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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二二、其表

    说着,摩拳擦掌地叫道:“师兄师弟快出来,姓韩的小子在这儿!”韩一鸣一听他叫师兄弟,说不出的好笑,他倒是说句“大不了咱们俩对决对决”自己兴许还有些看得起他。他这样一来便叫人,可见真是外强中干之人,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只听那边微有声响,韩一鸣偏头一看,后院走出十来个人来,首当其冲的,便是钱若华!韩一鸣禁不住冷笑,他本不怕平波门下弟子,便连平波本人,也不曾怕过,这时看见他门下弟子鱼贯而出,忽然觉得他们说不出胆怯,竟是要倚多为胜的。可他们人再多,他也不怕。韩一鸣冷冷笑道:“哟,来得挺齐全呀。钱师兄。”他叫钱若华为师兄,并不是真的尊他为师兄了,而是顺着宋出群的称呼叫上的,全然没有敬意。钱若华是何等机灵之人,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但他修为也不浅了,如何会与韩一鸣计较,只是微微一笑,道:“哦,韩师弟原来在此呀,异地相逢,难得难得,咱们可算得是颇有些缘份了。”

    听他也言不由衷,韩一鸣禁不住鼻中出气,嘴角往上一挑。人人都看到了,皆不出声,偏生宋出群又出声了:“师兄,他嘲笑咱们!这小子对师父全无敬意不说,还敢嘲笑咱们!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我……”看他如何,还没说出下文来,钱若华已喝道:“师弟,你闭嘴!韩师弟本不是这个意思,被你说成这样,如何使得?”宋出群似还有话要说,早被另一边的同门扯了开去,韩一鸣只是冷冷看着他们,他们这样做作,必有他们的缘故。单凭自己拍门,他们全都躲在后院,便可知他们心术不正,要诱自己进来。诱自己进来,便有他们的所图。韩一鸣向钱若华看了一眼,道:“你们怎会在此?”

    钱若华笑道:“嗯,我们路过此处,在此间歇息片刻。师弟,你不会也是路过此处,在此间歇息片刻罢?”钱若华果然老奸巨滑,先说自己是路过此处,让韩一鸣无话可说。韩一鸣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是否路过此处,不必与你们交待罢,此处不是你们来的地方,速速离去!”钱若华笑道:“师弟,你来得的地方,我们便来不得么?”韩一鸣道:“那是自然。此间是我故人的居所,我来是探望,你们来是什么?”钱若华笑道:“是么?故人?想来是师弟识得的了,那请师弟请出这位故人来,我们便即刻离去。”韩一鸣愣了一愣,倒是不曾想到钱若华会是如此说法,因此愣了一愣,钱若华道:“若是请不出来,只怕师弟也不能让我们离去。师弟亦不是此间主人,同是过客,你赶我们离去,可是有些……”

    韩一鸣怔了一怔,也立即回道:“我不是此间主人,但此间主人是我故人,他必不欢迎你们。你们也不必将我的军,让我请出他来,我也正在寻他。”钱若华笑道:“那就好了,都是没有主人相邀的,师弟,你似乎不必赶我们走罢。咱们都是不请自来呢!”韩一鸣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身边人人都神情戒备,想来他们极怕此间有什么不妥,于是道:“我与你们可不一样。我是主人家邀请来的。而你们,却是怎样来呢?来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罢!”

    他这话一出口,钱若华不禁对他上下打量了两眼,似是有些意外。韩一鸣哪里理他,只道:“快些离去!休要等我赶你们走!”忽然间宋出群又插了进来,对着韩一鸣道:“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将此间的人杀了个干净,还敢在我们面前假充好人吗?你……”说到这里,又被人推出去了,他的两个同门用力推他,其中一人道:“让你少开口,你还偏是个爱开口的。”宋出群身高体壮,被他推着,犹自挣扎着回过头来道:“钱师兄说的呀,他说这小子杀了这里……”这下连钱若华面子上也挂不住了,忍不住喝道:“你少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师弟们将他拖出去,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韩一鸣禁不住又冷笑了一下,若说钱若华胡说八道,韩一鸣是绝对相信的,但若说宋出群胡说八道,他却是不信。这宋出群虽说蠢笨些,却是个有口无心的人。这些话,他绝不会想得出来,想得出这些话来的人只有一个,便是钱若华。看着宋出群被他同门推出门去,依旧挣扎不休,必是将钱若华的话当了真才会如此,韩一鸣看了钱若华一眼,钱若华略有些不安,笑了一笑道:“师弟,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他向来便是胡说八道的,在我师父面前,他也这样的口无遮拦,胡说八道。”韩一鸣忍了一忍,道:“他胡说八道我倒不怕。本来么,他便是个有口无心之人,也不会胡思乱想,倒是别人胡说八道,我有些意外。那可不叫胡思乱想,那是栽赃陷害!”

    钱若华也知韩一鸣这话说得不中听了,但为显出此事与自己无关,道:“嗯,师弟说的是。只要师弟不与他一般见识,那便好了。他本是个浑人,哪知晓什么真假,也不知言辞如刀,会伤人的。”韩一鸣只道:“嗯,他不知晓,我不意外,不过别人不知晓,我却有些想不明白。”钱若华知他这话说的正是宋出群之外的人,也有自己的份。不禁有些意外,原来他们总认为韩一鸣不是个机灵之人,虽说不是愚笨,却也绝算不上聪明。原来钱若华自认自己聪明,对于别人,皆不放在眼内,因此若有人对他说何人聪明,他是绝不服气的。对于沈若复,也只认为不如自己。至于韩一鸣,平波道人心有所想,一直想将这个诛魔弟子弄到手。但总因这样那样的缘故,让他滑脱,钱若华也只道他运道极好,至于聪明,那是再说不上的。众人眼中的韩一鸣或许不同,平波门内,人人皆不认为他有多聪明。一来是平波只认为这小子过于倔犟,二来,自然是派内聪明的弟子不少,韩一鸣在平波面前,又不过多言语,因此众人只认为他是个锯了嘴的葫芦,甚而有人还认为他是虚有其表。

八二三、颜面

    若不是韩一鸣剑劈了灵山,平波门下十之八九的弟子,依旧认为他没甚不得了之处,只不过是钟天时地利,机缘巧合成为了诛魔弟子罢了,没甚了不起之处。钱若华虽说聪明,但自视太高,因此对韩一鸣的看法,与众人没太大差别,虽说他不认为这小子如众人所说那般差劲,但也绝不认为这小子聪明。只不过他与韩一鸣有过几次不明显的交手,因此,对韩一鸣还是有些小心留意,认为这小子心里绝不是空空洞洞,小聪明还是有的。不然何至于总能逃过师门的天罗地网?

    这时听韩一鸣这样说,心中一动,暗道:“这小子有些开窍了,这话是说我呢!”但他哪里放在心上,只笑道:“韩师弟,你在此间做客么?”韩一鸣道:“如何?”钱若华看了看四周道:“哪,这家主人也太不尽心了,客人来了,不出来招呼。即是做客,不如也到我派中去盘桓些日子,哪里不是客呢?”

    韩一鸣冷笑道:“做不做客,我暂且不说,我只问你们,你们来此做甚?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速速离去!”只听旁边一人道:“难不成只有你来得么?天下这样大,我们也是来做客的。我们门派也有些声望,从前经过你们灵山,你们也要以客看待的,因此我们到这里来也是做客。咱们一般无二,你何必开口撵人呢?”他不这样说倒还罢了,他这般一说,韩一鸣新仇旧恨齐涌心头,咬了咬牙关,道:“你们到我灵山,乃是去抢宝物的,我可不曾将你等看视为客。我只将你等看视为恶人,因此,你们不必说了,若是识相,就速速离去,若不离去,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一落,那边哄笑声起,只听有人道:“你也不是此间主人,倒出声赶我们,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有人则笑道:“好大的口气,咱们也不是吃素的。这小子倒出声赶咱们了。”还有人道:“一个小辈师弟,这样出口赶我们这些师兄辈的,灵山真是少有的好调教!”韩一鸣哪里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只道:“快走快走!再不走,我要不客气了!”

    钱若华咳了一声,道:“师兄弟们,咱们不要与一个小师弟一般计较,咱们若是请得这位小师弟回去,师父还要待为贵客的。何必如此呢?再者,灵山如今已然没了,万一这位小师弟入了咱们门派,大家同门,再说这些言语,有什么意思。凡事总是要留三分余地的,不是么?韩师弟?”韩一鸣本已紧咬牙关,再听他这样说无名火一股股直蹿上来,他就料定了自己会跟他们走?看来自己不走,他们是打算将自己拿下,一并拿回去了。不禁四下里看了一看,心中惦量面前这些人若真的与自己打将起来,自己能有几成胜算?

    他这里一打量,钱若华便察觉了,四周一看,道:“韩师弟,你也是个通透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罢!你们灵山没了,你还挂着灵山弟子的名头做什么,不如跟我们去,我师父对你也是很青眼有加的,哪里不是都是当弟子么?在哪里当弟子没甚差别的。我师父对门下弟子都极好的,师弟若是入了我们派内,我师父岂会亏待师弟?我师父……”

    韩一鸣听到这里,已忍不住出声道:“拜尊师所赐,我灵山没了,拜尊师所赐,我师长师兄师妹寂灭无数。这一条条人命加起来,都要算在贵派头上,难道我还会去贵派么?难不成你认为我是一个连屠灭我师门的门派都会加入的人么?”钱若华道:“说到这个,韩师弟,你可不要说我不给你面子,我可是好言好语相劝过了。你不听么。这里我的师兄师弟可不如我这样好说话,他们要是动起手来,谁也拉不住。师弟,真动起手来了,师弟你可不要怪我们不讲情面了。”韩一鸣冷冷地道:“你们从来就不讲情面,现下与我,有什么情面可谈。咱们还是拉下面皮来讲话,似乎更适宜些。你们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我也不藏着掖着,我绝不会入你们门派,你们不必在我身上动这样那样的心思。要打呢,我奉陪,要是不打,只与我磨嘴皮子呢,就全然没有意义了。我不是你们磨得动的,我若会对你们那平波老道动心,早已动了,还待到今日来投靠么?我与你们誓不两立。我不来招惹你们,乃是因我还不想对你们动手,你们也少来逼我,真要动起手来,我并不惧怕你们!如若是不信,咱们不妨试上一试?”

    其实韩一鸣虽不怕他们,但到底是有些担心的,毕竟这里人多,他倒不是真怕了他们人多,人再多,也不能逼得他同意入他们门派。他担心的乃是手中抱着的凌风云,若是空了双手,那有何可怕,可是凌风云既小且弱,抱着他连手上都不敢用劲,生怕用劲会捏伤了他,要真打起来,这个小小孩童还真是妨碍,要小心别人不能伤了他,亦要小心自己不曾伤了他。因此略有些犹豫。钱若华何等机灵,也看出来了,道:韩师弟,我们就这样动手,未免有些胜之不武,师弟你面上也须不好看。师弟也算是小有名气之人了,这个颜面……“

    他一开口,韩一鸣忍不住便想抢白:“我的小小颜面算不得什么,我在同道之中,也没甚名声,连尊师那样的声誉,都不在乎同道们的言语,我一个末流弟子,没甚可放在心上的。你们也不必说了。要打,上来打便是。虽说你等皆不是什么有声誉的,但只管冲着我来。我也不指望你们对这个小小孩童网开一面,反正尽我的力,保得他的平安便可。”钱若华笑道:“韩师弟,你果真是想太多了,我们绝不向着这小孩动手,但师弟,你么,就不要怪我们动手了,你不是一个寻常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就不要怪我们全力以赴了。”他看了一看凌风云道:“不过我先免除师弟你的后顾之忧,这个小儿与你没甚瓜葛罢?不是师弟你的亲人罢?”

八二四、挑拨

    韩一鸣正想说:“不是我的亲人。”忽然门外有人插口道:“师弟别理他,师弟只要一开口,他就要杀这个小儿了!”这声音来得突然,众人都愣了一愣,回头一看,门口走进一个人来。这个人面目之上满上风霜之色,身上衣裳不算干净,乃是徐子谓!看到他,不止平波门人愣了,连韩一鸣也愣了一愣,徐子谓说要追随韩一鸣,韩一鸣并未放在心上。一个叛离了师门的师兄,韩一鸣是绝不会原谅他的。可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门外,且在这个节骨眼上现身,显而易见是跟在韩一鸣身后的。

    平波门人都笑道:“这不是徐子谓么?”他们不称师兄师弟,对徐子谓也是极看不起的。本来么,不论哪一门哪一派,对于叛离师门的弟子,都是极看不上眼的,哪怕这弟子不是自己门内弟子。别派的弟子叛离,更是令人看不起。徐子谓面色十分难看,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言语,只对韩一鸣道:“师弟,你别上钱若华的当。他是出了名的钱狡猾,这小儿与你有关联,他要杀,与你没关联,他更要杀。你若心有旁鹜,他更会拿此来威胁你。”韩一鸣明知徐子谓说的是实话,且也是一心一意盼望自己赢,不输折在钱若华手中。但看着他,总是忍不住心头一阵厌恶。也知此时他必定是站在自己一边,虽说不认为自己果真势单力孤会果真被平波门人抓了去,但这时徐子谓挺身而出,或多或少,总令他于意外之外,心里也定了些。毕竟他曾是同门,这个时候跳出来,绝不会是要与自己为难。

    钱若华道:“徐子谓,从前我可以叫你一声师兄。我也没少叫过你师兄,但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已没甚香火之情了,你一个叛离灵山的弟子,也好意思叫韩师弟为师弟么?韩师弟,你若是还认这人为师兄,可就真是认贼为亲了。你认为你灵山的垮掉与我们有关,那与你叛离灵山的同门便没关么?不是我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那许多灵山同门叛离灵山,你们灵山今日,定然还好好在着的。不是么?”

    韩一鸣气不打一处来,他果真是恨徐子谓的,当日在平波、平波门人及平波纠集来的乌合之众前面叛离灵山的同门,都令韩一鸣恨之入骨。那是灵山的奇耻大辱!弟子在紧要关头离开门派,不论哪一派,都是奇耻大辱。韩一鸣禁不住紧咬牙关,看了徐子谓一眼,只见徐子谓面色紫红,神情有些尴尬,但却不退不缩:“好听不好听,全然没什么所谓,就算我师弟要杀了我,我也没所谓。你们挑拨罢,我既然能来站在你们面前,我便无所谓你们要怎样说我。但有一条,你们想对我师弟动手,先问问我。”平波门人中有人小声道:“还师弟呢!真是脸皮厚,姓韩的小子不见得会认这个师兄的!换了是我,我也不认的。”

    韩一鸣心中着实是这样想,但徐子谓的言语也提醒了他,徐子谓既然跟来,又在平波门人面前出现,自然是知晓会有什么难听言语的。他想必是真不在意了,才会来到这里,虽说厌恶他,却也不便在平波门人面前表露出来。只听徐子谓道:“你们不必挑拨我韩师弟,他不认我这个师兄,自是因我这做师兄的做得不好,不能怪他。而我却是定要帮他,你们不必意外。我是叛离过师门,灵山已没了,我如今想重回灵山也不能了,但相助我的同门师兄弟,我还是能做到的。”他手一招,背上长剑自背囊中弹了出来,徐子谓跨进门来,径直走到韩一鸣面前,对平波门人道:“你们谁想上来试试我的剑?”

    平波门人一时都寂静无声,韩一鸣略一思索,已知他们为何意外。并非是为徐子谓站在自己这边意外,而是意外徐子谓竟还敢与他们为敌。叛离师门的弟子,修为都该没了才是,这一点人人皆知,但为何徐子谓还有修为?还能与他们叫阵?韩一鸣自是知晓徐子谓的临阵脱逃的,但他心中虽恨徐子谓,却更恨平波与他门人,这个秘密,如何会说出来与他们知晓呢?徐子谓与平波门人相比,好歹也有点内外有别。毕竟他经是灵山的师兄,他的不是,说与这些人听,平白地让他们笑话。

    平波门人静了片刻,忽然一个粗豪的声音道:“我知晓了,那个道人便是你杀的。”这个声音,韩一鸣不必回头都知是那宋出群,真不知他满心想的都是什么,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韩一鸣还未出声,平波门人已有人纷纷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下误会深了,韩一鸣再恨徐子谓,也不愿别人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身上。徐子谓似是豁了出去,一语不发,只是瞪着面前的平波门人。韩一鸣只觉他目光凶狠,想是被平波门人无聊言语激气了,因而恼怒起来。

    钱若华略有些迟疑,片刻之后,缓缓地道:“师弟,你说的……唉,无凭无据之事,还是,还是最好不要说。”他这话里,哪一丝为徐子谓辩解的意思,全是给宋出群的话火上浇油。韩一鸣忍不住道:“你们少胡说,这个玄天道人哪里是他杀的?与他根本无关。”钱若华看了韩一鸣一眼:“韩师弟,你这话说得也可没凭没据,难不成你知道他是如何死的?”韩一鸣正想说:“我确知他是如何死的!”徐子谓已抢着道:“姓钱的,你也不必废话了,他就是我杀的又如何?你们一门杀的人难道少了?独我杀一个就杀不得么?少把这些事往我师弟身上扯!要扯来扯我。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平波门下弟子不就是最擅长栽赃陷害么,都冲着我来好了,我不在意。但若是冲着我师弟去了,你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八二五、走

    韩一鸣看他这样,心知他怕平波门人将自己牵涉进去,是往外摘自己。但却是感动不起来,只觉他有些做状,道:“不必你来替我做什么,过往我是不会忘记的。”平波门人都阴阳怪气地道:“看看,这送上门来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倒贴还没人要的。”“叛师之人,有何面目再重见过去师门?”徐子谓面色越发尴尬,腮上肌肉扭动,想是用力咬牙所致。这些言语极是难听,韩一鸣见他难过,也有些不忍,这些言语着实难听,换了是自己,只怕早就听得满腔怒火,与他们动起手来了。偏生还有人道:“我若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真是丢人现眼。”韩一鸣虽不将徐子谓当成灵山的师兄了,但还是有些担心他会被这些言语激怒。

    却见徐子谓虽是咬牙切齿,手中的剑柄紧紧捏住,但却只是怒视着他们,全然没有要自寻短见的样子,原来愤怒到了极点,是没人会去死的!徐子谓一言不发,半晌才道:“你等不必激我!我若是看不出你们这点伎俩来,也白活了百多年。我不是不能死,而是不能被你们激死!真被你等激死了,岂不中了你们的奸计?我活着才能保我师弟平安,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你们要冲我泼什么脏水,只管泼来便是。我全然不怕,也全不在意!”

    说着手中宝剑一横,拦在韩一鸣面前,道:“来呀,都上来,让我也见识见识你们倚多为胜的本事。这不是你们的本事么?都使出来,看我可会怕你们一点半点。”他起先说话,还有些怒气,到了后来却是再平和不过,面上怒气消散,面孔也不再扭曲,但眼中却有灵光闪动起来。韩一鸣颇有些吃惊意外,这师兄也太能忍了。钱若华道:“按理来说,你已不是灵山弟子,管这门闲事做什么?还是速速离去的好。”韩一鸣看了徐子谓一眼,徐子谓道:“路有不平人人踩,我便是见不得你们这些人蛮横不讲理,我要助他,你们休想赶我离去。我是决意不会走开的。你们要对他下手,只管上来,过得了我这关,再去与他理论。”

    他这几句话也说得简单,韩一鸣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却不言语。忽然听心中有个声音道:“他们向我动手,你便快走。”韩一鸣愣了一愣,向徐子谓看了一眼,这是他灵山师兄弟不让别人听到而言语的本事。徐子谓一眼都不看他,只是拦在前方,韩一鸣哪里是缩在别人身后之人,对他看了看,不将他的言语放在心上。

    钱若华道:“好,好言相劝不听,便不要怪我不留情面。韩师弟,你要与此人为伍,那是你的事,不过我是要带你去见我师父的。这便走罢!”他最后一个字说完,平波门人都已召出他们背上的桃木剑来,对着二人,一时之间,桃木剑上灵光闪动,阵阵灵气蹿动,将二人堵在一边。

    韩一鸣见徐子谓拦在前方,知平波门人一时之间扑不上来,伸手将胸前衣襟松开,将凌风云塞进怀内,用衣襟裹住他,再将腰带扎紧,防他在动手之时被平波门人伤到。看情形,徐子谓是不会抛下他独自而去了,他也做不到抛下徐子谓自己离去。便算他是个路人,也不能看着他因相助自己而死。韩一鸣手指一动,招出鸣渊宝剑来,一剑向前劈去。

    他早已知晓,先动手便占先机。平波门人多,动手慢了,便要吃亏,先下手总是有好处的。他一动手,徐子谓便动手,徐子谓一动手,韩一鸣只觉眼前一亮,微微发红,似乎眼前蒙上了一层红雾,略有些讶异,便听徐子谓的声音在他心中道:“师弟,你带着一个小儿,不要与他们恋战,时刻长久了,总是吃亏,先离去罢,不必管我。”韩一鸣想要说:“不必如此,我不惯缩在人后。”但话到了口边,又觉刺耳,忍住了没说。只是手中鸣渊宝剑横劈竖砍,丝毫不让。一时之间,道道寒光自鸣渊宝剑上透出,如细针一般,四散开来,灵光到处,平波门人都闪躲开了去,不敢不避其锋锐,有的挥桃木剑来挡,也挡得灵光四溅。

    平波门人也不是吃素的,手下也不软,都直扑上来,他们手中的桃木剑上的灵力,与鸣渊宝剑的灵力全然不似,鸣渊宝剑的灵力张扬外放,而他们桃木剑上的灵力,却是萦绕着剑锋,将桃木剑染出些锋利之气来。只是他们人数众多,桃木剑上的灵力慢慢浸染开来,韩一鸣已见徐子谓身上衣角被桃木剑的灵力割断,衣襟上划出破口。只是他们的灵力便一直不曾挨近自己身边来,正有些意外,忽然听有人道:“妈的,这姓徐的给他使了什么法术,怎么我打不中那小子。”韩一鸣骤然明白过来,眼前这红雾,是徐子谓给自己施了法术,为的是让他们打不中自己。

    一时间看了徐子谓一眼,他还真如他所说的那般要跟着自己了吗?忽然一股怒气直冲上来,手指握紧了鸣渊宝剑剑柄,剑身之上灵气一簇簇怒张,如影追风剑诀使得越来越快,片刻之后,满场都是鸣渊的灵气环绕,耀眼生光。将桃木剑的灵光都压了下去。韩一鸣见鸣渊宝剑的灵力势压全场,正想要如何才能脱身,忽然只觉手心一热,鸣渊宝剑剑身上灵光大盛,明亮的金光将全场都笼罩了,那灵光自剑锋之上逸出,一道明光直冲天际,两边生出双翅一般的两道光亮来,然后向下猛扑来!

    钱若华何等机灵,早知不妙,大叫:“快走快走!”飞速御剑而去,他去得快,他同门跑得也不慢,眨眼间走了个干净,那道金光才冲到地面,场中人已走得无影无踪,看来,平波门人逃命的功夫也是一绝。

八二六、跑

    那道金光扑到地面,化了开去,韩一鸣与徐子谓安然无恙。金光散去,韩一鸣再看,院内如旧,连桌椅都和之前一般无二,玄天道人的尸身依旧躺在院内,韩一鸣看了看怀内的凌风云,他倒睡得极香,吮着一个手指,憨态可掬。转身走到正屋,举步进去,直接走入后堂,仍旧就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但这后屋之内,果然有了箱柜,韩一鸣不便去开人家箱柜,明知这家人不知出了什么意外,他依旧不会去翻人家的物事。对着屋内看了一看,看见那边床上,堆着几件衣服,走近一看,正是小儿穿的,想来是凌风云的。韩一鸣撕了一片布来摊开,将那些小儿衣服都叠了起来,放在上面,打成一个包裹,提在手中出来。

    徐子谓站在院内,对着玄天道人的尸骨发呆,韩一鸣不知与他说什么好,正要走开,徐子谓道:“师弟,我将他掩埋了就来。”韩一鸣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徐子谓又道:“师弟,你的修为进境好快,很厉害了。”韩一鸣知他是找话来与自己说,可自己便是不知与他说什么好。

    他总不理会,徐子谓难堪不已。韩一鸣停了一停,转身出来。走了一段路,回过头去,不见徐子谓踪影,叹了口气,同门师兄弟变到如今这样,着实令人想不到。韩一鸣总也无法忘记那许多不在了的师长们,真是逝者长已矣,生者何以堪。

    这一路走了两天,都不见徐子谓身影,韩一鸣虽恨他,但他始终是同门师兄,既是一个背叛了师门的师兄,也是一个临阵脱逃的师兄。令人不齿,也让人觉得可怜。果真到了这一步,心里最难受的是他。自己与同门师长们一同自那场劫难之中过来,襟怀坦荡,无有不能面对的。反倒是他,处处思虑过多,犹豫再三,才真的不能面对。

    一路上凌风云都极乖,不过饿了时哭几声,吐出两个不清不楚的字来,韩一鸣找到灵心给他的几个花露,送一个到他小手中,他抓了便送到口边去吮。吮得涎水四流,有滋有味。吮过之后,那花露不见变小,他小手紧紧握着那花露,沉沉睡去。韩一鸣只要他不哭闹便可,这个小儿若是哭闹起来,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韩一鸣也留神过身后,不见平波门人追来,他便不信,他们对他死了心,不再来寻他的不是。只不过现下不知又想什么法子去了,也懒得去管他们。

    到了这一步,他想的便是去寻沈若复出个主意。若是平波道人真的追寻魔星去,师兄弟们也不必再东躲西藏,寻个隐僻之处,好生喘口气。只是韩一鸣有些吃不准平波道人是否是找了借口,他素来样样事事都找寻借口,连明晰都说魔星之事说不准,自己可不能偏信了这个恶道人。虽说才与沈若复分开没多久,却有了这许多事情,韩一鸣也极想听这位师兄的见解。看了看凌风云手中的花露,这花露想必是灵心的灵力,因此凌风云吃过之后,不见变小,看这样子,很是能支持些日子,这样便好,先去寻沈师兄,听听他所想。至于曹天佑夫妇,韩一鸣有些不敢去细想,这样凭空消失,并且将独生爱子留下,绝不是什么好事。但愿不要坏到不能再坏便可,只要不坏到最坏,那凌风云都能活着见到他的父母。

    打定了主意,正想向西方而去,忽然见那边路的尽头走出个人来,韩一鸣不必细看,已知来的是徐子谓。他安然脱身,韩一鸣也不禁松了口气,虽说是痛恨这位师兄背叛师门,但终不愿意他死在平波门人手中。见他身影闪了出来,心中一松,却也不愿与他说什么,明明看他走了近来,却是立时便走开了。徐子谓也颇为识趣,远远收住了脚步,并不跟过来。

    韩一鸣走了一阵,见四面八方都没人影了,蹲下身来,伸头拍了拍阿土的头顶,道:“阿土,咱们回你主人处去罢,你可认得她在何处?你若认得,就带我去罢。”阿土不知可听懂了,韩一鸣心知阿土灵异,却仍将原话再说了一回,阿土一双黑眼睛看着他,片刻之后,它扭身身西方奔去。它平日里少有这样的奔跑,韩一鸣知它听懂了自己的话,这是寻他的主人去了,便跟在后面。阿土跑了一阵,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看韩一鸣跟近了,才又转身向前奔去。韩一鸣本是想要阿土飞得快些,强过自己找寻。哪知它却是在地上奔跑而去,这时再要让他长出翅膀来飞入空中,那是万万不能了,它若是不停下脚步,早将韩一鸣甩得无影无踪了。它长大之时,着实吓人,但若是这副模样,却又是跑得贼快,韩一鸣顾及此时是白日,若是蹑空,说不定身后身后何时走过个路人,定会被惊吓。还是自己脚踏实地跟上去罢。因此一路跟着阿土直奔过去。

    阿土这一跑,直跑到下午,若不是韩一鸣见识过它的狰狞面目,还真会担心它那小小身躯如何耐得住这样无休无止的长路奔跑?跑到下午,阿土忽然停在了一个山坡之上,这里树木稀少,韩一鸣也不向前去,四周看了一看,不见人影,但阿土却不再向前跑了。韩一鸣看它这样,只当它跑不动了,跑了这许久,也有些疲累,坐下来歇了一阵,阿土趴在地上,时不时低头嗅一嗅身下的泥土。韩一鸣取出干粮来,分一半给它,它只是嗅一嗅,既不吃,也不自行去找想吃之物,就这么趴在当地。

    眼看着太阳西沉下去,此间亦无人影经过,韩一鸣细量着是走的时候了,对阿土道:“阿土,咱们走罢。”阿土只是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甩了甩头,将头搁在前脚之上,慢慢合上眼皮,过得一阵,居然响起鼾声来了!韩一鸣这才知原来狗也会打呼噜,与人一般,连呼噜都与人一般无二。这只狗不知哪根筋拧上了,绝没有向前走的意思,韩一鸣将凌风云揣在胸前,伸手去抱阿土,哪里抱得动!沉重得如同长在了地上,韩一鸣用尽力气,都不能挪动它分毫,只得等他醒来。

八二七、蓝面人

    这一等,居然等到了半夜。抬头看看月亮过了头顶,阿土还在沉睡,韩一鸣有些沉不住气了,伸手推了推阿土,道:“阿土,咱们是不是该走了?”阿土张大嘴,又打了个哈欠,四脚动弹,醒了过来。韩一鸣道:“咱们是否该走了?”阿土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身来,浑身抖了一抖,迈开脚步,向前跑去,韩一鸣看了看凌风云,正睡得香,小嘴微张,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中,还紧紧捏着那粒花露,怕他着凉,将他裹得紧了些,站起身来,随着阿土向前去。阿土一路走,一路低头四处闻嗅,韩一鸣只跟在后方,正想唤阿土停下,哄它变出狰狞之状来,飞入空中,会快些赶到沈若复处,阿土却不见了!

    它明明就在身在,便是于这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韩一鸣愣了一愣,四处一望,不见异样,也不曾听到有人近来,阿土就这么消失了,这里必有古怪!四周看了看,黯淡月华之下,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韩一鸣定了定神,深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眼帘之中的正前方,霍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黑洞!

    韩一鸣连忙睁开眼来,只见眼前依旧是淡淡的月光,前方树木稀少,连远处的山岚都看得再清楚不过!那那个大大的黑洞从何而来?韩一鸣宁心静气,闭上眼睛,眼中又是那个大大的黑洞。就在正前方,只怕他向前迈一步,就会走到那个黑洞之中去!阿土掉入其中了么?韩一鸣担心不已。将怀中的凌风云裹得更紧了,睁开眼来,一步向前跨出去。

    忽然眼前一黑,但不过片刻,眼前已晃过几样看不清是什么的物事,韩一鸣似是看到了几只手,结着手印,自眼前晃过,又似是拿了什么,自他身边收回去一般。他看清的是一个骷髅。那几只手,都泥了泥金似的,有着赤金般的颜色,韩一鸣禁不住小心翼翼。想要招出背上的鸣渊宝剑来,但御剑诀念了不知几回,鸣渊宝剑却一动不动。

    他不念御剑诀还好,一念之下,耳中全是一种迷梦般的声音。似是有人在低声念着什么,韩一鸣细心去听,却是一个字也听不明,全然听不懂。他脚下所踏,倒还坚实,因此心中也不慌。本来么,这样奇异的一个黑洞,便是异样,进都进来了,再大惊小怪,全然没什么意思。

    定了定神,一步步向前走去,不多时,黑暗尽去,前方出现了隐隐约约刀砍斧削一般的山脊。韩一鸣一路过来,十分警惕,却不见异样,也很有些意外。再走了片刻,前方有了一个人影,但阿土依旧没有踪迹。韩一鸣四周探看,不见阿土踪影,此时又已见了人影,便走上前去,那人影有些模糊,但身形高大,似也在赶路,只是脚步却不快,但始终走在他的前方,韩一鸣忍不住出声:“借问一句,是否看到一只黄狗?”前方那人充耳不闻,既不回头,也不应声。韩一鸣四周再看了看,依旧不见阿土踪影,忍不住又道:“请问,可曾见到一只黄狗?”

    那人影脚步不停,却慢慢转回头来,他不回头倒也罢了,回过头来,韩一鸣已是一身冷汗。这人用凶神恶煞来说,一点不为过。眉头上竖着一条细缝,他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眸子中一点金光。狮鼻阔口,且他的嘴两边是咧开的,都各有一只獠牙伸出来。最为令韩一鸣惊怕的是,他面上的肌肤,竟然是极深极浓的靛蓝色!脸颊边全是黑雾!

    韩一鸣并不胆小,但见了这付模样,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收住了脚步!只有两字可以说,那便是夜叉!韩一鸣早知这里会有古怪,但这样的古怪,是他全然不曾想到过的。这人的脸貌,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狰狞,并且他看见这付模样,满身都是冷汗,竟是前所未有的害怕!这是人么?

    就在这瞬间,人影没了。自他眼前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若是不是他满身的冷汗,韩一鸣几乎要认为自己看错了!若不看错了,就是见鬼了!韩一鸣只觉额头冷汗涔涔而下,透了口气。忽然见一只黑色、大如团扇的蝴蝶自眼前飞过,他一定神,难不成灵心在左近?那可不妙!那小妮子未必知道那是什么,只怕不是什么善类,别让她送上去自找死路!一时之间也顾不得找阿土了,跟在那只蝴蝶身后而去,蝴蝶飞得不快,翩翩跹跹,飞飞停停,飞得离他远了,便在空中停一阵,待他追近了,又向前飞去。韩一鸣走得近了定睛一看,才发见那并不是灵心的蝴蝶流金碎玉,而是一只黑色的大蛾子。如流金般大小的蛾子。不是流金,灵心便也不必找了。

    韩一鸣收住脚步,回过身来,才见身后站了一个人,面目和善,正面带微笑看着他。这人也有些古怪,韩一鸣一眼便看到了他尖尖的耳朵,支楞着。只是他面目和善,那尖尖的耳朵也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但这人也是无声无息出现的,韩一鸣愣了一愣,那只黑色蛾子已飞到了那人面前,那人伸出手来,蛾子停在了他的手上,薄薄的翅膀轻轻扇动。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蛾子的翅膀,道:“你在找什么?是你的同伴么?”他的声音十分悦耳,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韩一鸣道:“我在找一只名叫阿土的狗。”说出为什么,似乎这人的话声极有魔力,韩一鸣本不想言语的,却是一字不错的答与他听。那人道:“哦,那也算是同伴了。嗯,我看见它了,可是有些肥胖?”他必定见过阿土,才会说它有些肥胖。韩一鸣道:“是,它是肥胖。”那人道:“嗯,它自这方跑过去了。”说着伸手一指,那只黑蛾在他手背上轻轻扑扇翅膀。那人收回手来,道:“我也要向这边去,咱们结个伴罢,一同去,我还能将你的黄狗指给你看。”

八二八、所遇

    他再说出黄狗二字来,韩一鸣已没什么可疑心的。道:“好。”忽然想起那夜叉般的狰狞面孔来,道:“你可见着一个蓝面人?”那人面色一变:“你看到他了?”韩一鸣道:“是,我先见到他的。果真有这样一个人么?我还当是我看错了呢!”那人道:“你要小心,要离他远些。”韩一鸣道:“是么?”那人道:“那是极可怕的,我要是见了他,也是躲得远远的。”韩一鸣心道:“唉,那倒也是,我也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过得片刻韩一鸣道:“那是什么?”他是问那蓝面的夜叉是什么?他绝不相信那是人?但不便就直说是夜叉。所谓的夜叉,也不过是他随意想起的,并不是真的。他极想知晓那是什么,因此问这人可知那是什么?那人四周看了看,道:“这可不能说。尤其是我们,不能提起他的。反正你记得,他跟你我都不一样,遇上了他,躲开便是了。”韩一鸣“哦”了一声。那人又道:“他会吃人的,我们是唯恐避之不及了,你就不要凑了送上门去。”

    看那蓝面人那样,韩一鸣也丝毫不怀疑他会吃人。尤其他那两个嘴角都咧开,向下撇着,还有那闪着寒光的獠牙,那绝不是人会长出来的。韩一鸣道:“是,我下回遇上他,一定远远避开。”那人道:“你还想下回遇上他么?我可是一回都不想遇上他的。不过我偏生会避上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我们……”他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说:“走吧,你的狗就在前方,我也要赶过那方去,快些走罢。”

    韩一鸣加快脚步,那人走得极轻松,他身形极瘦,好似风都能吹跑似的,但却又走得稳稳当当,并且他脚下也极快。走了一阵,始终不见阿土的影子,韩一鸣道:“可是这方?别是我走错了罢。”那人抬手一指,道:“不是就在那里么?”韩一鸣这才看见前方远处,阿土的身影模模糊糊。看见了阿土,韩一鸣定下心来,道:“多谢多谢。”这时依旧天光黯淡,前方浓浓黑雾,阿土身影若隐若现,在前方的浓浓黑暗之中,韩一鸣要目不转睛盯着,才不至于再看不到它。叫了两声“阿土”,它好似不曾听到一般,韩一鸣道:“着实不好意思,我先去叫它回来。”赶上前去。

    忽然身后有人叫他:“韩师弟!别往前去!韩师弟!”这声音听起来极是模糊,竟有些像是徐子谓的声音,韩一鸣哪里管他,忽然听到身后风声凄厉,有着极为嘈杂,却听不分明的声息,便在这片刻之间,前方的阿土没了踪迹。韩一鸣目力已是极佳,凝神细看,却看不到前方哪里有阿土的踪影!除却那浓浓黑雾,前方什么都没有。

    韩一鸣回过头来,身后那人已不见了踪影,徐子谓正坐在不远处。他坐在地上,喘个不住,对着韩一鸣看了一眼,韩一鸣不想与他言语,正想回过头去找阿土,徐子谓已道:“师弟,我喊你你没听到么?”韩一鸣看了他一眼,见他喘成这样,显然是赶过来的,但依旧不想与他说什么。徐子谓道:“师弟,你不要再往前去了,前方是无间地狱,你怎么……”韩一鸣懒得听他言语,转头依旧寻找阿土踪迹。

    徐子谓道:“师弟,你是能清心细看的,为何不清心看过再过去呢?你可知你遇上了什么?”韩一鸣看了他一眼,徐子谓道:“你遇上了业力阎王。好在你心清,也没什么过往的罪孽。要是有,师弟你今天是逃不脱的。”韩一鸣心道:“原来那蓝面人是业力阎王。”徐子谓道:“师弟,你,你不愿听我说的,我也不怪你,原是我自己过错,怨不得别人。但你若再见到这业力阎王,要快快闪躲。我,我便是飞快闪躲的,他一直跟在你身边,要诱你入他的圈套,你就再出不来了,永堕入地狱。”韩一鸣冷冷地道:“可我没什么过往的罪孽,我不怕。”

    徐子谓有些难堪,半晌,才道:“我有过往大罪,因此我没能即刻叫住你,师弟,我的良心一生都会受这折磨。但这是我该受的,我不愿散去修为,让自己从此超脱,再不受苦。”韩一鸣不再言语,转身去看,前方浓浓黑雾已散去了,天光依然黯淡,却已看得到星光与月光,不再是先前的一团浓黑,连那黑雾都散得无影无踪了。

    忽然阿土的身影在前方一闪,韩一鸣定睛一看,它向着这边奔来,转眼已奔到面前。徐子谓道:“师弟,你不要总是担心这只狗,它有灵气护身的,它更知道什么是该躲开的。倒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些。”韩一鸣知他也是好意思,但对他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弯腰拍了拍阿土的头顶,道:“走罢,阿土。”阿土扭身向着来路而去,韩一鸣也拔腿就走,身后徐子谓道:“师弟,你若找不到它,不要再急于去找,原地等它即可,它会回来寻你。”

    韩一鸣这里奔出去好大一段路,才回头一望,只见徐子谓的身影依旧坐在原地,无比的孤单。但他却是同情不起来,不是么,那么多师长都已寂灭得无影无踪,他却还活得好好的。背叛灵山的同门,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几次三番临阵退缩,真令人无语。

    阿土一直在他前方奔跑,跑得远了,停下来等他,若是他一步不落地跟着,阿土便直向前跑去。不知跑了多久,忽然阿土不见了,韩一鸣正要清心细看,只觉厉风扑面,耳边风声凄厉,已站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是一个极高之处,似是一道山梁,十分陡峭,刀砍斧削一般的山梁,月光下泛着淡淡白光。韩一鸣极目四望,层层山峦不断,有的山峦之上还有一道银色雪线,韩一鸣甚而看到几座雪峰,笔直指向天空。唯独看不到的,便是树木活物。

八二九、计较

    韩一鸣看了又看,始终不曾看见一棵树,再低头看一看,地上好歹还有草。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一阵寒风扑上来,前所未有的寒冷,韩一鸣已见口鼻处有白雾出现,呵气凝霜,身上凉飕飕的,他本不畏冷,但这寒意竟是自全身各处而来,仿佛身上穿的衣服是纸做的一般,全然不能抵挡丝毫寒气。

    阿土却是一直向前奔去,韩一鸣跟在后面,跑下山梁,再随着山坳转了几个弯,已看到前方有了几点灵光。那灵光极是眼熟,正是梵心烛火的灵光!韩一鸣连忙赶过去,果真看见冯玉藻师兄正坐在一边,他身形最是惹眼,与丁五一般引人注目。其次看到的便是沈若复、罗姑与二位师姐,他们几人围坐在一起,都点了梵心烛火。韩一鸣赶过去,已有师兄站起身来,小声道:“是小师弟么?小师弟来了!”

    那边人人都醒来,沈若复迎上来道:“果真是小师弟,师弟,你怎么来了?”韩一鸣道:“我来寻师兄,是因我有事来与师兄说。”沈若复道:“我们都还说,可惜了,小师弟或许要错过了,真是不能说的,才说这话没多久,你就来了。”韩一鸣道:“什么错过了?”沈若复道:“狂飙的时刻要到了,罗姑说快到了,它是灵獒王转世,在那个时候,或许对咱们都有说不出来的好处,你要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韩一鸣“哦”了一声:“那师兄你不会叫我来么?”沈若复道:“师弟,你这就不通了。凡事不都有它的机缘么?若是能叫得你来,我怎会不叫你。罗姑便是告诉我,若是我叫你来,也是白来一趟,我才没叫的。只有你自己来了,机缘才会随之而来。”韩一鸣道:“原来如此,那我来了,便是机缘了。”沈若复道:“嗯,快来快来,师兄师姐们都很牵挂你。”果真是分别之后再见,人人皆有劫后余生之状,师兄师姐们都道:“师弟,别来无恙。”有的道:“你一人行走,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罗姑忽然道:“咦,你哪儿抱来这个孩童?”韩一鸣道:“唉,快别提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道不明……”刚说到这里,只听涂师兄道:“咦,那是谁?怎地又来了一个人?”韩一鸣回头一看,一个人影远远地站住了,看身形正是徐子谓,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那是,那是我们灵山从前的师兄,徐子谓。”一时众人都不言语了,付师兄道:“他,他来干什么?”韩一鸣道:“嗯,他一直跟在我后面。”涂师兄道:“哼,都不是灵山弟子了,跟着你干什么?难不成想让你帮他在掌门师兄面前美言,重录门墙么?”

    涂师兄道:“做梦!灵山不要三心二意的弟子的!若是人人都可这样轻松容易来来去去,那人人都可以在危难来临之时离开师门,等危难过去,再重入师门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师弟,你别理他,让我过去赶他离开!”他说走便要走,韩一鸣有些不忍,道:“算了,他要跟,便让他跟着罢,反正他也不会走近来。何必一定要赶他走呢?路这样宽,各走一边就好了。”

    冯玉藻道:“韩师弟说的是,咱们何必去为难他呢?不必与他计较了,计较也没什么意思了。”韩一鸣点头道:“冯师兄说的是。”冯玉藻道:“韩师弟,我有句话要问你。”韩一鸣道:“师兄请说。”冯玉藻道:“嗯,你可见着司马大师兄?”韩一鸣犹豫片刻,道:“我见了,司马大师兄已寂灭了,我看见大师兄最后一面的。离开灵山的师兄们,都已寂了,除却他。”说着,向徐子谓的身影指了一指。

    徐子谓并不挨近来,只是远远的在一边,想来他对于面对这许多从前的同门,心中是有些不安的,因此不挨近来。独自一人坐在那边。冯玉藻道:“嗯,我想着也是,大师兄从前对我们是极好的。虽说后来那样,但他从前对我们这些师弟师妹都照顾颇多。我听到他寂灭了,心中还是有些难受。”韩一鸣叹了口气,看到司马凌逸寂灭前的廖落之状,心中也是难受的。他曾经也是意气风发,出尘出群,但到了最后,却是那样一个结果。

    两位师姐过来,将凌风云接过去抱着细看,阿土早在罗姑脚下挨擦了半天,罗姑伸手抚拍它的头顶。冯玉藻道:“我去与徐师弟说几句话,毕竟我们共同修行过百年,虽说他现下已不能算是灵山弟子,但我仍无法对他视而不见。我也有几句话,不想闷在心中,与他说上一说,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说着去了,韩一鸣只觉几位师兄都有些不可理解,但他却知自己对徐子谓,也同样做不到视而不见。虽说并不想与他多来少去,或说点什么,但着实做不到对他视而不见,也不知自己到底心中想的是什么,看见徐子谓,十分不屑,但看不到他,却也有些许的不放心。

    这里韩一鸣与沈若复都不再言语,只是看着冯玉藻向那边走去,远远的看见徐子谓站起身来,似是想迎着冯玉藻过来,却还是忍住了,只是站在原地。只听涂师兄道:“他别对冯师兄也下手罢?”韩一鸣愣了一愣,不意涂师兄怎会是如此想法,徐子谓该当是不会对冯师兄动手的。一路来,他对自己没有过不利,但韩一鸣依旧不能原谅他。但也不能怪涂师兄,灵山倒塌后,自己对于从前许多想法都已全盘推翻了,连灵山都倒塌了,这个世间没什么不可能的,连自己的想法都会改变,就没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实则这边众人都看着冯玉藻向着徐子谓走去,只有罗姑坐得远远的,但她也看着冯玉藻与徐子谓。虽说她之前在灵山未必与徐子谓说过话,但多少该是认得的,灵山的一切,她看得也极清楚明白。

八三零、灵光

    这边众人远远看着冯玉藻走到徐子谓面前,韩一鸣极想知道徐子谓会对冯师兄说些什么,但终还是忍住了,他是可怜又可鄙,若不是如此,韩一鸣全然不会理会他。只见他们远远站着,说了一阵。韩一鸣只要宁心静气,便可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却不曾去细听,毕竟那是他们之间的言语,自己听来全然无益,再者偷听师兄说话,也不是一个做师弟的该做的事情。料想徐子谓也不过是与冯师兄诉说自己的无奈罢了,有何可听的?

    转而对沈若复道:“师兄,你来,我有话要对你说。”沈若复道:“好,我们那边说去。”与他一同走开几步,此地光秃秃的,依旧没有一棵树,二人走开,也只是不让二人说话妨碍到别的师兄罢了。韩一鸣道:“师兄,这是何处?怎地连一棵树都看不到?不会那边的山上也没有树罢?”沈若复道:“真被你说中了,确实如此,这里没有树的。我们已经连走了好几日都没看到一棵树了。此地是何处我也不知。我只知这里遇狂飙要到之处近了。我们走向何方,全然是看狂飙的灵气聚向何方的。”停了一停道:“师弟,你来寻我,想必有事,是何事呢?”

    韩一鸣道:“哦,师兄,先说件小事,我收了青竹标做我的弟子了。我并不是很想收他,因我不喜欢他那狡猾,但丁师兄执意要我收下他来。”沈若复略有些意外,看了看韩一鸣道:“我实有些意外的,我一直以为丁师兄会让我来收青竹标做弟子的。师弟你不要多心,我之所以这样说,全然是因青竹标小花招太多,太过狡猾,我能知识他的小花招,令他不敢妄动罢了。不过……”他看了看韩一鸣道:“你能够收他为弟子也不错,你向来就是那个倔犟脾气,青竹标未必拧得过你,也是好事。师弟你放心好了,他既成了你的弟子,也就是灵山的又一代弟子,我若看不过眼了,自也会管教他。”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是,我本不想收他,但丁师兄说至少让他有个约束,我才收了他的。”

    停了一停,道:“师兄,你可曾听说,好似魔星现世了?”沈若复愣愣看着韩一鸣,片刻之后道:“魔星?怎么又提起这档子事来了?魔星又现世了?这世间魔星也太多了罢?隔个一年半年的,就有这么一个现世,之后又有人说会杀人盈城,血流满地。那我们还活不活了?”韩一鸣一听这话,便知沈若复猜到了这话是谁说的,忍不住一笑:“嗯,我也这样想。这是顾师兄听到的,他与我说的,顾师兄也看到灵力显现了,不止顾师兄,许多人都看到了。怎么?你们全然不知么?我看师兄你这样问我,竟似是全然不知。”沈若复道:“啊,这事是才有的罢,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都远离你们,又一直向西,也没人来寻找我们,我们如何得知。师弟,灵气呢,我是看到了,不过,看到的是狂飙的灵气,跟别人无关。它就要转世了,灵力强大,并且每日里都有几次显现,我们都看惯了。”

    他看了韩一鸣一眼道:“哦,灵力显现便是魔星么?魔星的闹剧还少么?我都不想再说什么。前两年大家不是都去找寻过么?哪有魔星的踪影?又是平波这老杂毛闹的。他还要毁掉多少人呢?真是不想再见到这个道人了,好事不做,坏事做绝。就是魔星现世也不关我们的事,达才兼济天下,咱们现下自身都难保,谈不上济世救人。要济世救人,也得先有这条命再说。哼,他一天到晚就想置咱们于死地,咱们为什么还要跟他胡混?我便是想看见魔星临世,将他一门灭个干净的!或许将来有那么一日,我们自己将他一门灭个干净,也是好事。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对平波,我就是这样盘算的!到时就是掌门师兄怪我怨我,我也要做。想必还活着的灵山同门,没有一个不想这样做。因此师弟,你还该多收几个弟子,像青竹标这样的人,也要有几个才好。不瞒师弟,等我有了闲心,我也收几个弟子来,我们一路来的师兄师姐们都说,咱们就是吃亏在人太少了,也太心地干净,因此被平波下了这样的毒手。咱们要是什么样的弟子都有,平波也不能将咱们灵山一举毁灭得如此干净!”他说到后面咬牙切齿,韩一鸣道:“是,师兄说的是,不过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先小心为好。”

    二人都不言语了片刻,韩一鸣道:“我听说平波对此次的魔星现世又极是在意了,若是这般,我们便可以透一口气。也算是寻个地方来休整些日子。”沈若复道:“你听谁说的?”韩一鸣道:“是顾师兄与平波门人擦肩而过听到的。我在明晰师兄处,听到的也是这样,只不知是真是假。但我想平波最为想要的,未必是魔星,他所想要的,是诛魔弟子。每次魔星现世,不都有诛魔弟子现世么?他想要的,是这个诛魔弟子,若不是如此,他怎会对魔星如此在意?可惜每次他下手都晚一步,连我卢月清师父下手都比他快。”沈若复道:“那倒是,说起来平波还是不够狡猾,唯他不够狡猾,咱们就有可趁之机。”

    二人正说着,韩一鸣眼角忽然瞥见那边一道灵光冲天而起,金虹一般的色泽,耀得深黑的天空都发白。沈若复道:“嗯,狂飙的灵力越来越强盛了。罗姑说,它走的时刻,她也不知晓,只等灵力强盛到了极点,便会是它离开的时刻了。”韩一鸣道:“那我看快了。”沈若复道:“嗯,确实快了。不过也说不定是什么时候,这个没个定数的。罗姑也说它是西方灵獒王,离去之时,定然会有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出现,因此咱们也须格外小心才是。”

八三一、伏地兽

    那道灵光久久不散,一直在上空盘旋,过得一阵,灵光之中,隐隐约约显现出狂飙的模样来,它身周的灵气,如熊熊火焰一般涌动,身躯庞大,向着西方。韩一鸣见它灵力始终盘踞在上方,道:“难怪师兄你们没看到所谓的魔星灵力,狂飙的灵力也真是强大,这样强大的灵力之下,还想看到别的灵力,那我是不行的。”沈若复道:“平波若真的在意他所谓的这个魔星,咱们倒是可以喘口气,师弟说的是,到了这一步,也该图谋个后计了。等我们这里送狂飙走了,咱们回去找丁师兄,我们寻个地方,隐藏些日子,也算是休养些日子,让平波自己忙去。我们该收弟子收弟子,该精进修为的精进修为,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谁胜谁负果真是不一定的。已经输了的,咱们也不必再想,只想将来不输便好,我绝不相信,咱们会一直输给这样一个老杂毛!”

    沈若复道:“嗯,师弟,你也累了罢,现下狂飙的灵力出现,左近是不会有什么邪异敢靠近的,你好好歇上一歇,我看你也极累了,这一晚上赶了这许多路。”韩一鸣道:“我倒也没赶什么路,是阿土带我来的,它不知找了一条什么路,十分怪异,但来得倒快。对了,师兄,你可知什么是业力阎王?”沈若复两眼睁得老大:“业力阎王?师弟,你怎地问起这个?莫非……”

    韩一鸣道:“嗯,我也不知是与不是?我不知我遇上了什么。不过他,”说到这这里,向着徐子谓所在看了一眼,冯玉藻早已回来了,徐子谓依旧一人在那边。韩一鸣接着道:“他说我遇上了业力阎王。我也不知是也不是?总之有些怪异,不过好在过来了。”沈若复道:“业力阎王平日是不会出现的,我也不太懂,但我曾看到师祖的书上这样记载着,业力阎王,乃是你的业报所现。从前积累,若是善,它便不会出现,若是恶,它会前来引你入轮回。”韩一鸣道:“原来如此。”沈若复道:“不过小师弟没什么恶报,因此也不必担心些什么。不过有的事情很说不成,就算是没有恶报,它也会对人下手的。这个我心里很是知晓。不然何来阎王二字?生死哪有什么一定的,不是不做恶之人便不会死的。若是如此,平波早不知该死多少回了!你见了业力阎王,怎生模样?”韩一鸣道:“着实可怕,完全一个夜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这样的……”想要说“妖魔”觉得不妥,着实不该用什么词来说这个业力阎王。

    沈若复道:“嗯,师祖的书上没有写他是怎生模样,这算是西方灵土之上另一类神魔了。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神魔,我非常好奇,但我绝不想遇上这个神魔,因此你遇上了,我想问上一问,也算是知晓一下。师弟,你若有空,该好好看一看师祖的这本书的,很长见识。再者,对咱们而言,多见识些,也是好事不是?”韩一鸣道:“是,师兄说的是,我一定会好好拜读师祖的书。我想咱们这样,等狂飙转世后,去寻着丁师兄,一同向北去,丁师兄向北有必去做的事,咱们同他一起去做了,之后咱们就去休养。”沈若复道:“丁师兄有什么非要北去必做的事呢?”韩一鸣叹了口气道:“师兄,我与你向来有话就直说的,我也不想瞒你什么。但丁师兄再三嘱咐过我,我不能说出来。这样行么?我们一同回去,我与丁师兄说明白了,再说与师兄你听,如何?”沈若复道:“丁师兄不与我们这些师兄弟说,想必有他的道理。那好,师弟,那将来你再与我们说罢。”

    狂飙的灵力,良久方才散去。韩一鸣这才发现,罗姑紧紧按着阿土,不容它有什么举动。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二位虽不是虎,但一个是灵獒王,另一个想必也有古怪,若是果真冲突起来,那不知是何等光景?阿土虽未变大,但面目已是极为狰狞,星状凶光毕露,四颗獠牙穿过皮肉,露了出来,寒光闪闪。喉咙之中全是威胁的低哼。韩一鸣道:“阿土也非凡物,因此才与狂飙不对付。”沈若复道:“罗姑说阿土是伏地兽,也是灵兽之一,因此与灵獒王似是一类。灵力相冲突,再加上都是少见的灵异之物,彼此之间是不会如人一般惺惺相惜的。”

    韩一鸣道:“嗯,若不是阿土找到来此间的路,我不知还要走到何时?我也只能跟着它走,我是在心中叫过师兄你,可你全无反应。”沈若复道:“师弟,这你可要谅解了,我的修为真不能与你们相比。虽说你是在我之后入的灵山,但果真是师长们说的,入门有先后,悟道有早迟。你修为比我强得多了,许多法术,几乎是无师自通。你难道不知,要多少年修为,多少年的灵力,才能唤得别人心中有声吗?”韩一鸣果真不知,摇了摇头,沈若复道:“没有百年修为,是唤不应我的。”韩一鸣“哦”了一声,心中却有些奇异,那为何丁师兄一唤自己便听到了呢?

    沈若复道:“不过,师弟,你唤过别的同门师兄么?”韩一鸣道:“我唤过丁师兄。”沈若复道:“丁师兄应声了么?”韩一鸣道:“应了,丁师兄应声了。”沈若复道:“我想也是如此,丁师兄一定听得到。至于我听不到,那便是因我的修为不如你们,因此灵心未开,听不到。师弟,我的修为是不如你的。你也不必不好意思,我都没不好意思,事实如此。你该叫叫冯师兄,或是涂师兄、付师兄他们的。他们必定听得到。”韩一鸣道:“是我不曾想到这个。不过好在有阿土,它能找到你们。不过说起来也怪了,我原指望它飞入空中,带我过来的,哪知它却寻了这样一条路,十分怪异,不过好在还是来了。还来得极快。”

八三二、变

    沈若复道:“这事有些古怪呀!”韩一鸣道:“什么古怪?”沈若复道:“按理来说,阿土这样的灵兽,是不会挨近业力阎王的。因业力阎王是极怪异的,阿土这样的灵兽,遇上了业力阎王,绝对是远远避开的。他怎会带你去走业力阎王所在之处呢?这着实古怪了。”韩一鸣也不知其中有甚差别,反正走都走了,那业力阎王那般可怕,自然是不遇上的好。可沈若复说得也对,阿土既是灵兽,怎地还会带自己去到业力阎王出没之处呢?

    停了一停,道:“不知我哪里有了孽业,因此业力阎王出现。可我无论怎样细想,自己也没什么罪孽呀!”沈若复道:“这个你永远也想不明白的,所谓的罪孽可不是你认为没有就没有的。罪孽不知何时种下,你自己不知,业报却是随之而来。这些事真的说不明白的,师弟,你也不要去想,要是想得明白,这世间便没有罪孽了。听之任之。”

    一连几日,狂飙的灵力都时不时显现,不分白天黑夜。时而只是灵光一线直冲天际,时而却是强大灵力盘旋众人上方。白日,韩一鸣才见这西方与自己走过的地方都大相径庭,这里的山都裸露在外,灰色的山体与岩石如刀砍斧削过一般,山脊陡峭,山脊上多是一道银白雪线,雪线顺着山壁的折皱向下披洒开来。站在山脊之上远远望去,看得到刀尖一般的雪山,这里雪线以下的地上也不是全无生灵,还有如丝碧草。但树木花草,却是一棵也看不到。韩一鸣就是极目远眺,也看不到树木,这里的山,竟是光秃秃的。但这里的山,也是他从未见过的高大挺拔,远比之前见过的山都要高大挺拔得多了。从前走过的山,要么明秀,要么壮丽,却远远没有现下所见的这些山荒凉壮观。

    狂飙的灵力显现越来越多,时刻也越来越久。有时是大半天都盘旋在他们上方。他们要去向哪一方,都由罗姑说了算。罗姑总是当天清晨才说要去向哪里,她自然有她的道理,这边众人也不问,她说去向何方,他们就去向何方。韩一鸣极想问一问她是凭什么来断定当天要去向哪方的,但话到了口边,却是怎样也问不出来。并非这话不便开口,而是总觉得这事十分玄妙,开口问罗姑,也问不出什么来。好在这里有二位师姐,对凌风云照顾也颇为周到,因此倒不必自己担心。看这情景,就是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凌风云也不致会有什么闪失。

    狂飙的灵力在一个晚间,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日是狂飙的灵力在他们头顶盘旋得最久的一日,自前一晚起,狂飙的灵力就在他们头顶盘旋,如同一顶华盖,笼罩在他们上方,那灵力之外,寒风凛冽,时而雪花飞舞,光听听风声,都觉凄厉,但灵力笼罩之下,却是宁静详和,也不觉寒冷。

    那一日,他们不论走向何方,头顶的灵力都始终如影随形,并未有一丝离开的迹象。韩一鸣与沈若复道:“嗯,是狂飙的时刻要到了罢?”沈若复道:“嗯,难说。看这情形,是要到了,灵獒王转世,自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咱们都等着看罢,反正据说这样的灵物转世可遇不可求的,或多或少对咱们都有些好处。不是我贪心,师弟,有的好处,不是勤奋便有的。若是勤奋便有好处,那这世间勤奋的人多了。可真正得到好处的人,却是少而又少,我是不会放过这个好处的。”韩一鸣道:“师兄也别这样说,我也很想得到这个好处,如今能得到好处对咱们灵山有利,便是好的。何况这好处来得再正当不过了,不是投机取巧来的,也没有害人的意思。这样的好处,我是一定要的,绝不想推之门外。”

    沈若复看了他片刻,笑道:“小师弟,你也变了许多呀,若是从前,这样的好处,你大约也是不屑一顾的,现下可全然不同了呢!”韩一鸣叹了口气,沈若复说的是,他不说,自己还未察觉自己变了许多,他一说,便觉得了。是呀,从前这样的好处放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是不愿取的。甚而连看都不屑一看,但经历如许,却觉这好处是一定要拿在手中的,只要是于灵山有益的好处,又不是用不齿的手段得来的,有何不可拿在手中?

    灵山崩塌真的让自己变了这许多么?这样变果真不是好事么?韩一鸣自己也答不上来,只知晓一点,自己再也变不回去了,从前的韩一鸣,与如今的自己完全犹如前世今生。回首看看,真是过眼云烟,从前的自己似乎没剩下什么,却不知如今的自己还会怎么样变下去?沈若复道:“师弟,你心中想的是干什么,我全然明白。只因我此时心中所想,与你一般无二。我也变了许多,不是么?”韩一鸣看了看沈若复,说不出他哪里变了,但他也果真是变了的。

    沈若复道:“此事说来真是叹息,师弟,我不知灵山没了于你来说是什么,于我来说,灵山没了,就相当于我心中很多物事都死了一样。尤其是灵山崩塌之前,同门反目,师兄们背离,将我心中对于别人相助的指望全都杀死了。师弟,你不要说我决绝,从那之后,我只认定,我自己应尽全力来保护灵山,保护我心里还有的灵山。但换个说法,师弟,这话我也只对你说,我与你是无话不说的,这话说与你听,我也不怕。”

    韩一鸣听他这样郑重,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停了一停道:“师兄请说。”沈若复看了看四周,韩一鸣知他不欲别人得知,于是起身走开几步,沈若复也走开几步,二人走到一边,沈若复压低了声音道:“灵山,是该垮掉的!”韩一鸣大吃一惊,怔怔看着他。沈若复道:“师弟,灵山是什么地方?”韩一鸣道:“师兄,灵山是我们的灵山,是我们……”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沈若复这样问他,必不是要他答这句话,于是道:“师兄,你说灵山是什么?”

八三三、净土

    沈若复道:“是净土,从前是一片净土。但这样的净土之中,同门没了太多心机,因此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么?我们的同门师兄师姐,哪一个不聪明呢?但总是在净土之中,全然没有与人斗争的想法,只在那净土之中独自修行。咱们可是忘记了一点,与人争斗也是修行的一种,比之别的修行更加要紧。不瞒师弟说,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想这事。灵山是没了,但我终不认为灵山一败涂地。便是因了大家都还没有被独自的修行消磨了斗志。在净土之中修行,就如同在温水之中浸泡一般,时日长久了,会失却了斗志的,因此我认为灵山垮得是时候,若是再晚些时候垮,只怕我们都不能与这些人为敌了。因我们都修行得不以这些俗念萦怀了,那于咱们和灵山有何好处呢?是没好处的,那时才真叫一败涂地了。”

    韩一鸣叹了口气,沈若复说的不无道理,可灵山被这么毁了,真是想都不能去想的,一想到,心口那不平之气,心头的痛楚,无以克当。而沈若复说的不是全无道理,他向来就另有其独到见解的,着实是他的与众不同之处,韩一鸣道:“师兄,你说的是,不是全无道理。”沈若复道:“但这话,我只敢说与师弟听,若是师弟觉得我说的不对,那我也没什么法子。好在师弟向来听惯了我的奇谈怪论,不以为奇怪。我要是说与师兄们听到,只怕他们会另有想法,或许会认为我是灵山的败类呢。可我真是这样想的,我也这样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从前的灵山固然好,但,太出尘不染了,太干净了,似乎有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间似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从前顾清泉与韩一鸣说这句话,韩一鸣还不觉得怎样,这时听沈若复再说出来,心中说不出的感伤,沈若复说的没错,灵山这样的净土,就是太干净了,因此有些令人觉得太出尘了。那时觉得这样的出尘是好事,如今才知晓,这样的出尘并非好事,尤其别的门派都是那样的,灵山的与众不同,就全然不是什么好事了。此时韩一鸣才真正体会了什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了。叹了口气道:“现下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已然晚了。”

    沈若复淡淡地道:“也不算晚,小师弟到底还是明白这句话了,不是么?咱们是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了。一来咱们没有已故师尊们的那些修为,能让灵山屹立不倒。二来,这样的心境,咱们是再也没有了,要重建灵山,我们要有许多人相助。你看从前我们灵山,要过哪些人相助呢?哪怕是修为不错,为人也不错的人,我们都没要过人家的帮助。”韩一鸣道:“我们一定要别人出手相助么?”沈若复看了他片刻,才缓缓地道:“小师弟,你这样想么?我知晓你是个不爱求人,不靠人相助之人。凡事你都不求人,可你想过么,平时这样可以,如今可是非常时期,不求人不靠人,那是万万做不到的。要成大事,往往要先礼下于人。你不礼下于人,路上的阻碍都还是会多而又多。咱们是要成事,不是要与别人过不去。”

    韩一鸣道:“我并非是一个与别人过不去的人呀,师兄!”沈若复道:“师弟,可你知晓么,你若是这个时候不礼下于人,便是与自己过不去,你都与自己过不去了,就是与别人过不去了。不是么?灵山没了,我们还端着灵山弟子的架子,会有很多人看不惯的。因此,咱们都……”忽然一阵寒风直透进来,吹得二人都打了个凛战。韩一鸣抬头一看,头顶上的灵力盘旋起来,有一个旋涡出现,旋涡正中,透出一块铅灰色的天空。韩一鸣忍不住道:“师兄,不会是时刻到了罢?”二人一同向罗姑看去,只见罗姑已将那块封灵宝玉自颈上取了下来,托在掌中,看着上方。

    头顶的灵力盘旋了一阵,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干净之极,蓝得发紫,这里的天空是韩一鸣见过最为干净明亮的天空,抬头看着上方,心中的杂念也就没了。阳光耀眼生花,明亮得让人不能直视,不得不眯起眼来。过得一阵,罗姑处还是没甚动静,韩一鸣忍不住道:“也不知成了没有。”沈若复看罗姑对着手中的封灵碧玉细看,道:“我看不成。”韩一鸣也料着没成,道:“那何时才是那个时机呢?”沈若复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韩一鸣道:“要不,咱们去问问罗姑?”沈若复道:“好呀。咱们去问一问,我不知为何,总有些觉得不对,但狂飙的事已到了眼前,我们也不能半途而废,若是半途而废,狂飙又不知要等多少年了,灵獒王转世,不是时时刻刻都可以的。有许多讲究的,至少要是时机。时机是等来的,若是错过了,不知又要等多久。”韩一鸣道:“原来如此。那还是等罢。反正罗姑也说了,时刻是快到了,因此我万般焦急也要按捺下来,等狂飙的事过了,咱们再回去。师弟,你是不知晓,我心中很是焦急。但我说不出来。”韩一鸣道:“师兄,你焦急什么?”

    沈若复沉吟片刻,才道:“我很担心丁师兄,我总觉平波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为何他如今没有声息呢?这也是我担心的,我若能听到他的举动,我不是这样的担心。听到他的举动,我至少可以知晓他要做什么,或许说他打算做什么。知晓了他的举动,于我们是大有好处的,不是么?但现下离得这样远,他不能探知我们的下落,我也不知他的打算,这样于我们是很不利的。”韩一鸣道:“我听说他是因了魔星而没能顾及到我们的。”沈若复看了他片刻,道:“你信么?”

八三四、何时

    韩一鸣道:“要不,咱们去问问罗姑?”沈若复道:“好呀。咱们去问一问,我不知为何,总有些觉得不对,但狂飙的事已到了眼前,我们也不能半途而废,若是半途而废,狂飙又不知要等多少年了,灵獒王转世,不是时时刻刻都可以的。有许多讲究的,至少要是时机。时机是等来的,若是错过了,不知又要等多久。”韩一鸣道:“原来如此。那还是等罢。反正罗姑也说了,时刻是快到了,因此我万般焦急也要按捺下来,等狂飙的事过了,咱们再回去。师弟,你是不知晓,我心中很是焦急。但我说不出来。”韩一鸣道:“师兄,你焦急什么?”

    沈若复沉吟片刻,才道:“我很担心丁师兄,我总觉平波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为何他如今没有声息呢?这也是我担心的,我若能听到他的举动,我不是这样的担心。听到他的举动,我至少可以知晓他要做什么,或许说他打算做什么。知晓了他的举动,于我们是大有好处的,不是么?但现下离得这样远,他不能探知我们的下落,我也不知他的打算,这样于我们是很不利的。”韩一鸣道:“我听说他是因了魔星而没能顾及到我们的。”沈若复看了他片刻,道:“你信么?”

    韩一鸣哑口无言,沈若复道:“你若是信了,你就是个傻的。师弟,他最在意的就是咱们灵山还在,我总觉他对咱们灵山下手,是因咱们灵山有他想要的物件。灵山虽没了,但这物件未必就真的没了。若是没了,平波早就恼羞成怒,对咱们下手了。不是么?灵山虽没了,我们这些弟子还在,他能高枕无忧么?你真以为平波相信咱们不会报仇,对于灵山垮了,我们这些灵山的弟子肯定是记仇的。他不将我们铲除个干净,我们终有一日会去报这个仇。他是无法视而不见的。他也不想有朝一日死在我们手上,那他为何现下不追赶上来了结我们这些灵山的残余弟子呢?”

    韩一鸣道:“他现下顾不过来,因此不能顾及此事。”沈若复道:“那,他门下弟子是吃素的?你看看那钱若华,宋出群是好惹的么?钱若华狡猾得让人料想不到,宋出群愚笨些,但未见得就真的是一无可取。平波只要一声令下,他门下弟子定然是走遍天涯海角,都要把我们除之而后快的,他门下弟子出色的虽不多,但弟子的数目,却是不少的,难不成他不能两样事情一起兼顾么?这许多弟子,分成两队,各干各的,有何不可?”韩一鸣也觉这话在情理之中,道:“师兄说的是,平波门人少说有几百,确实可以兵分二路,师兄不说我还真没想到。”沈若复道:“他没有直逼上来,必然有他的缘故,但要说是魔星,我可是万万不信的。魔星是何等虚无飘缈之事?类似于捕风捉影了。连咱们都有些不信,平波会信到哪一步呢?他果真会将一个魔星看得那样要紧么?”韩一鸣禁不住点了点头,沈若复道:“但他却没有举动,可见他心中在盘算。我只是不知他要的是什么?为何总是迟迟不动手。师弟,我不怕他动手,我怕的便是他不动手。因此这些时候来,我心中总是不安。我总觉我们有事做错了,但我却说不明白是哪里错了。”

    韩一鸣道:“我们错了么?”沈若复摇了摇头道:“说不上是我们错了,而是我们有件事不曾做对,但也不曾全错,只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也可以这样说,是我还没想明白哪里错了。我要是想明白了,这个错就可以弥补过来。”韩一鸣道:“师兄,那你可真得好好想想了,我是着实想不明白这其中有哪里不对的。但师兄若是想出来了告诉我,该我做的,我会去做。”沈若复道:“我知晓师弟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想出来了,也不会不告诉师弟。许多事,不是我一人之力能成的。若师兄师弟们不援手,我如何能成事呢?”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可是这里的事,不知道何时才能了结。这不是我们能催促的。”韩一鸣道:“这个该是说快就快,说慢也慢的事情吧。”沈若复道:“是呀,这事全然不能由我们做主,连罗姑也无能为力。”韩一鸣道:“只盼这事快些了结,师兄不说倒还罢了,师兄一说,我也担心起来了。”

    然而这事却不能尽快了结,那天的灵力盘旋许久之后,忽然就没了踪影,再也不见了。一连十数日,他们都不知该向前还是后退。连罗姑也迷茫起来了,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问她要去向何方,她也不知该去向何方。

    这些日子过得极是清静,这里人烟稀少,他们走一日,也未必遇上一个人。只有那清透干净的天空明亮得要让人眯起眼来看的阳光一直在身边,若说灵山是净土,那这里就是世外了,没有人气,干净的天空下,偶尔有一两只走兽飞速跑过。路过了几个湖泊,都如天空一般蔚蓝,这样干净的地方,人人都说心中了无杂念。但所过之处,还是不见一棵树木。

    这日清晨,罗姑就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们也就停在原处,等罗姑告知他们该去向何方,但罗姑却一直不言语。直到下午,她才道:“今日我们不走了,我有些困了,歇一歇再走。”她说毕,就昏睡过去。这里众人都不言语,只是等着。韩一鸣看远远的蓝汪汪的湖水现出一角来,便起身来向那边走去。这里看似不远,走起来却是极也不近,并且不能快走。韩一鸣早已发觉这里不能奔跑,随意跑上一阵,不论是快是慢,胸口都如同要炸了一般。喘得不行,并且手抖得厉害,握成拳都依旧抖个不住。问过别的师兄,都言是如此,方知此处不能奔跑,若是寻常人,连快走都不行,吃饭也不能吃得过饱。

八三五、方位

    走到湖边,阳光明媚得让人有些恍惚,许久之前,他在灵山上看过这样的阳光。那时他还是灵山之上,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一名弟子,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碌碌无为的在灵山当着灵山第二代关门弟子。叹了口气,在湖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坐了一阵,忽然听身后有人道:“你在看什么?”韩一鸣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后,这人面容和善,一对尖尖的耳朵,竟是那晚遇见的那个人。韩一鸣道:“是你呀!你的那只蛾子呢?”那人伸出手来,手掌上托着的,正是那只蛾子。这只蛾子在阳光下才看得分明,并不是全黑,身上有着灰色的一层细毛,自那人掌心飞了起来,却也不飞高,只在那人手掌之上盘旋。

    韩一鸣道:“这样巧呀,你也经过这里么?”那人道:“我,是打这里路过,你为何在这里?一个人么?”韩一鸣道:“我同伴都在那边。”说着伸手一指,他一指,才发现所指之处竟没了人影。难不成自己指错方位了,定睛看了看,那方果真没有人的。愣了一愣,那人伸手指着另一方道:“那些人是你的同伴么?”韩一鸣顺着他所指之处一看,果真师兄师姐们都在那方,道:“是呀,那是我的师兄师姐。”心中却有些奇异,明明师兄师姐是在另一方的,怎会到了这一方呢?他们若是换了地方,绝不会不告知自己。不告而走,如今是众人最为忌诲的。

    那人道:“他们一直就在那方呀,怎么,你不知晓么?”韩一鸣道:“我,我觉得不对呀,他们不是在那一方的。”那人道:“那是你换了方位了,因此觉得是他们换了,他们就在那方的。总在那里。”韩一鸣十分意外,着实有些不明白,自己何尝换了方位呢,但师兄师姐们与罗姑却果真是在另一个方位了。那人道:“你方位不明呀,他们都在那方呢。”韩一鸣“哦”一声,道:“你也是路过这里么?”那人道:“我正是路过这里,怎么你也在这里?”韩一鸣道:“我与我师兄师姐们打这里过。”那人“哦”一声:“他们都是你的师兄师姐么?”韩一鸣道:“是呀!”那人点了点头。韩一鸣忽然觉得他有些怪异,看了他片刻道:“你果真是路过这里么?”

    那人笑道:“我是来寻你的,我……”说到这里向那边看了一眼,道:“我知道你是谁,我特意来找你的。我有信要带给你。”韩一鸣十分意外,这人遇上自己第二回了,说有信要带给自己,可他知晓自己是谁么?正在想间,那人已道:“我知道你是谁,只不过你不知道我是谁。不过你也很快要知道了。咱们那边去说。”说着,他伸手向另一边一指,那只黑色蛾子停在他的手上,他伸手一指,蛾子双翅轻轻扑扇,十分灵动。

    韩一鸣向他所指之处看去,前方一片荫荫绿草,地上开着些微小的花朵,将那片草地妆点得十分漂亮,在这一片荒凉荒芜之地,忽然看到些许生机,果真令人有些心动,韩一鸣道:“我去叫了我的师兄师姐们一起过来。”那人道:“嗯,不过你等我们说完了话,再去叫他们过来歇息也不迟。我可是有要紧话要与你说的。”韩一鸣听到要紧话,看了他一眼。那人道:“我可是为这话来的,我们说完了,你再去叫他们罢。”

    他慢慢向前走去,他的蛾子却向韩一鸣飞来,飞在韩一鸣面前,轻轻绕了两个圈。韩一鸣回头看了看师兄师姐们,那边确实荒凉,前方这片绿草着实是个歇息的好去处。便跟着那人向前走去。说来也怪,他跟着那人一走,鼻中居然嗅到了花香。这地方空气极是清爽,但花香却是极少的,韩一鸣嗅到过青草的气味,干草的气息,雪花的清冷,但是却极少在这里嗅到花香。这花香也十分奇异,他不曾留意之时,是嗅不到的,一留意,便嗅到了,并且越来越浓郁。

    他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似有人声,再一细听,断断续续,但其中一个字却是听得再分明不过“韩”,不禁停下脚步来。那人远远地回过头来道:“来吧,来吧,我等着你。”韩一鸣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韩”字。道:“等我一等,我师兄师姐叫我。”那人道:“你师兄师姐并未叫你。”韩一鸣回头向着师兄师姐们所在看去,果真他们并没有叫自己,他们依旧坐在那边地上歇息。可便是这时,耳边又传来一声叫喊。这声听得再清楚不过,果真是“韩师弟”三个字。可这声音却是徐子谓的。

    韩一鸣愣了一愣,他还在他们左近?并未离开?这些天来,他们都没理他,有时看得到他的影子,远远跟着,并不跟过来,有时看不到。冯师兄道:“我叫他过来的,好歹大家从前是一门师兄弟,即便有了过节,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闹意气。可他不过来,不论我说什么,他都不来。”实则韩一鸣也能明白他为何不过来,他若过来,这里众人会是什么形状那可有些说不准。再者,只怕他也不能面对这里的众位同门。大家就算不对他怎样,他也难以面对这许多同门。

    这些日子以来,韩一鸣并未留意他的身影,这时听到他的呼喊,有些意外,回头一望,不见他的影子。正要向前走,那声音又传来了。也不知为何会是这样,韩一鸣一凝神,听得格外分明:“韩师弟,千万别向前走,那是业力阎王的陷阱!”他声音之中极是惶急,不似作伪,韩一鸣大吃一惊,业力阎王?这人是业力阎王么?不是那个蓝面人么?一时收住脚步,看着那人。那人一笑,道:“来呀来呀,我们有话说。

八三六、幻

    韩一鸣这时忽然警觉起来,看了看那人,深深吸了口气,宁神静气。二师伯叮咛嘱咐,让自己遇事清心而看,怎么自己全然忘记了?他宁定心神,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心境空明,再睁开眼来,如荫绿草没了,如繁星一般的花也没了。前方一片荒芜,连那人都没了。一时间惊出一身冷汗来,哪里有人能够在瞬间没了,那果真是异样的!那真是业力阎王么?

    忽然背后有人道:“师弟,你……”韩一鸣回头一看,徐子谓已赶到了身边,满面都是惊异。他又一次出声救了自己。想要出声谢他,话到了口边,却说不出来。徐子谓道:“师弟,这是业力阎王呀,你不要看他面上和善,那是他的善相,他也有怒相。你看他带的,是冥蛾,冥蛾能将人诱入圈套,若是没有修为,冥蛾挨近人,都会置人于死地的。你是有修为,因此不曾死去,这边的神佛都有善相和怒相两相,你不要被他骗了。”韩一鸣道:“好,我记得了。多谢你。”虽不叫他师兄,但后面这句话,却是诚心说出来的。

    徐子谓也愣了一愣,显然不曾料到韩一鸣会开口谢他。韩一鸣道:“你救了我两回,上回也是他在我左近,我谢你的救命之恩。但过往的事情,我不能忘记,更不能当不曾有过。”徐子谓道:“是的,我都明白。师弟,我是无颜当你的师兄的,叫你师弟,也只是一直以来,我们便叫你师弟。我改不过口来了。我是无能当这个师兄的,也愧对师兄这个称呼。就算师弟你们不认我了,丁师兄果真将我逐出了灵山,我还是当我自己是灵山的弟子。哪怕要我为灵山去死……”

    听他说到这里,韩一鸣一阵厌恶,转身就走。到了如今说这样的话,真叫人听不入耳!他们若是早些这些想,灵山岂会是这样没了?若是灵山弟子都齐心,平波也根本不能对灵山下手。大师兄一人背弃灵山,导致灵山的结界被平波轻易穿过,因此他们才能将灵山一举灭了。若不是有了内应,平波如何能够将灵山灭了?他只能偷窥灵山,却不能上来!这些事情,徐之谓事发之前,必定知晓,他却与所有一同叛出灵山的师兄弟们一般,一声不出,眼睁睁看着灵山毁于一旦。这样的师兄,着实令人不齿。

    韩一鸣转身回来,身后之前业力阎王所指的方位早已没了人影,倒是他自己记得没错的地方,有了师兄师姐们的身影。业力阎王果真厉害,法力确实有些无边,无声无息之间,什么都换了。韩一鸣还险些着了道儿。这时再看见同门师兄师姐,全然有了隔世之感。慢慢走回原地,坐下身来。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沈若复的声音道:“师弟,你说是么?”韩一鸣猛然回过神来,道:“啊?哦,师兄你说什么,我不曾听到。”

    沈若复道:“我说,咦,师弟,你气色极差,怎么了?别是生病了罢!”韩一鸣道:“嗯,没有。”看了看别的师兄师姐不注意,才道:“我遇上业力阎王了!”沈若复怔怔看着他,半晌方道:“你,你又遇上业力阎王了?”韩一鸣看他那样吃惊,有些不忍吓他,但还是道:“是,我也不知,为何我总是会遇上他?我过往的罪孽么?”沈若复道:“这就是我吃惊的缘故了,小师弟,你过往有什么罪孽呀?你是我见过最没有罪孽的人了?可业力阎王为何会寻上你呢?”

    韩一鸣也着实想不通,虽说他不认为自己没有罪孽,但自己的罪孽也不至于大到让业力阎王两次找上门来罢?可业力阎王真是找来了,这倒底又是为何呢?虽说是业力阎王,但也总是阎王,寻上门来,必有他的缘故。自己哪里会想得明白呢?沈若复道:“不过还好,他没对你下手。”韩一鸣沉吟片刻,道:“他要对我下手,是,是徐子谓叫住了我。”

    沈若复愣了一愣,道:“他叫住了你?”韩一鸣道:“我们先前就在那方,徐子谓叫住了我,因此我不曾上当。”沈若复道:“他看见业力阎王了?”韩一鸣听着这话不对,连忙问道:“师兄,你不曾看见么?”沈若复道:“我?我不曾看见。我什么都不曾看到。哦,也不是什么都不曾看到,我看到了一只黑蛾,它自我眼前飞过,除此之外,再没看到什么了。”韩一鸣道:“那只黑蛾,可是很大的一只?”沈若复道:“嗯,不算太大,却也不算小。我还奇异这里怎会有蛾子。按理来说,这样冷的地方,虫蚁都是不能存活的。”韩一鸣沉吟了片刻道:“徐子谓告诉我,那是冥蛾。是业力阎王随身带的。”沈若复道:“啊?”停了一停道:“那便是冥蛾么?师弟,你命可真大。”

    韩一鸣也奇道:“师兄,何为我命大?”沈若复道:“你可知冥蛾是什么东西?”韩一鸣摇了摇头:“师兄,我从前就不曾听说过何为冥蛾。”沈若复道:“冥蛾,也称冥使,业力阎王要对什么人下手,冥蛾是一定会出现在那人面前的。并且冥蛾有强大法力,若无法力,怎能跟随业力阎王?我看师祖书上记载说,冥蛾强大,能建幻境,能迷幻众人。”韩一鸣道:“难怪,难怪你们在这方,而我在业力阎王身边看到的,却是在另一方。不知是业力阎王还是冥蛾,幻化出了你们的形状,我险些上当了。好在徐子谓叫住了我。”

    沈若复道:“他有大罪,因此能看到业力阎王,也识得这是什么。小师弟,你没有罪孽,也不曾想到这是阎王,这也是常情。那小师弟,我可要先告诉你,在这里,可要千万小心,善相的不都是善。这里的神佛,若是怒相,狰狞古怪的,你倒该放心。因怒相是用来镇压邪恶的,因此这里的神佛,怒相的多些。至于善相的,并非全都不是善的,但多为是神怪为了诱惑人而显出善相来。你倒要小心了。”韩一鸣道:“经历了业力阎王,怎能不小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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