集到了足够的渡船。这一次他虽然在大将军刘宣面前拔了头筹,但是在下面的渔夫、船夫眼中,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残暴之徒。
面对军令,李东华、张应金二人不敢怠慢,马上清点了渡船,完事后还签下了文书。
胡宽将文书收起来,朝着张应金问道:“张旅长,本官最近几天忙的脚不沾地,连续三日也没回安邑城中。听说大将军已经从安邑城拔营,不知道现在大将军驻扎在那座城池。”
“大将军三日前离开安邑,因为距离敌军已经不远,这几天行军的速度较慢,直到昨日,才赶到了蒲州城。如果胡大人要找大将军,就应该去蒲州大营。”
虽然因为文武殊途,二人交往很少,但是张应金此人却非常敬重读书人。对于文官胡宽,张应金远比李东华表现的更加尊敬。他拱了拱手,和善的说道。
“如此也好,大将军那里万事繁杂,也确实需要下官这等地方官协助。咱们现在正是打天下的时候,文武之间正应该和衷共济、互相配合。”
“胡大人说的极是,我们二部清点整顿之后,也将赶往蒲州,不如胡大人到时候与我们顺路,一同前往蒲州城中。”张应金见胡宽就要前往蒲州,正好与他们顺路,于是出言邀请道。
“本官下面还有几百人税丁、衙役,也实在不好烦劳两位将军。等本府将这些人遣送回安邑城后,只怕延误了大军的行程。”胡宽朝着张应金、李东华二人拱了拱手,骑上了战马,在十几个骑兵的保护下,奔出了谏水大营。
因为刘宣本人讨厌官轿,所以他严令下面的官员乘坐轿子。无论文武官员,全部骑马出行。即便不能骑马,也要骑驴、坐马车。胡宽本是底层的读书人,还没有养成官老爷那种骑不得马、走不动路的臭毛病。
等胡宽打马离去,李东华、张应金二部马上整顿队伍,登上船只,快速驶向了蒲州大营。
谏水水寨距离蒲州大营只有百余里,因为顺流而下,半日之间李东华、张应金二部就赶到了蒲州城。
在大军昨日赶到蒲州时,刘宣就扎下了水营,所以李东华的水军节省下了的大量的工作,直接进驻了水寨之中。
二将向刘宣缴令之后,眼见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今天也不可能继续发兵,于是双双回营,等待第二天的清晨。
第七章出征七
清晨的秋雾笼罩在清澈见底的河面之上,三十丈之外就看不见人影。因为大雾的关系,水军的船只也不好分清楚敌我,所以李东华的水军也不敢随意发兵。直到午时一刻,大军才开拔出营,朝着黄河对岸进攻。
此时大雾已经散尽,赵渡镇的官军营寨也若隐若现,李东华大手一挥下令道:“各船整队,大军出营。”
随着李东华一声令下,水军的几百艘船只开始排成阵列前行。不到半个时辰,船队就已经越过了江心。
船队之中、除了哨船、鹰船、苍山船等轻型船只之外,还有大型的楼船、福船共十艘。
李东华指挥的几百艘船只,虽然似模似样,但是他实际上却好无经验可言。他虽然指挥过一哨步兵,但是之所以能当上这个水师营官,其实也是赶鸭子上架,刘宣麾下实在无人可用罢了。
所幸官军的指挥更加糟糕,整个陕西官府之中,根本没有水师可言,所有的水军都是征集的渔船、渡船。就连船上的水手,也是拉起来的壮丁。
李东华没有坐在高大的楼船上享福,而是在前阵的连环船上督阵。连环船是一种轻型的船只,长度大约在四丈左右,其外形形似一船,实际上却是两船相连。
其中前船占三分之一,后船占三分之二,中间用两根铁环相连。前船有撞角、须钉多个,上载火球、神烟、神沙、毒火,并有火铳,后船安桨载乘士兵。
战时顺风直驶敌阵,前船钉于敌船上,并点燃各种火器,同时解脱铁环,等待前船燃放起冲天大火,将敌船彻底烧毁。这种战船,实际上非常适合对付大型敌船,但是这一次李东华的对手,都是弱小的渔船,所以李东华乘坐的这艘连环船也几乎毫无作用。
中国古代的水战,最重视的就是火攻,根据火攻制造的武备多如牛毛,这种连环船也只是其中的一种。实际上此时火炮已经开始了快速的发展,舰炮的威力也越来越大,对战舰的威胁也日渐严重。
早在一百多年前,西方已经开始了改变人类历史的大航海时代。无论是早期的葡萄牙、西班牙,还是后期加入的荷兰、英格兰,都在慢慢改变水战的方式。将传统的肉搏登船改为远距离炮战决胜。
而刘宣这支小小的水师当中,虽然装备了不少火炮,但是传统的水战思想还是非常严重。因为刘宣本人不懂水军,再加上北方明军水师非常弱小,所以刘宣也没有插手,一直由李东华等半吊子水军军官统领。
李东华从腰间掏出一柄少见的千里镜,这种单筒的望远镜已经从西方殖民者手中传入了东南沿海地区。哪怕是北方边军,也流入了一些,但是却非常少见。
刘宣军中,除了旅长以上的军官外,只有少数资深营官配备了这种望远镜。李东华仔细看了看前方的敌情,大声下令道:“哨船一队、鹰船一队,上前接敌。”
连环船上旗胜招展,旗手不停地连续打出信号。随着李东华一声令下,只见一队哨船、一队鹰船仿若离铉之箭,迅速的朝着官军水军前进。
哨船、鹰船都是吃水最浅的小船,长度一般不超过三丈,船上的兵丁也不过十人,上面装备虎蹲炮两门,鸟铳五杆,水手十一人。
这种小船,如果在真正的海战中只能充当纵火船一样的炮灰。但是在黄河之上,面对几乎没有多少火器的渔船,渡船。这一队队小船仿佛勇猛的虎狼,猎杀着一个个弱小的敌人。
水军的组织与步兵不同,这些哨船、鹰船共二十艘,总计编为一个哨、两个队。其中一队下辖十艘小船,总计有虎蹲炮二十门、军士百余人。
这个哨的哨长名叫何金龙,本是官军水师把总,从杨鹤退兵,水师战败后,此人跟随大部分水军投降了刘宣。因为刘宣缺乏水军骨干,这批官军降将也几乎原封不动的编入新军。
何金龙本是汾州太湖水匪,被李英华从江南调入杨鹤水军。在整个水师营中,此人也算是最熟知水战的几人。
两军的船只越来越接近,何金龙看了看对岸的渔船,冷笑的下令道:“在接近一点儿,等不足五十步,船头虎蹲炮一起开火。再进十步火铳齐发,然后持刀接舷,杀散敌军。”
何金龙大致测量了一下距离,猛地下令道:“开炮!”
他的嗓门极大,还没有等旗手将命令传出,附近的几艘船就听见了哨长的命令。等令旗传来,只见二十艘哨船一字排开,二十门船头虎蹲炮猛地发出一股巨雷般的响声。
虎蹲炮发射的散弹,虽然威力较弱,射程较短,但是数量却极为不少,每一门虎蹲炮都能发射三百枚散弹。这一枚枚散弹,从江面上呈扇形一扫而过。
顿时有三四艘渔船被当场命中,这种渔船基本上没有多少防护之力。只听见“砰、砰、砰。”一阵声响,站在甲板上指挥的何金龙亲眼看见十几名官军水手落入水中。
最倒霉的两艘渔船,船上的水手几乎全部被扫落水中。失去了水手的操纵,顿时有两三艘渔船失去了控制,在水中不停的旋转。
“炮手快快清理炮膛,趁着距离还远再发射一轮火炮。火铳手装弹准备,距离二十步之内齐放火铳。”眼见两军距离已经非常近,何金龙连忙下令。
轰隆隆
一声声炮响从新响起,这一轮火炮因为距离更近,射击的效果也更加惊人,短短的一瞬之间,就击中了七八艘敌船。虎蹲炮虽然威力较弱,哪怕是最弱小的渔船,也不可能被这种火炮打沉。但是这种轻便的火炮,却能有效的杀伤甲板上的士卒,尤其是水师的将士、几乎很少装备铁甲,更不可能抵挡住这一轮炮击。
连续两轮攻击,被何金龙打的落水的渔夫就超过了三十余人。这些渔夫、本就不是精锐的士兵,现在出现了伤亡,顿时惊慌失措,他们不理会后面的督战的士兵,顿时驾驶者渔船四处逃命而去。
第八章出征八
“火铳手准备,快快举枪、放!”何金龙眼见敌船已经距离不足二十步远,急忙下令船上的火铳手击发火铳。
即便在摇晃的船头上,火铳手射击的准头更加糟糕,但是在二十步之内,这些火铳手或多或少还是击中了一些官军。
官军的水师都是征集的壮丁,既没有战斗热情也没有战争技能。他们并不是傻瓜。此时本方明显大势已去,再战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象征性的抵抗一番便或逃或降,一哄而散逃亡一空。剩下的小部分渔夫,眼见不可能逃走,也放弃了操船,一排排的跪倒在甲板之上。
站在连环船之上指挥全局的李东华看着一排排跪地的俘虏,心中的底气顿时超过了十成。李东华此人颇为机敏,连声下令道:“降则免死,抵抗者定斩不饶,绝不宽宥。”
李东华马上让船上的士卒一同呼喊,此时一些机灵的军官也马上连声呼应,不到片刻时间,只见几百艘船只上的几千名士兵同时喊道“降则免死,抵抗者定斩不饶,绝不宽宥。”
这一声声呼喊仿佛排山倒海一般,将官军水师早已经虚弱的军心震得连翻晃动。
很快,这些拉起来的壮丁就成建制的开始逃亡,两军几乎没怎么接阵,这些渔船、渡船就逃散一空。
列在阵后督战的督战队见情况不妙,马上划桨扬帆退了回去,逃亡进入水寨之中。
赵渡镇的渡口几乎一马平川,毫无险要可守。官军虽然在赵渡镇设有水寨,但是水寨中的重炮并不能完全封锁十几里远的江面。
此时大雾早已经消散,再加上没有了自己一方的水军独挡射界,水寨中的十门红夷炮终于开始发威。虽然这十门红夷炮只是官府自己铸造的山寨货,但是威力也远超佛郎机。
这十门红衣趴发射的炮弹超过十几斤,只要击中了河中的船只,马上就会留下一个大窟窿。
炮声隆隆,李东华站在甲板之上的船头,只听见一阵尖锐的声响,炮弹一片通红从李东华头顶飞过,十几斤重的炮弹摩擦着空气,发出的声响非常难听。
李东华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耳朵,随着他回头望去,只见一艘三层高的楼船被七八枚炮弹击中。其中一枚当场射中吃水线之下的船舷,留下了一个二尺宽的大洞。大量的河水顺着大洞进入船中,不到一刻钟时间,这艘巨大的楼船就有些倾斜,船上的上百名士卒只能慌乱的跳入水中,等待其他船只的救援。
这一艘楼船看上去最高大威猛,也是李东华选择的旗舰。因为他太想立功,所以才将这艘船让给了旅长张应金。没想到官军的这一轮火炮,运气居然如此精准,居然直接击中了水军的旗舰。
张应金身为一旅之长、正四品官员、在刘宣军中的地位远超李东华本人。如果张应金有什么闪失,哪怕李东华立下再大的战功,战后也肯定会被追究责任。
眼看旗舰运气糟糕到了极点,仅仅被两轮炮击就射中了要害,浸入河水倾斜沉没。李东华不由得苦笑的摇了摇头,刘宣麾下水军的这些船只,实际上兵不合格,采用的木料也是一般用料,所以才如此脆弱。
“这一战之后,一定要提醒大将军建造好船,哪怕只建造一艘两艘,也要用料考究、坚固耐用。”李东华思绪不由得一转、心中暗暗想到。
这时,又一轮火炮朝着李东华射来,他只觉得船身一阵晃动,李东华奋力站稳了身子,回头一看,只见炮弹射中了后甲板,然后弹射跳入河水之中。
李东华闭上了双眼,完全无视后面伤兵的鬼哭狼嚎,他愤怒的握紧了拳头,大声下令道:“快准备火船,水寨不能移动,咱们马上火攻,彻底烧毁这座军寨。”
古代水战,最重要的就是火攻、火药包、火箭、火球、神烟、神沙、毒火、猛火油柜、神火飞鸦、百虎齐奔等火攻武器已经大规模装备在舰船之上了。
眼见李东华下达了火攻的军令,下面的各艘船只马上开始点燃火箭,将一支支火箭射入水寨当中。
李东华看见火箭大部分都射入水中,对于烧毁水寨效果不佳,于是马上改变了军令道:“连环舟、子母船马上出动,给我冲入水寨当中,将这个恼人的水寨焚烧干净。”
水军当中,除了两队哨船、两队鹰船之外,还有两队子母船,一队连环船、一队苍山船、一队楼船。
其中楼船算是大船,苍山船算是中型船只,剩下的连环舟、子母船、鹰船、哨船都是小型船只。其中连环舟、子母船都是专门用来火攻的攻击型舰船。
子母船长三到四丈,前面二丈,后面一丈五,只有两边舷板,里面完全中空。在中空之处放一小船,上有盖板,有四面桨可以划动,用绳索与母船绑在一起。
母船上面盛放着大量的柴火猛油,火药火线。每当战时,母船迅速抵近敌船,牢牢地钉在一起,点燃母船后,船上的士卒就能乘坐子船迅速逃离火场之中。
连环舟、子母船都是专门用来焚毁大船巨舰的火攻船,烧毁不能移动的水寨也算是大材小用。
在李东华严令之下,二十艘火攻船自先后冲入水寨之中。紧接着水军的士卒马上点燃了火油、火柴。
片刻之间,借着一股股猛烈的西风,赵渡镇的官军水寨也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水战之中,最害怕火攻,把守水寨的官军虽然也算骁勇,但是面临水火无情的局面,还是不可能坚守下去。
眼见大火不可能扑灭,官军水寨守将臧鸿福当机立断,趁着还能掌控住军队,马上撤出了水寨之中。
到了这一步,官军彻底失去了半渡而击的能力,李东华麾下的水军虽然失去了十几艘军舰,损失了上百名水军,但是已经完成了大半任务,后面的战争,已经是随军的张应金所部的任务了。
第九章出征九(求订阅、求收藏)
轻松击败了官军水军,焚毁了赵渡镇的水寨,伤亡还控制在了百人之内。除了第五旅张应金落水生死不明之外,李东华这一仗打的极为漂亮,算是立下了水军建军以来的第一功。
尽管李东华打了胜仗,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因为张应金身为刘宣麾下的七个旅长之一,如果在此战发生了意外,李东华这个水师营官也会因此被牵累。
“你们快驾驶小船,看看张旅长救上来了没有,一有消息。片刻不得耽误马上前来报信。”李东华指了指身边的亲兵说道,他的声音有些急切,仿佛用力压抑着心中的担忧。
他身边的亲兵都是李东华的亲信,知道这项工作关系到上官的前程。这些人不敢怠慢,放下小船,分散行动去即将沉没的楼船处寻找张应金。
李东华一边等待消息,一边看着自己这支水师大军。因为打了胜仗,他麾下的水师官兵顿时放松了不少,一些人已经开始肆意庆祝,准备领取大将军的赏银。李东华见军阵已经有些散乱,连续打出信号旗,让麾下的船只列阵整顿。
就在李东华因为等待消息弄得七上八下之际,一阵阵欢呼声忽然从后面传来,李东华瞪着眼睛,双耳奋力抽动,只听见隐隐呼呼的一阵声音。
“张将爷无恙、张将爷无恙、张将爷无恙。”
听到这个好消息,李东华脸色一变,露出了几分笑意说道:“这一次真是天降鸿福,让咱们水营立下了全功。快!给我掉头划船,看看张将军的情况到底如何,现在没有见面,咱老李也有些不放心。”
在船工的奋力划桨声中,李东华很快见到了狼狈不堪的张应金。张应金虽然最早乘坐小舟下船,但是因为他不识水性。心慌意乱之中掉落入水中。幸亏随行的水军奋力救援,用绳索将张旅长拉了上来,才让他保全了一条小命。
李东华将张应金接上了高大的楼船,他看了看张应金满脸青紫,看上去吸入了不少河水导致不能清醒。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工呼吸的办法,李东华只能使用自己的土办法,他用力挤压拍打张应金的胸膛肚皮,勉强挤压出一些积水,一边马上让随军的大夫马上救治张大人。
在李东华与随军医生的权利救治之下,张应金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刚刚恢复了意识,就发现现在还是战时的紧急状态之中。现在他这种虚弱不堪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指挥作战。于是在万不得已之下,他任命了麾下的营官张应年指挥作战。
张应金麾下四个营。除了新编营营官王庆成贺九成资历较浅外、剩下的二营梁绍、五营张应年、十四营秦风三人都是资历较深的陕北老人。
这些人担任主力营营官的职务都不算很长,大部分都是借着上一次大规模扩军的时机升任了主力营营官。在这三人之中,梁绍的战功更大,毕竟他长时间跟随张虎成作战,现在也是五旅主力第二营的营官。
按照一般公平的规矩,接替张应金指挥作战的应该是梁绍这个主力营营官。但是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张应年是旅长张应金的同族兄弟,是张应金在军中最大的亲信。
这个明显立功的机会,张应金明显取了私心,将这个出头扬名的机会给了他的兄弟张应年。
随着楼船上令旗信号传来,后面运输步兵的渔船、渡船也逐渐接收到了中军的号令。看见了对于这个号令,第二营营官梁绍顿时脸色铁青。
虽然他十分想登上旗舰质问张应金本人,但是以他城府颇深的性子,还是将心头的怒火压了下来。他狠狠地朝着楼船旗舰方瞪了一眼,心中暗暗想道:“好个混天王,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到时候有你求我老梁的时候。”
虽然梁绍怒火冲天,被人挤占了这个难得的出头立功的机会。但是刘宣军中军法严名,他并不敢以身试法,违背张应金的军令。
这个时候,他只能压住心头怒火,听从张应年指挥,打好这一仗,捞取向上爬的资本。
就在梁绍将冲天怒气压在心中时,眼见指挥全军渡河击败官军的好事轮在自己手里。张应年本人却万分高兴,他的战功比不上梁绍,官职之上也稍处略势,毕竟梁绍麾下的第二营是张虎成的老骨干,也是全军步兵中战斗力最强横的四个主力营。
这个时候,他能轮到这个职务,全靠自己的兄长张应金。看现在这个情况,张应金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要自己这次立下了大功,将名字记在大将军心中,在众多营官之中就先拔头筹,以后扩军的时候也能优先得到提升。
张应年信心满满,开始指挥船上的士卒开始整队,准备下船作战、最好能一举击破对岸的官军。
对岸的官军,现在还没有从混乱中清醒。这一股官军虽然号称一万,实际上只有四千兵额,剩下的兵额早已经被各级武将文官吃了空饷。
这四千人中,其中两千都是征发的黄河岸边的渔民,剩下的一千也是潼关卫的卫所兵。真正的能打仗的军队,只有游击将军臧鸿福麾下的千余人。
臧鸿福本是九边老军,先后历任延绥、宁夏、陕西三镇。此人也算是一个合格的带兵官,因为不是陕西总兵王承恩的亲信,所以被打发出来担任渡口守军。
在水师轻易战败后,臧鸿福就知道败局已定。很快,战事就像他判断的那样,水营营官李东华迅速击溃了虚弱的官军水军,烧毁了不能移动的水寨,将官军逼出坚固的营寨之中。
因为轻易战败,臧鸿福这支兵马早已经人心浮动,出身潼关卫的军户都是本地人,现在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马上成建制的逃亡一空。
虽然臧鸿福当机立断,撤出了水寨,斩杀了几十名逃兵,但是等他立住阵脚,清点一番之后才发觉自己的麾下不足一千五百余人。
第十章出征十
眼见对岸的秃匪大军已经冲过了河滩,官军游击臧鸿福心中一阵紧张。刚才李东华焚毁水寨,已经让官军失去了坚固的营寨,现在面对精锐的秃匪大部,他麾下的这支残兵败将根本不是对手。
臧鸿福也算是刘宣的榆林老乡,他的家小亲族全部在官府的控制当中。此人虽然担任了游击高官,但是在朝中根本没什么太大的依靠。他能升到这个官位,全靠三边总督杨鹤的弗照,但是杨鹤已经战死在京畿,他也彻底失去了靠山。
如果现在他带着家丁逃走,也许还能在战场上保住性命,但是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必定会受到严厉的处罚。现在虽然文贵武贱的情况稍微有些缓解,但是他这种中高层的将校还不放在朝廷眼中。
崇祯皇帝虽然奈何不得临阵脱逃、抛弃京师的关宁军祖大寿,但是陕西巡抚刘广生一定会砍了他臧鸿福的人头,用来杀鸡儆猴、振奋军心。
面对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臧鸿福心中暗暗想道:“逃回去肯定会死,拼死杀贼反倒可能保住性命。”
发现张应年、梁绍、秦风、贺九成四部人马已经全部上岸开始列阵。臧鸿福大喝一声道:“盾车列阵,火炮准备,秃匪一来,连翻开炮。”
“刀枪长矛、藤牌盾牌列阵盾车之后,火铳、三眼铳、弓箭手列阵于后。此战,不容溃退,谁敢后退一步,定斩不饶。本将后退一步,请斩某家首级。”
臧鸿福这番话极大地鼓舞了士卒的士气,尤其是跟随他从陕北转战多年的士卒,还有他恩养多年的家丁。这些人眼见主将身先士卒,也马上熄灭了临阵而逃的决心,准备与秃匪死拼一番,以报效将主多年袍泽之情。
就在臧鸿福做好了顽抗准备之时,在张应年的指挥下,梁绍。秦风两个营最先上岸、充当了大军的前锋。至于新编营贺九成所部,只能担任后阵。而张应年的第五营、加上旅部亲兵暂时担任督战队与中军。
对于打仗啃骨头,梁绍本人并不在乎,他加入刘宣军中后,几次跟随张虎成打了多次恶仗。无论是陕北攻城,还是死守冷泉口,梁绍在战场上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这一次刚刚上岸,梁绍迅速的调整好了阵型,朝着结成圆阵的官军杀去。紧接着上来的就是秦风的十四营,秦风虽然在营官中并不出挑,但是也经过三年战阵。也有着比较丰富的战场经验,等他列阵完毕之后,马上与梁绍一左一右的杀向了官军。
除了两个营为先锋之外,旅部亲兵、第五营所部的中军一千七百余人也缓缓地增援上来,朝着正面方向进攻。就连新编的贺九成营,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中军方向,保护着大军的侧翼阵型。
刚才为了躲避大火,臧鸿福麾下的二十门山寨红夷炮并没有带出来,为了快速撤退行动,臧鸿福只携带了十门虎蹲炮、六门小型佛郎机。
这种小型佛郎机火炮只有二三百斤,发射的铁弹也只有两三斤,射程也只有百余丈左右。这种火炮每一门需要配备炮手五人、除了一名专业的炮手之外,还需要四人都是负责搬运火炮的辅兵。
眼见贼军距离越来越接近,臧鸿福紧张的大喝道:“开炮、快开炮!”
六门小型佛郎机依次开火,炮弹从圆阵中呼啸而过,狠狠地朝着梁绍麾下的第二营打来。
臧鸿福此人在战场上颇有天分,从短暂的列队前进中,他就发觉第二营最为精锐,于是放开兵力最强的前方,将火炮的投射力量全部打向第二营。
在隆隆的炮响声中,短短的一盏茶功夫,臧鸿福麾下的炮手就发射了六轮弹雨。这六轮弹雨一共射出三十六枚铅弹,先后打向梁绍阵中。
此时的明军炮手,并不懂规矩之法,手中也没有炮规、射表等先进的器械,射击的准头全靠炮手的经验能力。
这种素质的炮兵,还远远比不上重视炮兵建设的刘宣。毕竟刘宣已经开办了军校教导炮兵,还弄出了简单的射表、刻度,从此之后,炮击也带有几分科学性,远远超过直接瞄准的准头精度。
虽然臧鸿福先后发射出六轮弹雨,几十枚炮弹,但是只有三枚炮弹射中了梁绍军阵。
其中一枚炮弹击穿了藤牌,射杀了六名士兵。另一枚炮弹击中坚硬的石头形成了跳弹,从军阵的一角掠过,打死打伤了三四人。最后一枚炮弹算是命中了要害,直接击中了左哨军阵,这一枚铁弹连续穿过十几名士兵的躯干,飞射到了军阵的后面空地上。
在战阵之上,凡是被火炮的炮弹打中,几乎就很难活命,即便性命能够保全,只怕也只能成为残废之人。
幸亏梁绍的第二营是精锐的老兵,面对这种血肉模糊的场面,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能够克服下来继续前进。
金鼓声阵阵响起,两军的距离已经不足八十丈。
梁绍大致估量了一下距离,觉得已经进入了虎蹲炮的射程,他铁青着脸下令道:“炮兵哨准备火炮,左右二哨火铳手准备举枪。”
刘宣一直非常重视炮兵,在陕北延长县时就有了制造火器的作坊,从最简单的火门枪、火箭,到三眼铳、虎蹲炮,再到鸟铳、各种型号的佛郎机火炮,霍州炮厂的发展就是按照这一进程。
等进入山西之后,条件好转了不少,下面的工匠也激发了极大地热情。虎蹲炮的质量也越来越好,尤其是四个主力营装备的虎蹲炮。这种新型虎蹲炮炮铳更长、重量更重、几乎达到了七十斤,尤其是加大了火药的装量,有效射程能达到百丈左右。
整个第二营下辖的炮兵哨,共有士卒二百四十人,马车四十架、挽马六十匹,装备这种虎蹲炮二十门。
砰!砰!砰!
虎蹲炮连续发射的响声传来,梁绍麾下的二十门虎蹲炮,炮击的声势很快超过了臧鸿福麾下的十六门火炮。
在一声声的炮击中,两方的士兵不停地被各自的炮弹击中,成片的倒在血泊中。
第十一章出征十一
梁绍麾下的第二营是刘宣军中最精锐的四个主力步兵营之一,这个营麾下的士卒大部分都有两三年征战经验的老兵。营中的战士全部都是青壮,没有一个少年或者老人。
反观臧鸿福麾下的官军,除了三百家丁外,大部分士兵穿得破破烂烂,仿佛街边的乞丐一般。在梁绍亲眼所见当中,一些基层军官也穿着破烂的棉衣,就连黑白相间的棉花也露出了不少。
军官尚且如此,下面的士卒穿戴更加残破。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这些士卒根本没有棉衣所穿,只能用残破的布条裹住了身子。
像这种军队,伤亡承受能力远远比不上第二营这种屡经战阵的精兵。几轮火炮之后,两军先后已经伤亡了百余人。
初战之下,伤亡过百,让第二营营官梁绍也是心中滴血。第二营作为全军的精华,总人数也不过一千三百余人。现在还没有白刃交兵,伤亡已经快到了十分之一,如果是一般的军队,早已经军心不稳,距离溃散不远了。
实际上,这一仗的指挥也有些问题,无论是担任指挥官的张应年,还是冲锋陷阵的梁绍,二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轻敌大意。他们眼见官军水师如此轻易的溃败,水寨也被迅速的烧毁,己方连胜二阵,都有了骄狂轻敌之心。
二人上岸之后,并没有等待后方的重炮建立阵地,反倒是害怕官军逃走,到手的功劳逃之夭夭。于是轻率的领兵出击,冲击官军的防御圆阵。
战场之上、炮火无情。尽管官军比较软弱,但是手中的大炮火铳也能打死人,况且官军守将臧鸿福铁了心为朝廷尽忠,在他身先士卒之下,还是能鼓舞一些铁杆嫡系的士气。
炮击持续了七八轮,梁绍虽然自信能继续支撑下去,就是拼伤亡、拼消耗也能耗死官军。但是这样的交换比例非常不合算,他麾下的都是多年积攒的精兵,而臧鸿福的官军除了三百家丁外,大部分都是拉来的壮丁。
在战阵紧急之时,梁绍当机立断的下令道:“前进、继续前进!火铳手排枪不要停,刀牌手、长矛手给我一举上前,彻底压垮官兵。”
砰!砰!砰!
连续不断的排枪声从战场上传来,两军距离七八十步,虽然已经进入了鸟铳的有效射程,在这个距离上,鸟铳的命中率非常糟糕。即便是组成排枪,也打不死多少官军。
梁绍手按腰刀位列军阵左前方,他纹丝不动的盯着官军圆阵喝道:“火铳手继续向前三十步,然后举枪发铳。”
“炮兵阵地继续向前挺进,减小仰角、直射官军。”
“藤牌、长矛手披甲持盾。紧跟着金鼓声冲击官军的圆阵,明军从来都是害怕肉搏作战,只要咱们近身,定能轻易击溃官兵。”
梁绍的军令条理清楚,在他一声声的严令下,第二营的将士仿佛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快速的运行起来。旁边的友军第十四营秦风部还没有进入火炮的射程,梁绍麾下的第二营已经距离官兵不到五十步。
在这个距离上,鸟铳的精度也算是能过得去,虽然还比不上久经训练的弓箭手,但是已经能给对手造成不小的伤亡。再加上火铳射击的铅弹威力极大,破甲能力顽强、训练火铳手更加方便、制造更加简单等种种优点,火铳手已经算是这个时代性价比最好的远程兵种。
“举枪、装药、上弹、压实、装火绳、开火、”
随着指挥火铳手的军官一声声军令,两个哨的火铳兵猛地举起了排枪,射出了一轮轮猛烈的弹雨。
这些弹雨带着阎王爷的问候,亲密的接触着一个个官军。凡是被弹雨击中,这些官军马上都会倒地不起,他们用双手死死地捂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在残酷的战场上哀嚎不已。
对于战场上残酷的景象,梁绍早已经心硬如铁。他落草七八年,经历过多次官军的围剿,比这更艰难、更残酷的情况也经历了不少。
再加上投奔刘宣的三年中历经过多次残酷的大战,对于死尸、血肉这种场景,在梁绍眼中就像苍蝇、蚊子一样卑微。
梁绍眼见火铳手这一轮排枪效果不错,马上继续下令道:“火铳兵继续向前二十步,再打一轮排枪,长矛手跟着金鼓声,给我冲锋杀敌。”
在一阵阵激烈的金鼓声中,梁绍抽出了腰刀,狠狠地说道:“此战奋勇无敌,谁能斩杀官军主将,赏银百两。斩杀官军千户、赏银三十两,杀官军百户、赏银十两。等打胜了这一仗,老子找张将爷去大将军那里给兄弟们请功。”
张虎成作为第二营的首任营官,这支队伍几乎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现在虽然已经位居中枢高位,但是对这支老部队一直多有照拂。
听了梁绍开出如此厚赏,第二营的士卒早已经嗷嗷嗷直叫,尤其是披甲持刃的肉搏兵,更是脸上充血、热血沸腾。
“杀!杀!杀!”
一声声呐喊声传入梁绍的耳朵,哪怕是多年的征战,也让梁绍心中突然传来一阵热血。他猛地带着麾下的一队亲兵,恰到好处的投入到了关键的战场中。
营官身先士卒,亲自参加肉搏作战,更让第二营的士兵士气大振。他们仿佛猛虎一样扑入官军阵中,手持长矛、利刃砍杀着前方的每一个官兵。
臧鸿福看到这一幕,早已经明白事不可为,两方的战斗力差距极大,即便是自己的亲信家丁,也比不上秃匪这股悍贼精兵。想道这里,他也明白不应该在让兄弟们无谓的伤亡,于是怅然一笑,悲戚的下令道:“今日,本将已决定为朝廷尽忠。大伙儿相伴多年,让兄弟们全部折在这里,我老臧也于心不忍。”
“秃匪骑兵很少,你们马上骑马逃命去吧。本将家小都在榆林城,为了妻小后人,只能为朝廷尽忠了。希望你们来日出人头地,能够照拂一下老臧的后人。”
第十二章出征十二
臧鸿福麾下的家丁见到战局已经不可能挽回,只能骑上战马狼狈狂奔,这股主力家丁一撤退,臧鸿福麾下的士卒军心已经彻底散尽。
对于这支死硬的敌人,梁绍心中非常痛恨,他马上下令自己营中唯一一队骑兵快马加鞭,立刻去追赶臧鸿福逃走的这股家丁。
梁绍本人三十岁左右,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本人虽然为一营之官、统兵大将,但是却常年没有放下练习武艺。即便是披甲肉搏、白刃交兵,梁绍也能算是军中勇士,远胜寻常小兵。
他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参加白刃战,这种身先士卒的表现极大地强化了第二营士卒的军心。第二营从张虎成开始,历任军官都是善于打仗的豪勇之人。梁绍、路恭、刘武、杨四宝、陈铁牛等营官、旅长都是从这支军队中成长起来的。
在这支军队中担任军官,即便资历再老,如果犯了错误,也只能退位让贤,将位置让给更有能力的新人。
在陕北之时,白富贵就担任过第二营的哨长,但是在攻打延安城的战斗中,因为进退失据,被张虎成参了一本,也只能丢官罢职,现在混迹在练兵司当中教导新兵。
第二营正是因为养成了这种气质特点,才能在作战中士气高昂,击碎一切阻挡顽抗的敌人。
梁绍此人一手持腰刀,一手持藤牌,手头上的武艺非常不错。他手中藤牌挥舞、腰刀纵横,居然在亲兵的保护下连续砍翻两名敌人。
梁绍见对手的抵抗越来越弱,大声笑道:“官兵技穷矣!弟兄们,随我砍了这个臧姓将官的脑袋,让大将军看一看咱们老二营的威风。”
梁绍盯着在猎猎西风中高高飘扬的臧字将旗,身形敏捷的躲过了一杆刺来的长矛,他轻轻地用藤牌嗑过了矛柄。身子灵敏的向前一窜,手中的腰刀闪电般划过了这个官兵的前胸。
臧鸿福麾下得这股兵马,除了身边的三百家丁外,剩下的人手基本上没有甲胄在身。梁绍的这个对手也是如此,他身上的衣甲早已经破破烂烂,根本不能挡住锋利的腰刀,只见梁绍轻轻一划,这名官兵就立马到底不起、死于阵中。
梁绍斩杀了对手之后,还来不及收刀,只见三四根长矛猛地朝他刺来。这些官军从梁绍的穿戴就发现了他是秃匪中的大官,于是几个贪图赏银的勇士准备砍下梁绍的首级,以便逃回去请功。
他们的想法很好,但是梁绍身边的亲兵也不是善茬,只见三四名亲兵迅速上前,手持大盾将梁绍紧紧护住。两三个善使长兵的亲兵连续挥砍穿刺,轻松地砍倒了三四人。
虽然一度遇险,但是梁绍丝毫不改初衷,他坚定地朝着臧字大旗杀去,连续杀散三个挡路的官兵。
官兵眼见秃匪如此骁勇,再加上少数的几个勇士也被梁绍的亲兵斩杀干净,顿时哭爹喊娘、不能坚持,一些胆小的士兵甚至丢弃了兵器甲胄,狼狈的四处狂奔。
梁绍见身穿山纹甲的臧鸿福就在眼见,双目之间一片血红,他要紧钢牙、声音似铁的说道:“敌将就在眼前,谁能砍了他的脑袋,本将赏赐百两白银。”
眼见巨额赏银就在眼前,跟随梁绍作战的亲兵顿时热血沸腾。面对又一次刺来的长矛,梁绍身子向前一靠,双手用力一拉,猛地夺下了这根长矛。
紧接着他膝盖上前一顶,将这名失去了兵刃的官兵顶倒在地,然后伸出穿着铁网靴的左腿奋力一踏,竟然将这名对手活活踏死在地。
杀死了这名对手,梁绍这一队亲兵已经杀透了敌阵。在刀枪无眼的战阵之上,梁绍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的将手中的长矛向臧鸿福投射出去。
这一根长矛化成标枪,风驰电掣的射向了官军主将臧鸿福。这一刻、臧鸿福早已经心灰意冷,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迟钝的站立不动。
所幸他的亲兵非常忠心,这名家丁奋力的将臧鸿福推倒在地,他来不及闪避,就被这根飞矛一矛穿心。
臧鸿福亲眼可见这名跟随自己多年的家丁、口中的鲜血不住的咳出,眼见是活不成了。他心中不由得悲戚垂泪,疯狂的怒嚎道“杀贼!杀贼!杀贼!”
臧鸿福蹲下身来,拔出这根染血的长矛,狂乱的杀入梁绍这一队人马中。面对突然地意外情况,一名士卒反应慢了几拍,被臧鸿福当场刺倒在地、死于非命。
面对必死无疑的臧鸿福,梁绍没有再次出手,现在已经胜券在握,梁绍身为带兵的营官,也不可能去抢夺亲兵的功劳赏银。
臧鸿福虽然也算是骁勇,但是也只有一个脑袋,根本不是结阵大军的对手。他虽然仗着坚固的铠甲,杀伤了两三名士兵,但是很快就被愤怒的梁绍亲兵乱矛刺死,砍成肉泥。
看到这一幕,梁绍不由得跳脚大骂道:“不要将贼将的脑袋砍烂,老子还要用这个军将的脑袋去大将军那里请功。”
下面的士卒听到梁绍这番话,马上在血肉模糊的尸首中一阵翻腾,将臧鸿福的首级砍了下来。一名士卒还脱下了自己的棉衣,将这个首级包起来送到了梁绍手中。
“刚才贼将被砍了六刀、刺了四枪,老子全部看在眼里,这一百两赏银,主要就由这十人来分。老子就是火眼精金的孙大圣,你们谁也弄不了鬼。”
“另外、刚才搏杀这个臧姓将军的时候,咱们还死了三个弟兄,伤了二人。这些弟兄们,每个人都要分十两银子,剩下的十人每人分五两。你们看,老子这个处置公不公平?”
梁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赏罚定了下来。军中打仗,最忌讳赏罚不公。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第一靠军纪,第二靠赏罚,如果赏罚不公平,下面的士卒就军无战心。
眼见梁绍处置的非常公正,还照顾到了受伤、阵亡的士兵,下面的士卒一阵欢呼,极力拥护梁绍这个决定。
军中的士卒打仗,最害怕伤残之后无人照料,梁绍这种讲义气的行为,无疑能得到下面士卒的军心。
第十三章关中一
九月十一、霜降。
霜降已经是秋季最后一个节令,在小冰河时期肆虐的明末,霜降之后气候将更加寒冷彻骨。
虽然在这个时空生活了三年,但是刘宣对于这种寒冷的气候仍然很不适应。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穿越的第一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那个时候没有保暖的皮衣御寒,每天还要与普通的战士一同操练吃苦。
“也许是因为金娘这个贤妻的慰藉,也许是因为自己躁动不安、想要干一番惊天动地大事业的野心。正是这种不甘人下的野心,才给了自己强大的动力,让自己在饥民遍地、盗匪纵横、人肉相食的陕北坚强的生存了下来,并且在一次次战斗中暂露头脚。”刘宣拍了怕额头、暗暗的想道。
张应金、李东华二部今天中午开始强渡黄河,现在也不知道战况到底如何,如果二人顺利,刘宣这支大军就能直插关中、逼近西安城。
“张应金、李东华二部的军情来了没有?”
现在天色已经黄昏,刘宣的心情也焦急起来,他走出了温暖的大帐,对总部的传令兵问道。
“回禀大将军,第五旅、水军营二部的军情并没有传来。如果一有消息,小人马上来报。”总部的传令兵见刘宣情绪不对,小心翼翼的说道。
尽管明知道如此,刘宣的心情还是有些烦躁,他对着侍立在身边的冯双礼说道:“走、去赵渡镇看看。李东华麾下的水师半年之内就花销了七万两白银,相当于两个旅的军饷,这一次如果不能建功立业,老子定将他们好好严惩一番。”
“大将军、赵渡镇是兵危战急之所,战阵之上枪炮无眼,大将军万金之躯,何必要去前线弄险。如果大将军的安危有所闪失,咱们大好的局面也将毁于一旦。”
冯双礼身为刘宣的亲兵营营官,并不愿意刘宣去危险的第一线战场,于是他硬顶着刘宣的意思劝说道。
刘宣也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早已经不同以往,再也不可能像在延长县时那样亲临战阵、披甲肉搏。即便现在自己赶往赵渡镇,除了能鼓舞一些士气外,也根本不可能起多大的作用。毕竟这一战的关键在水军,只要水军打得漂亮,这一战就胜券在握了。
对于冯双礼的良言相劝,刘宣也听了进去,毕竟他也不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之辈。现在他的安危关系到几十万人的前途性命,如果刘宣稍微有些散失,无论是李旭升、还是张虎成也不能让大伙儿服众。至于李自成、刘勇、赵胜、白旺等人、资历战功还比不上张李二人,更不可能号令三军。
只怕刘宣一死,他麾下这几万雄兵就会四分五裂,就连妻儿老小的性命,也很可能不能保全。毕竟现在是王朝末世的大乱时期,刘宣刚刚两岁的儿子也不可能替代他,成为麾下这些英雄豪杰、乱世草莽的主公。
这些道理刘宣也完全能够想通,所以听了冯双礼这番话,刘宣点了点头说道:“你虽然说的不错,但是刘某人出身低微,并不是天潢贵胄、龙子龙孙。老子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一刀一枪搏杀出来的。咱们去赵渡镇后面看一看,我一定不会进入官军大炮射程之内冒险,这样也没有多少危险,你们尽管放心就是。”
“直到现在前面的战况也没有传过来,这一仗关系到咱们的存亡胜败,现在还没有消息,我这里也放心不下。”
见刘宣决心已定,冯双礼也不再多言,他默默的退在帐外,开始做好万全的准备,用来保护刘宣的安全。
赵渡镇距离蒲州大营大约三十里,刘宣一行人还没有走完一半的路程,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这时,只听见一阵散碎的马蹄声传来,让保护刘宣的冯双礼等人一阵心惊。见众人有些紧张,刘宣笑了笑道:“大伙儿都算屡经战阵的的老兵,就凭咱们这一哨人马,在千军万马中也能闯他个天翻地覆。前面的哨骑,听声音不过三五人,你们怕他干啥?”
虽然刘宣说的不错,但是冯双礼等人不敢大意,他马上派出十几名骑兵,将前面的哨骑拦了下来。
就在刘宣有些不耐烦之时,只见冯双礼快步打马上前说道:“来人是张应金部的传令兵,赵渡镇的战事已经完结,李东华水师大破官军,一举烧毁了拦路的水寨。”
“战报在那里?拿来给我看一看。”眼见好消息已经传来,刘宣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详细的情况。
冯双礼将几张薄薄的宣纸交给了刘宣,刘宣大致扫了几眼,因为天色已经彻底昏暗,光线十分暗淡,刘宣也看不大清楚,只能回营慢慢细看。
前方打了胜仗,刘宣也终于放下心来,他大手一挥对冯双礼说道:“双礼,你马上派人通传,张枢密与各位旅长、中军直属营营官去大帐开会。”
等刘宣快马加鞭回到大营,燃起蜡烛将渡河战报的详细情况读了一遍后,张虎成、李自成等军中高级军官已经到齐。刘宣看了看众人,对张虎成说道:“大家都看看吧!”
张虎成虽然文采不佳,也不是目不识丁的文盲。他仔细将这封战报看了一遍,一边递给了下手的李旭中,一边说道:“情况虽然有好有坏,但是这一仗咱们毕竟还是打胜了。”
“只要水师打了胜仗,咱们渡河将毫无障碍,凭借水师之力,咱们沿着渭河逆流而上,轻易的就能直达关中腹地,攻取西安城。”
等众人将战报看完,刘宣点点头说道:“张兄弟这番话说的不错,关中河流众多、水网纵横,如果没有水师相助,咱们一路上修桥铺路就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这一次我准备直击西安,咱们沿着渭河逆流而上,越过华阴、渭南、高陵等城池,率大军直逼咸阳城。”
“这一回攻打关中,定要活捉王承恩这个逃跑将军。此外陕西巡抚刘广生文采不错,他那篇辞藻华丽的檄文可是将老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一回咱们攻打西安城,定要抓住刘广生这个老酸儒,已泄本人心头之恨。”
第十四章关中二
开完了军议,定下了方略,第二日一大早,刘宣就亲率大军离开蒲州城,前往二十里外的大庆关扎营。
大庆关与黄河对岸的赵渡镇隔河相望,是蒲州境内最重要的渡口。王承恩逃离平阳府之时,因为害怕追兵,并没有烧毁大庆关的营寨。所以这里的营寨并没有损毁,就为刘宣节省了大量的扎营时间,从蒲州出发,短短的一个时辰,刘宣这支大军就以急行军的速度来到了大庆关大营。
在这里,刘宣已经能亲眼看见对岸的赵渡镇。自从昨日打了胜仗之后,张应年顺势攻破了赵渡镇这个集镇,将士兵驻扎在镇内扎营。
而李东华下面的水师,因为还要接应对岸的大部队,今天早上也正在休整码头,建立水寨。
等大军赶到,两军之间很快建立了联系,趁着这段时间,刘宣让急行军一个时辰的大军马上开始休整吃饭,准备吃饭之后就开始渡河。
吃罢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刘宣带着张虎成等中枢军官与亲兵营第一批次度过了黄河。这一次渡河,是刘宣第二次渡过黄河,上一次还在延长县南部的延水关渡河进入山西省。
没想到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刘宣就割据了半个山西,还从潼关附近打回了老家,再次进入富庶的关中。关中与陕北虽然处在一省之中,但是风俗民情却仿佛两个世界中。
赵渡镇距离潼关不足三十里。潼关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关中进入华北平原的要冲之地。自从函谷关废弃之后,潼关几乎是中原地区最要紧的关口。
即便是宋代之后,政治中心早已经远离了关中地区,但是潼关仍然是首屈一指的雄关要地。即便是对关中不是很重视的朝廷,也在潼关地区也设立了潼关卫镇守此地。
但是现在已经是明末时期,卫所制度在弘治年间已经大规模败坏,到了现在,卫所兵活的还不如路边的乞丐,早已经成为毫无战斗力的奴隶顺民。
现在整个关中地区极度缺乏精兵,尤其是洪承畴调任山西巡抚之后,将他募集的七千洪兵全部调往太原城。
现在整个关中地区,有些战斗力的军队,只有总兵王承恩、参将艾万年、游击刘成功、猛如虎、臧鸿福几部人马,再加上巡抚刘广生的六千标营。即便是这些军队全部加起来,也不超过两万兵丁。
面对气势汹汹,号称十万大军,实际上兵马超过四万人的刘宣大军。陕西巡抚刘广生自然不敢轻敌怠慢,将最主要的兵力集中到长安、咸阳二城。
整个西安府三十三县,除了囤积在延长、宜川一代的艾万年部之外,只有游击将军刘成功的兵马驻扎在潼关中。
刘成功麾下的兵马虽然号称精兵五千,但是实际上只有两千兵额,真实的战斗力与臧鸿福相差不大。
现在臧鸿福这支兵马轻易被第五旅击败,臧鸿福本人也丢了脑袋,成了秃匪大军的又一个战功。与他成掎角之势的刘成功更不敢触摸刘宣的眉头,死死地龟缩在潼关中不敢出头。
没有了官军骚扰,刘宣大军渡河也更加方便,因为有水师的运送,只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刘宣麾下的四万大军已经全部渡过了黄河,进入了关中。
刘宣渡河之后,马上带着亲兵营进驻赵渡镇。一进赵渡镇,刘宣马上看望了卧病在床的张应金,随同刘宣一同前来的还有军医处长冯吉仁。
冯吉仁的医术本来就不错,他虽然不是当时最顶级的名医,但是也并不是误人性命的庸医。再加上他随军的这几年,已经见过了无数血肉模糊的尸体,对于人体的结构可以说非常了解,超过了任何一个当代的国手名医。
况且冯吉仁出身陕北老人,他的妻儿老小都在刘宣的控制之下,更不肯能怀有异心。现在的冯吉仁,虽然担任着军医处处长的职务,实际上更像是刘宣政权中高级官员的私人医生。刘宣这次之所以带上他,就是想让他看一看张应金的情况到底严不严重。
冯吉仁伸手仔细号了号脉,他悄悄地走出了卧房,对刘宣说道:“张旅长吸入了太多的积水,现在已经伤到了心肺,如果没有个一年半载的修养,只怕是恢复不过来。”
听了冯吉仁这番话,刘宣点了点头,张应金这个旱鸭子这一回落水,能够勉强包住性命已经颇为不易了。这个时候的医术可是不好治疗这种后遗症,明朝正德、天启两代皇帝落水,先后死于这种后遗症,就连医疗条件最好的皇帝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寻常百姓了。
张应金此人也算是命大,遇上了对这种情况有些土办法的李东华,在李东华这个蒙古大夫的操弄下,吐出了一部分积水,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刘宣与张应金相谈了片刻,最后与众人退出了屋子。现在张应金病重,已经不可能担任旅长这个重要的职务。
刘宣的麾下,有能力担任旅长这个职务的军将还有三五人,但是无论是刘宗敏、还是李万庆都有些资历不足,而周逢春、马守应等人更是新降之辈,更不能让人服众。至于资历很老的陈铁牛、赵鲁二人,因为能力上的不足,刘宣也不敢交给他们如此重任。
平阳知府赵胜倒是非常合适,此人性格豪迈大度,上马治军、下马治民,是一个非常杰出的人杰。但是此人已经转为文官,现在人在平阳府,远水解不了近渴、也不可能上任。
刘宣暗中将麾下的将校过了一遍,发现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即便是将张虎成外放出去担任这个旅长,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张虎成位居中枢,位置上更是至关重要,现在刘宣需要操心的事情极多,在军事上也离不开张虎成这个得力助手。
刘宣仔细回想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让张虎成暂时担任这个旅长,毕竟现在正是行军打仗之中,一切以军中的事情为重。等打下了西安城,刘宣在挑选立下大功的士卒担任旅长这个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