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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三道试题(四)

    而旁边赵浩洋与白樱手中的白纸之上,也是这八个大字。只是赵浩洋的字迹写得棱角分明,笔划有力,直欲破纸飞去似的。而白樱的字迹却是清秀飘逸,十分漂亮。一时之间,场内寂静之极。各人写了什么,各人心中最是明白。秦无方道:“这许多弟子之中,除去一人写对之外,便是丁五答对了。可见我说了什么,你们听在耳中,都已变得似是而非。如此一来,再传在别人耳中,只更加面全非。”转头对着那个托盘看了一看,道:“就不必一一打开来看了罢。”

    众弟子都默不作声,秦无方一抬手,那木盘之中的白纸都化为灰烬。被风一吹,飘散开了。秦无方道:“最后一题,我先说出来,你们都权衡自己之力,能做便做,若是不能做,这灵山掌门,便要落在能做到的弟子手中了。这一题目不论谁做得到,前面两题有否答对,皆可以不算数,只要能够担负起灵山来,他便是灵山的新一任掌门!”

    韩一鸣心道:“如何叫做能够担负灵山?”忽然见司马凌逸向前走了一步,对着大师伯行过礼,抬起头来道:“师父,弟子不过这最后一关了,弟子自知过不了这关,请师父见谅。”他走过一边,韩一鸣还有些糊涂,大师兄这样便放弃了么?只见几位年长的师兄都越众而出,向着几位师尊行过礼,走到大师兄身边去了,显然都是不再过最后一关了。

    沈若复小声道:“小师弟,你要过最后一关么?”韩一鸣摇了摇头,也小声道:“师兄,我虽不知最后一关是什么题目,但我却也不过了。”沈若复小声道:“最后一关定与如莘有关,你与丁师兄都连过了两关,谁过得去这第三关,便是灵山的新一任掌门,怎么,你不当这个掌门么?”

    韩一鸣心知这位师兄十分机灵,他说与如莘有关,只怕不假。便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当不了这个掌门的,我不去过这一关。如莘向来只有丁师兄能够接近,丁师兄当灵山掌门,不是很好么?”沈若复笑着点了点头,又悄声道:“咱们也到大师兄那边去罢。”韩一鸣便与他一同走出来,对着大师伯行过礼,走到司马凌逸身后去。

    他一动身,本来站在那边的师兄们便纷纷向着这边走来,全然都不去过那最后一关了。丁五虽是不识书字,但无庸置疑,他便是灵山的下一任掌门了。韩一鸣与沈若复的小声议论,说的也正是众人心中所。

    秦无方道:“既然你们都不愿再过第三关,那这一关便不过罢。不过我要问一问,一鸣,你也是连过两关的弟子,第三关你不过,灵山的这任掌门你便当不得了。你果真不当灵山掌门么?”韩一鸣自众人之后走出来,对着诸位师尊行过礼,道:“弟子无能,不能担任灵山掌门,只甘心在灵山做一名修行弟子,请师尊见察,也请师尊体谅下情。”

    秦无方道:“好,那你愿意奉你的师兄丁五做灵山这任掌门么?”韩一鸣道:“是。弟子愿意。”秦无方道:“好!”转而对其余的弟子道:“你们又是做何法?”韩一鸣并不回头,只听后方众师兄纷纷道:“愿意请丁师兄担任灵山掌门。”“能者居之。”虽说并不是山呼海啸般地答应,却也无有异议。

    顿了片刻,秦无方道:“丁五,你上前来。”丁五走上前来,秦无方道:“丁五,你本已是灵山的新任掌门,今日经历两关考验之后,你仍旧还是灵山的掌门。你可愿自此将灵山重担挑在肩上?”丁五沉默不语,秦无方也不出言催促,韩一鸣等得心都焦了。半晌才听丁五道:“弟子愿意!”语调沉稳,并无一丝波动。秦无方点了点头,道:“好,那你便受你的师兄师弟们的恭贺与拜见罢。”丁五先对着诸位师长行过礼,接着直起身来,站到众人面前。

    韩一鸣起丁五从前的推却,再看他此时的神态,心知这位看似粗豪的师兄本是全心推却,但那时与自己的法只怕是无甚差别的。如今欣然允诺,必然是得再清楚明白不过,因此不再推辞。若说他从前看上去平凡普通,那自他说了“愿意”二字之后,看上去便有些异于从前了,面上神情越发坚定从容。或许是因这些时思虑过多,也说不定他从前便是如此天资的,只是自己不曾留意。目前这位从前韬光隐晦的师兄,是另有一番天地了。

    一时间眼中微微一酸,却也十分欣喜。悄悄向后退去,直退到沈若复身边,只听大师伯道:“入门弟子叩头九回,如今丁五成为我灵山的掌门,从此劳心劳力,肩担一派重任,从此身先各弟子,绝不后退半步。各弟子须对他叩头九回,以示尊敬与谢意。”前方几位年长的师兄都伏身下拜,紧接着别的师兄也伏身下拜,韩一鸣与沈若复也跟着伏下身去,拜拜了九拜。

    直起身来,只听大师伯道:“你们再次认了本派新任掌门,经此两番考试,也足以告之灵山弟子,丁五本就是最适合接任灵山掌门之人,选中丁五成为灵山掌门,并非是我一时的心血来潮,乃是我们冷眼遴选多年的结果。如今灵山众弟子二度认了丁五为灵山掌门,若有人背地里再有异议,我便严加惩处了。”众弟子都道:“是。”

    秦无方道:“好,你们都回去罢。”灵山一众弟子散开来,各自回去。韩一鸣跟了沈若复也回屋内来。至此,韩一鸣才明白,为何大师伯要在一月之前先行传掌门位,让灵山弟子都拜过新掌门了,才让同道中人来观礼。让丁五接任灵山掌门,连韩一鸣起始也是十分意外的,必师兄们的惊异不亚于自己。现任的灵山掌门是从前灵山一个只知操持厨下诸事的弟子,的确有些奇异。但若是灵山弟子接受了,再请别派前来观礼,便可担保此事万无一失了。韩一鸣不由得佩服大师伯的思虑周全。

第三百九十七章 观花

    回到静心院中,沈若复一直跟着韩一鸣进屋来,见左右无人,问道:“小师弟,大师伯问你之时,你为何不自己挺身而出,来做那灵山掌门呢?我别无他意,只是意外!小师弟,你全然可以当得上灵山掌门呀!”韩一鸣也知这位师兄绝无坏心,便道:“师兄,我虽然读书识字,但说到要将灵山担在肩上,我还承受不起。何况灵山掌门绝不是外人看起来的那样风光,一派之长,当真是要身先士卒的,师兄看我有这样的魄力么?”

    他不能说出大师伯对他说过的许多话来,只能拿这话来敷衍。但便是这借口也足以遮挡过去了,他是灵山最小的弟子,说到要力挑灵山重任,谁都有所怀疑。沈若复道:“其实我也认为丁师兄当掌门不错,丁师兄是一心修行之人,并且这许多年来,灵山之上这许多人的饭食全得他一人操持。很是令人敬佩。”韩一鸣“嗯”了一声,沈若复道:“丁师兄当了掌门师兄之后,依旧为咱们做饭,全然没有掌门的架子,这才是最令我折服之处。”

    韩一鸣又“嗯”了一声,沈若复小声道:“小师弟,可我认为丁师兄若是不再做饭了,好好去精进修为,不是更好么?虽说一派掌门未必便不能做饭,但一派之中,比做饭更加重大的事多得多了,掌门师兄哪怕用这些时候去修行也好呀!”韩一鸣正要说话,顾清泉的声音插进来道:“师弟,你怎知师兄做饭便不是修行呢?”

    二人回头一看,顾清泉已走进屋来了。顾清泉道:“掌门师兄本是因做饭起悟的,因而再为大家做饭,一来是力所能及,二来是能在其中悟到更多道。掌门师兄这人,本来就是闷声做事之人。各人的修行方式不一样,不可用同样的眼光来看待。换了是我做掌门,肯定是多加修习自己的武艺,自武艺之中高领悟修为的。”韩一鸣见顾清泉看得极是分明,便不再言语。

    但他心中总有个疑问,因而只是略坐了一坐,便起身走出屋来,向着后山而来。翻过山梁,远远又见丁五蹲在地上,他总是全心全意地照料他的那些宝贝,便是当上了灵山掌门,他依然与它们亲近。韩一鸣不禁叹了口气,掌门师兄还真是一个心地至纯之人,全然不将身外之事放在心上,掌门一职于他来说,便是身外之事了。

    他站一边,也不去打扰,丁五忙碌了一阵,站起身来,转身回屋,忽然见他站在一边,道:“师弟,你来了,怎么不出声?”韩一鸣叫了声“师兄”,随他走入小屋内。他始终不出声,丁五也不在意,自去洗了手,掸去身上灰土,才来坐下。韩一鸣道:“师兄,你是如何知道那是一面铜镜的?”

    这个疑问自丁五脱口说出“铜镜”二字,便缠绕着他。丁五奇道:“怎么?那不是铜镜么?可我不论怎样看,都只是一面铜镜罢了。”韩一鸣道:“师兄看得没错,的确是铜镜。只是我奇异的是,师兄是如何看出来的?”此事令韩一鸣迷惑不解,丁五道:“这铜镜不是在你屋里么?我带如莘去看花那回就见到的。你放在床头案上的,不是么?”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可师兄你并没有说起过呀?”

    丁五道:“我带如莘是去看花的,你屋内有一枝奇花,师兄弟们都传得沸沸扬扬。如莘进来拖了我的衣裳就走,她是要去看花。铜镜与花相差极大,我总不指着这个说是奇花罢?”停了一停,又道:“虽说那面铜镜有些异样,可那毕竟不是奇花呀?有什么可说的。”韩一鸣怔了半晌,仔细回那日丁五说过些什么,了一阵,除去他起过花来,果然并没有说过别的。是了,那时诸位师兄来看,虽说各人眼中不一而同,但众人所看到的都是花,因而自己也先入为主的以为人人所见都是奇花。加之丁五带了如莘前来,口口声声也是要看奇花,自己就全然忘记了去问一问丁五看到了什么?不过这许多师兄都来看了,他也不能一一去问各位师兄眼中所见到底是什么,因而不看丁五眼中看到了什么。总以为事事都在意料之中,却偏偏这位师兄,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过了几日,便到了灵山邀请别派同人前来观礼的日子。清早,客人未到,灵山派全派都已准备停当,弟子们都各司其职,忙碌起来。翠薇堂前的碧玉竹都不知挪到何方去了,铺上了一层碧草,听说是冯玉藻师兄连夜种出来的。堂前几位师兄布置了桌椅,空出一片空场来,司马凌逸带着两位年长的师兄在堂前静候各派师长前来,似是知客一职。灵山派的大师兄修行的时刻最长,识得的同道中人最多,当担此职,实在是游刃有余。

    韩一鸣来到翠薇堂前时,已万事齐备。虽说他并不在场,但哪位师兄做了什么,他却是十分明暸。这全拜沈若复所赐,沈若复简直就令人刮目相看。韩一鸣所知,全由他口述,他将哪位师兄做了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仿佛他身临其境,亲眼目睹。韩一鸣听他说得甚是详尽,简直怀疑坐在面前涛涛不绝的人不是他,他正在翠薇堂前忙碌。只不过别的师兄们是忙碌于掌门交接的事先预备,而他在一边忙于观看。诸事尽收眼底。

    顾清泉悄悄对韩一鸣道:“沈师弟足以去练壁虎神功了。”韩一鸣一愣,顾清泉笑道:“看热闹都挨得这样近,看得这样详尽,只有壁虎能够做到,真是服了他。不过若是他看别的热闹,只怕抱头鼠蹿了。”韩一鸣不禁一笑,这说得是,若是沈若复看别人倒霉也如此详尽,必定让对方恼羞成怒,大打出手。不知这位师兄可还手,若是自己还直气壮地还手,定然让对方更加气愤。于亏欠,自然是抱头鼠蹿为上策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眼光

    说话间,沈若复在那边一闪,顾清泉道:“嗯,又去四处打探风声去了。”韩一鸣不禁道:“沈师兄也太招摇了。”顾清泉道:“他本是好意。这回新任掌门已婚大出咱们的意外,必也大出同道们的意外。多有些准备,也不致到时措手不及。”韩一鸣正说:“大师伯不措手不及。”顾清泉已抢先道:“是你措手不及!”

    韩一鸣一愣,顾清泉道:“我师父见多识广,绝不至于措手不及。但小师弟你,却不能够做到处变不惊,事先有些预备,也是好事。”韩一鸣深知此事在别人眼中算不了什么,但外派诸师长,却认定这掌门不是传给大师兄便是传给自己。到时见传给了丁师兄,不知是何样的情形?大师兄算是见多识广了,能够安如泰山,不摇不动。而自己,却不知能否也全然不在意。虽说韩一鸣早已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但未必真能做到将前来观礼之人的眼光都不放在心上。他还是年轻识浅,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是明白。

    过得一阵,翠薇堂前已站了无数弟子,秦无方、白樱、赵浩洋也自翠薇堂内走了出来。韩一鸣不见黄静玄,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二师伯不曾在明晰观礼时前去观看,此时自然也不出来。两次在大师伯传掌门位之时出来,乃是因此事于灵山来说致关重大。现今丁师兄已稳然成为灵山掌门了,二师伯自然又闭关去了。韩一鸣真二师伯早些通,但自己也有无数事务缠绕心头,也不曾通透,又怎能去要求二师伯将心头的结解开来?

    正在间,已见司马凌逸与两位师兄向前走去,韩一鸣也向那边看去,灵光一闪,天空之中已现出好些人影来。首当其冲看见的,便是平波道人与他门下几名弟子!他瘦长的身影,极是刺眼,韩一鸣几乎能见他下撇的嘴角,一见是他,立时将眼光向后看去。平波道人还是少看为妙,省却了自己心中不快。

    与平波道人一同来到的,还有陈如风与他门下几个弟子。陈如风倒又好些,至少他素来都是中正平和,韩一鸣从未见过他偏帮过哪一方,说话也合情合。这两拨人落在堂前,司马凌逸已走上前去,迎了他们向着秦无方走去。忽然平波道人一转头,向着韩一鸣看来,韩一鸣一愣,眼光与他撞个正着!

    平波道人的眼光之中全是不屑与怨毒,韩一鸣自识得这人,便不曾在他面上看见过什么好脸色,嘴角永远下撇,眼神从来都是怨恨之极。仿佛自己上辈子就欠了他无法还尽的孽债一般。他总是令自己起债主前来讨债时的脸嘴。虽说他上灵山之前家境富裕,并不曾真正领略过何为讨债,但一看平波道人的眼光,却似乎立时便欠了他无数钱财事物没还一般。

    但韩一鸣毫不畏缩,与他对视片刻。虽说平波道人的眼神极之狞恶,他却不怕。平波道人对他看了片刻,鼻翅一动,来是“哼”了一声冷气出来,转回头去了。韩一鸣也就将眼光调向别方,真不知自己是否前生与这恶道人有过什么交道,这里这许多人,他依旧能立时从中找出自己来,与自己过不去!正间,又一拨人来到,韩一鸣远远望见土黄色衣裳,便知明晰来了。

    明晰带了几位师兄弟同来,落在地上,与司马凌逸寒喧了几句,也向着大师伯走去。虽说明晰如今已是一派掌门,但神情态度,还是与韩一鸣初次见他时无甚差别。连身上的衣裳,都十分朴素。沈若复小声道:“明晰师兄的确当得掌门二字,气度沉稳,虽说年轻了些,却一点都不输与师长们。”顾清泉在一旁“嘘”了一声,他立时收口。

    随即玄枢道人、天花道人、鹤翔道人等各派师长等都纷纷来到,这许多面目,韩一鸣便是不认得,也见过了。只不过是叫不出名字来罢了,看着这许多人济济一堂,不禁暗:“紫裳前辈否前来呢?”

    若是不知紫裳的过往,他还觉得紫裳古怪到了极点。如今他已深知了紫裳的过往,不再认为她古怪了。灵山于她,真是爱恨交集。灵山之上,有她心心念念的硕人,却也有她不堪回首的过往。有她柔情似水的年月,也有她狠辣之极的手段。但不论如何,韩一鸣深知她心中永远挂念着灵山,便是离开这里几百年了,她依旧不能忘怀,也不能开怀。

    正着,又有一队人来到堂前,灰色袍服,正是元慧。元慧带着几位门人自天而降,司马凌逸已迎了上去,韩一鸣虽听不到他们寒喧些什么,却见元慧满脸堆笑,与司马凌逸一同向大师伯那边走去,此时除去这边站的是灵山弟子,翠薇堂前布置好的椅上,各派师长都已分开来坐下了,只等着人到齐了,就观看灵山的掌门交接。

    元慧那时所说的话,言犹在耳,韩一鸣不禁对着他看了一眼。只见他满面微笑,全然持弟子礼,对师尊们行了礼,虽说师尊们也还过礼了,他却还是十分恭敬,走到一边坐下后,这才向着自己看来。韩一鸣奇异的是,别人向自己看来,都是先四周一望,才能找到自己。唯有元慧与平波道人,却是一眼便看向自己,仿佛周围诸人,他们皆能视而不见,这里只有自己一人。只是远慧的眼中,并无怨毒,只有心照不宣的笑意。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批人,韩一鸣也是认得但叫不出名来。本来屠龙之时,便已见过了头顶之上这片天空之下的修道之士,看看那方的坐椅已十之有人坐下,知道来人已差不多都到了。只是紫裳,依旧不见踪影。她不来了,二师伯不也不在今日出现了么?灵山的掌门早已交接完毕,二师伯又回去闭关了。紫裳虽未露面,但灵山的掌门交接她也亲眼目睹过了,这时来与不来,已无甚差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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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灵光

    片刻之后,秦无方走上翠薇堂前的台阶,四周一望,对着众人抱拳行礼,之后才道:“多谢各位道友拔冗前来,秦某感谢不尽。秦某担任灵山掌门已有三百三十多年,如今见派中弟子人才辈出,因而思虑将灵山掌门传与弟子,一来可以专心修行,二来也让新任掌门慢慢熟悉灵山事物。特请各派同道前来观礼,来日漫长,恳请各位同道将来对我灵山新任掌门多加关照!”

    下方坐着的众人都道:“好说好说,道兄太客气了。”秦无方道:“多谢诸位同道的关照!我这便将灵山掌门传与弟子。”他话一说毕,丁五已自后方走出来,走到台阶之下,跪下身来,对着秦无方叩了几个头。

    一时之间,寂静无比。那边众人都无了声息,对着丁五细看。来丁五成为灵山新任掌门对于他们震撼,不亚于当初对于同门师兄弟的震惊。来丁五几百年都不曾下过灵山,同道中人也未必知道有这样一号人物,所以惊异。韩一鸣不禁暗:“大师伯果真是见多识广,先让这里的众位师兄师姐们认了丁师兄做掌门,再无异议,这才请别派众人前来观礼。要是灵山的师兄师姐们与前来观礼的各派师长一同惊讶,只怕真有所不便。”

    这些惊异对秦无方来说,都已是意料中事,停了一停,对丁五道:“丁五,今日我将灵山掌门传位于你。灵山掌门,不论何时,都得对的同门手足不离不弃,不偏不倚!”丁五伏在地上,道:“是,谨记师父教导!”秦无方道:“灵山一派的未来,就尽皆在你的手中了。你也须精进修为,对同门殚精竭虑,要将灵山众人都挑在肩上!”丁五道:“弟子将尽力而为,便是死而后已,也绝不辜负师父的寄望。”秦无方点了点头,道:“好,那自此时起,你便是灵山第三代掌门了。”丁五又对着秦无方叩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

    他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着这边,秦无方道:“灵山弟子参拜新任掌门!”这边的灵山众弟子已拜下身去。忽然一声尖啸,一个影子从天而降,落在了丁五面前!韩一鸣与众师兄都一愣,那影子裹在一片白雾之中,满头乱发,一条独腿向后弯着。韩一鸣愣了一愣,只听沈若复已小声道:“如莘!”这是如莘,是韩一鸣全然认不得的如莘,乱发之中,两道尖锐凌利的目光透出来,竟有锥子般的尖利,颇有些让人惊怕、回避。此时的如莘与她往日那美丽可爱的模样截然相反,喉中“荷荷”之声不绝,裂嘴出声,黄牙皆露了出来。她仰起头来,脏黄的皮肤之上,环眼突出,鼻孔撩天!

    丁五伸手拍了拍如莘的头顶,如莘头顶突然闪出一道白光,直射天宇!韩一鸣猛然起自己曾见过如莘这个样子,便是独自去看小乖未果,回来之时在山梁上见过这副面孔。原来那也是如莘!如莘竟有三副面孔,哪一副面孔才真的是她呢?韩一鸣不禁呆呆看着那道白光出神,片刻之后,白光散去,如莘飞身一跃,竟跃入那极高的空中去了。韩一鸣不禁看着上方天宇,等待如莘跃下来,却不见她下来,她的身影本来还看得见,只是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小,过得片刻,竟在空中消失了。

    秦无方伸手一挥,“啪”的一声,翠微堂大门打开,秦无方道:“丁五,你对着师祖的手笔行礼!”丁五又跪下身去,对着翠薇堂中那幅字叩了几个头,这才站起身来。他一站起身来,他脚下的碧草都开成鲜花,并且向着四周漫延开来,有人站立之处是极小细碎的花朵,无人站立之处,则都是花开盛极。都如海碗般大小,色泽各异,片刻之后,所有的鲜花之中,都透出灵光来,众人便立在那眩目的光晕之中,连身周的人,都看不分明!

    过得一阵,灵光散去!灵山弟子都站起身来,丁五转身对着那边坐着的众人行礼,道:“多谢各位师长前来观礼,敝派感激不尽。”各派师长都起身还礼,灵山弟子也跟着丁五行礼!到了这一步,韩一鸣知道,此事到此,便算完结了。丁五师兄,从此真成为灵山的掌门了。虽说到了此时,也有不少别派师长的目光对着自己和大师兄看个不休,韩一鸣却是全然不在意了。灵山掌门尘埃落定之时,心中的所有杂念都远离自身,心境反而清澄起来。此时对着丁五师兄,与对着任何一位师兄无异!即便是丁五,当上了掌门,也还是师兄!

    本来掌门接任,便是干脆俐落,丁五接任灵山掌门,比起明晰接任梵山派掌门来,更加快捷!似乎大师伯有意让此事进行得极快,看着各派掌门带着弟子纷纷告辞离去,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一人走过来道:“韩师弟,咱们有日子没见面了。”韩一鸣回过神来,却是明晰,明晰与梵山派的师兄们一同走过来,来已与师尊、师兄们告别过了。明晰面上神情永如初见之时一般温和敦厚,并无变换。韩一鸣猛然起他已是梵山派的掌门了,自己站在一边不对他行礼,对梵山派的师兄们甚是无礼。于是抱拳行礼,这才道:“多谢明晰师兄前来!”明晰道:“师弟,异日有空,只管来梵山盘桓些时日。”说毕,告辞离去。韩一鸣看四周人多,也知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也不出言挽留,还了一礼,任由他飘然而去!

    还未转过身来,又听一人在身边道:“小师弟。”韩一鸣不必回头,已知来的乃是元慧。转过身来,果然是他。只不过元慧并没有带着尘溪山的师兄们一同过来。他独自一人来到自己身后。韩一鸣对他施了一礼:“多谢元慧掌门前来观我师兄接任之礼。”元慧微微一笑,四周一看,低声道:“小师弟,咱们略走开几步,说几句话可好?”韩一鸣看他独自过来,已猜着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了,何况二人从前还有一赌,须得了局——

    时间过得好快,又是周末了,书友们周末愉快!

第四百章 赌注

    还未转过身来,又听一人在身边道:“小师弟。”韩一鸣不必回头,已知来的乃是元慧。转过身来,果然是他。只不过元慧并没有带着尘溪山的师兄们一同过来。他独自一人来到自己身后。韩一鸣对他施了一礼:“多谢元慧掌门前来观我师兄接任之礼。”元慧微微一笑,四周一看,低声道:“小师弟,咱们略走开几步,说几句话可好?”韩一鸣看他独自过来,已猜着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了,何况二人从前还有一赌,须得了局。

    要说好,却是身周人来人往,可若带了元慧去后山,不知可不妥。先道:“元慧掌门请稍候,我去……”忽然心中听到大师伯道:“一鸣,你请元慧掌门进翠薇堂去说话罢。”心知灵山之上,有许多奇异之物,实不能让外派之人乱走,以防他们起了贪心,当即改口道:“这样罢,请元慧掌门跟我进翠薇堂来,咱们也好说几句话。”不知元慧可曾听见大师伯对自己说的话来?可即便他听到了,又有何妨?

    元慧对他微微一笑:“好,请小师弟前面带路。”韩一鸣明知他看见了翠薇堂三个大字挂在堂前的房梁之上,却仍当他看不到,引着他穿过众人上了台阶,走入堂内。堂外众人济济一堂,熙来攘往,十分热闹,走入堂内却是心中幽静、遍体清凉。二人走入堂内,已见堂内木几之上放着一壶清茶,两只茶盏,两把木椅一上一下放着。韩一鸣心知大师伯早知元慧要与自己深谈,早有准备,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师伯的眼睛!

    二人一进堂内,翠薇堂大门便轻轻合上,只有轻轻的一声“吱”,乃是门枢发出的声响。堂外的喧嚣都被这两扇木门关在了门外,一丝也透不进来。元慧先对着挂在堂中师祖的那幅的字看了又看,轻轻点头,韩一鸣也不出声打扰,只是站在一边。元慧对着那幅字看了片刻,拱手弯腰行过一礼,直起腰回过头,才对韩一鸣道:“小师弟,到了这里,你便不要唤我掌门了,还是叫我声师兄,我听着还顺耳些。咱们也不要讲那些虚礼了,反正也不有人得知,咱们坐下来说话罢!”韩一鸣道:“是,师兄请坐。”自己却不坐下。

    元慧对着他微微一笑,先在上方的木椅之上坐下,韩一鸣才在下方的木椅坐下。片刻之后,元慧道:“小师弟,咱们打的赌,谁也没赢,却也谁都没输。”韩一鸣点了点头道:“师兄说的是!”元慧道:“本来我今日真是诚心前来祝贺你的,可不曾,灵山掌门另有别人,实是意外之极呀!”韩一鸣微微一笑,他当日的惊讶并不比元慧此时的惊讶少,若是不是当日自己震惊过,此时自己的惊异只怕比他还要更甚。

    停了片刻,见元慧不出声了,才道:“多谢师兄前来道贺,我丁师兄足以担当一任掌门。”元慧收了笑容,道:“我并非说丁师兄不足以担当掌门,我乃是说我惊异的是这掌门不是你。”韩一鸣道:“师兄,我这点能为,人所共知,大师伯挑选了丁师兄,才真是挑对了人。”元慧道:“嗯,我与丁师兄并不相熟,不便评断是非好歹。咱们不说别人,只说咱们自身。”韩一鸣道:“师兄说的不错。”元慧道:“不过此事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是否是告知我,我的梦境,乃是无稽之谈呢?”

    韩一鸣愣了一愣,元慧的梦境,本就令人十分奇异。似乎他的一切,都是由那与众不同的梦境得来。他梦到自己成为灵山掌门,而灵山掌门却是由丁师兄承袭,无疑动摇他的信心。但此时自己又能说什么,说他梦境并不可靠,或说此事纯属意外,都不适合,唯有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拿起茶壶,给元慧沏上茶水。

    元慧微微一笑:“多谢师弟。言归正传,既然咱们谁也没赢,却又谁也没输,那么这赌赛唯有这样了结,全然当咱们没有赌过罢。”韩一鸣虽说并不十分信任元慧,可也知他赌这一赌,一来是醒自己,二来是为了那片龙鳞。这片龙鳞或许算得是白龙去世之时所留下来的唯一一片完之物,自己留在身边,本是个念,永远记得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出类拔萃、有情有义的灵物。但这念,却不因龙鳞不在自己身边便消逝。来元慧借它,必然是大有用处,便伸手自怀中掏出那片龙鳞来,递过去道:“师兄若有所需,只管拿了去用。”

    他递了过去,满拟元慧伸手来接,却见元慧只是对着那片龙鳞微笑凝视,迟迟不伸出手来!韩一鸣不知他何以不伸手来接,也不好缩回手来,但依旧将龙鳞向前递去。过得一阵,元慧才收回目光缓缓地道:“韩师弟,多谢你的好意,此物我不能接,你收回去罢。”韩一鸣不解,道:“师兄,此物在我身边,与在你身边全然不同,你若有用,借与你又有何妨呢?”元慧轻轻摇了摇头:“小师弟,原来你并不晓得凡事不可强求,也不可勉强为之。”韩一鸣一愣,元慧道:“我若是赢了这回的赌,我定然来求取此物,且不容小师弟反悔。但我并不曾赢得这场赌赛,我再将此物取回去,便可算为强求了。便是用了,也未必能如我所愿。我取了此物去,乃是要做一件要紧事的,须知事物的、气、运是相关联的,只能顺其自然、不可强逆。或许我便是不能在此时得到此物的,也或许是机缘还不到!这样罢,小师弟,你收着它,将来若是再有机,咱们再赌一回,我若赢了,再来求取此物如何?”

    他如此说来,韩一鸣也不好再坚持。点了点头,将龙鳞收入怀中。片刻之后,元慧道:“小师弟,不瞒你说,有时我觉得有另一个自己在看这个世间。只不过借用了我的眼睛。今日之事,似乎也是如此!”说着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站起身来道:“师弟,今日咱们便说到这里罢!时日漫长,来日再见!告辞!”他话音一落,翠薇堂两扇门无声无息打开了来,门外先前的众人早已散去,只有元慧的门人还站在那边,静候着他出去。

第四百零一章 快捷

    元慧又转回身来,看了看堂中悬挂着的“甘露之泉,涤贮胸汇”八个字,转身出去了。韩一鸣送出门来,只见元慧回过头来,对着翠薇堂揖了一礼,道:“多谢秦师伯。”又对他道:“师弟,你异日闲暇,请到我处来作客,我扫榻恭候!”转身带着门人去了。

    及至晚饭后,韩一鸣又去给丁五读了几段书,看看月亮已慢慢升至中天,才回静心院来。他回到屋中,顾清泉早已倒在床上鼾声四起,呼呼大睡。韩一鸣坐了一坐,猛然看见放在案上的无色无相宝镜,乃是大师伯要他好好参悟的,这些时候居然不曾细细看过。伸手取在手中看了一阵,镜中映着满满的碧波,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什么来,不觉朦胧睡去。

    睡梦之中,觉得身上凉意侵袭,也不睁眼,伸手去拉被盖,却听“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韩一鸣本有些迷糊,听那声音有些发闷,愣了一愣,睁开眼来,向着地上看去,却见地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睡眼惺松,对着地上扫了一眼,不见有异,便又向床上倒去,忽然惊得跳了起来,无色无相宝镜,居然不见了!

    韩一鸣猛然清醒过来,对着床头的木几细看。他向来将无色无相宝镜放在这个木几之上,平日看惯了,并不太留意,可是此时不见了,却格外令他留意起来。光秃秃的木几甚是刺眼,韩一鸣对着木几发了一阵呆,这才起来,自己睡前捧着宝镜细看。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在床上翻找起来。

    这不找倒罢了,一找,更令他惊惶不已,无色无相宝镜,果真不见了!韩一鸣急得满头是汗,自床上跳下来,将被褥、枕头都抖了开来,哪里有宝镜的踪影。又点起“梵心烛火”来,对着床下细看,连木几下方的地面、顾清泉的床前、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都看过了,都不得所以。又将自己唯一的包裹抖了开来,将物件一一取出,还是找不见踪迹。只差将沉睡着的顾清泉自床上拎起来,将他的床也抖上一遍,将他的床底也细看一回了。

    无色无相宝镜,长脚了不成?韩一鸣坐回床上,正自无计可施,忽然背心的汗毛都直竖了起来,似乎有什么站在了自己的背后。韩一鸣不敢贸然回头,在灵山之上,他居然害怕起来,这可真是头一回!灵山之上,虽不是百无禁忌,但于他来说,从来便是一个再安稳不过的所在,这时自心底弥漫出来的恐惧,越发令人不安。

    他不敢回头,僵直坐在床边,而身后却也没有动静。韩一鸣虽是一动不动,冷汗却顺着额头、脊心向下流,忽然将心一横,紧咬牙关,回过头来,身后却空无一物。他身后的床上,只是凌乱地堆着先前翻乱了的被褥,并无不妥,韩一鸣透出口气来,一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才恢复自来的跳动。

    忽然院心一道白光自地面穿出,如同一条白龙一般,闪电般蹿入空中,在深蓝的天幕上闪过,划出一道流星般的痕迹,转眼没了踪影。韩一鸣不禁愣了一愣,不知这白光是什么,它的去速这样快捷,莫非,莫非是灵山之上的灵物么?禁地之上,那美丽的灵物,必就有这样的本事。可是它是从来不到静心院来的,也没在灵山雪峰之外的任何地方见过?果真是它么?虽说不曾见它来过,但也不能说它就不前来。

    韩一鸣对着窗外的院心细看,再看不出什么异样来,难道这白光,又是自己看花眼了不成?看来这静心院中,还真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物。果然是白天与黑夜的不同么?正在着,只见远远的一道白光一闪,那道白光已又来到了静心院的院心。

    那道白光一到静心院上空,便弥漫开来,如同一层白雾,将静心院上空都笼罩了起来!韩一鸣万不料这道白光回来得这样快,来去之间,似乎自己只眨了眨眼,它便去了一趟天边,并且自天边返回灵山来了。便是白龙,也没有这样的快捷!不说白龙了,便是青龙,只怕也不能做到如此这般快速!那层白雾慢慢缩小,成为一团,向着下方压来,韩一鸣不禁对着它细看,要看可显现出自己曾经见到过的灵兽形迹。忽然那团白雾向他跟前扑来,韩一鸣一愣,当真是快得不可思议,连眼睛都不曾眨动,它已到了面前,还不及反应,它已兜头扑了下来,韩一鸣眼前一花,便失去了知觉。

    猛然间他坐起身来,只见眼前已是阳光明媚,原来又是一个早晨了。韩一鸣仍觉额头上汗涔涔的,抬手要擦汗,却觉手中有物,冰冷沉重,低头一看,无色无相宝镜正在他的手中!昨晚他就这样捧着宝镜睡去了,宝镜并不曾丢失!那昨晚的种种都是梦么?韩一鸣不禁对着手中的无色无相宝镜细看,是否是因了自己拿着宝镜睡着了,因而做了这样的梦?还是那些梦境与宝镜无关?了片刻,不明所以,将宝镜放回床头,这才站起身来。

    他浇过碧玉竹,正拟吃过早饭后便去大师伯处,刚走回静心院,便见许多师兄站在院心,一位师兄道:“怎么,掌门师兄的意思是,今日咱们都不到师尊处去了,到翠薇堂前去候着么?”韩一鸣一愣,丁五才当上掌门便要更改灵山几百年的规矩么?眼见各位师兄都神色各异,便不搭话,却听一位师兄道:“不罢,丁师兄不是那样的人。”韩一鸣看了一眼,说这话的师兄他却是熟识的,乃是陆敬新师兄。

    却听先前那位师兄道:“可是不早不迟,偏偏今日叫咱们到堂前去候着,他可是昨日才正式成为灵山掌门呀。难怪古话有一句,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却听旁边有位年长的师兄道:“师弟,话不是这样说,丁师兄可没说叫咱们去干什么?或许是有事呢,咱们不要瞎猜,待去了便知,此时在这里胡乱猜测全然于事无补。”

第四百零二章 同来

    韩一鸣也觉意外,丁五绝不是那样得势便张狂的人,便是做了掌门,还为师兄弟们做饭,便可见他与众不同的做法了。可是昨日各派才承认了这位新掌门,今日便叫众人到翠薇堂前去等候,实在是令人有些不通,也难怪有师兄有别样法了。回屋吃过早饭,已见有师兄三三两两地走出院去,是去翠薇堂前了,便也站起向来,和顾清泉一同出屋,也向翠薇堂前来。

    翠薇堂前早站了好些位师兄师姐,虽说师兄们在静心院都颇有微辞,到了这里,却都闭口不言。韩一鸣与顾清泉站了不多时,沈若复也来了,一来便站到他们身边来。这里虽站了这许多人,却无甚声息,来各人都心有所,只不过都不说出来罢了。

    又过得一阵,眼看着师兄师姐们都到齐了,众人虽不言语,但神色之间,早已交换了无数意思。韩一鸣见等候的时刻有些久了,也有些担心起来。忽然翠薇堂门开了,丁五自内走出来,片刻之后,赵浩洋与白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丁五道:“有劳诸位师兄弟久等了,咱们还须得再等候一阵!”韩一鸣万不料他说出这句话来,摸不着头脑,愣愣对他看了片刻,向身边的顾清泉与沈若复看了两眼,只见二人神色也是有些意外,只是都不言语,站在原地等候。

    又过得一阵,只听风中传来话声,宁神一听,却是有人传音上来:“丁掌门,我等现下俱已在灵山之下等候,请打开山门罢!”丁五转身对赵浩洋与白樱道:“烦请二位师叔引路,让他们都上来罢。”赵浩洋道:“好!”右手伸手一指,背上剑匣之内,一缕寒光脱匣而出,飞下山去。

    韩一鸣不意一大清早就有别派同道上门,意外之中,已有人拉他衣袖。回头一看,却是沈若复,只见他小声与几位师兄交头接耳,连顾清泉也在其中。便将身子挪近些去,只听沈若复用细若蚊鸣的声音道:“若是同道中人前来为难丁师兄,咱们便上。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前来为难咱们的掌门!”韩一鸣一时心领神,若是各派前来声讨丁师兄,灵山就绝不能容忍。连掌门都受辱,以后灵山弟子们岂不是更能让他们肆意欺负了么?

    可是也有一丝不解,灵山的新任掌门是谁,与别派师长只怕没什么关联罢?若是此事听说梵山派的掌门不是明晰而是别的师兄,尘溪山的掌门换成了刘晨星大师兄,自己也只意外,而不挑头找上门去为明晰与元慧讨回所谓的公道的。不论别派换了何人做掌门,都是他们派内事物,外派之人怎能干预?可时外派同道来到灵山脚下,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正在间,眼角已是一亮,一点寒光一闪,已飞回赵浩洋身后的剑匣之内,天边也出现了数个黑点!韩一鸣吓了一跳,竟然有这许多人同时来到!他禁不住凝目细数,这许多黑点,竟一下数不清楚,来这许多人,只怕当真是善者不来!忍不住回手去摸了摸背上的鸣渊宝剑。后方却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臂。韩一鸣回头一看,乃是一位面目慈祥的师兄,身形略有些肥胖,却是不识得。南去一路与屠龙一路,皆不曾见过这位师兄,那么这应当是一位与丁师兄一般,术修的师兄了,只不过自己不识得他。

    韩一鸣愣了一愣,那位师兄微微摇了摇头,口中也不言语,便将目光放到翠薇堂前的丁五身上去了。韩一鸣也回过头来,丁五已自台阶之上走了下来。不过片刻,那上灵山来的人已在丁五前方落下。韩一鸣一看,居然个个识得。陈如风、天花道人、玄枢道人以及各派的掌门都来到了,连明晰与元慧都在其中!

    这许多人同时驾临,让韩一鸣有些忐忑,不知这许多人同时发难,是何等情景?心中越发警惕起来。丁五上前一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伸手向翠薇堂内一引,众人都道:“丁掌门不必客气,先请入内罢!”丁五便先向堂内走去,众人也跟在他的身后,走入翠薇堂内去了。

    听众人的声息,倒也对丁五颇为客气。来丁五这个灵山掌门他们还是承认的,不过便如自己所,灵山掌门要传与谁,与别派并无关联,别派也无权过问。一时间松了口气,只不过还是有些紧张,这许多人同时到来,全是各派掌门,必不是安然无事。转眼众人都随着丁五进了翠薇堂,连赵浩洋与白樱都走了进去,但翠薇堂的门却不曾合上。

    堂内片刻之后,传出丁五粗豪的声音来:“鹤翔道长现今如何?今早我听到明晰师兄的传音,只是传音之中,说得不甚明白,既然同道师长们都到灵山来了,便恳请哪位同道师长再细细说上一加,也好让我听得明白清楚些!”其实明晰、元慧面前,丁五该算是师兄了,但仍旧将他们也归在师长之内,十分谦虚。

    堂内静了一静,明晰的声音道:“嗯,我当时是对师兄言道,仙尘派出了意外,请师兄召集灵山派师长弟子,等诸位同道师长来到灵山再说。此事我也还未问个清楚明白,到底是哪位同道师长最先知晓的,也请再说一回。我不过是转述,说不清道不明也在所难免。”只听堂内响起一阵压低了的话声,韩一鸣努力听个分明,堂内声音却太过杂乱,不能听得清晰,只有一句话最为清楚,似乎堂内这许多人都曾说过,这句话乃是:“怎是如此?”

    越听不分明,便越听分明。可偏偏堂内这许多人同时出声,七嘴八舌,害他听不分明,只得竖尖了耳朵。片刻之后,这些声音都低了下去,只听一个声音道:“这事,说起来,几乎算得上是我与平波道兄同时得知的!”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也令韩一鸣记忆深刻,乃是天花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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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杀

    天花道人轻轻咳嗽一声:“丁掌门,我有句话,要先请问丁掌门。”丁五道:“道长请说,只要是我所知晓的,知无不言。”天花道人道:“嗯,好好!丁掌门,请问昨夜你灵山可有弟子下山去过?”丁五似是愣了一愣,片刻之后才道:“我灵山的师兄弟么?除去从前就下山去游历的几位师兄之外,昨天并无人下山去呀。不止昨日晚间,这些时候,我灵山掌门更替,无人下山。”

    丁五话才说完,平波道人已道:“哈,弟子不曾下山,那师长呢?灵山师长也不曾下过山去么?师长们下山,你恐怕就管不着了罢!”他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听在耳中着实不舒服。韩一鸣一听这声音,一股无名怒气就往上撞。咬住牙关,静听师兄回答。只听丁五的声音道:“平波道长,不止师兄弟们不曾下过山,便是师长们,也不曾下过。”平波道人冷冷地道:“哈,你说不曾下过,就果真不曾下过么?”韩一鸣听他这样挑衅掌门师兄,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却听丁五道:“道长这样问,是信我不过了?”

    韩一鸣不觉一笑,这句话来丁五只是问平波道人信不信得过他。但听在旁边耳中,却是问平波道人信不信得过灵山这些人了,丁五是灵山掌门,信不过他,便是信不过灵山上上下下近百人。不知平波道人答什么,若是答个“不”字,只怕堂内堂外诸人都不袖手旁观,他也未必有这个胆量,这样挑起灵山与他之间的矛盾。果然平波道人不言语了,却是天花道人道:“丁掌门,咱们绝没这个意思。不过这话,今天各门各派咱们都是问过的。却也不是针对你们灵山才问的,请勿多心。”

    丁五道:“我并不多心,各位师长清晨便来我灵山,必是事关要紧,还请先说出来,也好让我们也得知,不至如此迷惑。”天花道人道:“好说好说!不过我现下很累了,从半夜到今早,还滴水未沾,请丁掌门容我喝一杯茶,再说不迟。”

    韩一鸣对天花道人在片刻之间便给白龙连布两个圈套记忆犹新,这道人其貌不扬,甚而可以说是有些丑陋,但却是极是机灵,当真是人不可貌相!韩一鸣对他也是防备重重的,越发仔细侧耳听他说下去。片刻之后,只听天花道人道:“此事事发突然,我与平波道兄一知此事,便忙着传音给诸位同道,又赶着去看了一回,忙着安顿了一下,再赶过来,未能与诸位能说得清楚明白,因此请诸位见谅。我这便详细说上一回,还请诸位道友不嫌我啰嗦。”

    翠薇堂内一迭连声的声音都道:“哪里,哪里!如此辛苦奔忙,有劳二位了。”片刻之后,陈如风的声音道:“平波道兄也去到那里了么?怎样?可还有法子挽回?”只听平波道人冷冷地道:“挽回?怎样挽回,人都死了,我能怎样挽回?”他素来说话都是毫不客气,可陈如风也全不卖帐:“道兄,你这是憋着哪儿的气?你这样倒不是来与咱们相商了结此事了,而是前来寻大家的不是了。道兄这一肚子气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你以为人是我杀的么?”

    这几句话问得甚是快捷,平波道人似乎也不曾防到陈如风如此快捷地对反问自己,愣了片刻之后,道:“我是义愤之致,陈道兄见谅!”陈如风道:“我倒没什么,不过道兄这样气势汹汹,倒让我以为是我一举杀了鹤翔道兄连同他门下弟子几十人了,因而道兄要为鹤翔讨个公道,在此当众讨伐我呢!”他不过是一句话,门外韩一鸣听得吃惊不已。一派几十人,都被一举杀了?自己不曾听错罢?

    他与鹤翔道人并不相熟,初次见面便是在他入灵山的那日鹤翔道人驾鹤前来。后来屠龙之时同路,并未说过什么话,有时韩一鸣与他面对面遇上了,也只觉面熟罢了。他带着他门下弟子,在屠龙的这许多人中,也并不张扬。此人似乎可有可无似的,但即便如此,一下听到他与他门下几十名弟子一同死去,也足够震惊了!昨日丁师兄当着各派掌门接任灵山掌门,这鹤翔道人也来了的,却在一夜之后听到他的死讯,怎不令人吃惊?韩一鸣愕然了半晌,看了看两边,只见各位师兄都一脸错愕,显然翠薇堂门不关,师兄们也听了个清楚明白!

    只听丁五道:“啊!那,可还有弟子活着?”平波道人又冷冷哼了一声:“原来丁掌门也关切此事呀!”他语气轻佻,似是颇有些看不起,韩一鸣一听又是怒从心起,双拳握紧,牙关也紧紧咬住。虽说他从未听同门之中,有谁说起过平波道人的过往,但就自与他相识而来的林林总总,也能判定他与灵山必然有些过往。没有人涌出无缘无故的切齿仇恨来,平波道人并不是仇恨自己,他仇恨灵山!这一点已然可以断定了!他不止对自己看不顺眼,只怕连带灵山的所有,还有丁师兄,灵山的新掌门,他都看不顺眼!

    顿了一顿,丁五的声音道:“众生平等,我自然也关切此事,道长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关切此事么?”韩一鸣本是恼怒不堪,听丁师兄这样回答,不禁暗笑:“答得好!”丁五是个心思单纯之人,问这话绝无双关之意,乃是因他新成为灵山掌门的缘故,他依旧以弟子身分自居。但此话出口,听的人就不只是听成丁五不能关切之意了。既然不能关切,那这许多人还到灵山来干什么?平波道人一时语塞,倒是天花道人道:“丁掌门,我等绝无此意。平波道兄向来都语出无心,你不必放在心上。还是我来说罢。昨晚四更将完,天色已有些微亮,我正在打坐,忽然听到一声惨呼。”

第四百零四章 无伤

    “嗯,诸位同道皆知,我的门人弟子早年皆已散去,我也无心再收弟子,因而我一向是自己独自修行的。听到这声叫喊,十分吃惊。只当是有人大半夜赶路,遭遇不测,连忙抽身出来看。却什么也不曾看到,不止没有人影,连兽都没有一只,我正回屋,便听到了第二声惨呼!”

    他停了一停,韩一鸣听到“咕”的一声,来是他又喝了口茶,只听他又道:“只不过这一声喊叫再响起来,我已听明白了,这不是身边之人发出的声响,乃是自我心中传来的。并且是我所识得的友人的声息。我当即使了个寻声法,循声而来,便来到鹤翔道兄的仙尘派,我一到那里就惊呆了,鹤翔道兄与他身边的几十位弟子,都已死了!他门派之中尸横遍地,我也算来得快了,几乎是瞬息之间便赶到他处了,但还是晚了一步,除去满地尸首,我什么都不曾看到!”

    堂中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平波道人的声音道:“我那时还在歇息,听到了两声惨叫,我用七环宝镜一照,只见镜面上一闪,不知是照到了什么,七环宝镜居然没能照住它。随即我便在镜中看到了天花道兄所看到的遍地尸首,我连忙赶过去,连同鹤翔道兄在内,数十人,竟无一人存活下来!”

    只听叹息之声起伏不断,片刻之后,天花道人道:“我与平波道兄仔细看过,鹤翔道兄门下弟子,身上不见伤痕,全然没有打斗或斗过法的样子,人人的宝剑都架在桌上,挂在墙上的,不曾出鞘。鹤翔道兄的宝剑也如同他的弟子们的宝剑一般,依旧架在桌上,抽出剑来看,上面也没有新近用过法术的痕迹!”忽然听丁五的声音道:“二位道长,我不曾见识过什么,可我也知修道之人寂灭之后,形体俱都是要消散的。鹤翔道长的形体可还在?听道长所说,鹤翔道长的形体并不曾消散,这又是何因呢?”

    天花道人道:“丁掌门所说不错!这也是令我等惊怕的缘故。若不曾修行,死,不过是性命的终结,形体还是存在的。因而世人才有入土为安、办丧事一说。修行之后,性命与能为都大大升,修行到了最后,等待咱们的就是寂灭,再无死去之说。鹤翔道兄也是八百多年修为了,却还留下形体,令人十分费解。不止他,连他门下几十名弟子,都形体俱在,就更令人意外了。仿佛这是故意留下的,可是天下间哪里有这等有能之士,能在片刻之间将他们的修为都抽离身体,再将他们一举杀个干净呢?这是怎样的修为?两声惨叫相隔也只不过片刻罢了,请诸位细,要怎样厉害之人才能够做得到!”

    堂内众人又都纷纷议论起来,韩一鸣向着前方大师兄司马凌逸看了一眼,只见大师兄与几位年长的师兄也是一副思索之状,轻轻摇头,知道大师兄对此事也是十分意外,便向顾清泉看去。顾清泉正好也回头来,神色十分严肃,却也看得出来他也不解其中的意外,便在这时,又听堂内黄松涛的声音问道:“那此时鹤翔道兄处,还是一片狼藉么?”

    天花道人道:“那是自然,我与平波道兄哪里敢擅动,莫说仙尘派是这样离奇地被人灭了满门,便是仙尘派一派都是修行到了尽头同时寂灭了,都要请诸位一同亲眼目睹之后,才敢为他们超度超度。唉!仙尘派一派从此算是在这世间被一下抹去了,咱们与鹤翔道兄到底也是几百年交情了,这下也算是对诸位同道都交待明白了,请大家去看过,一同为他送最后一程罢。”黄松涛道:“那,咱们快去看一看罢。”却听平波道人道:“要看一看那还不容易,不必长途跋涉了,我这里七环宝镜给大家看一看,便什么都看见了。”此时不止韩一鸣,连门外众人都一瞩那七环宝镜之中的情形了,但都站在门外,任是伸长了脖颈,踮起了脚尖,也不能瞥到一丝半点。

    只听堂内静了一阵,平波道人的声音道:“喏,果然是不见伤痕的,形体俱在。但修为被抽离躯体,这许多人都同时老得不能看了。但还是能认出来的,这一招可是令人惊异之极。我不出有何人能做到这样一击全得的,要抽离一人的修为都十分不易了,何况在片刻之间将这许多人的修为都抽离他们的肉身!”他平素的声音都有些阴阳怪气,不是冷嘲便是热讽,再不便是饱含怨毒,好似这世间人人都欠了他许多债务一般。这时冷静下来,倒不像他了,仿佛成了另一个人。韩一鸣还未听到过他这样的声气,不禁大是意外。心道,原来他也能如别人一般,不总是那么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样!

    过得一阵,只听众人都纷纷叹息,都道:“唉,当真这一派是被灭了!灭门之事,可是自来都不曾听到过!”灭门!门外韩一鸣与诸位师兄都听得分明,是呀,一个门派,没有一人存活下来,自然可以称之为灭门了。只不过到底是谁灭了仙尘派呢?并且是一举便将仙尘派上上下下都灭得一个不剩,如此干净彻底!

    韩一鸣首先到的便是“魔星”!他才上灵山十日,便异相重重,当时人人皆说魔星现世。可是众派四面八方细访,却不曾访得丝毫下落,连韩一鸣自己都将此事抛之脑后了,此时听见如此残酷之事,不免起这个词来。他所见过的魔星,说杀人如麻,是一点也不假,但也有一念仁善。若不是因了他,自己只怕早被蝼蚁啃成了白骨了,可是现下起这两个字来,再听堂内的声音,不由得后背微微发凉。魔星之所以称之为魔星,便是因了他的可怕,若不可怕,众人何惧之有?难道,那许多异相之后,魔星果真现世了?却不知为何在这许多人的四处寻访之中漏了过去?韩一鸣自知寻访的时候,大家都十分仔细,虽说二师伯手下放过了许多修行有道的花精树怪,但它们绝没有这样高深的修为!

第四百零五章 少见

    果然听堂内有人道:“难道真是魔星现世了?”却是黄松涛的声音。玄枢道人的声音道:“这样说也未尝不可!不过我有一点疑惑,此时离异相连连仅是一年,十二个月罢了。这魔星便算是天赋极高,也不能在瞬间便将魔力修为高到这一步呀!魔星要高修为,必定大有作为,要做到咱们丝毫不能察觉,只怕是谁也不能!再者,魔星的灵力增强之时,咱们也能知晓,便是循着这灵力的蛛丝蚂迹,天涯海角地去追寻,也能追寻得上了。怎地这回却是全然无声无息,便出了这灭门惨案?”众人都纷纷叹气,片刻之后,陈如风道:“说句实话,各派掌门,除去新接任的三位掌门之外,大家修为都不有太大差异,若是真较量起来,只怕一时半儿分不出高下。这片刻之间便能将这许多人都杀于无形之中,将他们的修为都抽离他们的肉身,这样的修为我实在不出是何人才能据有。这样的人,我很是怀疑他是什么样子?我也怀疑能否有人做到如此地步!”

    又一个声音道:“陈道兄说的很是。鹤翔道兄向来便不惹事,对门人弟子的约束也是极紧,并无不妥之处,这样的人还被灭门了,很是令咱们心惊呀!我门下弟子可比不上他的弟子,焉知这恶运不找上门来,将我派也屠个干净。真是叫人心惊呀!”来这句话说中了众人的心思,堂内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丁五道:“原来如此,我听天花道长传音之时,只知有前辈道长出了意外,诸位师长皆要上我灵山来相商,却不知是这样的大事。唉!”黄松涛道:“我们之所以前来灵山相商,一来乃是因你灵山防范甚是厉害,便是魔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能听到咱们说什么,咱们的打算不致泄漏出去。二来么,灵山的防范甚严,我们不能自如来去,不能先来询问,只能等人来齐了,一同上来请问丁掌门。本来么,此事已然十分令人意外了,各派都不得不做些防范,相商对策,以图后计。这些话若是再被魔星听了去,大是不妙,事关各派的性命,两个缘由加起来,才这许多人一同前来打扰,还望丁掌门不要介意才是。”韩一鸣却知这许多人同来灵山,乃是怕此事与灵山有什么关联,到时双方说僵了动起手来,灵山人多,大占上风。这许多人同来,便是在灵山之上便动起手来,他们也不至吃什么大亏。因而不敢独自前来,天花道人与平波道人都极为算计,定然是不敢独自前来,才招聚这许多人同来的。只不过说出来,说得委婉动听些罢了。只听丁五道:“黄道长说哪里话来,我不介意。”

    却听有人轻轻咳了一声道:“果真是魔星么?”乃是玄枢道人的声音,韩一鸣一路之上对于各派师长的声气,都是听到的过的,有的听得多些,有的听得少些,却也能勉强分得清楚,这玄枢道人虽说言语不多,但他声音有些沙哑,一听便能认得出来。只听黄松涛的声音道:“道兄的意思是……”

    玄枢道人道:“魔星纵使来到世间,也是需要修炼的。前些时候咱们虽说是奉了尊者号令追寻那白龙,但我始终不曾觉得哪里有甚奇异之处,也无有什么强大灵力显现凝聚,说是魔星,似乎有些牵强。即便是魔星,要能一举将仙尘派挑了,只怕也要大费周张。不说鹤翔老兄那八百年的灵力了,单说他门内几位大弟子,也是极有道行的。只怕是魔星,也不能一举便将他们都拿下。天花道兄是赶过去才看到仙尘派的详情,可平波道兄却是立时便可用七环宝境观看,平波道兄,你是立时便看的么?”

    必堂内平波道人点了点头,玄枢又道:“是呀!这样快的来去,我实在不出何人能够办到。便是魔星,没有两千年以上的灵力,只怕也办不到。说句大有冒犯之意的话,必尊者也不怪罪,尊者不也没能做到来去如风么?”这倒是句实话,韩一鸣不止一次亲眼目睹白龙在瞬息之间逃离,而青龙之后才赶过来。也因了不能来去如风,青龙这才让众人前去追踪白龙的。

    确实连青龙都不能在瞬间不留痕迹的来去,那么所谓的魔星,也该还没有这样的本事。那,到底是什么一举将鹤仙一派灭了满门了。韩一鸣越发知道了,忍不住向前凑了凑了,猛然发现身边的师兄师姐们也都十分关切,都是仔细耵听。毕竟真如天花道人所说,灭门一事,实在是少见到了极点。尤其灭的乃是并不多事,也不惹人嫌厌的仙尘派。

    只听平波道人道:“若不是魔星,那还能是什么?”一问出口,堂内都纷纷议论起来,只不过这回议论的时刻并不长久,不多时,已有人道:“莫非他们是暴病身亡?”仔细一听,乃是静玄道人的声音。他不说这话倒罢了,此言一出,几乎是“嘘”声四起,连带门外灵山弟子都发出了几声“嘘”声。韩一鸣也不知怎地连师兄们也“嘘”起来了,却是自己经历不多,不好插口,只是静心听着。

    黄松涛的声音道:“静轩老弟,这话说出来可就……你也不是没经过没见过的,你自己也是一派之长,不说听过的,光见过的,只怕也是数不胜数了。所谓的暴病身亡,不过是寻不着好借口才用的法子。鹤翔道兄门派就此被灭,他们也都是修道之士,说到暴病身亡,只怕摊不上罢,连弟子们都不相信,这无稽之谈在咱们之中还真能当真不成?”必吴静轩也觉此语有些掩耳盗铃之意,遮掩不过去,便不出声。黄松涛接着道:“再者,鹤翔道兄已不在人世了,咱们也不必这些话来交待,倒是弄清此事,才是万全之策。”

第四百零六章 千年

    韩一鸣也知此才是正途,弄清此事,也免去了这些人的担心。倒不是说这些人闲来无事了,胡乱担心,这里每派都有弟子,谁都担心旧事在自身重演,倒底这鹤翔道长也不招人讨厌,这样的人也被灭了门派,那就谁也不能猜测这事否于将来在自己门派与弟子身上重来一回?忽然忍不住道:“怎地不是平波呢?”若是这时坐在这里的是鹤翔道长,而那已死于非命的乃是平波与他门下弟子,那不知是何等情形!

    黄松涛的言语,大对众人的意思,众人都道:“是要弄个清楚明白才是。”不过众人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说下去了。又过得一阵,才听陈如风道:“弄是要弄个清楚明白,却是怎样弄明白呢?这样厉害的手段,高深的修为,不知是什么奇异之物才有?别说弟子们了,便是咱们遇上了,也是束手无策。难道象尊者那般,纠聚起这些人来,一同去追寻么?”

    众人都不言语,陈如风又道:“只怕咱们追寻到了,不是对手。那时又当如何?”玄枢道人的声音道:“但未知才最令人担忧,不是么?若是知晓了那是什么,即便到了最后,得知的结果是他们果真一夜之内因急病暴毙,也远比全然不知好罢!”陈如风道:“自然是这个道,只不过咱们这样大举出动,岂不令对方察觉?来对方如此厉害,一定不是等闲之辈,或许是什么异兽怪物也说不定,倘若是弟子们遇上了,不是去送死么?”

    陈如风说的,的确也是道,虽说韩一鸣与鹤翔道人并不厮熟,但他既是一派之尊,那修为也不差到了哪里去,在瞬息之间与弟子一同丢了性命,可见对方是何等厉害了。说不定还真是什么妖魔鬼怪呢!韩一鸣听到这里,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却听平波道人的声音道:“陈道兄,你如何得知是异兽怪物呢?”韩一鸣一听他的声音,禁不住要冷笑,这恶道人也是几百年岁数了,还问出这话来,真是十分奇特,难道他有什么别的意图么?

    只听陈如风道:“我不过是猜罢了,不论杀了仙尘派满门的是什么,在咱们亲眼所见之前,都可以归在异兽怪物之内罢!道兄这样问我,难道是认为我说的不对,又或是道兄已然知道了什么,不曾说出来让大家知晓。若是前者,道兄不妨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我也好洗耳恭听。但若是后者,道兄便有些不地道了,此事是何等大事,何等令人震惊,人人自危,各派都有弟子,万一到时轮到自己头上,可不是玩的。还是说出来大家都听一听,打个商量,各抒机杼,如何?”

    韩一鸣忍不住要说个“好”字,陈如风有有节,又将平波道人顶了回去,平波道人只得道:“我哪里知道什么,只当是道兄知道了什么,这才问的。”陈如风道:“道兄有七环宝镜,又亲自到仙尘派去看过,而我可是一接到传音便向灵山赶来,道兄所知,怎么着也比我多些罢。道兄倒反过来问我,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堂内静了片刻,才听平波道人道:“我也很是疑惑,听道兄说起,随口一问罢了,别无他意。”他话音一落,便听天花道人道:“对了,还未与诸位说起,连同鹤翔老兄的那只千年老鹤,也死了。”堂内顿时又没了声息,众人又都不出声了。

    韩一鸣不禁意外,人都死了,这时还来关心一只鹤的死活么?虽说千年老鹤,实属难得,自己也是初次听见,但死了这许多人了,再加上一只鹤,也不至于让人大惊小怪呀!向左右看了看,身边的诸位师兄都眼望着翠薇堂,听得甚是认真,便不出声询问,继续听下去。

    过得一阵,黄松涛的声音道:“那只老鹤,是鹤翔道兄的师父留下来的,也是经历许多,这才……原来也死了。千年的鹤呀!”韩一鸣忽然起千年的花来,千年的花,一朵修成了白樱,一朵修成了紫裳。千年的鹤有没有修成人形不知道,但却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白樱、紫裳都各有厉害的法术,那千年的鹤,也不是束手待毙之辈罢!只不知它是怎样死的!

    丁五的声音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灵山能做些什么呢?”他一句话问得极之简单,却是简单的锐利,这时候长吁短叹都于事无补。仙尘派已惨遭灭门,此时唯有后计,才是最为紧要的。天花道人道:“仙尘派诸位上上下下几十具尸首还不曾掩埋,并非我与平波道兄有什么私下里的盘算,乃是因此事蹊跷,才不敢擅作主张的。但也不宜这样长久晾在当地,虽说仙尘派也是深山之中,少与外人来往,但时日长久,总是有些不妥。还是早些入土的好!”

    陈如风道:“那就早些入土罢。只是道兄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怕我们信你不过,让我们与你同去,是也不是?”天花道人道:“说起来,我与平波道兄也算最先得知此事,平波道兄,善后之事,你是否与我同去呢?”片刻之后,又道:“道兄也同去,极好!只不过我问问各位道友,可有哪一位道长不愿与我们同去善后?”陈如风道:“你这便是白问了,我是要去看一看的。不过我有个法,在此的各门各派,都该着人同去。虽说咱们共同修道几百年,不必拘泥于定要去见这最后一面,但咱们同去看上一看,只怕能看出什么端倪来。此事不止事出意外,还极其诡异,大家同去看一看,乃是仔细的意思。灭门惨案,又是无端而起,是须多陪上些小心的。”

    只听堂内众人都道:“那是。”又纷纷道:“我也随着前去。”韩一鸣静心听了一听,竟是人人要去,只有丁五并不出声。待得众人都宁定下来,才听丁五道:“我没什么见识,也是个粗人,我便不随着诸位师长同去了。不过我请我派的大师兄同着诸位师长同去,司马大师兄比我更有眼力,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来。”

第四百零七章 叮嘱

    韩一鸣也知丁五虽是灵山掌门,但他前去探看还不如司马凌逸前去,大师兄更能看得分明,便向站在前面的司马凌逸看去。司马凌逸的背影一动不动,必也是在仔细思索此事,于是收回目光,依旧仔细去听堂内传出来的声息。只听陈如风道:“让司马凌逸前去,也不错。司马凌逸也很有些见识,那便这么定了,咱们是一同去呢,还是分开来走?”

    只听吴静轩道:“我还要回派中吩咐弟子小心戒备,我还是与诸位道兄分开来走罢。鹤翔道兄已是仙去了,我早去迟去,都是见这一面,并无什么差池。但我门下弟子还活着,得让他们小心戒备才是。”他一言未毕,众人已纷纷附合,都道要先回派中,安顿了弟子再去。韩一鸣本觉这吴静轩似是有些太过了,人死为大,该当先去才是。再一听竟是人人附合,这才明白,死者已死,不能复活,活人才是最该担忧的,因而众人所说,才是万全之策。

    片刻之后,众人自堂内走出,各自离去。丁五目送众人离去,才道:“请司马大师兄、韩师弟随我来。”说毕停了一停,又道:“各位同门请先行散去罢。”韩一鸣心中一动,沈若复已在一边低声道:“小师弟,好生羡慕你呀,又得了下山的机了。”韩一鸣见他一副心痒难奈的模样,也不言语,见前方司马凌逸越众而出,便也走上前去。

    二人步上台阶,进了翠薇堂,只见堂内赵浩洋还在,白樱却已不见了。丁五站在堂中,见他们进来,道:“师兄、师弟请坐。”司马凌逸对丁五行了一礼在一边坐下,韩一鸣也行了一礼,在司马凌逸身边坐下。丁五这才道:“这回要有劳大师兄了,灵山之中,大师兄识最为广博,见识也多,前去鹤翔师叔处查看,是最为适合的。”司马凌逸道:“掌门不必客气,此乃我当为之事,定仔细看个分明。”丁五道:“多谢师兄。”转而对韩一鸣道:“小师弟,你随着大师兄也去见识见识。师尊说你心清眼净,或许能看出什么来也说不定!”

    韩一鸣到底比屋内这几人都小了许多,哪里还坐得住,站起身来道:“是。”丁五道:“我新任掌门,凡事还要请师兄师弟多多周全、多多担待才是。”

    司马凌逸与韩一鸣回到静心院来,司马凌逸道:“小师弟,咱们各自去收拾东西,收拾妥当了,便一同出发。”韩一鸣遂折转回屋来,一进屋,便见沈若复身背宝剑,腰缠囊袋,已是结束停当。见他进来,沈若复便道:“小师弟,我随你们同去如何?”韩一鸣愣了一愣,这位小师兄当真是花样百出,明明听到掌门师兄只派大师兄与自己同去,却偏来缠磨自己。正要开口,旁边顾清泉已道:“沈师弟,你当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可去的?死人罢了,没什么看头!”

    沈若复道:“事出突然,我随了同去,也能看一看是怎么回事。虽说我知识不多,也比不得大师兄那样见闻广博,但处处留心皆问,我去与掌门师兄说,必师兄也不阻拦。不过师弟,你可要等我请问过掌门师兄才能走。”顾清泉道:“沈师弟,你去问了掌门师兄,不许你去,你又如何?难不成偷偷下山么?”沈若复已走到门前,回过头来道:“若是掌门师兄许我同去呢,我是不是该谢这一问。师弟,你和大师兄千万等我呀!”

    未等韩一鸣回应,他已走出门外去了。顾清泉道:“真是拿他没法,说风就是雨。”韩一鸣收拾完毕,将鸣渊宝剑背在背上,顾清泉忽然道:“师弟,你一路小心。”韩一鸣自来不曾体过这种手足之情,此时于意外之时逢到,也是颇为感动,道:“师兄,我小心的。”顾清泉道:“但凡看见什么,不要去触碰。你见识不多,修为不高,不要太过好奇。稍稍离远些,细心听师长们评说便可。此事本已极为怪诞邪异了,你越发要小心才是。”韩一鸣道:“师兄,我都记下了。再说还有大师兄呢,不必担心。”

    顾清泉看了他片刻,道:“嗯,是。不过,你还是要自己小心才是。再者,沈师弟虽是聪明,却也是阅历浅薄,你们多加互相关照。”韩一鸣与他相识以来,从来都觉他性情爽快。此时叮咛嘱咐,听在耳中,虽说十分感动,却也觉得有些异样。当即道:“师兄所说,我都记下了。”抬头自窗口见司马凌逸已于那边屋内出来,忙道:“师兄,我去了。”

    赶出屋来,司马凌逸已来到面前:“师弟,咱们走罢。”韩一鸣连忙道:“大师兄,咱们再等一等。”司马凌逸略有些意外:“等?等什么?”韩一鸣道:“沈师兄说他也要同去,现在去寻丁师兄去了。”司马凌逸眉头一皱:“真是胡闹!这又是什么好看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去看个什么呢?”司马凌逸素来不这样说话,韩一鸣愣了一愣,已见沈若复自静心院外奔进来道:“大师兄,小师弟。”看见他们,奔到他们面前道:“掌门师兄允可了,让我随你们同去,让我听大师兄指点。”他满脸兴奋,是心愿达成,都是同样的开心。

    司马凌逸召出青金宝剑来,当先而去。韩一鸣与沈若复跟在后方,飞了近两个时辰,已见下方山脉连成一片,山上遍布郁郁森森的林木,偶有飞鸟飞起。这山与韩一鸣从前所见的山又大是不同了,山脉宽阔,遍布沟壑,仿佛是被谁狠狠捏抓了一把,因而有众多皱折。便是自上方望下去也觉这里真是山势险峻,山路难行。不知那行路的,是怎样的难走。

    便在险恶之处,韩一鸣看到了几个小小白点。几乎是悬于山壁之上,飞近一看,乃是几处房舍的白墙,倒也还算齐,但建在山壁之上,齐是全然看不出了,只觉险恶。司马凌逸回过头来道:“好了,便是这里了。”他飞速向下坠去,韩一鸣还跟得上,沈若复便得慢慢落下来。

第四百零八章死气

    落在院外,司马凌逸左右张望了一下,道:“也不知各派师长来了不曾?咱们不要贸然入内,还是等一等再说!”韩一鸣与沈若复到了这里,见寂静无声,不觉有些毛骨悚然。看了看那院门,半开着,明知其间仙尘派众人已然死了,这里就是一片死地,但背心的汗毛还是一根根直竖起来。仿佛那半开的院门之后,还有什么在窥探他们,要伺机扑出来一般。

    说来也怪,韩一鸣一落在这里,便觉有些不对。灵山之上,也是极之宁静,但宁静之中,透出生气。总有若有若无的声息在身边轻轻回荡,只是那时并不留意,这时到了这死地,才留意起来。灵山之上,人声不多,但时不时鸟鸣声声,风过树稍,连轻风拂过静心院,都有青草的倒伏的轻微声息,虽说并不引人注意,却生生不息。而这里,不止没有鸟的鸣叫,连风声都没有,抬起头来,明明看见树稍晃动,耳中却听不到任何声息,不由得不安起来。

    只听“铮”地一声,司马凌逸长剑出鞘,浮在空中,他四周一望,才道:“说来也怪,这里竟让我有些惊恐不安。”沈若复连忙点头,他早已将剑捏在了手中,两眼一刻不停地四周打量,面色发白。韩一鸣轻轻摸了摸背后的鸣渊宝剑,鸣渊宝剑一动不动,心中略有些安定。灵剑有灵,若真有什么异样,说不定已弹出鞘来了。

    三人正自戒备,忽然一个人从天而降:“小道友,你们来得倒早。”韩一鸣一听,便知来的是天花道人。来了个人,不知不觉中那本来剑拔弩张的紧张便松了下来。虽说他对天花道人殊无好感,觉得这道人也很是异样,但毕竟这道人是个活人,带来了些许声息,不知不觉将那无声无息袭来的紧张放松了许多,未尝不是件好事。

    司马凌逸行了一礼:“前辈,这里便是这样古怪么?”天花道人道:“我今早来时便有这般古怪了。我也不算胆小了,但还是觉着有些惊恐,怎么,你们很是惊恐么?”司马凌逸道:“很是异样!到了这里,明明看得见风过树稍,却是听不到丝毫声息,有些让人紧张!”天花道人道:“昨晚更加怪异,连风都不过树稍的。你这风无所不在,可偏偏这里,连风都没有,树叶都不动,岂不让人害怕!”

    话音未落,又有两人落了下来,一个是吴静轩,另一个乃是平波道人。二人一落下来,便向这边走来。平波道人向着韩一鸣、司马凌逸与沈若复看了一眼,神情意颇不忿,却也不言语,过来便问天花道人:“道兄,可是又有何异常之处了?”天花道人道:“嗯,倒也没什么特别异常,只是这里实在古怪,令人不安。”说着看了看天空,又道:“还有同道不曾来,若是来了,早些完了此事,大家早些离去。这里全是死气,沾染多了,于谁都不好。”

    韩一鸣先是紧张了一阵,随着人来,心中的紧张也慢慢放松下来,四周看了一看,只见仙尘派所在的这片山壁,倒也平,四周都长满树木,甚是稠密,看不出何处有上山下山的路径。来这仙尘派上山下山,都是全靠法术了。与世隔绝,倒也真是个潜心修行的清静之处。这里本来山势就十分险恶了,还有谁真的不畏艰难爬上山来?便是爬,也难爬,无路之处,让人怎样攀爬?

    又过得一阵,天空之中纷纷落下人来,各派师长都陆续到来,天花道人道:“各位同道既已到了,那,咱们便进去看看罢。”他说完这话,转而对韩一鸣与沈若复道:“两位小道友,你们可要小心了,看见什么都不要惊慌。”韩一鸣心道:“这老道是何用意?”却不言语,见沈若复对自己看了一眼,便轻轻摇了摇头。平波道人与天花道人走到那半开的院门前,伸手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虽说来了这许多人,但各派来的都是师长,便是明晰与元慧,也都是一派掌门,因而众人都先进去了,司马凌逸这才带了韩一鸣与沈若复走入院内!站在院外,韩一鸣已在猜测院内到底是怎生模样?已到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但一进院来,才发觉全然不是如此。院内干干净净,并无凌乱之状。先便看见院心有一样东西,一动不动地摊在那儿!韩一鸣一见那东西色泽浅灰,夹杂着些许白毛,一条长颈,一双直溜溜的长腿,正是天花道人口中的千年老鹤。

    众人都围住那老鹤看了一看,才散开来向内走去。韩一鸣与沈若复见众人走开了,这才围上去看。只见那只鹤的头顶,一点紫红,鹤嘴已是隐隐透明,连鹤足也如墨玉一般莹润了,可而知已不是普通的鹤了。再看它身上的羽毛,白毛如羊脂美玉一般洁白,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但记住顾清泉的嘱咐,终不曾伸出手去,只是仔细查看。这一看才发现,连鹤身上的灰毛,都隐隐发出五彩光晕,可惜了,不曾细看它活着时,是怎样的美丽!

    两人蹲下身来,对着那只鹤看了好一阵,抬起头来,才发现大师兄司马凌逸早已走开了。连忙站起身来,向开着门的那间屋内走去。才走到屋门前,已看见里面几位师长的脚边,倒着几名仙尘派的弟子!屋内桌椅都完好无损,甚而没有挪动过的痕迹。地上倒着的几人全然是随意便倒下来的,其中一人的手还搭在了一张椅子的脚踏之上。韩一鸣一见这场景,心中先就一阵翻腾,收住了脚,便不进去。

    沈若复伸头一望,也连忙缩回头来,摇了摇头道:“死得真怪异,倒好似随意便倒毙了一般。”韩一鸣向来对死人,都有些说不出来的心绪,站了一阵,颇不进去,但着丁师兄让自己前来,必有他的意思,忍了一忍道:“沈师兄,咱们也进去看看罢。”

第四百零九章 倒毙

    沈若复倒是胆大,道:“嗯,进去看看。”韩一鸣再伸头一望,这间屋内已没了人,墙边一扇门开着,来诸位师长是进那扇门里去了,这才走入屋内去。

    那几名弟子倒在地上,韩一鸣一看,胃中便有些翻腾,强压着难受,和沈若复一同蹲下身去,对着其中一名弟子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便大吃一惊。这是仙尘派派下的弟子么?韩一鸣简直不敢相信。屠龙一路,他与各派弟子都有过照面,虽说与仙尘派并过甚往来,也不曾说过话,但见,总是见过的。人人都是中年样貌,十分干净俐落,但此时看见的,全然不是记得的样子。

    躺在地上的这名弟子,面皮松垮,几乎都摊在了地上,上面全是皱折,仿佛已经有几百岁了,面皮之上布满褐点,看上去极之难看。韩一鸣将眼光调开,片刻之后转回头来,正说:“这不是中了什么毒,生了什么病罢?”忽然瞥见一只鸡爪般的手,手背上也布满了褐点,立时将这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这自然不是中了什么毒,也不是生了什么病。这名弟子也是几百岁了,现下他呈现出来的,不过是几百岁的本来样貌罢了。年老之人,身上长出褐点,乃是寻常小事。这些人看面貌已老得不堪了,相对他们的岁数,这些褐点已不算多了。

    再看这人的眉毛,都已是灰白了,可见他年纪的确老了。只是从前修为在身,因而看不出来。韩一鸣站起身来,对着那几名弟子一一看去,无一不是满面皱纹,老态横现。自己从前所见,都是他们的修为,这时,才真正看见了他们的本来面目。他们早就老到这一步了。年轻,不过是修为、灵力显现出来的幻样罢了!

    韩一鸣有些明白了,这些人为何这样便死了,他们不是被人下手杀死,而是老死的!不知是什么,在瞬息之间将他们所有的修为都汲取得一干二净。他们已足够老了,没了修为,也不必再动手,自身就已衰竭了。红尘俗世中哪里有能活几百岁之人?人活七十已是古来稀了,百岁以上年纪,没有灵力修为,都是要死的!

    沈若复道:“真是看不出哪有伤口来,当真是人死如灯灭呀!”韩一鸣站起身来,向着墙上那扇门看了一眼,道:“沈师兄,我们也进去看看。”二人来到屋内,只见屋内有几张床,青布衾帐,十分朴素,其中两张床上,也躺有人。二人走上前去看,也如先前所见,是那般静静死去的,老态龙钟,鸡皮鹤发,只是躺上床上,看得出是睡梦之中死去的。倒也算死得安详,寿终正寝。只不知这样的死法,于他们来说,算好还是算坏!

    同样是汲取灵力,诘利摩诃将对方吸成干尸,变成枯骨。而这里的仙尘派弟子却似乎只是支持生命的灵力悄然离去,肉身并不难看。不过是垂垂老矣,并没有触目惊心。只不过瞬间便看到了几百岁年纪的真实面目,还是令人颇为震撼!

    韩一鸣与沈若复仔细看了一阵,沈若复道:“这样就是所谓的散失灵力么?这样便死了么?”韩一鸣道:“应当便是罢。失去了灵力,他们在瞬间老去,不复昔日的年轻,所以不能再活下去。”沈若复叹了口气:“不知他们是何法,我所说的,是他们死的刹那。而我,却因看到了他们,而觉得浮生若梦,一梦完结,便万事皆空了。”

    两人相对嘘唏,不胜感慨。走出屋来,见各派师长都自另一间屋内出来,韩一鸣瞥见他们都轻轻摇头,便对沈若复道:“沈师兄,那间屋内,咱们也去么?”他颇有些不看这些死人,死人有什么可看的,看都不用看,已可以猜测他们全都是鸡皮鹤发,耄耋之相。沈若复却道:“师弟,掌门师兄让咱们来,咱们便要看个清楚明白,虽说我也不爱看这许多尸首,便既然来了,便算是勉为其难,也要看一看。”

    二人进了那间屋内,看了看,屋内死去之人形状,与先前所见并无差异。韩一鸣正要走出屋来,忽然瞥见一具面伏朝下的尸身微微凸起,与别的尸身平平摊开略有些不同,似乎压着了什么,不禁凝目细看。他收住了脚步,沈若复便也止住了前行的步子,也来看他所看之处。韩一鸣看那具尸身有些突起,身下不知压了什么,蹲下身来,正要细看,沈若复已一步走来,一伸手抓住了那具尸身的一只肩膀,扳转过来。他一扳便将那具尸身扳了面向上躺着,那尸身之下,不过是压了一只香炉罢了。是这人拿了香炉要点香,却忽然之间死了,香炉不及放好,被他压在了身下。韩一鸣见还是没有什么出乎意料之处,正起身走开,身边的沈若复已踉跄奔出去几步,“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韩一鸣一愣,却见只见他将手中握着的什么,用力抛开,蹲在那边呕吐不止。那被他抛出去的物件在地上滚动两下,停了下来。韩一鸣定睛一看,却是那尸首的肩膀。这尸首看上去倒还完好,但沈若复这一扳,却如同烂木板一般被扳了一块下来。沈若复显然也不曾料到有一块尸身扳断在了自己手中,一时恶心难耐,大吐特吐起来。韩一鸣顿时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沈若复吐了一阵,看见那块肩膀就在自己身边不远,连忙跳起身向这边跑来。韩一鸣好容易忍住恶心,道:“师兄,你不要碰这些尸首。”沈若复头也不回地道:“我怎知它烂在我手上?”奔出屋去找水洗手,韩一鸣强忍着恶心,对着那尸首又看了看,虽说还是人样,但看沈若复一扳便碎,已不再像是寻常尸首了,倒像是朽木泥胎了。连同身上的衣裳都化成了硬脆的外壳,一扳就烂。韩一鸣不禁摇了摇头,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作为,为的是什么呢?正着,沈若复又已进屋来,却不走近来,远远地对他道:“师弟,别看了,咱们走罢。”

第四百一十章 臭皮囊

    二人一同出门来,韩一鸣拉住沈若复的衣袖道:“师兄,我来之前,顾师兄曾对我说,不要去触碰。我一时没来得及说与你听,咱们接下来只看,不要再碰了。”沈若复对着自己的右手看了看,抬起手来道:“小师弟,你看我的手可有什么异常?”韩一鸣摇了摇头,沈若复道:“我即来到这里,便要看个仔细。师长们看见什么,不一定说出来让咱们知晓。虽说碰这些的尸首令人恶心,但我要看个清楚明白,恶心些算什么呢?”韩一鸣不禁意外,沈若复之言确有他的道。点了点头道:“师兄说的是,那咱们看得仔细些罢。”信步走到另一间屋前,平波道人、天花道人与几位师长正站在门外,天花道人看见韩一鸣过来,倒还笑了一笑,算作是个招呼,平波道人眼中则全然没有韩、沈二人,眼睛望向别方,连韩、沈二人行礼,他都视而不见。韩一鸣本来也不将他放在心上,直起身来便转身走入屋内。

    迎面遇上陈如风与司马凌逸,陈如风收住脚步:“你们也进这屋内来看看罢,不要吃惊。”司马凌逸对他们点了点头:“也好,看看也好!”先侧身让陈如风出门,随即自己也出去了。沈若复小声道:“还有什么可吃惊的,不就是死人么?”忽然转过身来对门外望了一眼,小声道:“小师弟,那位平波道长可是你从前得罪过?”

    韩一鸣“嗯”了一声,道:“得罪不得罪他,原也没什么分别。”沈若复道:“那他可算小心眼儿到极点了,我看他对咱们,似乎是十分不满意。咱们给他行礼,他全然不受。他也不嫌这样子丢人。”韩一鸣道:“丢人?丢什么人?我可不怕他丢我的人。”沈若复道:“他自然丢不着咱们的人,是丢他自己的人。即便是咱们不经意开罪了他,他一个长辈,还真要跟咱们斤斤计较不成?这样子丢的可是他自己的人。”韩一鸣忽然起在虫蜃之中,平波道人千算万算占尽便宜来,轻声道:“他或许是素来如此惯了,由得他去。”沈若复道:“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呀!嗯,这位道长咱们将来再说,走。”抬脚向屋内走去。

    韩一鸣却先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这乃是外屋,木桌木椅都十分普通无甚奇物之处,只有墙上着一幅画像,画像之上,乃是一个颇有神韵的老者。韩一鸣看了看,与一般道家所奉的三清像全然不似,便暗自猜测是否仙尘派的前辈。只可惜韩一鸣连鹤翔道人都不曾说过几回话,只是照面过几回,这仙尘派的前辈,就更加识不得了。正在看时,里间屋内,又走出几个人来。

    这几个人全都识得,黄松涛、玄枢道人、静玄道人、明晰、元慧,韩一鸣闪过一边,施了一礼,明晰和元慧还了礼,一行人出去了。韩一鸣这才走进屋来。一进屋内,便见沈若复对着面前桌上着的一柄长剑细看。这间屋内陈设与不似先前进的那屋一般清素,韩一鸣知道,这便是鹤翔道人的居所了。

    只是这屋内四处看过来,却不见尸体。屋内本不大,虽说陈设比先前多了些,也还能一目了然,地上干干净净,几乎可以说是纤尘不染,哪里有尸首的影子?韩一鸣明明听大师兄说:“看看也好!”摆明这屋内有异样,可是却什么都看不到,岂不令人奇异?韩一鸣再仔细看了一看,不止地上没有物事,连椅上也没有。只有对面床上似乎有一套厚衣服堆着,别的,便没什么可以让人注目之处了。

    沈若复道:“嗯,不见尸首呀?”韩一鸣也不知哪里有尸首,两人对望一眼,沈若复迟疑道:“莫非在床上?”韩一鸣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道:“我也不知。”沈若复道:“那咱们过去看看?”韩一鸣点了点头,二人走到床前,对着床上一看,枕衾都摆设得十分完,床上堆着一件厚厚的道袍,韩一鸣猜度是鹤翔道人的衣衫,便道:“不是在这衣裳之下罢?”沈若复手快,一伸手抓住衣裳一角将衣裳抓了起来。

    床上空空如也,沈若复“咦”了一声,韩一鸣道:“没有什么呀!”床褥十分平,绝不凌乱。却见沈若复眉头皱起,两眼对着自己:“这衣裳里,衣裳里有……”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件东西滚了出来,摊在地上。两人不看还好,一看便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掉在地上的,是一摊躯体,只是看上去怪异到了极点。若不是还有眼、耳、口、鼻,头发,几乎已看不出来是一个人了!这个人全然变成了一只皮袋,软软地在地上荡漾了两下,摊成一堆。两人呆愣不已,说不出话来,沈若复忽然尖叫一声,向后跃开,原来那人的手,正好软摊在他的脚面上。沈若复退开几步,盯着那只手看了半晌,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小师弟,他的手,他的手上没了骨头!”韩一鸣也看见了,那只手五指之上还有指甲,却成了软软的皮囊,全然没有了骨节,看上去十分怪异恶心。

    两人对着脚下这堆肉囊发愣,本以为看见一具尸首。韩一鸣见过诘利摩诃汲取完灵力之后的干尸,也见过诘利摩诃腐烂的躯体,总以为没有什么能让自己恶心难受了,但此时看见一个人没了骨头,全身软成一堆,轻轻弹动,压抑不住的恶心起来。强压着心中的不适,道:“沈师兄,他,他是鹤翔道长么?”沈若复道:“我如何知道?你该比我多见过他两回罢,你倒来问我!”韩一鸣这才起来,沈若复比自己还少下山一回呢,哪里识得这许多人。

    这摊躯体摊在地上,已全然看不出是谁了。鹤翔道人穿戴齐了站在面前,韩一鸣都不一定识得,何况这样古怪的一堆。连头颅都没了骨头,实在是不忍心再看第二眼。也不敢再看第二眼,这样一具身躯,只让人阵阵恶心,汗毛倒竖,要避而远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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