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眠
她的一双眸子之中,透出些许森然冷意来,直直看着屋顶,令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虽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两眼之中却全然没有少女天真无邪的样子,神情也略有些疲惫,眼光对着上方,韩一鸣明知她看着的是屋顶,却总觉她的双眼透过屋顶,望着的是自己,以及自己头顶之上那曙光破晓的天空。
那少女一动不动地躺着,过不多时慢慢合上了双眼,韩一鸣不知她是否睡着了,但她身边那半边葫芦里的绿光却慢慢黯淡下去。天色越来越亮,梵心烛火的光芒已越来越弱,但还能穿透屋壁,将堂内的景象都映照出来。韩一鸣又等了片刻,见那少女翻了个身,背对着那半边葫芦,显然是睡去了。便悄悄御剑自屋顶飞下来,来到木门之前,轻巧缓慢地推开了木门,再次进入了屋内。
这回倒好,那少女放在床上的半边葫芦还有若有若无的绿光透出来,与指路标示无异,韩一鸣便悄悄向那绿光飞去,这回留了心,并不敢飞得太低,以防自己再撞到床边,惊醒那少女。他弯着腰飞到那葫芦上方,低头向内看去,半边葫芦之内,躺着一块碧绿的玉牌!
这块玉牌有一寸见方大小,绿得如春水一般,的是一块上好的碧玉。但玉牌泡在一滩鲜血之中,碧光与碧玉将那滩鲜血映成了褐色,韩一鸣一看,却仍知是鲜血。并且那块碧玉周遭的鲜血在一点点缩小。韩一鸣一愣,即刻明白过来,这块碧玉正将这滩鲜血变得越来越少,它正将这滩鲜血都吸入碧玉之中去!
韩一鸣看得恶心,也不敢贸然伸手去碰这块碧玉,便向旁边一看。这一看,冷汗自背心渗了出来,那少女已转过身来,一双阴森森的眸子,睁得溜圆,正对着自己!两人相距甚近,韩一鸣一惊,她的双眼睁得极大,几乎有脱眶而出的样子,正对着自己。若不是韩一鸣御剑御得极好,又见过许多怪异之事,这一下定惊呼出声,再也不能稳如泰山。
虽说不曾叫出声来,但韩一鸣却也她被吓得浑身是汗,一动不能动地盯着那双溜圆的眼睛!他一动不动,那少女也一动不动,一双吓人的圆眸透过几丝拂过面庞的鬓发直瞪着他。韩一鸣自来不曾遇上这样的事,自己才做贼被人当场抓住了!一时不知所措,愣愣地望着那少女,一动也不能动,不知该如何是好。但那少女也一动不动,面上神情也一丝不变,只有那双溜圆的眼珠对着他。
不知对看了多久,韩一鸣才回过神来。他吃这一惊,连呼吸都顿住了,回过神来,才又吸进气去。不知对那少女说什么好,轻轻飘开了些,却见那少女的双眼依旧一动不动望着他先前所在。韩一鸣不禁心中一动,迟疑片刻,伸出手去,对着那少女面上轻轻晃动了两下。
那少女的双眼依旧一动不动,盯着先前那个方位。她,竟是睁着眼睛睡熟了!韩一鸣浑身一松,吐出口气来,满背冷汗。这下知道了这少女是睡着,也不再那样紧张了,依旧对着她看了一眼,忽然道:“她的大狗偷走了沈师兄的罡锐宝剑,我便将她的这块玉牌拿走。去约了两位师兄再来,让她用罡锐宝剑来换回玉牌。”看那少女依旧不动,慢慢飘到那半边葫芦上方,压低身子,向着葫芦之内的那块玉牌伸出手去。
他的手指一触着那块玉牌,指尖便如触到了一块烧红了的铁块一般,烫得缩回来,就着微光对着指尖一看,指尖已烫出个了水泡。深知不能徒手拿这块玉牌,回头又看了那少女一眼,她依旧圆睁双眼睡着。韩一鸣伸手触了触那半边葫芦,却是冷得如触着冰雪一般。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一伸手将那半边葫芦抄在了手中,御使宝剑,飞出茅屋去了。
这一下他飞得极快,转眼已飞离山坳,连着回头看了两回,都不见那少女追来,才放下心下,将御剑诀也念得慢些了。只是那半边葫芦却真的如一块寒冰一般,冻得他手指生疼。韩一鸣换了两回手,双手手指都冻得生疼,干脆将衣衫下摆了起来,在手中,将那半边葫芦兜在衣上,向前飞去。
此时天已有些亮了,韩一鸣却不知两位师兄各自去了何方,放眼四周,只见全是起伏的山脉,哪里有师兄们的身影?正在焦急,忽然只听身后微有声息传来,飞快地一转身,一个人影已飞到面前,却是沈若复!
乍然看见沈若复,韩一鸣说不出的高兴,先道:“师兄,你没事罢?”沈若复道:“事倒没有,只是快累死我了!我的老天,也不知那只大狗是什么来路,居然叫来成百上千只狼,紧追在我下方,我不敢落地,一直向前飞,它们居然契而不舍,不论我飞到哪里,都一直追在下方。还叫声不断,并且我总觉还有狼不断加入进来,越卷越多似的。我用的是陆师兄的蹑空法,用得不熟,一个晚上用的都是不熟的法术,并且持续不断,不累才怪,寻个树梢扶着歇息片刻,向下一看,居然见那些狼一只只堆叠起来,要够着来咬我,这果真是狼么?”他说到后面,声音近乎于哀号。
韩一鸣忍不住有些笑,各人飞开,却各有遭遇。看着他道:“嗯,不是狼,难道是狗么?”沈若复哀声道:“这还不算,够不着我,居然跳起来够,也不怕把自己脊骨摔断!我只能停停走走,不敢挨近地面。哦哟,我要是飞低一点,怕不被它们扯成碎片?还让不让人活了?师弟,我快累死了!”他满面疲惫,确实是累得不堪了。韩一鸣颇为同情,向下看了看,道:“师兄,那狼群还在么?”沈若复道:“还在,那我就死了算啦!不在啦,天亮了,才慢慢散去的。我的天,累死我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流淌
沈若复边说边盘旋而下,韩一鸣也跟着飞下来,下方树林之中果然没有了狼群的影子,沈若复一挨着地面,便倒在地上,哎哟连声,狼狈之极。
韩一鸣看了看四方,不见陆敬新的影子,不禁问道:“师兄,你见了陆师兄么?”沈若复躺在地上,闭着眼道:“嗯,没见着。不过你不必担心,他来找咱们的。嗯,你不要与我说话,让我睡吧。我只睡觉!”韩一鸣虽不知他这一夜是怎样熬过来的,但看他疲惫成了这样,便不再出声。树林中已透进清晨的阳光,身上却遍身都是凉意。韩一鸣也觉疲累,在沈若复身旁坐下来。他拿了那少女的葫芦,这时已不再紧张,若是那少女追过来,正好要她拿出罡锐宝剑前来交换。
他将那葫芦放在地上,葫芦外面已凝结了一层白霜,但内壁里,却仍旧是油光锃亮。此时葫芦里已没了血迹,来那块玉牌已将那少女滴在其中的血液都吸光了。韩一鸣对着那块玉牌细看,这是一块上好的碧玉,绿得如同春水一般,色泽浓艳,但却令韩一鸣有些恶心。在鲜血之中浸泡了这样久,这东西多少有些邪异!
忽然头顶之上传来声响,韩一鸣一抬头,陆敬新已落在身边。他从天而降,快捷无比,看了看韩一鸣道:“嗯,沈师弟也回来了,小师弟她没有为难你罢?”韩一鸣摇了摇头,陆敬新道:“那大狗跟在我后方,我引着它跑了一阵,天色破晓之前,忽然就失去了它的踪迹。它是在片刻之间消失的,我居然不曾看到它去向何方,也不敢轻易就来找寻你们。它的行踪可比我快得多了,又兜着圈子兜了许久,看着天亮,它着实不在我身后了,才来找你们的。”韩一鸣见他额头上渗出汗珠,着他与那大狗周旋,也实在是凶险,道:“师兄,你先歇一歇,然后来看看这是何物?”
陆敬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见他放在身边地上的葫芦,便蹲下身来细看:“咦,小师弟,这是你拿到的么?”韩一鸣道:“嗯,师兄莫怪!这是我偷来的。我是咱们拿这个回去,找那女子,让她拿沈师兄的宝剑来换的,师兄若要怪我,等拿到剑鞘后再怪,我甘愿领受。”陆敬新道:“唉,我可没那样死板。这个可是那女子配在腰间的?你这也算不得偷,迫不得已,做些权变,也没什么心中不安的。咦!这个玉牌有些邪异呀!”
陆敬新的见识当然比韩一鸣多得多了,看了一眼便问出这句话来,韩一鸣道:“师兄说的不错,我确实是见她自腰中解下来的。嗯,她用鲜血浸泡过,似乎这块玉牌还吸她滴在葫芦之中的鲜血!”陆敬新又“哦”了一声,对着那块玉牌仔细看了几眼,又问他看到的情形。韩一鸣都一一说明,连那女子咬开自己手腕、膝头,都说得再清楚不过。
陆敬新细细听了一回,再对着那玉牌看了片刻,道:“小师弟,那,这个玉牌就与那大狗有些关联了。”韩一鸣本也隐约觉得那大狗与这玉牌有关联,才将玉牌偷偷拿来,见陆敬新也这样说,忍不住道:“师兄,难不成她是用这个召唤那只大狗的么?”陆敬新道:“我也说不准,但这种用鲜血喂饲的法子,也是一种法术。用鲜血喂饲,这块玉牌之类就必然有些秘密。嗯,我来好好看一看,看可能看出些端倪来。”说着,伸手自葫芦之内将那块玉牌拿了起来。
韩一鸣刚要醒师兄小心烫手,便见师兄已将玉牌拿了起来对着阳光细看,全然没有烫手的样子,不由得心道:“难道是因它才吸了鲜血,所以烫手么?”收住了口。陆敬新将那块玉牌拿在手中,先细细两面看了一回,只见是一块素面挂牌。除去玉质晶莹细腻,色泽深浓之外,不见别的,便拿起来对着阳光透光细看。韩一鸣也就着他的手对那块玉牌细看,两面都不见雕有什么纹饰,阳光照在玉牌的另一面,这一面便有一片油绿透出来。陆敬新细细看了一阵,不见异常,便将玉牌向他递来:“小师弟,我有些眼花了,你好好看上一看。”韩一鸣接过来,先已看过一阵了,依着陆敬新的样子,将玉牌对着阳光细看。
这块玉牌之中,绿色虽是十分浓郁,却有着丝丝缕缕的浓淡之分。这本来是玉石本身的纹所致,即便上好的玉,也不全然没有纹。韩一鸣对着阳光看了片刻,忽然发现那玉石之中的纹在慢慢变幻!韩一鸣立时移开目光,对着远处看了一阵,长久看这样的浓绿,以至于再看到身边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暗红。
他盯着旁边看了一阵,眼前的暗红消退殆尽了,又举起玉牌来对着其中看去。这一回他久久盯着色泽最深浓的一处,眼睛一眨都不眨,看了一阵,果然见所看之处的浓绿慢慢变得淡起来,再看得一阵,那一处的绿色反倒不及旁边的绿色浓郁了,连忙叫:“陆师兄,你来看。”陆敬新凑过身来:“怎么样了?师弟,有什么异常?”韩一鸣看了这半天,眼中都有些昏花了,将玉牌递给陆敬新道:“师兄,这块玉牌变!你看一看。”
陆敬新听他如此说明,连忙接在手中,再对着光细看。韩一鸣两眼酸涩,闭上眼睛,伸手按着眼窝道:“我看见其中的绿色在变化不止。”陆敬新道:“嗯,嗯,我好好看上一看。”他又对着那玉牌看了半晌,对韩一鸣道:“小师弟,哪里变了?我看不到。”韩一鸣睁开眼来,凑近身去,还未伸出手来,已见那玉牌里面的浓绿全然如水一般流淌起来,一流向这边,一儿流向那边。韩一鸣连忙用指随着那流淌不止的绿色移动:“师兄,你看,流到这里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压
他这一指,陆敬新便道:“咦,小师弟,你不指我看不到的,你一指我便看到了。这里面有一股异样的灵气,这到底是什么呢?”韩一鸣还未问出是什么灵气,便见那流淌不止的绿色中,一点红光隐隐约约地透了出来,但只是闪了一闪,便不见了踪迹。他绝不认为是自己眼花,连忙对陆敬新道:“师兄,有一点红光透出来了!”陆敬新连忙问他:“是么?我不曾看见!在哪儿?”韩一鸣道:“嗯,一闪便没了。现下没有了!”
陆敬新道:“嗯,我们看不到呀!师弟,只有辛苦你了。你盯好了,若是再闪一次,你便即刻告诉我。”说罢,将那块玉牌塞在韩一鸣手中,走到沈若复身边去了。韩一鸣无暇去看他,两眼直直盯着那块玉牌,只见玉牌之中的浓绿开始翻滚起来,似乎有什么在玉牌之内滚来滚去,左冲右突。眼睁睁看着那团浓绿滚了一阵,一点艳红又现显出来。韩一鸣连忙道:“师兄,又有红光了!”
话一出口,才发现是两个声音,不知何时,沈若复已自地上爬了起来,站在他身后,弯了腰也对着那块玉牌细看。陆敬新本来躺在地上歇息,立时翻身起来道:“好,你拿稳了,不要放手。千万不要掉在地上!”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把那玉牌牢牢攥在了手心里。这块玉牌早就不烫手了,韩一鸣这才看见陆敬新已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不知他用了什么来画,那个圆圈闪着白光。陆敬新道:“小师弟,你将玉牌交给沈师弟拿着,你拿着鸣渊宝剑站在这里!”
他的手指指着那个圆圈的旁边,韩一鸣依言将玉牌交给沈若复,召出鸣渊宝剑来,握在手中,指在他指定之处。陆敬新又对沈若复道:“沈师弟,你也站到这里来,握着玉牌,要离地近些,不要偏出我画的圆来。要看仔细了,红光若是再闪一次,你便将手撒开,将玉牌扔在这个圆内!”沈若复定了定神道:“好,我知晓了。”陆敬新转身对韩一鸣道:“小师弟,你记好了,沈师弟一撒手,你把剑对准玉牌扔过去。心中要念如影追风剑的口诀。”韩一鸣点了点头,陆敬新看了扔在地上的那半只葫芦一眼,道:“这个,就交给我罢,她也来寻这个的。”
韩一鸣手中拿着那半边葫芦时,只觉那半边葫芦冷得如同冰一般,心知也不是寻常的葫芦。便道:“好!”右手持着鸣渊宝剑,与沈若复一同,两眼盯着那块玉牌。片刻之后,那玉牌之内,一点红光闪烁。沈若复一瞥到红光,便撒开了手,那玉牌向地上落去,却不落地面,只在离地三寸左右之处停住了。韩一鸣一见红光,将鸣渊宝剑对着玉牌扔去,心中飞快滚过如影追风剑口诀。鸣渊宝剑带着流光,向着那块玉牌刺去。剑尖对准了玉牌,竖在了空中。三人还未喘一口气,一阵拖长的狼嘷声便响彻身边。
但这阵狼嘷并不长久,似乎只嘷得三、四声,便打住了。玉牌并未掉在地上,依旧如沈若复捧着一般,浮在空中,鸣渊宝剑就浮在那玉牌之上,只有剑尖一点,点着玉牌中央。陆敬新道:“嗯,这样的话,这块玉牌便不溜走了。这块玉牌是那个女子用鲜血滋养的,她必然能唤回去。我猜这三下红光闪动,便是她唤这玉牌回去了。你用鸣渊宝剑压住,她没有千年道行,我看她怎能将玉牌自鸣渊宝剑之下拿出来?”
原来如此,韩一鸣与沈若复都点了点头。刚松了口气,已听一个女子声音冷冷地道:“你倒也有点见识!只不过,鼠窃狗偷,非有能为之辈为之!”三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自林中走了出来。她一走出来,便道:“我唤它不回,就亲自来取它好了。”陆敬新道:“哦,你长这样大了,倒也够快。”那女子面上现出怒色来:“要你多管闲事!”忽然瞥见他手中的半边葫芦,道:“你一下偷我两样东西,好不要脸!”
沈若复道:“哈,明明是你先偷了我的宝剑,你倒反过来说我们不要脸了。你不是说鼠窃狗偷,非有能为之辈为之么?你为何要偷我的宝剑呢?你看上去也不似有能为之辈呀!”他可不似韩一鸣口拙,立时便反唇相讥。那女子道:“这有什么,它本来是只狗,不明事,偷点东西无关大雅。可你们不同,你们偷东西,就有关大雅了!”她的口齿却也不迟钝,看来与女子斗口,男子输面要大些。沈若复虽不见得说不过她,但好男不跟女斗,临时改口道:“哈,我不与你斗嘴,我的宝剑呢?你还来就是!”那女子全然不他,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对着玉牌与鸣渊宝剑看了片刻,走上前来,伸手就去握鸣渊宝剑剑柄。
她一把向剑柄上握去,鸣渊宝剑无端端便短了几寸,握了个空。那女子连握几回,都握不着剑柄,鸣渊宝剑剑柄晃来晃去,就是不让她握着!那女子收回手去,忽然将手指伸入口中一咬,韩一鸣猛然起她以血饲喂玉牌的事来,一个机灵,道:“不好!”那女子回过头来看他一眼,手指一弹,冷笑道:“你也知道不好了么?”她指尖上的一点鲜血划过空中,眼看就要弹到玉牌之上,忽然一个人出现在玉牌之前,将手中的东西对着鲜血一迎,道:“这位姑娘,你现时看上去就是一位姑娘,我暂且称呼你一声姑娘。你的血还是不要如此浪费的好!”那女子的一滴鲜血弹在半个葫芦之内。却是陆敬新不知何时插了进来,将手中的葫芦对着那女子扬了一扬,将她指尖弹出来的鲜血都接在了那半只葫芦内。
陆敬新道:“这位姑娘,虽说你的修行方式与我们的修行方式大异其道,但咱们却不是敌人。大可不必如此剑拔弩张罢?”
第四百五十九章 冰雪
那女子对陆敬新看了一眼,并不言语。陆敬新道:“你何苦如此急躁着要施法术呢?即便是我们先施术将你的玉牌压在了宝剑之下,也是事出有因的。我来说一句话公道罢,是你的狂飙,我没说错它的名字罢?是,就是狂飙先偷偷拿了我师弟的宝剑,我们遍寻不着,还被你为难,不得已才拿了你的玉牌回来。你要将玉牌拿回去,也简单至极,请你回去,拿了我师弟的宝剑来,只要将宝剑送还,我们便将你的葫芦与你的玉牌一同还你!绝不食言!”那女子面上变色,道:“倘若我不还呢?”陆敬新道:“我们也不与你为难,但这块玉牌长久压在我师弟的千年灵剑之下,是怎样的结果,还请你细!”
那女子本来神色已变得十分恼怒,却听了最后这句话,硬生生将那恼怒压了下来。向着那块玉牌看了看,又对着陆敬新手中的葫芦看了看,半晌,道:“我是可以回去取你们的宝剑,但我已走不动了,要不你先将葫芦还我?”韩一鸣正说不可,陆敬新已将葫芦递与她道:“好,那我先将葫芦还你,必有了这个,你也能回去了。快去快回!”手一抛,半边葫芦向着那女子飞去。
半边葫芦飞到那女子面前,也不落下,就在那女子面前悬空飘浮。那女子冷冷看了他一眼,接过那半边葫芦,忽然道:“你们等着!”将那半边葫芦往地上一抛,便向那葫芦之上跃去。她人还在空中,却是在片刻之间与葫芦一同消失了。韩一鸣道:“师兄,她叫咱们等着,我看她绝不好好把剑鞘送来,倒有些威胁咱们的样子呢!”陆敬新道:“难说!咱们难道还怕她的威胁么?就让她来威胁好啦,难不成咱们三个大男人,还惧怕她一个女子了?”沈若复道:“不过她不好好还咱们就是了!”韩一鸣在一边则心暗:“她拿师兄的宝剑有什么用处?”
与他的法如出一辙,沈若复就犹如他脑中的应声虫一般,对他们道:“她拿我的宝剑有什么用处呢?”陆敬新道:“我目前也还不太明白,但看她不还你,必定有她的用处。反正她一儿就回来,到时她若是好好还你,我们自然也不为难她。还她的玉牌便是了。她定然赶着来的,这块玉牌内的灵力虽说与众不同,但未必经得住鸣渊宝剑压上半天一天的。她花了这许多精力滋养与掌控这块玉牌,不轻易便放手舍弃的!”
韩一鸣愣了一愣,原来用鲜血滋养还有掌控的意思在内。沈若复道:“师兄,那这块玉牌之内的灵力是来自何物呢?”沈若复迟疑片刻才道:“这个,该当来自那条叫狂飙的大狗。”韩一鸣骤然起自己鸣渊宝剑的剑光打在大狗身上,全然不似打在了血肉之躯上,虽说已知那条大狗绝不是普通一般的大狗,听到师兄这样说,心中还是警惕起来。沈若复道:“嗯,那,过儿她来为难咱们,咱们就真的对她动手么?好男还不和女斗呢!何况咱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
陆敬新道:“师弟,按来说,修道之人,是不对身外之物起贪念的。我看她也不像这样的人,她竭力要留下你的宝剑来,就定然有她的用途。她若是肯好好与咱们相商,借与她用上一用又有何不可呢?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帮她。但我看她是不善罢甘休的,这却不是她不讲道,乃是因她一天之内,由一个婴儿不断长大,心中法在瞬间改变,却不能解决年岁冲突的矛盾所致!我认为她该当就是要打破这种矛盾才贪图你的宝剑罢!”
话音未落,已有一个女子声音叱道:“胡说八道!”三人抬头一看,那女子便如消失时那般,一眨眼,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便是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她又增长了几岁年纪,先前还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现在已然成为了一个接近三十的中年妇人。她的发式衣裳全然没变,但她的神态,语调都变了,容颜之上也有了说不出的改变。这改变若不是在这短短的时刻之内显现,来也不为人所注目。她右手中拿着一根木棍,出现在三人面前。但面上神情却是颇为不快,说不明白是陆敬新的言语让她不快,还是真是陆敬新说的她长得过快,心思冲突让她怒气勃发。
她看了三人一眼,将左手自身后移到身前,手中拿着的是那只半边葫芦,韩一鸣也知来者不善,两眼看了看鸣渊宝剑与剑类之下的那枚玉牌。但见鸣渊宝剑与平时并无差异,依旧是闪烁着淡淡的金光,而剑尖下方压着的那枚玉牌,却全然不似先前了,此时玉牌依旧是浓绿,但其中有一道白光与一丝艳红,在缓缓流动,如同两条鱼儿,在其间悠游。韩一鸣坚信,若不是鸣渊宝剑的灵力,换了别的寻常些的宝剑,早已压不住这枚玉牌了。
那女子忽然呶嘴一吹,韩一鸣已看见那半边葫芦之内,装了半瓢清水。便是将这只葫芦里的水对着他们泼来,也未必对他们造成什么不便,难不成这个比海碗还要小些的葫芦,还能翻出滔天巨浪来么?忽然面上一凉,不知被什么打中,接着头上身上被打得生疼。抬头一看,无数冰碴子,不知自何处而来,却全都向着他们砸过来!
韩一鸣刚召动鸣渊宝剑,忽然起鸣渊宝剑镇着那枚玉牌,不能轻举妄动,手臂上已是一紧,回头一看,沈若复一把拉着他的臂膀,将他拖了起来。虽说飞得并不快捷,也不平稳,却将他自那铺天盖地的冰雪之中拖了出来。沈若复左手还紧紧握成拳头,用陆敬新的蹑空法飞了起来。他自冰碴子中飞开,没有忘记将韩一鸣带上。他们这里飞上天空,已听下方的陆敬新道:“你一来便要动手,可不要怪我欺负你女流之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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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书友们,兵兵换了新的工作,比较忙一些,所以不能两更了。但最少也保持每天一更的。如果周六周日有空,码的字多些,还两更的。感谢大家的支持与谅解!
第四百六十章 掌控
那女子也不他,手中的葫芦向他们一挥。若说先前的冰碴子如同雨点一般,那这时泼过来的,就是泼天冰流了。那小小一瓢水被她这样一泼,居然变成一股巨大的浪头,夹杂着无数冰块,向着这边席卷过来!三人都被这股冰浪卷裹着,冲出去老远。
好在三人飞得都不慢,只有赶在那股冰浪前方,才不被冰块砸伤。被冰浪之中的巨大冰块撞中的话,不知是什么下场,各自转向飞开。那冰浪却是随即变宽变阔,紧紧跟在三人之后若是向上飞,那冰浪便高高激起来,向下压来。若是向下,就自寻死路了。向左或向右,冰浪也跟着转向,仿佛生得有眼睛一般。唯有向前赶去,将那冰浪抛在身后。陆敬新的御剑术不了,另外两人的飞行也都不算太差,性命攸关,沈、韩二人飞得也极快。飞了一阵,回头一看,那裹挟着冰块的巨浪已消失无踪,这才停住。
稳定身形,片刻之后陆敬新飞过来聚合。沈若复道:“好厉害!这女人当真心黑手狠,说动手便动手!我还着咱们三个男人不好跟她一个女人过不去,胜之不武的确不太好看,哪知她绝对不犹豫,下手比我们斩截多了。”陆敬新道:“好厉害的幻术。她修行的时刻绝对不在百年以下。”韩一鸣也知不能以貌取人年龄,师兄师姐们大多都是壮年模样,但却都是百岁以上,大师兄可是有五百年修为了,不也是一个壮年人的模样么?听陆敬新这样一说,不禁道:“师兄,你说她的法术是幻术么?”
陆敬新道:“不全然是。但她却是绝对很厉害的幻术,你看她的冰浪,似乎长了眼睛,我们只有往前才能逃脱。便是法术与幻术一齐用的,还有她那半边葫芦,也是一件厉害的东西。嗯,走,咱们回去看看,不过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沈若复道:“我或许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师兄你不赢不了她罢?”
陆敬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呢?”沈若复沉吟片刻才道:“我师兄是认为对方是女流,跟她动手有些不好意思。”陆敬新道:“不全是这个缘故。要说到动手嘛,不赢不了她。不过我总是觉得奇异,的玉牌已足够神奇了,里面的灵气绝不普通,我们也没有出什么非份的要求,只要她将你的宝剑拿来便能将玉牌换回去,为何她总是不肯呢?”沈若复道:“哈,师兄是要探个究竟么?”陆敬新道:“倒不是探个究竟。你她一个女子,躲在这深山老林里,定然有她的缘故。单说她一天几变这一点,就足够令人意外了。师弟,只能说她是要定你的宝剑了,你的宝剑于她有莫大的用处。”
沈若复颇有些不好意思:“师兄,我从没有详细打听过罡锐宝剑有些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也不知它的来历。这个时节,只怕是知晓这些有帮助。”陆敬新道:“嗯,我也不曾打听过,嗯,这样罢,咱们回去看一看。她不走的,小师弟的鸣渊宝剑她是不能奈何的。但她却定然就在那里。紧要之物被鸣渊宝剑压住了,换了是我,我也不走开。只怕这时,她正在方设法要挪开小师弟的宝剑呢!”韩一鸣道:“嗯,昨夜她还抢我的宝剑呢。”陆敬新道:“是么?鸣渊宝剑凝合鸾鸟与螭的灵力,若是能借这两股灵力,加上她的修为,她还有什么做不成呢?”
韩一鸣惊道:“她果真能借得这两股灵力么?”陆敬新道:“这倒不一定,不过,看她这样做,定然是有这个打算的。”韩一鸣也点了点头。沈若复道:“可我的宝剑没小师弟的这般神奇,她抢去干什么呢?”陆敬新道:“嗯,咱们悄悄过去看一看,不过记得不论怎样看,都不要出声。她百年修行,还来抢你的宝剑,只怕是另有所图的。”
三人计议已定,陆敬新在前,韩、沈二人在后,又向着来处飞去。他们飞来之时,飞得甚急,乃是为了避开那即将扑到身上的冰浪,不论那女子用的是法术召来冰浪也罢,还是用幻术让他们看到那样大的冰浪,总之是将三人赶开了。这时飞回去,只须循原路即可。韩一鸣与沈若复跟在陆敬新身后,只见陆敬新飞得不慢,飞了好一阵,前方却始终还是莽莽密林。
韩一鸣不知他们竟飞出了这样远,略有些意外。又飞了一阵,前方的陆敬新忽然停了下来,沈若复与韩一鸣飞到他身边,只见他眉头皱着,四周探望,便道:“师兄,怎么啦?”陆敬新道:“我总觉早该到了呀!怎么却总也飞不到?嗯!她又给我们施了幻术了!”韩一鸣四下里一看,道:“那我们如何找呢?”陆敬新道:“寻你的鸣渊宝剑。你在心连念三遍鸣渊宝剑,静心看一看,有什么动静。”韩一鸣道:“好。”在心内连念三遍“鸣渊宝剑”,忽然眼角瞄到一点淡淡金光,鸣渊宝剑果然回应他了,连忙伸手指着那点金光的所在之处:“师兄,在那儿!”
陆敬新看了看方位:“她果然给我们施了幻术,来是她拿不起鸣渊宝剑来,也拿不走她的玉牌,她便用了幻术将鸣渊宝剑遮住了。嗯,好了小师弟,你不要再唤鸣渊了,我不惊动她,虽说她定然知道我们回去,但我不让她现下便知我们在看她做什么?”沈若复道:“师兄,跟她缠磨些个什么?咱们只管找回宝剑来便是了。她爱做什么,与咱们无关。”陆敬新道:“师弟,我便是要寻回你的宝剑来。以你的修为,她若是铁了心要你的宝剑,你就绝对收不回自己的剑鞘来,在你的宝剑上涂她的鲜血,就可以让你的宝剑中的灵力困住。只此一招,你的御剑术就再召不回你的宝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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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周末了,明天我要去四千米海滩徒步,书友们赐与我力量吧!
第四百六十一章 蓝蛇
沈若复急出一身汗来:“师兄,那我如何是好?”陆敬新道:“若是果真如此,只能请师弟你顺应其变啦。但这样做来,宝剑的灵力也毁去大半。现下她要用你的宝剑,还不出此毒招。但若是逼得太紧,她未必便不用这种招数,所以你耐心些。若是你修为高,她或许要多花些时候,但沈师弟,你的修为,她要破去,却是十分轻易的。”
沈若复愣了一愣,显然他还不知道这些招数可以困住自己的宝剑。韩一鸣却忽然起那女子用鲜血滋养浸泡那枚玉牌,师兄也说她是为了掌控那枚玉牌,那她也确实可以用鲜血掌控沈若复的宝剑。沈若复自知修为还低,道:“是,师兄说的是。咱们就快些去罢!”陆敬新道:“那,你们跟在我身后,不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陆敬新又道:“千万切记,不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我若不动,你们也不要动。切记一定要跟我走,我走到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要拉下半步!”他再三叮嘱,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陆敬新又重新认过方位,这才向着那认好方位的地方飞去。韩一鸣与沈若复跟在后面,忽然见他向下落去,也跟着向地面飞来,不多时已没入林中。一进入林中,韩一鸣才见面前的树木已先前所见的树木全然不同了。这些树木已不是莽莽密林了,树干笔直,飞在其间,全然不必担心有树枝碰到身上,抬头一看,树顶却是密密的枝叶,将天空都掩盖住了。韩一鸣四周望着,林中寂静非常,忽然眼角掠过一样东西,转头一看,一条粗如水桶的巨蟒蛇身盘在树上,蛇头迎着他们过来了!
这条蛇盘在一棵大树上,阴冷的双眼阴冷的獠牙,黑色的蛇信一起对着他们。这比起虫蜃之中的灵虫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了。可是韩一鸣却惊异地看见这条蛇的蛇身是一种冷到了极点的蓝色!这种蓝色出现在蛇身上,鲜艳夺目,未免太过妖异了。韩一鸣对着那蓝色看了一眼,没有花纹,但长牙闪着的寒光,却是十分锐利。
但陆敬新却全然不曾看见一般,迎着那条蛇就直直过去了!韩一鸣大惊,这里虽是杂树丛生,但旁边并不密集,他只要向旁边一绕,绕过右手边的一棵树,便不与那条蛇碰上了。是否要出声醒呢?话都到了口边,又咽回去了,师兄千叮万嘱,就是叫自己别出声。忽然身边沈若复用手肘碰了碰他,飞得慢了些,看他两眼盯着那条蓝蛇,显然也看见了,十分惊异。但沈若复极是机敏,只是碰了碰他,示意他看,却不出声。
韩一鸣两眼盯着陆敬新,看他对那条蛇好似不曾看见一般,急得伸手指着他的背影。沈若复也忧急不堪,却是不敢开口。便在这时,陆敬新已凑在了那条蛇的蛇嘴之上。紧接着他穿过那条蛇呈现尖角的头与尖利的长牙,飘到前方去了。那条蛇,竟是可以穿过的!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在喉咙的心才放下来。韩一鸣一见陆敬新穿过去,立时知道这不过是幻相罢了。如同那追在身后的冰瀑,亦真亦幻难辨真假的幻相!是了,急切之间,他肯定不静心去看。与沈若复对望一眼,紧跟着陆敬新,向前飞去。眼睁睁看着那条蓝蛇的长牙也从自身上身上掠过,却全然没有感受。韩一鸣定了定神,深深吸了口气,宁定心神,回过身来,向着蓝蛇看去。蓝蛇掠过他们之后,依旧看着他们的来路。他静心来看,那蓝色便越来越淡,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它粗如吊桶的身躯所盘距的那棵树,也不见了踪影!
树与蛇,都是幻术变幻出来的,韩一鸣定了心神。转回头来,不经意之间却见陆师兄避而不走的棵树后,有着一个黑影!这棵树确实存在,并不是幻相。他看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了,那树旁的黑影看不出是什么,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但越是看不分明的事物,就越加令人担忧,韩一鸣越看越觉心中不安,那必是陷阱罢,自己看别的地方便不如此心神不安。好在陆师兄十分老练,虽说未必有大师兄那让安如泰山的样子,但的确足够警慎小心。
这时再来看前方,便不如先前那样了。密密的树林一下稀疏了不少,许多树都徒具一个影子,不止如此,还有树上树下,树边走出来的走兽,全都是影子。一路上,黑色的虎豹、红色的野猪,都自他身上越过,还有许多叫不出名来的野兽,都是色泽怪异,一望而知是幻相。还有的地方,那阴影一般的陷阱,却是真实存在的。沈若复也不言不语,不紧不慢跟在陆敬新身后。只是这个林子看起来不大,走起来却非常深。陆敬新一儿向左,一儿向右,亏了他们跟得紧,才没有迷路。
走到后来,已是满林白雾。乳白色的浓雾弥漫开来,仿佛一层更加厚的屏障,将他们包在了其中。忽然陆敬新停住了,转回身来,伸出食指对着他们摇了摇,一手握紧剑柄,一剑向前劈去。浓雾被他一劈分成两边,自中间散开来。他的宝剑将浓雾撕开来,前方一道密密的屏障,无数藤蔓正在扭曲生长,扭曲之中的藤蔓令韩一鸣有些恶心,将眼光调开了去,片刻之后才回过头来,那藤蔓已长成一堵墙,将他们隔在了这边!
陆敬新一挥手,三人一起飞近前去,越飞得近,那藤蔓的相互缠绞扭动就看得越分明。这藤蔓已长成了一道墙,只是扭动之中,有淡淡金光透过缝隙过来。鸣渊宝剑!韩一鸣一看,便知这是自己宝剑的金光。那个女子与他的宝剑,便在墙的另一边!
第四百六十二章 林木森森
忽然那自缝隙透过来的金光,穿透所有藤蔓的缝隙,就如流水自竹筛之中流出来一般,将那堵墙穿透出千百个孔来!韩一鸣飞近去,只见那藤蔓之后,一边是自己的宝剑,依旧浮在空中,剑尖压着一枚已是一半碧绿,一半雪白的玉牌。另一边,沈若复的宝剑剑鞘放出七色虹光,那女子就站在这两般光泽之中,她身上的旧衣也不似先前所见那般陈旧了,似乎有了这两般光泽,陈旧之物也可以焕然一新。
她对着沈若复的宝剑剑鞘道:“也是好东西,只不过不知用起来否大打折扣。”韩一鸣见她脸上显现出来的,乃是惋惜之色,便向沈若复的宝剑上看去。这柄宝剑的剑销色泽雪白,不知是什么制成,看上去似是上好的白玉,但韩一鸣见识有限,也说不定不是不是白玉。只有吞口与挂环是用乌金打制而成,黑沉之中,闪烁着点点光芒。与罡锐宝剑的粗糙全然两样。那女子伸手抚摸剑鞘,神色十分喜爱,忽然将手指送在口中一咬,将一滴鲜血滴在剑鞘之上,满眼期待,望着那滴鲜血。沈若复在这边,急得差点没有跳起来,她若是用她的鲜血掌控了他的宝剑,他就再拿不回自己的宝剑了。韩一鸣也大吃一惊,没料这女子几乎是立刻就要将这罡锐宝剑据为己有了!
沈若复还未及出声,旁边陆敬新早已伸手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沈若复急得不行,却还是忍住了,紧皱着眉头,咬着牙关,向内看去。只见那滴鲜血被雪白的剑鞘一印,更加红艳,但却是缓缓滑过剑鞘,向下滴去。那女子一咬牙道:“还是不行么?”伸手在剑鞘下方接住滴下来的鲜血,道:“到底要我拿你如何是好呢?”
她对着鸣渊宝剑看了片刻,又向着韩一鸣的宝剑看去。鸣渊宝剑在沈若复的宝剑面前,显得太过华丽,棱纹格上的紫金光芒,十分明亮,却不刺眼。那女子自言自语道:“还给他们,我又不甘心,好难得的机。可是若是不还,我又拔不起这柄剑来,并且他们迟早要找上门来,狂飙也不见得还禁得住这个东西压许久。但他们的意思,定然是要我拿这宝剑来交换了才行,我到底怎生是好呢?”她摇了摇头,显然若不是鸣渊宝剑压住了那枚玉牌,她早走开了。她舍不得那块玉牌,却也舍不得将沈若复宝剑的剑鞘还给他们。
她忽然伸手一招,一根木棍出现在手中。不过一尺长短,她走到韩一鸣的鸣渊宝剑前方,将那根木棍插入土中,伸出手指来,送入口中一咬,咬出血来,滴在土中,然后轻声念道:“林木森森,万物生发,郁郁葱葱,欣欣向荣。”
那根木棍之上,转眼便生出几个小小枝杈来。片刻,便长出树叶,开花结果。又过得一阵,果子自枝头脱落,那木棍就枯了。但不过片刻,又生出新的枝杈来,并且地上冒出许多小芽来,是种子脱落之后长出来的新树。竟也是飞快就生长枝叶,开花结果。不多时,这一丛小小树丛已长成一小片树林,只是太过矮小,仅有一尺多高。但枝叶却十分茂盛,并且下方的树根都盘根错节,虬结有力。
韩一鸣正在奇怪她要做什么,忽然觉身边暗了下来,仔细一看,前面的绿色藤蔓已在瞬间枯萎,连同身边几棵粗壮大树,也已开始掉下树叶来。但那一丛小小矮林,却都向上生长起来,却只长到与鸣渊宝剑的剑尖平齐,便不长了。韩一鸣一愣,却是瞬间便明白过来,那女子要用这许多树木向上生长之力,来托起鸣渊宝剑,以便她取出宝剑之下的那枚玉牌。
但无论这许多树林如何生长,鸣渊宝剑都一动不动,静静浮在空中,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根本不为所动。韩一鸣倒不担心她能撼得动鸣渊宝剑,反倒是担心那些弯曲着身子,争先恐后向着鸣渊剑底长去的树枝被鸣渊宝剑压断。偏头一看,只见陆敬新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掐指一算,点了点头。
这边三人也都不出声,那女子站在鸣渊宝剑旁边,忽然伸出手来掐指算了算,神情有些焦急起来。她不急还好,一急之下,面目便改变了。不再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而是眼睁睁就看着她面上长出皱纹来。韩一鸣看得呆住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弹指之间便在自己面前老去,真是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什么好。
忽然陆敬新伸手一推,面前那已枯萎的藤蔓便倒下去一片,陆敬新收了宝剑,走上前去道:“你这样煞费苦心,不如请我师弟来帮你好啦。”那女子转眼已老了十来岁,听见这话,大怒道:“无耻之徒,趁我虚弱来算计我么?”她的声音原来还算好听,但这时已全然尖利与干燥起来,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刺耳。
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沈若复已奔进场中去,他早已念着御剑诀,只见一道白光,罡锐宝剑向他飞来,转眼已飞到面前。沈若复失剑多时,此时见宝剑飞到面前,十分喜悦,正要出手去拿,天空之中忽然闪过一个霹雳,震得三人都身上一抖,便是这一抖,一条三尺左右高大的大狗已不知自何处闪了出来。
它如离弦的箭,一跃入空,张口咬住沈若复宝剑的剑鞘,腾身而起。这条大狗狗毛黑白相间,体形健壮,与狼十分相似。它在空中拧转身子,张嘴狂啸,沈若复的宝剑自他手边滑开,飞向那大狗。大狗跃起身来,与宝剑在瞬间融为一体,十分灵活。接着四脚落地,飞身一跃,便跃到那个女子身边去了。这一下变生不测,三人都呆住了。
那女子冷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大狗的狗头,道:“你们以为逼上门,我便无计可施了么?哈哈,我要拿到手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的。我现下没空陪你们玩了,但咱们之间,还没完。过后我是定来找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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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结果是摔了三跤,加被咬了二十个包回来。偶果然是中老年登山队的队了。并且没有能够坚持到底,因为偶中暑了!汗呀!
第四百六十三章 喝水
她哈哈大笑,声音十分刺耳,那条大狗被她一拍在瞬间便长到一丈左右,对着他们狂嘷一声。它声震天宇,响亮之极,比之霹雳一点不差,三人都机灵灵打了个冷战,不得不抬起手来捂在耳上。那女子便在那片刻之间没了踪影,而这条大狗也弓身一跃,跃向了极远的山梁。这条大狗动作也十分迅速,一跃,便跃到了远远的一道山梁之上,只是比起他们先见过的那条黑毛大狗来,却是慢了许多,那条狗当真是势如闪电,令人咋舌。
片刻之间,那女子与大狗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他们所见的藤蔓、树林都消失了。藤蔓、密林本来就是幻术,是那女子施的幻术。因而她一走,便都慢慢消失了。只有韩一鸣的鸣渊宝剑还钉在那块玉牌之上,那块玉牌悬在空中,下方陆敬新画在地上的符还发出微微清光。陆敬新道:“小师弟,你快收了你的宝剑,让我来看一看!”韩一鸣依言收了宝剑,陆敬新一伸手,将那块玉牌抄在手中,韩一鸣便见本来碧玉的玉牌已完全变了个样,全然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玉牌,只有上面还有一斑浓绿。虽说便是变色泽,这块玉牌的质地,也还算不错的。
沈若复道:“师兄,我的宝剑呢?还能找回来么?”陆敬新对着那块玉牌细看,头也不回地道:“能呀,别担心嘛,咱们是定要将你的宝剑找回来的。”沈若复道:“那如何找呢?这女子当真怪异,她怎地养了这许多狗。一条又一条,我都不知她到底养了多少条狗了,并且还都来去无踪!”沈若复道:“师弟,人只有一个,狗也只有一条。我只对你说,我不动手,并不顾忌这个女子,她的修为绝不是咱们三个人的对手,把稳些呢,就是三个打一个,一人难以敌众呀。但我顾忌那条狗。那绝不是寻常的狗!”
这话说了也是白说,那条狗自然不是寻常的狗,韩一鸣与沈若复都从来未见过这样的狗,别说见,连听都不曾听到过。陆敬新将那块玉牌两面都细细看了一回,这才将玉牌收入怀中,道:“沈师弟,我与你说,这只狗好似是这女子禁锢的一个有灵之物。它逃不脱这种禁锢,便不得不听命于这个女子。你的宝剑自起始,便没在那个女子身边,而是在它身边,至于它为何要偷你的剑鞘,原因多了。但逃不过为那女子驱使之故。我看这只狗十分灵气,咱们是绝没有法子将它召来的。只有这个女子才能找到它,她说不定将一些要紧物事放在它身上,换了是我,也这样。自己修为不高,那唯有将要紧之物都放在放心之处。这样,只要她不拿,咱们也就拿不着,不是么?”
韩一鸣也点了点头,这个女子虽说怪异,但未见得就比他们厉害多少,尤其陆敬新也算颇有见识了,能将她的陷阱看透,陆敬新的阅历便已不浅了。那女子的厉害,全来自于那只大狗,大狗神出鬼没,迅捷之极,并且号令狼群。那女子的幻术,只要看透了,全然算不得什么。她虽布陷阱,却并不能将所有人都迷惑其中。忽然到她留在这里,便是因自己压住了她的玉牌,她要取回玉牌之故,一时福至心灵:“师兄,她定然来,她要回来取回玉牌,这个玉牌是她召唤狂飙的凭据罢!”
沈若复恍然大悟:“师弟说的是!只要玉牌在手,就能找回我的宝剑。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何非要我的宝剑不可?”陆敬新道:“嗯,我也不明白。这一点,咱们要是明白了,只怕这件事就全然看得通透了。不过既然看不明白,咱们就等罢,她总是要来的。并且,我若不曾猜错,她一儿就来了。”韩一鸣并不怀疑师兄所说,不过意外的是她既然只是离开片刻,那又有什么可离开的?她独身一个人,未必是这边人的对手,但有后面这条大狗,他们却不见得能够有十分把握赢她。虽说后面这条大狗远远比不过先前见过的狂飙,但也看得出来是同一种属,必也凶猛异常。
陆敬新道:“她定然是要回去的,她若在刹那间老去,便不再是我们的对手。与咱们敌对,须得是她的壮年才行。她的修行与咱们不同,师尊们是年越长越厉害,而她,却因为总是血饲,老了之后,只越发衰弱。这个时节,定然是恢复年轻与精力去了。师弟,我倒要请你们猜一猜,她是如何恢复青春与精力的?”
韩一鸣与沈若复都是一愣,两人对望一眼。陆敬新道:“沈师弟见她见得不如小师弟多,或许看不出来。但小师弟看出来没有呢?”韩一鸣有些茫然,也知这个女子十分怪异,可是她到底是如何恢复年轻的呢?她能在瞬间老去,也能在瞬间恢复年轻么?就在他怔怔不已之时,沈若复已抢先道:“喝水!”
陆敬新与韩一鸣都愣了一愣,沈若复道:“喝水,难道不是么?”韩一鸣是全然意外,陆敬新却是十分欣喜,道:“沈师弟说得不错。就是喝水!”韩一鸣也有些意外,却是着实不通。沈若复道:“小师弟,你不明白么,她屋子所在之地,极是阴冷,她何需喝那许多水呢?每一次她进得屋来,都是要喝水的,不是么?我昨日不曾细,虽说她每进来一次都老那么多岁数,但她的神情举止却是不变的。便是孪生姐妹,相貌神情都有些许差异的,没有一模一样的。她除却动作迟缓些,却没别的变化,连声调都无甚差别,不是么?”韩一鸣不禁去细昨日所见的异样。他本没有多在意那个女子,只觉得十分怪异。便是这时起来,也没什么意外之处,但却仍旧将一点一滴都细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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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非常意外大家的反应的。我只是在书里增加角色,女性角色,大家怎么到后宫与女主上去呢?我的应该没有这种气息吧?再说要变成后宫与女主,这个时候才来变,是不是太晚了些呢?
第四百六十四章 恐水
但沈若复说的关于喝水的话却是极对,他昨日喝了那半瓢冷水之后,直到目前,口中都不渴。寒冷之处,本来饮水就极少,那女子却喝个没完没了,那这水中定然有些特异之处,让她非喝不可了。一时也点了点头,道:“是,二位师兄说的是。”
却见沈若复忽然飞快解下他腰上包裹,自包裹中取出一本册子来,翻开来看。这正是司马凌逸递与韩一鸣的那本《异物志》。韩一鸣立知他要翻找出与那只大狗类似的异兽来,连忙凑上去看。只见那书中全无图形,只有一行行字迹,却也注释得十分详细,连形态都写得栩栩如生。这本书中色色都十分特异,只是这时紧急,不得一一去细看。和沈若复只找那嵌有“犬”字的字去看。嵌有“犬”字的动物也不少,沈若复道:“师弟,你只管看右边半页,我看左边半页,咱们分开来找,找得快些!”
韩一鸣盯着那一个个字,向下看去,里面描述与那大狗都大相径庭,他看到不同,便不再细看。忽然听沈若复道:“有了,在这儿,师兄也来看一看,看是不是这个!”韩一鸣连忙向他指着的地方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一个“獒”字,下面注释乃是:高大、凶猛、垂耳、短毛类犬,善斗。不过廖廖数字,但这行字后,还有一行,也是注释,却写着:西方有獒犬,不与同类相配,只有狼、熊交配,其后产子,体似牛犊,长毛、垂耳、骁勇之极,声威俱佳,堪称万犬之王。
看到这里,韩一鸣不禁道:“师兄,那大狗,是否就是这西方的獒犬?”陆敬新与沈若复都道:“极像!”韩一鸣接着向下看去,却见后面还有几个字道:“此物不畏狮虎,世间万物,唯者唯恐水。”韩一鸣不禁道:“恐水?它怕水?”
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地道:“是又如何?你追得上么?”三人抬头一看,不知何时,那女子又回来了。她右手中拿着一枝木杖,左手之中拿着那半边葫芦。葫芦之中有着半瓢清水。她道:“你们果然还没有走,好极了,快些将我的玉佩还来!休要等我出手!”韩一鸣一见她来,便将鸣渊宝剑在手中,小心戒备。陆敬新手指一动,已将她的玉牌收了起来!
沈若复忙着将那本书塞回怀中,道:“你要你的玉佩也行,你先将我的宝剑还来。”那女子微微一笑:“宝剑并不在我手中,你们若是将玉佩还我,或许我还能还你。若是不还,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宝剑了。”沈若复道:“你这是何意,莫非真是要打这一架么?”那女子道:“哈,打不打架,我倒没放在心上,你的宝剑,我虽有用,但目前,确实不在我的身上。怎么,你们不信么?难不成还要搜一搜我不成?”
韩一鸣与沈若复都是年轻,哪里料得到她这样说出一句话来,都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应答。若是说信她,就不好再找她要宝剑,可若是说不信,真的上前去的搜她不成?那女子道:“如何?不相信么?”陆敬新道:“你说不在你身上,可却是你的狗偷了我师弟的宝剑,那只獒犬总是你的罢!在它身上跟在你身上有何区别?它是不说话,因而我们只能找你要,我们全然不是不讲道之人,也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你的修行也极是艰难,我们不欲坏你的修为,所以一直都没有真与你过不去。你若是还我们宝剑呢,咱们感谢。你若是不还,请你不要怪我们不就此罢休。”他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宝剑,是一定要要回来的。不论如何,总是要拿回来的。
那女子看了他片刻,若有所思了一阵,道:“既然你们说得如此明白,那么,我也明白告诉你,你的宝剑,我是一定要的。并非我贪图你们的宝物,乃是我的确非得到这柄剑不可。但我并不据为己有,但你们若是肯借我用上一年,我便法把宝剑拿回来给你们。你们若是不能相借,那么咱们青山绿水后有期。要再拿到宝剑呢,就要凭你们自身的本事了。”
沈若复不由得跳了起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还说不是据为己有,若不据为己有,便该拿来还我才是!”那女子冷冷一笑:“说你们不通,果然是不通。你的宝剑,并不在我手中,唉,算了,与你多说无益,你自行找去罢。”转身要走。陆敬新忽然道:“你不要你的碧玉牌了么?”那女子本已转过身去,这时又转过头来道:“你们拿了不还,我能如何?不过你们太过凶蛮霸道,那玉牌便是还我,我只怕也用不了啦。送给你们罢,我可没你们那般小气。就算我用一块玉牌,换你们的宝剑罢。虽说那宝剑不在我手中!”
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倒将沈若复与韩一鸣怔住了。那女子用她的鲜血喂饲那块玉牌,来时日已久,这时忽然说不要就不要了,当真不可思议。要让韩一鸣舍弃他的鸣渊宝剑,那是万万不能,但这个女子却是说舍弃就舍弃了。
片刻之后,沈若复道:“你果真,果真不要了?”那女子道:“哪有你这样啰嗦的男人!我不与你们算账,你们便该快快离去,你还不快走么?”这边三人本来准备大打一场,早就各自蓄势待发。突然之间这个女子休战了,全无预警,她便收手了,倒令这三人始料未及。
陆敬新伸手自怀中将那块玉牌掏出来,迎风一晃,道:“你几十年的心血,当真不要了么?”那女子看了看那块玉牌,眼中还是有些恋恋不舍,但却不伸出手来。片刻之后,道:“我打你们不过,只得舍弃。为了身外之物,毁了自身,我可不干。它就是在你们手中,你们也全然用不了,不是么?你们若要,你们就拿着好啦!只要你们不再来寻我的晦气,我便感激不尽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它
她叹了口气道:“与你们纠缠这两日,徒自耗费时光,白白损坏我多少修为,又有什么意趣?你们要当我拿这个换了你们的宝剑也行,要认为我是巧取豪夺,也由得你们。但我确实没有据你们的宝剑为己有。我也将你们的宝剑养成我的,但我着实没有这个本事。我也就不异天开了,不论值与不值,就是这样罢。”她说罢,看了看天色,道:“要到中午了。”
沈若复忽然道:“嗯,你,不喝水么?”他这话不说倒罢了,一说出口,那女子面色一变,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沈若复避而不答,陆敬新道:“你先喝了水,长个几岁,换了法,咱们再说。我倒有句话问一问你。”那女子看了他半晌,道:“你问我,我也不一定要答你。”陆敬新道:“是么,那好,我还你的玉牌,我们自行去寻找宝剑。我们是定能找到宝剑的,但你一个人,能收回你的狂飙来么?”韩一鸣愣了一愣,向师兄看了一眼,起师兄说的她用鲜血喂饲那块玉牌,为的就是要掌控那只大狗,心中一动。
那女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陆敬新抬手将手中的玉牌向她抛去。她动作倒也快捷,看玉牌抛到了面前,一把接在手中,对着玉牌看了看,但神色还是有些犹豫。沈若复早已在一边坐下来,解开干粮袋来,吃随身事的葱油饼,也不与那个女子说话,只招呼他们道:“师兄,师弟,你们不吃么?你们不饿呀?我可饿了!”陆敬新也在一边坐了下来,拿出干粮来吃。韩一鸣心知他们看上去心不在焉,却是一下就说中了这个女子的心思,她用鲜血饲养那只大狗已有年头了,花了多少心血,不言而喻。哪能真的一下便舍弃了?便是自己,也不舍得的。
三人坐在一边,并不与那女子说话,但却是等那女子开言。那女子掂了掂手中的玉牌,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升到头顶的太阳,转身离去。她几次离去,都是转瞬便不见了踪影,这时离去,背影却有些迟疑。韩一鸣见二位师兄都不出声,也不便出声,但心中却:“我们如何去寻那只大狗呢?”
吃过干粮,见二位师兄全然没有动身的意思,韩一鸣不禁有些意外,忍不住道:“师兄,我们不去寻那只大狗么?”沈若复道:“啊,寻呀。不过小师弟,你过没有,向何处去寻呢?怎样去寻?那可不是寻常的狗!”韩一鸣一愣,陆敬新已道:“我们等在这里,还真就是为了寻那只狗。”沈若复道:“没错!那只狗不见得来,但那个女子,却是迟早要来的。”韩一鸣默然,换了自己也舍不得饲喂多年的大狗离去,那,那个女子也就不任它这样离去,永不回头。
过得一阵,忽然一个人影一闪,面前出现一个人,还是那个女子,却已有了中年的模样。她一出来,便道:“咱们相约去找狂飙罢,你们的宝剑,在它的腹中,只有找到了它,你们才能找到宝剑!”陆敬新道:“在它腹中?”与沈若复对望了一眼,又道:“你同我们一起去寻狂飙,不是没有所求罢!”那女子点了点头道:“嗯,我的所求,就是找到它之后,拿回了你们的宝剑,你们借我用一年,一年之后,我原物奉还,如何?”沈若复已跳起来道:“你拿了我的宝剑,那我该当如何?若是我不用它,借你也无妨,可我如今正是要用它的时刻,如何借得了给你?”那女子淡淡地道:“你若肯,自有法子,你若不肯,那就当我没说过,咱们各走各的。我也不要狂飙了,本来么,它跟了我这些年,也算帮了我不少忙了,就当我还它个人情,从此还它一个自由身,也没什么。必它也不怪我帮不了它,凡事本来就不可强求!但你找到它,再自它身上取出宝剑,那可是难上加难了。休说我不曾醒过你。”
韩一鸣听她语气淡淡地,全然没有威胁之意,但言辞之间,却全是隐约的威胁之意,颇觉她不地道。却听陆敬新道:“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若是肯将你与它的来龙去脉说上一说,让我们知道个端底,再将你为何非要我师弟的宝剑不可也说明白,我们不全然不通人情。不就是用一年么?你若真有用处,我师弟也未必不借给你。”那女子了一阵道:“嗯,这事还是咱们先定个约定,我确实拿这柄剑有莫大的用处,你们若是愿意借我,我便将来龙去脉说给你们听。若是没有借的意思,那就不必谈了,你朝东来我向西,各自有各自的法子,我再等待时机换别的法子,也未见得便不行罢。”
陆敬新看了沈若复一眼,道:“师弟,我们自己去找寻宝剑呢,所需时日不可估量,也并非就果真找不到。但她若是愿与咱们一同去寻找,却是不需许多时日。但宝剑是你的,你自己思量,便是约定,也是你与她自行约定。”沈若复思索片刻,道:“好,我与你定这个约定。”那女子道:“好,我与你们一起寻到宝剑,你的宝剑便要借我一年。”韩一鸣本就是旁观,忽然察觉这话中有漏洞,便不言语。沈若复道:“好,借你一年。”那女子伸出手来道:“借用一年。”
沈若复伸出右手与她击掌道:“借你一年。”二人手掌一击,韩一鸣眼尖,已见那女子手掌中央多了一个红点,却见沈若复也抬起右手来看,掌心也有了个红点。那女子道:“好了,既然击掌为誓了,那么你们就跟我来,我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与你们听,我们也相商个法子,前去将你们的宝剑寻回来。”
她手中持着木杖,随手就在地上画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圆形,韩一鸣一看便是是那个水瓢的形状。她道:“你们都站进来。”
第四百六十七章 狂飙
沈若复道:“这倒不必,你的居所我们也是知道的,你自管先回去,我们过后就来。”那女子看了他一眼道:“并非我在你们面前卖弄法术,乃是你们早些过去,省得飞来飞去,荒费时刻。”陆敬新道:“非是咱们要与你作对,你也是修道之人,当知轻易不入别人法术的缘故。多谢你的好意,你只管在前方带路,咱们跟在你后方。”那女子冷冷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悦,道:“随你!”转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敬新在原地待了片刻,道:“走罢,二位师弟,咱们也去。”韩一鸣带上沈若复,三人向着那个山坳飞去,韩一鸣御剑术比沈若复用得好,飞得十分迅捷,陆敬新是百年以上修为,飞得也是风驰电掣,但沈若复着实聪明,蹑空法用了一天,居然已用熟了,飞得也甚是急速。不多时,已飞到了那极为阴冷之地。
三人落下地来,还未动步,木门已“呀”的一声开了,那女子的声音道:“请进来罢。”三人依次走入屋内,只见那女子正盘膝坐在那破床之上,背对着他们,头也不回。屋内依旧如初次所见,简陋之极,三人若要坐下,还是只能坐在地上。但这里太过阴寒,便是坐在地上,也不能久坐,还是不坐为好,于是都站在一边。那女子背对他们忙了一阵,转回身来,她在这短短时刻之内,又老了几岁,额头上生出皱纹来,层层叠叠十分醒目。而更加醒目的,是她嘴角的一抹鲜血,韩一鸣向她手腕上看了一眼,她衣袖早已遮住了手腕,看不见什么。但那破床之上却放着那半只葫芦,来她又用她的鲜血却喂饲那枚玉牌了。
那女子自床上下来,了衣衫,淡淡地道:“我这里简陋,你们不要嫌弃。”陆敬新道:“你再次用血喂它么?你一日之间,要喂它几回?”那女子道:“平日只须喂一回,但今日比不得平时,要喂三回,我还怕三回依旧不够呢。”她看了韩一鸣一眼,道:“你那宝剑的剑鞘,有千年的灵力附着,是属水的,压伤它了。我也不知它还否回来,但尽人事,听凭天命罢。”韩一鸣猛然起鸣渊宝剑的剑鞘乃是弥蕤的皮制成,弥蕤属水,那獒犬怕水,不禁“啊”了一声,道:“对你不住,这个我全然不曾到。”
那女子道:“西方灵獒,与狼王交配,生下的万獒之王,就是狂飙。上一世,它一獒力敌九狼,最终两败俱伤,它身死而灵性不散。轮回转世之时,为轮回之中的千回百转所扰,迷失方向。我师父本是出了名的阴阳两界指路人,它在轮回之中多转几回,我师父便察觉了这事,待得为它指路,却没能赶上它轮回的最佳时刻,没能转世到它本应有的强壮肉身之上。而是转世到了另一条獒犬身上。但也好,这条獒犬乃是先天不足,未足月便死了,因而再次轮回转世。这回它一抛离从前的肉身,便先来求我师父指路。但它的獒王之躯已被另一条獒犬占据,片刻之间不能得回,我师父便与它约定,待到那只獒犬年老体弱之时,便送它先去等候,以得回自己的身躯。但它在那只獒犬在世之时,须得在我师父身边守护。”
沈若复道:“那,它守护了你们多少年头了?”那女子道:“这个暂且不论,并非是我们不愿放它离去。一来是它獒王和身躯与众不同,寻常獒犬不过活个二、三十年,但它是獒王,得天保佑,最短的寿命都在七十年以上。因而它的确已在我这里等待了快七十年了,可我并未差遣过它做过什么!”那女子停了一停道:“它虽是獒,但灵力长久离开自身躯壳便不能保持,灵性慢慢转弱。要么它找一个寄身,但在这个寄身身上,它的灵力是全然不显现的。它的寿命长短也不能自己做主,一切都要顺应天意。它若是挑选了寄身,与它的灵躯再次同时轮回的机就大大减小。因而它选择了我师父级给它的另一个法子来保存自身灵力,就是寄生在这块玉牌之内。”
韩一鸣恍然大悟,难怪每次狂飙出现前,都有一道绿光一闪。那女子道:“我师父的这块玉牌叫做冥阴宝玉,用来作为它的栖身之所,再好不过。它的灵力都可以收敛其中,等待时机前去轮回转世。但我们将冥阴宝玉给它做为栖身之所后,它的灵力慢慢为这块玉吸收,我们牺牲自身的灵力与鲜血,可以保得它不变弱。”原来如此,韩一鸣点了点头,却听沈若复道:“难道你用鲜血喂饲,全然没有掌控它的意图么?”
那女子道:“掌控它?嗯,自然也是有的。每逢初一、十五,狂飙是可以脱离冥阴宝玉的。但也仅限于这两个晚上罢了,但以它的灵力,要挣脱与我师父的约定,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虽说我师父已给了它瞬间便能转生的转生符,但它还没有遇上转生的时机,还等继续等待。毕竟它是半狼半獒的后代。獒性发作,倒没什么,狼性发作,可就大大不妙了。它若是转生之后,万獒之王,就是獒罢了。但它没有转生之前,乃是半獒半狼,不知何时有害于我,不是须要留意小心么?”
陆敬新道:“你们这样助它,由它之处,又能得什么好处?”那女子看了陆敬新一眼,道:“我能得的好处么,就是它每夜的守护。”停了一停,道:“每天十二个时辰里,白天的六个时辰,是我的壮年时期,不惧侵犯。但晚间的六个时辰,不是我的风烛残年,便是我的年幼无力,若无人相助,我早就死了上百回了。那个时候,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只猫,都可以将我击倒。若没有狂飙守护,我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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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到周末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呀。有一句歌词很老的,时光如流水,像那大江东去不回头……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一日一世
原来她竟然是每一天,都要经历一个人的一生。韩一鸣此时已知,每交子时,这个女子就变成初生婴儿,然后每个时辰都长大好些年,一直长到亥时。到了亥时,便是她灯尽油枯之际,然后在亥时转交子时之时,她再次成为一个婴儿,周而复始,天天如此!她的一日,就是旁人的一世。
那女子道:“我看狂飙在我这里已过了六十多年,算计着它獒王的身躯将要轮回了,不得不为自己打算。不过我们师徒二人,几十年护卫它的灵力灵性,令它十分感激,它虽不言语,却还是灵性不减,它独具慧眼,看中了你的宝剑,它认为你的宝剑能够助我一臂之力!”沈若复本来怔怔听着,听到了这里,忍不住道:“我的宝剑有什么好处,得它青眼有加?”那女子道:“嗯,你不知你的宝剑有什么好处么?”沈若复摇了摇头,那女子道:“那你的修为可真算是低了。你的宝剑乃是伏魔杖、金刚杵一类法器熔炼而成,伏魔杖与金刚杵本来就有法力,能降魔伏妖的,你连这个都不知晓么?”
沈若复道:“我果真不知晓,伏魔杖与金刚杵?”那女子道:“你的宝剑是锡铜合炼的。金刚杵多用黄铜制成,而伏魔杖则多用锡来炼制。你连这个都不知晓,真不知你是如何看待你的宝剑的?”她语气最是平淡,却令沈若复汗颜,不再言声了。韩一鸣也不料沈若复对他自己的宝剑这样的全然不知晓,甚而不如那女子说得清楚明白。那女子又道:“因此你的宝剑,可以称为降魔宝剑。或许它另有名字,但它的确是降魔宝剑。降魔宝剑的一大好处,就是妖邪不得近身。我师父因自己是阴阳两界指路人,总有迷途游魂找上门来,寻求解脱轮回之道。为了不惊动世人,从来都离群索居。我们这门修行,都要住在最为阴冷之地,远离阳光旺盛之地,才能让自身修为高,再者那阴寒之气乃是游魂最为向往的,阳火太重,哪里还能近来,早就远远避开了。这样的地方,本来就是妖异丛生的,你我这里,寻常人等来得到么?青天白日尚且来不到,夜晚,就更不来了。因而狂飙一叼回你的宝剑来,我就知道它的意思了。”
那女子停了一停,道:“它的意思,是不知何时离我而去,给我寻个有用的物件来,用这个法子前来谢我。它天赋灵力,眼中能看到凡俗之人看不到的事物。”她对着韩一鸣看了一眼,道:“说起来,我看你的这柄宝剑要比他的强上许多了,但你的宝剑是狂飙所不能接近的,因而它不曾打这柄宝剑的主意。”沈若复在一边插言道:“我师弟的宝剑也不曾放在地上。”那女子对韩一鸣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你很慎重呀,法器不离身,确实好习性。”
韩一鸣自己深知自己是依赖鸣渊宝剑的,鸣渊宝剑不止是他的兵刃了,几乎是他的支持了。再危难的时刻,只要鸣渊宝剑在手,就不惊惶失措,因而很少离身。听这女子赞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那女子又道:“嗯,说起我要向你借宝剑的缘故,还有一个。这个,来你是绝不到的。”
这边三人都不料她这时说起这个来,韩一鸣与陆静新都不言语。片刻之后,沈若复道:“你说出来与我听上一听罢。”那女子道:“我与我师父,在许多人眼中,都是邪魔外道了。但这么些年来,我们并没有害过别人。只是因我们都必须生活在阴寒之地,才能继续修行,因而我们或多或少都沾上了所谓的邪异之气。难道你们不曾听说过,与邪异相近,人也短命么?”韩一鸣向沈若复与陆敬新看了一眼,只见他们都点了点头。心知这个女子说得不错。
这女子又道:“因而我师父短寿,她是三十岁就离世了。她早就算好了,自己迟早死,在她死前,她将她的修为都传给了我。有许多修行就是要传法传功的,但这传法传功,虽说能让我们继续修行之外,坏处却是极多的。我师父已然短寿,她老人家不愿我也早死,给我下了一个咒,叫做一生咒。就是每一日之间,我都经历我的一生,从初生至死亡,并且我每一个时辰要长大六至七岁,但每一次长大之前,我都得喝玄天葫芦里盛过的水,还须得是刚自泉眼冒出来不见天日的水。不见天日的水,经过玄天葫芦之后,就能在瞬间升我的灵力。我若是没有玄天葫芦,是活不到今日的。”
她看了看那半边葫芦,葫芦已被她磨得光滑之极,来她就不让它离身的。陆敬新道:“虽说你修的不是邪异之术,但你所修习的这种法术,与及你自身与众不同之处,却是为你引来不少邪异的。时日长久,越发难以摆脱,我知道了,你是借我师弟宝剑上的降魔之力,慢慢将你身上吸引邪异之处去掉罢。”那女子看了陆敬新片刻,才道:“你说的没错,我禀承我师父的灵力,做了这些年的指路人,按来说,功德积得不少了,但这于我却没什么用。反而因我阴气太重,引来许多邪异。我的确是借他的宝剑上的降魔之力来辅助我的修行,他若肯借他的宝剑给我,这柄宝剑我只须带在身边一年,这一年之内,便不有妖异敢近我的身边。我再借宝剑本身的灵力,或许能真的改变许多事情,不是么?再者,我看这柄剑在他手中,全然没有发挥出本身的威力。不然,降妖剑所在,妖异不敢近身,不如借给我,你看如何?反正你也允诺要借我的,咱们也有了约定。那早借是借,晚借也是借,不如早些借我罢!”她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沈若复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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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指路人
沈若复愣了一愣,韩一鸣心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这女子也并不傻呀!她先是订了约,这时才开口借剑,还真让人无法推托。这女子的机灵与师兄不相上下,居然能够顺水推舟,让人无法回绝,妙!”着看了看沈若复,只见他面上略有些不自在,倒也能明白。他被一个女子当面说修为太低,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听这个女子所说,她要这宝剑也确实有用!狂飙若是果真离去,她在夜晚没了守护,实在危险,随便进来个什么小兽,她都无力抵抗。但这回沈师兄也是要与自己一起奔走四方的,没了宝剑,着实是不便。借与不借,还真是个为难了。但有约在先,连推辞都推辞不开了!
沉默之中,只听陆敬新道:“你的修行方式,不能自行改变么?”那女子道:“怎样改?我日日修行,可不止升修行,连邪异之处也在积攒的,你倒教教我如何来改?若不是因了我师父教我这样修行,我早就死了,还能活到今日么?况且如今我身上兼具的可不止两个人的修为,还有我师父的师父,也是这样修行的。一时半儿,你让我从何改起。我若是现下就改,断了那玄天葫芦里的水,今晚就死的。即便我自身能活下来,这里的许多妖异放得过我么?你们说了借剑一年,或许你们的是将来再借我,可我却是不能等到将来的,我可不知狂飙何时离去,还是未雨绸缪的好。既然时刻未定,那我现下就要借这宝剑!”陆敬新不再言语,沈若复沉吟半晌,道:“我很将宝剑借你,但你总得容我一。我这回背剑下山,也是因我须得借助这柄宝剑的。我的修为确是如你所说,十分低微,借了你宝剑,无异于也将我送到死路上去。我也不可能在此地待上一年,你说该如何是好?”
那女子微微叹了口气,道:“嗯,若是这样的话,我便要思虑周全了。我说了自己的难处,你也说了自己的难处。咱们便能详加思虑,以求两全其美。我的修行方式虽是古怪些,但我从没有害人之心,你们呢,除了要回自己的宝剑,也不曾为难过我。那咱们就都一罢,若是你们不能借我宝剑,我便要法子将狂飙收回来,不让它这样快去投入轮回,我与它都得再次等待时机了。我总不能不为自己着。全然为他人着,我还做不到!至于咱们的约定么……”
忽然沈若复问道:“你说你与尊师都是同样的修行方式,那我可不可以请问一句,你是否也能看到阴阳两界?”
那女子道:“我自然也能看的,其实,我与师父本无甚差别的,一样是阴阳两界的指路人。这也就是我离群索居的缘故,我们这样的人,在世间,别人知晓了,是要当作邪魔外道来对待的。虽说不至于千夫所指,但却难免要被世人驱逐。”沈若复顿了一顿,道:“那,你只能看到在轮回之中迷途的魂灵么?”那女子看了他半晌,道:“是,还不止于此,我还能看到魂魄离躯。”韩一鸣隐约猜到小师兄要说什么,心中一动。果然听沈若复道:“那我请问你,前几天晚间,你可曾看到一群很厉害的魂魄离开躯体?”
那女子愣了一愣,向他看了一眼,道:“你问这个是何用意?”韩一鸣道:“我们问这事,只是因这事要紧。但我们却摸不着头绪,因此请你告知我们,解我们迷惑。”那女子看了看他们,道:“难道,你们不明白,我们这种贯通阴阳两界的人,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能说出来么?”韩一鸣愣了一愣,那女子已道:“你,我们既然通阴阳两界,那将阳间的事物说与阴间,必定令阴间大乱,谁都有不舍,谁都有心愿,他们听了若不对自己心思倒还罢了,若是对自己的心思,生了留恋之意,在阴阳两界之中徘徊,岂不是要惹出乱子来。再者,我们再去对阳世之人,说阴间的事情,就更加于不合了。但说一件事,一个人的魂魄,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就那样大的一点,只要他不是横死暴毙,在他要离开阳世之时,便都已魂体分离,那我们若是说出来,要么就是遭世人唾骂,无法喻之人,还将世人的生老病死也归咎于咱们,这又是什么好事呢?因而不说才对!这些事,我们虽能看见,但它若是不为害世人,我们是不能干预的。干预了,便是有违天道,自身的寿数、修为都大受影响。”
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一眼,沈若复道:“我也有一个法子,还真能借剑给你,但我请你告知我,那些魂魄,你看见了什么?”这话一说,那女子便有些沉默,看看沈若复,微微叹了口气。陆敬新道:“何必强人所难呢?师弟,你若有借剑的法子,不妨直说出来。”沈若复道:“此事对我们来说,确实是至关重要。但你有你的难处,我不敢勉强你,只是异日你若能告知我,我感激不尽。不过我说我能借剑给你,总有我的法子。你愿意听一听么?”
那女子道:“请说。”沈若复道:“我若是没有进入尘世,这柄剑别说借你一年,就是借你十年都不妨。但我这回却不能如此慷慨,实乃是因我也非要此剑不可。但你能舍弃此地么?”那女子一愣,道:“你言下之意,是要我舍弃此地么?”沈若复道:“是,我不能离开我的师兄师弟,因而问你是否能舍弃此地,随我们上路。若是一年之内,我们的路走完了,那你随时可以回来,路途之中我将宝剑借给你,让你改变你身上的邪异之处,只要我不用宝剑,它都归你使用。倘若是一年之内,我们事不曾办完,那你何时用完这柄宝剑,何时离开便可。但你若要借我宝剑的降魔之力,是定然要离开此地不可了。我不能在此等待,你却是可以离开此地的,就看你可离开了!”
第四百七十章 罗姑
那女子久久不语,陆敬新道:“我师弟这个法子,虽说有些荒诞,却果然是能够两全其美的。你长久居住此处,好坏参半,迟早都得离去,不如早些离去。你看如何?”那女子道:“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还要上一。这里毕竟我已住了几十年,一时之间要离去。必然是有些难以割舍的,这样罢,你让我上一,如何?”
末了,她淡淡地道:“你们适才问起的那些魂魄,我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不能多说。我只能告诉你们,他们没有迷失在轮回之内,甚而就没有入轮回!至于他们去了何方,我也不知晓,你们就是再问,我也说不出什么来了!”韩一鸣大吃一惊,向两位师兄看了一眼,只见两位师兄也是十分震惊,人都死了,不入轮回,他们还能做什么?难道真的要像狂飙一样,等待一个合适自己身躯么?
但不论他们再问什么,那女子都不说了。只道:“我修为低微,许多些事情,还不能看得太分明。你们也不必问了,我若不是感激你们真解除这修行于我束缚,我是一个字都不吐露的。”韩一鸣与两位师兄对看一眼,心知再问什么,她也不说了,即使她心中知道,她也不说出来。便不再追问下去。
那女子下午每一个时辰,喝过那不见天日的寒凉之水后,就老去几岁。她中午之时,还是三十左右年纪,下午到了晚饭时刻,已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了。她的身躯也渐渐老去,动作缓慢,连目光都十分混沌起来,只是她言辞、口齿还是十分清楚,道:“你们昨夜惊着了我,因而今日子时,我赶着长大,喝了几次水,本是要与你们为难一回的。但我终究还是忍住了,回来喝了两回水,越喝心中越明白,我不能与你们为敌。因而后来我便不与你们为难了,但我今日老态的时刻长久些。虽说狂飙今日不在我身边,但有你们在此,我也不怕有什么妖异前来了。”
韩一鸣道:“怎么,有妖异前来么?”那女子一笑,她面容着实老了,一笑之下,满是皱纹:“怎没有?这里本来就是阴寒之地,必有妖邪的。这些妖异都是趁你虚,要你命的。狂飙不知可回来?它若是不回来,你们不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惊异。千万记住,你们修道之人,灵光一点在心间,它们不敢接近,但它们变成什么样子出现在你们面前,用什么手段来迷惑你们,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一点是不能忘记的,它们开口问你们叫什么名字。你们千万不可说出自己的名字,一说出来便要被它迷惑到天明。天未亮时,说出自己的名字,只害了自己,让它们有了掌控你们的机!”
沈若复道:“这样厉害么?”那女子道:“我说了你们也不相信,这样罢,你们伸出手来。”韩一鸣看了看陆敬新,陆敬新眉头微锁,这边沈若复伸出右手,那女子伸出枯树般的手指来,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道:“握紧拳头。”沈若复依言握紧,那女子转过来对着韩一鸣道:“你也伸出手来。”韩一鸣看了看陆师兄,却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便伸出右掌,只见那女子在他手中写了两个字“罗姑”,让他也捏成拳,道:“你们在心里念三回这个名字,将手送到口边一吸,那么今天晚间即便混沌之间有人问你们名字,你们说出来的,也只是这两个字了!”
韩一鸣略一犹豫,便依她所说,在心内念了三遍这个名字。还未念完,已见沈若复将拳头放到了口边,之后并无异样,便也着他做了。那女子对陆敬新道:“你好歹是百年以上的修为,一般的邪魔外道都不敢近身。怕为你的灵光所化,我便不将名字写与你了。但他们的修为,着实不高。虽说有一柄宝剑可以稍镇一镇邪魔,但他这柄宝剑与狂飙带走那柄不同。这柄宝剑之中,也凝聚了许多不甘和怨气,为着他们的安危,我防备些,也是好事。”她后面所指的这柄剑,便是鸣渊宝剑。
陆敬新道:“你的名字,就叫做罗姑么?”那女子道:“是呀,我就叫做罗姑。我和师父两代人,在这里住了几十年,虽说不曾做过什么为害于人的事情,却也是镇住过几个为害人间的妖异的。从前的都不了,这里前些年死了一个女子,乃是为她的丈夫所害。不知他的丈夫是因了何事,带了她来此间山顶,将她自山顶推了下来,便死在了离我不远之处。我知晓了她自山上摔下,赶过去,她已死了,没救得了她。她年少遭此横祸,算得上是横死了,怨气极重,总不愿意这样就进轮回之中去,再世为人。自她死后三天,便有些怨鬼的形状了,怨气冲天,且远远避开轮回。但凡怨气冲天,都形成妖异,所谓妖异,就是异于寻常了,才称为妖异。我虽知她是要去报仇,但我哪能这样放她出去。她本就是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了的,满腹怨气,这样便出去,见了世间繁华,人家夫妻恩爱,说不定更加怨恨,凶性大发,因而我将她困在了这里,不容她离去。她也隔三岔五来寻找机,要挣脱束缚,去人世寻仇。但一直都因狂飙守在身边,不敢走近。从前每月狂飙离开的两个夜晚我都严密防备,令她不能得逞。今日狂飙若是不回来,她就定然来!那今夜我就要劳累你们守护了!你们虽有修为,但心中还是有所担忧,有所牵挂。这怨鬼最的,就是看透你们的担忧牵挂,将它们都放到你们的眼前来,修为不够,还真为她所惑!”
沈若复道:“多谢你的醒,你只管放心,我们心中有数!”韩一鸣道:“那,那个女子的丈夫呢?就这样放过了他不成?”
第四百七十一章 心碎
罗姑道:“这个嘛,我只能说,他所作所为,迟早应在他自己身上。没听说过天循环,报应不爽么?我也是女子,虽说没有嫁过人,但几十年岂是白活的?她的怨恨我都能明了,但我也不能因此就放任她去为害!她心中的怨气,不能舒缓,只越积越多。怨鬼本来就是怨戾之气,她若是没有怨戾之气,早就去轮回了。便是因了心中怨恨,一次次将我指与她的轮回好时机都耽误了,其实她便不懂,她早些去投了轮回,这时都有几岁了。那男子迟早遇上她这个债主,所欠的债,也要偿还干净的。”
三人晚饭时分拿出葱油饼来,分给罗姑,罗姑道:“多谢你们的好心,只是我还被我的修为束缚,不能食烟火吃食。待得将来寻了合适的时机,再慢慢进食。你们慢慢吃罢,吃罢了,也早些安歇!”三人吃过晚饭,屋中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罗姑喝了些水,先就去那破床之上躺下了,三人知她再老下去,必是行将就木,但那是她修行所致,也不去打扰她,只各自在一边坐下来。
这屋内也是十分阴冷,但三人站了一个下午,哪里还支持得住,陆敬新凌空而坐。悄悄将这坐法的口诀教给他们,之后小声道:“昨晚就教给你们了,只是昨晚有些担心,害怕她将口诀听去,虽说不见得她也能够依咱们的口诀参习修行,但总觉不妥。现下告诉你们,却也不晚。你们也试一试,虽说还是寒冷,但总比站着好些。”
韩一鸣与沈若复依师兄所教,果然也能凌空而坐了。只是陆敬新坐在空中,离地一尺左右,他们俩却只能离地三寸左右,不过已比直接坐在地上好了许多。三人点燃梵心烛火,屋内有了光芒,却还是十分阴冷,寒意依旧从下方直透上来,缭绕全身。韩一鸣特意将鸣渊宝剑放在膝盖上,一来,总觉得更为让自己不那样胆寒。二来,沈若复的宝剑不在他身边,将鸣渊宝剑放在身前,比背在背上离他近些,他心中也踏实些。
他昨夜就不得好生歇息,因而过得一阵,已是十分劳累,昏沉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什么轻轻抖动,一惊醒来。他一睡着,梵心烛火便微弱了许多,乍然醒来,只见两位师兄的梵心烛火都十分微弱,来都是疲累非常,好在并不熄灭。韩一鸣细看四周,并无异常,回头去看了看那破床,也不见动静。那抖动在他醒来,便已止住了。韩一鸣定了定神,警惕起来,忍不住伸手轻轻去推沈若复。但他们三人本是呈三角状坐着的,相距都在三尺以上,他这一伸手,竟然推不着。
忽然腿上又有什么抖动起来,韩一鸣低头一看,鸣渊宝剑正躺在自己腿上,呆了一呆,却已明白过来,这抖动乃是鸣渊宝剑在剑鞘之内颤动所致。鸣渊有灵,本来就护主,有了异常,它便用颤动来醒他了!韩一鸣全身汗毛都倒竖起来,对着四方看了看。
便在这时,陆敬新背上的宝剑也亮了一下,陆敬新手中的梵心烛火火光也强盛起来,陆敬新也醒了过来。他对着韩一鸣看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口唇微动,却没有声音,韩一鸣已知他是说:“来了!”便在这时,韩一鸣眼角瞄到一个人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了屋门外。
这屋没有窗,因而他也不必四周去看。罗姑久居此凶险之处,必然有些防范,才能保身,这些防范令那个怨灵不能得惩,要是防不胜防,恐怕罗姑也早就不堪其扰了。那个人影一看就是个女子,发髻如云,长裙及地,身形苗条。只是面目看不分明,她只站在门前,却并不进来。韩一鸣原本还有些担心她面目狰狞可怖,但这下看来,她倒也没有怎样狞恶,若不是罗姑说过这是一个怨灵,他当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
那人影一直就这样站在门前不动,韩一鸣也尽量不去看她。他与沈若复背对那破床而坐,因而都面朝着木门,陆敬新却是面向他们而坐,背对着木门。他也不回头看,但两眼却是不停地自这个眼角溜到那个眼角,显然甚是戒备。虽说他的灵光已足够护身,但对付这个满是怨气的冤魂,还是要小心才是。
只是任他们如何戒备,那人影也一动不动。过得一阵,那个影子渐渐淡去,月光之下,影子如同被水冲淡了一般,慢慢消失不见了。韩一鸣见它并不进来与他们为难,稍稍透了口气。却见陆敬新两眼的眼珠都向着右边转动了一下,然后转回来望向自己。韩一鸣知他很是防,毕竟那是一个满是怨气的魂魄,谁也不知它怎样做?对着门前又望了一眼,确认它已然离去了,便悄悄点了点头。
这下他的睡意全然没了,看陆师兄片刻之后,又合眼有昏昏欲睡之态,着实佩服。但他睁着眼睛过了许久,都不再见那影子出现,不知不觉之中,又昏沉起来。只是心中着实有些警惕,不敢公然就这样睡去。
忽然身边有人轻轻一碰,韩一鸣睁开眼来,一个黄衣女子站在对面,正看着他。韩一鸣一见那个黄衣女子,便大吃一惊。她眉头拧着,似有说不尽的伤心,但她的面容,却是十分熟悉,愁眉深锁之下,一双眼盈盈欲滴,金蛟!久已不见了的金蛟,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韩一鸣大吃一惊,她面上已失去了从前所见过的容光焕发,中含泪,神情甚是凄楚。片刻之后,她道:“他死了么?”韩一鸣怔怔地不知该如何回答,答:“他还活着。”便是骗她,白龙早就死了!可是要他答:“他死了!”却也答不出来,白龙死后,他伤心了许久,金蛟的伤心只在他百倍之上,这句话说出来,她的心或许就碎了,他怎样也答不出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