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六、法阵
韩一鸣点了点头道:“师兄请接着说。”何三思道:“好!我师父当时抱了师姐,就走到离树林五里的村里去,可是村里问了个遍,没人认。我师父想找个人家帮养,却也不行,没人敢收下来养。起先我师父以为人家是嫌我师姐是女孩,所以没人要。后来才听到,有人看见过那条大蛇,一直盘在我师姐旁边。他们说得活灵活现,还说我师姐的手抓到那条蛇,那条蛇也不咬她,乖得不得了,俯首贴耳的。因此没人敢收养我师姐。”韩一鸣也不插话,只是听着他说。何三思又道:“我师父没法子,就打听了一下,那个村子全村都姓杨,三为多,我师父说四便是多得不能再多的,于是给我师姐取名为杨四姐。”
何三思停了一停笑道:“就我一人在说了,咱们喝点茶罢。”自怀里取出荷花茶杯,又取出秘色瓷茶壶来,不过片刻,已倒了一杯茶递给韩一鸣,之后,倒了一杯,喝了半杯后,才又道:“之后,我师姐就在我们派中了。我师姐来之时,只是个小小婴儿,我师父是没有成过家的,养这小小婴儿,的确是难的。而师姐自从被我师父收下后,却没给我师父添过什么麻烦。师姐是吃百家饭养大的。只是这个百家饭也奇特,并不是这里的人来给的,乃是虫兽给来的。每日里都有兽前来,每日里都不一样,来了就喂养我师姐。我师姐是没让师父操心过的。”韩一鸣奇道:“那令师姐真算是异人了。”何三思笑道:“是,我也是今日才听说的。从前没问过师姐的来历,我也不知晓。今日才算是知晓了。”
喝了口茶,何三思又道:“师姐养大后,我师父还没教她什么,她已会捉蛇虫鼠蚁,捉回来自己养着,昨日晚间,咱们进的那间屋子,便是我师姐的。你看那墙边,全是她的坛坛罐罐。我师父说,她几岁起就养得墙边全是虫蚁。慢慢的,她不知怎的,将虫蚁们放在一起养,之后,居然养蛊了。起先养的,都只是简单的蛊,是无意间得来的。也没甚了得之处,偶尔可以治个小病小痛。后来时日长久了,就会刻意养了,蛊术我是完全不懂的,我师父也不甚了解,但我师姐却越来越厉害。只不过,她养的蛊,没害过人,本来么,怕她的人多,接近她的人少,都怕得罪了她。她于她的修为,全然就是无师自通。”
韩一鸣道:“我们全然不懂令师姐的修行,要如何才能帮得上令师姐呢?”何三思道:“我问师父问得详细,为的也是看如何才能帮得上师姐。咱们不懂没关系,多听听师姐说话,就知道从哪儿下手了。”一句话点醒了韩一鸣:“这个,就要靠尊师与师兄了。”何三思道:“我师父呢,想必是帮不了师弟。不过我却可以。”他笑了一笑道:“这个法子说起来极其简单。那便是我来问师姐,我们如何能帮她。或者,由她来告诉我们该做什么,我们按她所说来做便是了。”韩一鸣一想不错,道:“好,令师姐说如何,咱们便如何。”何三思笑道:“是呀,咱们只要事事抢在平波之前,就已经赢了先机。”
他这话与童子的想法不谋而合。韩一鸣道:“是,师兄只要问一问杨师姐,但可以知晓平波要什么物事,咱们抢在平波之前,将这物事抢到手。”何三思笑道:“就是这个意思。我师父的意思,也是要将师姐救出来。我修行虽是低微,却不能任我师姐困在平波处。只是要救我师姐出来,却需借助师弟之力了。”韩一鸣道:“师兄,你不需客气。杨师姐救过我。若没师姐那时的相救,也没有现下的我。就是师兄不说,我也不会任师姐被平波所困。只是要救出师姐,并非易事。平波将师姐囚在了他万虚观最为厉害的一个法阵之下。这个法阵,我意外进去过,也很快就出来了。现下,我是走不近去的,也不知如何走近。但我一定会尽力。”
何三思道:“那是万虚观最为厉害的一个法阵么?我所看到的,都是借助师姐的眼与一叶之秋。因此,我并没怎么看到过这个法阵,之前偷窥万虚观,就是在适合之时,借师姐与一叶之秋,得见了些许。师弟既看到过这个法阵,那更好,可以商量着下手了。”韩一鸣道:“万虚观所在之处,本就是一个极大的法阵,由几个法阵组成。少挨近的好,就是偷窥,也要很留神。我师妹一不留神,就被那个法阵所困。就我所知,杨师姐就被困在防守得最为严密之处。”何三思道:“是,师弟不用担心。师弟走近看过,可知如何破这个法阵么?”
韩一鸣微微摇头:“师兄,门派座落在法阵之上,并没什么奇特的。到底也是为了弟子们的安危着想,也不止平波一派如此,我还在别派看到过。只不过,平波那个法阵,却不是个寻常的法阵。这个法阵有个阵眼,法阵的灵力大半来自于法阵自身,小半来自于平波万虚观大殿里的长明灯,而他大殿外面的大鼎,就是我说的阵眼。所谓阵眼,有人告诉过我,那是一个法阵法力最为强盛之处,也是一个法阵至关重要之处。杨师姐与我灵山山岐,就是被压在了阵眼之中。”何三思沉默片刻:“师弟,我于法阵,并不甚懂,还请师弟不厌其烦,细细说与我听。”韩一鸣道:“师兄,我也不懂。当年平波请我去他门下作客,我还是一个才入灵山修行,没什么灵力的弟子。看是看到了,却说不出所以然来。说到看到,也是机缘凑巧,平波有几个弟子,每月二次,用毕生功力为长明灯法阵添加灯油。他们添加之前,都是健壮无比,添过灯油后,就老成耄耋。平波对外说起,这个长明灯法阵,是用来给香客供奉们添福添寿的。我于法阵,懂的也甚少。当日压在这阵眼下的,乃是我灵山的鹿王。我看到这个法阵,就是因鹿王冥灵不散,查觉到灵山弟子来了,引导我前去的。不瞒师弟说,平波的符咒都有毒的,当日鹿王被他的封灵指印镇住,解那个封灵指印我用的是鹿王自身的眼泪。这是依鹿王的指点做的。若鹿王指点,我是解不开那个法咒的。饶是如此,鹿王还咬碎了它的一角灵齿给我解毒。若没有灵齿解毒,我自然是活不下来的。想来那个符咒不止会要我的命,还会印在我身上,被平波看到。这个法阵里的法咒,或是物事,想必都非比寻常,至少找不到法子,是不能随便下手的。解不了不说,还会危及性命。”
九八七、石匣
何三思沉吟片刻,道:“那将这法阵说与师弟听的人,还能找到么?咱们不懂,得找个懂的来前来相助。”韩一鸣摇了摇头:“那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叫天花道人,灵山没了之后,他跟在我们后面,企图对我下手,后来因抢夺一条小蛟龙,被砸得烟消云散了。他死得其所,在背底里,他另有一个名字,叫米道人。他会将他的弟子拿来炼,怎么炼的,我也不知晓。我只知晓,被他炼过后,这弟子的修为就是他的了。那时他接近我,乃是他另有打算,不愿平波自我身得到什么好处,因此悄悄将这些告诉了我,要我防备。现下这人已没了。”何三思道:“原来如此。那我们真得从长计议了。不如今日晚间,我去问问师姐,平波有什么急着要找的,咱们先抢到手。咱们抢到的越多,平波得到的便越少。”
韩一鸣道:“这就要劳烦师兄了,只不过师兄也要多小心些,别被平波察觉。”何三思道:“我会小心,不让他知晓的。这得多亏我师姐的一叶知秋,不知她自何处弄到的,平波也不会要这个物件。我师姐会告诉他,没了这个,做不成平波想要做的事。想来平波自恃他的法阵厉害,不会在这些小处为难我师姐的。”韩一鸣道:“我想起之前我得知的一件事来,平波在法阵的阵眼里,供着一个石匣子,据说其中供着平波的怨怒。师兄请教杨师姐时,请问一下杨师姐可见过这个石匣?这个石匣里装的是什么?不瞒师兄说,我派内有一位灵力极高的同门,灵力之高,难以想象。对平波的很多事,也了如指掌,就这样了,还被平波打得险些没了性命,如今还在休养。我对于平波的过往,是慢慢知晓的,眼下看来,我还要多知晓些他的过往,知己知彼,咱们输的就会更少些。”何三思道:“师弟是灵山掌门,好歹是也一派之尊了,若去与同道打听打听,知晓得就更多了。”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是,只不过,别人之所说,有时也未必是真。再者,平波若真不想让人知晓的事,他就会尽力掩盖,这就要用别的方法知晓了。至于打听,我是一定会去打听的。我本想再等些日子的,现下已然等不了啦,师兄今日晚间能问一问杨师姐么?我这一去,就想一举数得的。”
二人计议已定,何三思走开,韩一鸣依旧坐在原地,看着那边苦练御剑术的青竹标,心里却暗自盘算。伤既已好,韩一鸣在此地就呆不住了。并且来到宁海派,为的也是知晓平波为何囚禁杨四妹。现下看到了宁海派,见到了杨四妹的居所,又窥探了平波秘室里的情状,越发呆不住了。呆在此间,是没什么结果的,平波花了那么多心思一举摧毁灵山,夺了如莘,必定会有后手。韩一鸣也借一叶知秋看过,如莘身上,并没有平波的符咒。平波似是养着如莘,迟早会有所作为,汪靖波的起死回生,想必就是平波拿来试手的结果。
想到这里,韩一鸣越发想知晓起死回生到底是什么法术了,还有何三思所说的回魂术。想到这里,猛然想起一个人来:罗姑。罗姑本就是阴阳两界走行的人,这两个问题,罗姑必定能答得清楚。若是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罗姑!
这日晚间,何三思早早就进杨四妹的屋子去了。韩一鸣知晓他是借助一叶知秋与杨四妹私下说话去了,只在屋里等候。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夜晚。直到月亮过了中天,才听到那边门“吱”的响了一声,韩一鸣屋里点着松枝,特意的没关门,就是等他出来。果然片刻之后,何三思的声音已在门外响起:“师弟,这么晚还没歇息,是在等我吗?”韩一鸣道:“是,师兄请进。我现下伤好了,是呆不住的,想早早自师兄处得到消息,好知晓下一步该怎么做。”何三思走进屋来,在一边坐下,脸色沉郁,韩一鸣也不多问,只是等他开口。过得一阵,何三思道:“师弟,唉,不成,我想说话,却说不了。我能看到师姐所见,却不能开口。”韩一鸣微有些意外,但想到那个法阵何等厉害,平波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会没有防范?便道:“师兄,那个法阵何等厉害,这些防备的招数,想来平波也想得很周全。若不是一叶知秋,只怕连杨师姐也不能透出消息来,因此这事就不要强求了。”
何三思叹道:“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不知晓平波有这样的厉害有这样的心机。师弟,那眼下咱们如何是好?”韩一鸣道:“师兄,那你就只有等了。不过,师兄可以等,而我却不能等。我须得要回去,我有了打算了。”何三思道:“我等?”韩一鸣道:“师兄就只能等,什么时候自杨师姐处得到消息了,就告诉我。我不求事事能够抢在平波之前。只要紧要关头,或是要紧物事,我先于平波下手,就足够了。”何三思若有所悟,想了片刻,道:“好。我师姐的一叶知秋,也不是日日能通的。这是她的护符,我也不知为何会是这样。但我想,或许是一叶知秋分成了两半的缘故。那我便耐心探听师姐那边的消息。只不过,师弟,你一个人走,平波知晓了,又会来与你为难的,到时你一个人,要不这样,我还是跟你同去。救我师姐,我也该出份力,不是么?”
韩一鸣微微摇头:“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是真不想让师兄去的,我也要先告诉师兄,我并不怕平波,我伤好之后,练成了灵盾,他的百刺穿心,再打不死我了。我从前便不怕他,如今更不怕他了。我不让师兄陪我去,是有缘故的。平波当时是被我灵山的灵兽夔尊惊走的。灵兽面前,他不敢多呆的。夔尊的厉害,我是亲眼所见,青龙座下两条金龙一条白龙与夔尊争斗,都占不了上风,夔尊还食了一条金龙,与青龙争斗,也是不分胜负。因此,夔尊的厉害,平波知晓得很清楚,他不敢与夔尊为敌的。若不是夔尊,平波是不会放过你我的,我们能等待时机穿到贵派,他也一定能。平波的修行,咱们看到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因此之前我们都轻敌了。我就怕他真来寻贵派的不是,只有尊师在,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平波若是先来抓了尊师,再去威逼杨师姐,许多杨师姐本不愿意为之的事情,只怕都不得不为之了。”
九八八、藏
提起夔尊,何三思十分敬畏:“师弟,青龙可是东方之主。夔尊能与东方之主打成平手,那也是顶天立地的神兽了。难怪平波见了就跑,再不跑,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师弟,虽说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但你这样一说,我也担心我师父的安危了。我师父的修行,就是长寿,平波真来了,我师父真不会是他的对手。虽说我也不会是平波的对手,但我有法子将我师父藏起来。就如同藏你的弟子一般,令平波找不到。我也能将自己藏得他找不到!那师弟,就如你所说,我不去。只是救我师姐的事,还要请师弟多多援手。”韩一鸣道:“师兄,我之前已然说过,杨师姐是因了救我,才被平波发现抓住的。因此救师姐一事,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我深信,我若真的将平波的如意算盘打乱,那么离救出杨师姐,也就不远了。师兄也要助我,若是得知了平波有什么非要不可的要紧事物,一定告知于我。我怎么也会抢在他的前面,扰乱他的如意算盘。”
何三思一力邀请韩一鸣同来,本就是为了救他师姐,但一直未与韩一鸣说明白。这时听韩一鸣要独自离去,想着自己独力救同门,实在是没什么胜算,因此心中是有些不情愿的。但以韩一鸣之能,也不是他能约束的,因此他自有自己的盘算。韩一鸣一下明白说出要将救杨四姐之事担当起来,他反倒略有些不好意思了:“师弟,也不能这样说。就是没有师姐出手相救,平波日后一样会找到我师姐,对我师姐下手。毕竟养蛊是这地方才有的事,别地方,是没有养蛊一说的。平波只要到这边来打听打听,找到我师姐,就是举手之劳了。因此,师弟肯出手相助,我们都感激不尽。师弟也放心,只要我得知任何有关平波的事,我就立即告知师弟。只是师弟,你这一去,你徒弟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你那弟子,绝不省事,有这样的热闹,他不赶着去,才怪了。但你师父的灵骨,还有那位人事不知的同道,松风,是罢?他也要去么?”韩一鸣道:“我徒弟呢,本就该跟去的,一来便于我在途中教导他。让他边走边学,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我也是边走边学的,从前如此,将来也如此。我师父的灵骨,是跟定我的,这是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定了的。至于松风,我真不知该怎么样才好,我走之时,他未必跟着我,但之后,他必定会跟上来。并且,我也不知他是如何避开那许多危险的。估计,我这一走,他也会跟在我身后的。这个就只能由他了。我们说什么,他也听不懂,我们做什么,他也不明白。只能听之任之。师兄也不必担心,他轻易就能到贵派来,并且是在我们之前来到,越过南坎视若等闲,不必咱们指路,他的厉害,不言而喻了。既不能左右,便听任他罢。他若还在,就烦请师兄照拂,他若不见了,师兄也不必担心。”
二人说了这些,何三思见他意已决,也不阻拦,道:“那,师弟一路小心。只是我过后寻找师弟,难免会有些麻烦。”韩一鸣微微一笑:“不会,师兄要找我,只怕消息会多得不得了。我既已决意去抢在平波之前,怎会声息全无?到时师凶想要找我,轻而易举。”何三思一想也对,便道:“那师弟只管去,小心些便好。若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修行简单,也没甚本事,但还是能帮得上手的。”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是,我记住了。”
次日一早,韩一鸣叫了青竹标,与无辛、何三思道了别,告辞而去。进南坎须等侍时机,离开却是极简单,此时青竹标已学会了御剑术,虽说使得不够纯熟,但他胆大,加之初初学会,正是心痒难耐之际,一听有了新会招术可以使上的时机,自然是踊跃向前的。与韩一鸣一起,御剑而去。韩一鸣因他是新学会的御剑术,特意慢了些。一路之上,青竹标兴奋之极,倒也稳妥,直到落下地面,还有些意犹未尽。
灵山同门相互寻找本就不难,韩一鸣先找准了沈若复所在,落下地来,离沈若得所在之处也就不远了。此处乃是一个小小山村,也就二十来户人家,韩一鸣四处一望,已看见村边一座茅屋有灵光,便向那边走去。
这座茅屋极小,韩一鸣一眼看去,已将四围都看了个清楚明白。这茅屋之外,有一小小院落,茅屋半旧,并无甚异样之处。但走得近了,灵光越来越盛,走到院门前,韩一鸣见院门未关,先伸手拍了拍院门上的门环。
茅屋门开了,一个农人走了出来,远远对着他们看了一眼,赶上前来,拉开院门:“师弟,你来了!”这农人大约三十岁模样,衣裳头发连脸上都显得脏灰,但声音却是沈若复的。韩一鸣微笑:“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沈若复愣了一愣,四处一看,道:“先进来再说。”韩一鸣见他谨慎,也四处看了一看,不见异样,这才进了院子,沈若复将他们引入屋中。一进屋子,才见那屋内十分宽敞,好几间宽敞的屋子,只是陈设简单。
沈若复道:“师弟,你总算来啦。来来,这边坐。”引着他们进了一间屋子。进到屋内,韩一鸣道:“师兄,你怎地是这副模样?”沈若复道:“说来话长了。这个咱们稍后慢慢细说。青竹标很有长进了。”青竹标抢上来对沈若复行礼:“沈师伯好。我学会御剑术了。”沈若复道:“好呀!学会这个,你的修行就入门了。你饿了吧?”青竹标笑道:“还是沈师伯知道弟子,一早就跟师父赶往这边来,什么都没吃,真是饿了。师父好似不饿一般,弟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沈若复取了一盘饼来,道:“你将就吃些罢,我这里吃的简陋。”青竹标接在手中,先拿起一块饼来,咬了一大口,忽然想起来,把那盘饼捧到韩一鸣面前:“师父也吃些。”韩一鸣道:“我不饿,你吃罢。”
九八九、神石
青竹标道:“师父,你都要成神人了!吃得那样少,并且不会饿。昨天我看师父也没吃什么。”韩一鸣愣了一愣:“你说什么?”青竹标早已塞了一块饼在口中,咽了半晌才道:“师父,你这两天吃的越来越少了。师父,你就真的不饿么?”韩一鸣果真不饿,沈若复对他上下打量了一阵,道:“师弟,你身上灵力比之前可是大不相同了,有什么神奇的际遇么?”韩一鸣道:“师兄,这个咱们过后再说。我前来请教嫂子一个问题,不知嫂子可在?”
沈若复道:“她出去了。不过晚些时间便会回来的,师弟先等一等。”韩一鸣道:“好。师兄,这里倒是个清静所在,师兄如何寻到的?”沈若复道:“清静所在?唉,你若知晓这里有什么,也不会说出这话来了。这里绝不是清静之地!”韩一鸣听他话里有话,便道:“师兄,怎么了?”沈若复道:“师弟,我也不瞒你。这里并不是清静所在,便是你来前二天,这里还打得死去活来呢!”韩一鸣道:“师兄说来听听。”沈若复道:“我这里,藏了一块神石。”韩一鸣奇道:“神石?”沈若复道:“是。我本也不知晓是块神石。我和罗姑与师兄弟们分手之后,便跟罗姑先去了一趟西南边。罗姑有些功课,需在西南方做。那是她的事,我也不懂,我也不问。只要没什么意外,我向来不多加询问。之后,有一天夜间,一个灵山童子来见我了。”
听到“童子”,韩一鸣抬头看了沈若复一眼,沈若复道:“师弟,怎么?你也是应该见过这位童子的。”韩一鸣道:“何止见过!”沈若复道:“师弟,你给我的那片蓝龙鳞,是他给你的么?”韩一鸣道:“他连这个都对你说了么?”沈若复道:“是!因我起先并不信他,他才对我说了这个。”韩一鸣道:“这童子,疑点甚多,很多地方,乃是我想不通的。但他的修为,必定是我灵山的,这也是我不能理解之处。”沈若复道:“我也同师弟一样的。之后,这童子告知我,一定要到此处来,此间会有块神石出现,这块神石师弟过后会用得上,但只要神石一出,各派皆会来争抢,因此,他请我先来此地守候。我听他所说,并无于灵山不利之处,便与罗姑同来了。来的时候,这块神石还未出现,这童子就在此间建了这间茅屋。他的确灵力高强,这茅屋内外设了几个结界,实则把这里变成了一个极大的结界。同道中人来过数次,还真能没闯进来过。”
韩一鸣道:“那童子的灵力,的确高得吓人。只是不能随心所欲的用,似乎要等时机。我听他说,他是被平波暗算,重伤未愈,才这样的。”沈若复道:“是么?这个我没听他说起。”韩一鸣道:“师兄,你从前果真没见过这童子么?”沈若复道:“师弟,我从前果真未见过这童子。听都不曾听说过,但,他的灵光,我再三看过,他的灵光果真是灵山的。也因了这个,我们守在了这里。”韩一鸣道:“师兄,你们真是辛苦了。”沈若复道:“那童子告诉我,师弟迟早来找我。我们守在这里,也不便以从前的面目示人,因此我们就装成这样。我于农活是一样也不会,装也装不像。好在,咱们并不惹事,也不惹人注目,因此一直没什么烦难。只是神石于二月前出现,之后,我们便没了安宁之日。”停了一停,又道:“他们倒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并且,我绝不出面。只要同道们来了,我与罗姑就不出去。师弟,还真不用讲,各门各派都来了,人人都想得到这块神石。”
韩一鸣道:“是怎么样的一块奇石?”沈若复道:“师弟,来,跟我来,你也看一看。”青竹标凑过来:“师伯也带我看上一看。”沈若复道:“来,来,你也来看一看。”将他们引到窗前,指着墙角的一块石头道:“就是这个。”韩一鸣对着石头看了两眼,看不出玄妙来,这石头只有两手合在一起那么大。静心再看,只见几道字符押在上面,石头本是灰白色,字符下面的石色却是墨一般黑。韩一鸣道:“这有什么玄妙,我就看不懂了。”青竹标道:“这不就是一块石头么?”
沈若复笑道:“看来你还没学会用心看。灵眼也未开。嗯,师弟,你教他看一看。”韩一鸣道:“他才学会了御剑术,我们便赶过来了。别的我还未来得及教他,师兄说的是,一会儿我教教他。这几道字符就将这块灵石压在了这里,没人动得了,着实了得。”沈若复微笑:“各派人虽来,却没人与我们为难,罗姑说,他们看不到咱们。那童子当时也说过,让我不要与各派冲突,只守着便是了,与此石有缘之人,自会来取,这个人不是我,也不是师兄师姐们,说不定就是师弟你!我一定得守好。因此,直至如今,我们也房间不让他们看到我们,也没出去与他们打过照面。”停了一停,道:“也说不定,他们根本没能看到我们。”
韩一鸣想了一想,道:“那今日晚间,他们还会来?”沈若复道:“应该会来,他们奇也就奇在这里,白天不来,晚间才来。按理说,要抢东西,哪里分白天晚上的?他们偏就是这样,一定是晚间才来。夜里哪怕打得不可开交,天边只要有了一丝曙光,或是听到鸡叫了,便走了。”这果真奇怪,韩一鸣道:“怎么会是这样?”沈若复道:“是呀,我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韩一鸣道:“师兄,那,你见了平波门人没?”沈若复冷笑:“哪里少得了他万虚观的能人?天天来的,换着来。我若不是那童子再三咛嘱,早就跳出去动手了!”韩一鸣道:“他也来抢?那更不能让他抢了去!他想要得到手的,我都会抢先拿到手!”
沈若复笑道:“师弟,这个他们应当拿不去。我也想拿这块灵石,可我手一伸过去,灵石便不见了,我守了这许久,一直是热闹非常,却没人真正能拿到手的。咱们看热闹就好了。这热闹可是难得一看。看到这许多人为争这么个石头子,乱成这样,也挺有意思。”韩一鸣道:“作壁上观?也好,那就看看。”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韩一鸣道:“师兄,我这回过来,乃是有一事,要请罗姑解我的疑惑。”将汪靖波起死回生一事说了一回。沈若复听了,思索良久,方道:“我不曾听到罗姑说过有关起死回生之类的事,你也知晓,她只指路、引路。她曾与我说过,她从不做逆天之事。师弟,起死回生,本就是逆天道的。不过她的修行,我也不甚明了,最好还是你亲自讲给她听。不过师弟,我之所想,与你之所想一般无二。她即便不会起死回生,但至少不似咱们一般,听到了全无头绪,全然不解。她应当知道些,毕竟也是阴阳两界行走的人,不会一无所知。”
九九零、起死
太阳未到中天,罗姑已回来。远远看去,她就是一个老妇,布衣布裙,行走迟缓,及至走入屋中,已变回罗姑寻常的样子。依旧是布衣葛裙,却面目姣好,十分年轻。一进屋来,看到韩一鸣与青竹标,略愣了一下,道:“师弟来了。”韩一鸣识得罗姑已久,但向来少言语,罗姑就是在灵山,也是避开他们的。这时先行问好,赶紧起身问好。想是罗兼顾入世时刻久了,不再似从前那般疏远。
沈若复将他们赶来的原故讲了,罗姑听了,眉头微微皱起,片刻之后才道:“这个一句两句也是说不清的。我先弄点吃的,让师弟和青竹标吃过饭,我也想一想,还有不明白的再问问师弟,才能说出个一二来。”她直接走进旁边一间屋子去了,沈若复道:“青竹标,你还不去帮忙?”青竹标一溜烟跑去相助了。这里韩一鸣才问沈若复道:“师兄,说起来,这么久了,别的师兄,师姐们,有没什么消息?”沈若复道:“没什么好消息,却也没什么坏消息。师弟,我与师兄师姐们虽分开了,没在一起,但彼此偶有联络,都还平安。只是,我们一直不知道你的消息。师弟,我倒是听说,你被平波所杀!并且,这是顾师兄、陆师兄传过来的,我着实担心,可我也不信。平波要真杀了你,或是抓到了你,同道之中,早就吵嚷开了。以平波的为人,一定会设个局,引得我们全都落入他的计算之中的。因他那边没动静,我也就没信。但担心是难免的,好在今日看到你了,我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我寻个机会,将你平安的消息,告知师兄师姐们,大家也好放下心来。”
吃过中饭,青竹标收了盘碗,罗姑坐下来,韩一鸣细细将汪靖波的事又说了一遍与她听。罗姑听完,沉吟不语,良久,才道:“这个起死回生,我也未曾见过。这是逆天行事,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细细想了一想,我师父曾与我说过,起死回生之后,这个人,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了。人死之后,前世都是烟云,对于前尘往事,都不在意了。入了轮回,就更不可能记得前事了。你可知汪靖波的年纪?”韩一鸣摇了摇头:“我那时是初入灵山,与汪靖波也只是一面,我也不好打听这些事,真不知道他的年纪。”罗姑微微点头转而问沈若复:“你知晓么?”沈若复想了一想,道:“平波门下没什么稀奇了不得的弟子,若是有,他门下必定嚷嚷得人尽皆知。按师弟所说,他是平波极为爱惜的弟子,那也算是个中翘楚了。寻常弟子怎能得平波青眼有加呢?听师弟这么一说,我断定,他也是百年以上的修为。于平波而言,他门下弟子良莠不齐,能在百年之内有所起色的,只怕平波都要欢喜得不得了啦,因此我认为,这汪靖波,修为该在百年以上。”
韩一鸣愣了一愣:“要这么久?”沈若复笑道:“师弟,你总是拿你的修行来跟别人的比。你是天赋灵力,与灵山有缘,才入了灵山的。平波收弟子,可不是这么收的。只是愿意投入他门下,他都收的。咱们灵山是修行靠个人,他门下何尝不是?各门各派都是这样的,百年之内,学不会各派驭使法宝法术的人,多得不可胜数,不能驭使自己的法宝,自然也不能长生。师弟,死于修行路上的弟子,可远远多于得道的弟子。这就是当时我为何要教导青竹标,因我看好他。他的灵光,只要点亮了,非同常人。青竹标学会了,之后就好办了,不是么?”青竹标满脸的开心,凑上来道:“师伯,你是说我有灵光么?我早就有灵光么?”沈若复笑道:“是。其实人人都有灵光,只是有的人点得亮,有的人点不亮。你的点得亮,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运气。你的灵光能在你死之前点亮,是你的福气。但到灵山来,那么快点亮了,却是你的运气。我不是说修行看各人么?各人是不一样的,你入别的派,未必能那么快点亮的。”青竹标本有些得意,听了这话,立刻老实了,说:“是。”
韩一鸣着实佩服沈若复,几句话之间,青竹标已经是起落了一番。拿捏青竹标,拿捏得极准。罗姑道:“万一这汪靖波也如青竹标一般,在平波手下,也是很快得道,有了灵力,不过二、三十岁年纪呢?”沈若复道:“年纪,有那么要紧么?”罗姑微微点头:“是的,年纪是极其要紧的。这样来说罢,人活百岁,岂有不死?生死乃是大关,凡人都逃不了这一关,修行厉害的人,已不是平常人,因此不受生死限制。各派修行或许不同,但就我所知的,人死之后,进入轮回,往生来世,就此开始下一世。下一世是什么,谁也不能事先得知。不过,修行之人,若是死了,来世,就说不定了。”沈若复问:“你的意思是,修行之人,没有来世?”
罗姑道:“也不尽然。修行本已逆天,在我看来,就是逆天的。有生有死,才是天道,不是么?修行之人,与常人不同,常人是往生来世的,修行之人寂灭之后,就灰飞烟灭了,因此,长生是修行的第一要务。那些不能长生之人,有魂魄入轮回。而寂灭,却是魂飞魄散,再也不会在这世间出现了。因此,修行是好还是不好,也不是一语能定论的。其实,来世是什么,很是飘渺。从前也有门派是专修来世的,现下已经没了。不论怎么修,入了轮回,一切化为乌有,世事已多变,未知之事更是何等渺茫,因此,专修来世的门派就没落了。说起这个来,我也知晓,有的大德高僧,是有转世之说的。这个也很明白,狂飙的转世,你们也见过。但这样的事毕竟少而又少,汪靖波没有这样的修为,只怕平波自己,也没这样的修为。他的弟子,就不要往这个转世上靠了。我看,你说的这个起死回生,不是好事。”
韩一鸣心道:“这还用说?”停了一停,却听罗姑道:“于我们不是好事,于平波也不是好事。若汪靖波年纪轻,又是善终,那么他的魂魄早就入了轮回,等待往生。平波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左右轮回。如何决定得了汪靖波再世呢?但按师弟所说,汪靖波是被吸干的灵力,连性命都吸走了,化为飞灰的,他不是善终,化为飞灰,他不止没有了来世,更没有了魂魄,灵力留不下来,平波是如何让他重生的呢?”韩一鸣听到这里,心里隐约有了个想法,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重生的这个人,未必是从前的汪靖波?”
九九一、抢
罗姑道:“这个真不好说。我虽不懂这个,但我知晓一点,轮回不能左右,不可逆转。就算是平波再有本事,要让这个弟子起死回生,也要有个药引子之类的物事,至少,这名弟子的灵力,他是必须有的。难不成,他早早把这弟子灵力封存了一些?”韩一鸣道:“有封存了的灵力,他就能让汪靖波起生回生么?”罗姑道:“这还真不好说,但没这汪靖波的灵力,起死回生的,绝不会是汪靖波。有灵力而寂灭的人多了,没见谁能起死回生的,你们的师长们,那样高的修为,不是也寂灭得干干净净了么?因此,这世间多的是孤魂野鬼,谁知道他那弟子是什么野鬼复生的?”
韩一鸣听罗姑这样一说,心里的担忧放下了一半,罗姑道:“反正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我是身在此间,只能猜测。若是能亲眼看上一看,或许会更明白些。”韩一鸣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法术叫回魂术呢?”罗姑微微点头:“回魂术有很多种,不知你说的是哪一种?”韩一鸣道:“与蛊术相关的,你听说过么?”罗姑迟疑了片刻,道:“这个,我只听说过一点。蛊术本来是借助虫蛇毒物而成的,这种法术总是在南边出现,因那边气候炎热,毒虫毒蛇毒藤毒草较多,当地人用这些毒物,养出蛊来,本是防病治病的,防身护己用的。那边人情彪悍,大多好勇斗狠,也就有人用蛊术掌控别人,这坏名声一旦传开了,人人害怕。因此,对于养蛊,大家便害怕了。蛊术是很神奇的,我从前听说,厉害的,是可以养住魂魄的。当然要借助许多物事,于自身也有碍。不过我于此道不通,这也只是听说罢了。”
她停了一停,道:“你,不会是招惹了别人,被人放了蛊吧?”一双眼睛对着韩一鸣上下打量。沈若复也跟着一起打量。韩一鸣摇头:“没有。我还好。有一件事,我从前未与你们说过。那是我才进灵山的时候,随二师伯下山,途中遇上一个从事此术的女子,她在平波与我为难的时刻,救过我。这事我当时便与二师伯说了,二师伯让我一忘皆空。我也一忘皆空了。但是后来,我再遇见这位女子,她把她的金蚕蛊扔给了我。”说到里,沈若复惊道:“平波抓到的,就是这个女子么?”韩一鸣道:“是。我当时记不得她了,是因二师伯不让我记得。就是我拿到金蚕蛊的那天晚上,我想起来了。但第二天有事,我没来得及与你们说。”
罗姑道:“那,她是不会帮平波的。养蛊之人,不会受制于人的。平波若是对她礼敬有加,或许她还会帮个一二,若是将她囚敬,那她绝不会帮他,就是出手,也是不得已。心不甘,情不愿,会有什么好结果?养蛊的人本来就是世外之人,绝不愿受人所制。你不必担心,她绝不会尽力去帮平波。”韩一鸣将何三思寻上门来,随何三思去了一趟海宁派的事说了一回,也将自己看到平波将如莘供在一个金盘之上,没说自己险些被平波杀了。沈若复道:“如莘身上,一定有平波想要的物事,他才会这样做。咱们怎么才能将如莘抢出来呢?”
韩一鸣道:“平波将如莘镇在他万虚观最大的法阵里,那个法阵我无意中进去过,搞不好是万虚观几代掌门的心血,现下我们应当进不去,也抢不出如莘来的,就算进去了,也是有去无回。因此,我想的是,只要是平波想要的物事,我就抢先拿到。这样平波没法在如莘身上施什么法术,我手上拿到的越多,平波越无奈。他想要,行呀,来找我。”沈若复道:“这倒也是个好法子,至少,他不能为所欲为。”说着,看了看外面那块石头。沈若复道:“师弟,你晚间就可以看到,平波门下弟子,一定会来的。这二个月来,他们哪天晚上没来?哪天没打几架?”韩一鸣笑道:“好,我也去抢。我一定要当着他们的面抢到手。”
因了晚间要看这场热闹,下午沈若复将韩一鸣、青竹标带到空屋内歇息。青竹标年轻,说睡便睡,到了屋里,往一床上一倒,已呼呼大睡。韩一鸣却不累,坐在屋内,仔细盘算。
下午,天色暗下来,罗姑已备了饭食,就放在窗下的桌边,沈若复笑道:“我们一直这样,天黑才吃饭,看着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咱们吃得也开心。”罗姑的手艺自不算好,但韩一鸣与青竹标去了宁海派,吃的都粗陋不堪,这时吃罗姑做的饭,真是美味,青竹标风卷残云般,转眼间已吞下去了两碗。韩一鸣近来不觉累饿,随意吃了一点,两眼看着窗外。一道寒光闪过,一个人已出现在院中。这人身形高大,一身灰袍,背上背着一柄长剑,卧蚕浓眉、鼻直口方,乃是尘溪山的大弟子刘晨星!
韩一鸣道:“怎么刘师兄也来了?元慧也想要这神石?”沈若复道:“怎么不想要?虽说我也不懂这神石到底是有个什么用途,但看他们打成这样,就知这神石是好东西了。这才第一个来,后面还有人呢,咱们瞧热闹罢。”刘晨星双手负在背后,对着神石打量了片刻,走到一旁盘膝坐下,不知为何,没有动手。韩一鸣忍不住道:“师兄,他不是第一个到的么?怎么没见他动手呀!这时要是拿了,还用得着后面打么?”沈若复道:“一直是这样。我猜着是不是那童子的符咒厉害,让他们看不明白这是什么?又或许是让这块神石时隐时现,因此他们不能一来便下手。除了这二个解释,再没别的。师弟,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抢?”
韩一鸣笑道:“现下是绝对不抢的,只有刘晨星刘师兄一人,我抢个什么劲儿呀!既然他们不能得手,我就多看看,人多了去抢,尤其当着平波门人的面抢到手,那才让平波头痛呢!”沈若复笑道:“那也是。反正热闹得很,师弟慢慢看。我最先看之时,要不是记挂着那童子说的只守不要动手,我也抢去了。着实热闹。这块神石还真是他们用尽了心力手段要抢的。哦,对了,我下午的时候已经告知师兄师姐们了,你安然无恙已到了我这里。平波真是狠毒,这谣言传出来,确实让我们心神大乱。不瞒师弟,几位师兄师姐已经想法子,要去与寻平波了。好在我是听说的,我一直跟他们讲,这是谣言,若真信了,后果不堪设想。饶是我这么说,我自己都有些沉不住气。只能说,平波的手段,果真是高的。”
九九二、因果
韩一鸣沉默片刻,才道:“师兄,这并不是谣言。平波果真差点得手。他或许是以为得手了,才广为传播的。”沈若复与罗姑都呆了,定定看着他,半晌,沈若复才道:“师弟!你,你说的是真的?”韩一鸣将南坎门前被平波打中一事说了,沈若复急道:“那,你当时怎么不叫我们?你只要一叫,我们天南海北也会赶过来,断不会让平波得手!”韩一鸣道:“师兄,你们不能来!我们都太小看平波的道行了!他将他最早在万法玄门修到的灵力,都封存起来了。他身上显现的,只是进入万虚观后的修为!因此我们看到的,都只是部分,也显得灵力不高。他对我下手之时,是将他封存的灵力都引出来了,又做了全在他灵力控制之中的回旋。因此,我才被他暗算个正着的。你们要是都在,后果是什么,你可想而知的。他的门人弟子,也不是吃素的!”说着,拿出徐子谓的宝剑来,放在桌上,道:“徐子谓师兄一直跟在我后面,与平波遇上了!被平波打得神形俱灭!”
灵山破灭之后,韩一鸣是第一次称徐子谓为师兄。沈若复也愣了一阵,道:“是的,尽管我们早没有当他还是灵山的师兄了,他还是灵山的师兄。唉!”韩一鸣道:“他是为了把我从平波的回旋当中放出去,用所有的灵力护我,我最后,都没能叫他一声师兄。”他心肠已刚硬了,说到这里,还是有些伤感,但片刻之后,又压下去。沈若复道:“师弟,你难受么?其实不要太难受了。徐师兄当日若是真跟着司马灵逸他们叛离师门,早就寂灭无形了。就因他临时的怯懦不忍,活了那么久。若是我,活着的这些日子,定是生不如死的。他也是条汉子,堂堂男儿,所想该当与我没什么差别。他就是等着找机会寂灭的,寂灭之后,一切皆空,再也没了这种折磨,反而是解脱。从前我们看不起他,如今,我还真认他是我的师兄了。”韩一鸣道:“活着的时候不认,寂灭之后,我们倒都认了他。这是何等的笑话!”
沈若复道:“这不是笑话!他背弃灵山,活着时,我们虽没为难他,但我们视而不见,从不看他,就是折磨,他是必定要承受的。有因便有果,背弃是恶因,我们的不认是恶果。没什么不对的。但他这样寂灭,却是灵山弟子该有的做法。因此,我再认他为我的师兄,尽管于他已没什么意义,他连来世都没有,按罗姑的说法,他没有来世。我却因此原谅他了,活着的时候,我不能原谅他。他死了,是为灵山死的,我承他的情,他也就是我的师兄了。”韩一鸣道:“是,师兄说的透彻。看的也透彻。他救不救我,并没什么要紧,他不救我,我也不会怪他。但他是因平波寂灭的,我便要为他报这个仇。”
两人才说到这里,几道寒光直扑到院心来,又有几人赶到了。这几个人身着黑袍,背上背着桃木剑。为首的一人满面笑容,另一人双眼有如铜铃般鼓出,正是平波门下的钱若华与宋出群!韩一鸣一见这二人,前尘往事都浮上眼来,牙齿紧紧咬住,怒气还是满身蹿动。沈若复看他异样,一把按住他:“师弟!不要轻动!那童子已告诫过我,这神石是有缘人才能得的。咱们不要动。”韩一鸣冷冷地道:“这有缘人要是平波,我可不会让他们拿走。打便打,谁还怕了谁不成?”沈若复道:“师弟!这有缘人要是平波,别说是你,我也忍不住。早就打了!还等到如今?那童子是咱们灵山的,你说,他那样高的灵力,总不至于让咱们来帮平波守候罢?万一那个有缘人是他自己呢?咱们是为他而守呢?等等看罢!”
钱若华四周一看,除却刘晨星之外,再没人了,便先笑道:“刘师兄,咱们又见面了。”刘晨星笑道:“钱师弟,咱们哪天不见面呢?这宝贝贵派掌门想要,我派掌门也想要呀。大家都是无宝不到,就不必多说了。师弟带着这许多人守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二天了,这宝贝灵光一闪即走,咱们都没拿到手,便是无主之物,谁也说不得谁。只是大家各自施展手段,谁拿到手了,便是谁的。”钱若华笑道:“师兄的修为,岂是咱们可以相比的,这许多天了,咱们也没胜过师兄一招半式的,少不得要请师兄手下留情。”
刘晨星也笑道:“我这点微末伎俩算什么?师弟也太瞧得起我了。师弟带这许多同们来,必定是要得手而后快的,师弟们不对我下手,我已然要谢天谢地了,哪里轮得到我来手下留情?师弟就不要讲反话了。”韩一鸣一向都觉得刘晨星宽厚,听他这几句话,着实尖刻,不觉有些意外。那宋出群却是个粗人,火炮般的性子,一点即着,跳起来骂道:“姓刘的!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就是跟你过不去了!你待怎地?前几日若不是你拦住了老子,这宝贝早便到了老子手里了!哼!你今日再敢拦阻,定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刘晨星却不动气,笑道:“你怎地不说你在我背后使手段下杀招?你也不必与我客气。今日我照样拦你,本来我不与你为敌,是你先下手暗算我的。师弟这会儿心里不爽,过不去,要对我下手,我也等着你,你何时想来寻我的晦气,我悉听尊便。”
宋出群哪里经得住这一激,跳了起来,手一挥:“上!”却听钱若华伸手一拦,笑道:“谁也不许动!刘师兄玩笑话,大家不必当真。师兄,现下趁别人未到,咱们打个商量如何?”刘晨星面带微笑:“原来是玩笑话。我还当贵派真要想要我这条性命了。”宋出群犹骂道:“什么玩笑!谁与你玩笑!老子要与你动真格的!“钱若华将宋出群狠狠瞪了一眼:“你给我闭嘴!后面呆着去!”宋出群瞪着一双牛眼:“师兄!他……”钱若华喝道:“后面去!”宋出群不言语了,只将刘晨星狠狠瞪了一眼,走到后面去了。钱若华这才转过头来,对刘晨星笑道:“我这师弟,向来就是牛脾气。师兄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他那日出手,也是无意的,师兄若要怪,便来怪我好了,不要与他这样一个浑人计较。”
刘晨星面上一丝不动,依旧挂着微笑:“钱师弟,你都这样讲了,我就不与他计较罢?”钱若华笑道:“师兄大度,多谢师兄。我这里有个计较,早想与师兄说一说了,一直不得其便。师兄,咱们不一定要为敌罢。这宝贝难以得手,一来是人多,二来这宝贝太活,咱们难以捉住。要不这样,咱们二派联手,师兄的修为自然比我们都高,我们胜在人多,我说在这里,只要咱们不相互敌对,我们拿到了宝贝,自然也算师兄的一份。师兄拿到了,也分一份给我们如何?”
九九三、计较
韩一鸣这时已冷静下来,对沈若复道:“平波门下当真狡猾!钱若华若是拿到了宝贝,会分给元慧,那才怪了!”沈若复道:“你当刘晨星是好相与的?他也不会信这个。这么说,不过是暂不动手罢了。真要动手,谁会把这个话当真?只怕说这话的钱若华自己都不相信他自己。”韩一鸣道:“我倒真想看看,他们打起来会是什么样?”沈若复道:“打过了。刘晨星的修为比他们是要高些的。但或许是元慧有嘱咐,也或许刘晨星心胸开阔,打出个高下来,见好就收了。倒是这宋出群,一昧缠着狠打,要是我被他这么缠着打,早就上火了,谁还管让不让他呀!”韩一鸣道:“刘晨星师兄之前还专门给我讲过灵山与平波之前的恩怨。对他我有些看不清。”
沈若复道:“没什么看不清的。师弟,你这样来看,我们于他无害。他于我们也没什么害。他讲点什么给你听,只要没有挑拨是非,那便听着。平波于他,也没什么害,只有抢东西的时候,彼此不相让罢了。元慧那样聪明,绝不会让刘师兄得罪哪一派,说白了,只要有利,元慧都会与你联手。无利么,他不来睬你,也不会害你,就当你不存在。掌门如此,刘师兄又能有什么与他不同之处呢?他讲了咱们灵山的前事与你听,可不止是要你明白为什么我们与平波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同时也是向你示好,告诉你,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论他讲的对或不对,听一听,总是无害的。”韩一鸣道:“是,他讲他的,我听我的。”
忽然院心一亮,又有二人出现在院心。这二人身背宝剑,身形健壮,十分面熟,显然是见过的。韩一鸣想了又想,却是想不起来这二人到底是谁。却听沈若复在旁边道:“师兄,这二人你该是认得的。从前陈如风前辈的弟子,左边那个有长须的叫王青峰,右边这个乃是周绍武。”韩一鸣恍然大悟:“原来是陈前辈的弟子,怪不得我总觉得面熟。”沈若复道:“你想不起别人,也没什么。想不起他们来,却是有些不该,陈如风前辈寂灭后,咱们还在他们派中与他们说过不少话的。不是么?师弟,这二个人你也要小心,他们的修为也不错的,这些天来,我看他们打架,都是狠辣的手段。想来陈前辈寂灭后,他们也是心有怨恨的。并且,他们并不相信咱们。”
韩一鸣知晓沈若复这是提醒自己小心,道:“师兄说的,我记着了。”那王青峰落下地来,四周看了一看,道:“哦,咱们来晚了。”周绍武道:“不晚。想来宝贝今天还没出现。要是出现了,这里还有人么?”他们并不与别人招呼,钱若华与刘晨星也不与他们招呼,二人各自寻了一个地方坐下来。钱若华看了看周、王二人,却不出声,一边坐着去了。周绍武与王青峰却看也不看他们,径自走到一边坐下。
沈若复道:“他们疑心陈如风前辈寂灭,与师弟有关。因不能证实,现下不是他们派中之人,都有着几分不信。”韩一鸣默然不语,陈如风寂灭的太过蹊跷,他清楚那一夜,青霜宝剑刺骨的寒冷,不敢说那是梦了。没有什么梦能让他身临其境,并且真实得如自己亲身潜入陈如风派中、亲手杀了陈如风。虽然陈如风的弟子不能说是灵山下的手,但韩一鸣也不敢说不是自己下的手。没有看见这二人,他几乎已经忘记了陈如风一事,看见这二人,这过不去的坎又翻上来了。刘晨星对二人道:“周师兄,王师兄,你们也来了。”
二人淡淡的应了一声,颇有刘晨星打扰了他们清静的意味,好在刘晨星不以为意,招呼过了,便不出声了。二人坐在另一边,十分警惕,眼睛四周看个不住。沈若复是知晓韩一鸣心中所想的,淡淡地道:“他们也想拿到这块神石,接连着来了好几天了。只是我奇怪,他们真的看得分明这是什么吗?师弟,你今日晚间就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了,看个热闹便好。”韩一鸣道:“那可不成!我是要将此物抢到手的。师兄,我已想好了,他们要把前辈寂灭算在我头上,那也由得他们。我没什么所谓,我险些死了,这时还能回来,真是赚了一条命。他们要赖上我,就赖罢,我不计较,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他们师父这事,我很是说不明白。师兄你是明白我的。但我,却不太明白这事出来的时候,我自己是什么样的。”
他一句话说得沈若复愣了,定定看着他。韩一鸣道:“师兄,你不必意外,我是真的不知晓,那天晚上的我,着实是……”沈若复截着他道:“师弟,我是绝对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同门之中,想必是人人都是相信你的。你不必因说不清道不明就真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韩一鸣微微一笑:“师兄,我知你们相信,但我自己都不信。有的事,我真的说不清道不明。反正他们本已不信,那就让他们不信罢!”青竹标忽然在旁边道:“师父说是的。管他们信不信呢!让他们慢慢想去罢,师父也不必把他们放在心上。说实话,真是师父下的手,也杀就杀了,有本事他们上来报仇。没本事,就缩到一边去,男子汉么,总要有点汉子气,要么来打,要么别提。”
居然轮到青竹标来安慰自己了,韩一鸣看了他一眼,本想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安慰我了!”却见青竹标眼光闪动,十分狡黠。想起当时收他为徒时,丁五说青竹标给他们带来好处,当时不知好处为何,这时却百感丛生,这弟子自己向来不看好,却是这不看好的弟子,想得十分透彻。沈若复笑道:“你倒想得开!真是大有长进。”
青竹标被师伯一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顺嘴胡说:“师伯也觉得我说的没错吧?他们既然不敢来向师父寻仇,那就忍着,忍不住也得忍着。要是来寻仇呢,打就打,谁怕谁呀!我师父的修行,怕过谁呀!打他们还不跟玩儿似的!对吧!师父,你可得好好教教我!我学会了,也好帮你呀!他们是弟子辈的来欺负师父,师父不好与他们计较,让我学会了,去跟他们计较呀!到时看谁的辈份小!难不成小的就是对的?那我才是对的!他们都得让着我!”
一零四二、是因?
韩一鸣道:“师兄,星辰应当是在你之前上灵山的罢?”沈若复沉吟片刻道:“师弟,他是在我之前上灵山的。但我也说不清他是怎么样的,看他的修为,算得上灵山最出色的弟子了。唉!他来得突然,我没来得及问问师兄师姐。”韩一鸣道:“不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灵山弟子。就算是如莘,我也认为她是灵山弟子。”沈若复道:“不是灵山弟子,也不会被平波追杀。”韩一鸣道:“星辰曾对我言道,过了到昨日子时,就万事大吉了。可他又放平波走了,我着实有些想不通。”
沈若复道:“师弟,星辰的万事大吉,或许说的不是杀平波。”韩一鸣道:“我之前以为是,现下也认为不是了。难道是他力不逮,不能得手,因此放平波走了?他当时对我言说之时,我很是开心。但是过后却觉得若是我假手他人报了这个仇,我也不会心底安宁的,即使是星辰报了这个仇,我心里也不安宁。我痛恨平波,不是一日两日了。非为我个人私怨,实在是深仇大恨,穷我一生,我都会记得他毁了灵山,害了师长。就算有朝一日,我生死关头他救了我,依旧不能抵消这个怨恨,我依旧要找他报仇的。当然到如今我的仇恨已不再在面上出现,我看到他不会咬牙切齿,但我心中,始终是牢牢记着这一笔笔仇恨的。
终有一天,我要与他好好算算这笔账。但我之所欲,不能强加于人,即便他与平波也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将平波结果了,我的仇恨也不会消减半分。只有我自己动手,才能让自己心内好过些。师弟,我是否太固执了?”
沈若复道:“没有!师弟,你所说的,正是我想的!星辰的灵力虽高,但平波,一定得败在自己手里,咱们心里才过得去。不是咱们拿星辰当外人,他能让平波忌惮到这一步,是他的本事,但灵山是毁在咱们眼前的,若不是自己亲自打败平波,心里怎么过得去!”韩一鸣道:“着实是这样。我后来全然明白师尊们为何总是对这恶道人百般忍让了!他与师太是同门故旧,师尊们总要顾着点师太的面子。只不过,到了我这里,我才不管这面子。我是灵山第三代弟子,对他不恭便不恭了罢,我识得他的时候,师太也早寂灭了,我没见过师太的面,因此这个情面,我全然没必要放在心上!我更不在乎别人怎样看我,随得他们去,这个仇,我是报定了!”沈若复道:“越是故旧,越下得了手,平波到底是有多恨师祖呀!”
韩一鸣道:“平波与咱们师祖,的确是恩怨颇多。就我所知的,就已是千丝万缕。我可万万没想到咱们和他还有这样割都割不断的关联。师兄,咱们与梵山派,也有关联。咱们的师祖,就与江鱼子前辈是师兄弟。”沈若复大是意外,看了他半晌道:“师弟,你知晓的着实多。这你又是听谁说的?”韩一鸣道:“这个,是明晰师兄告诉我的。明晰师兄说的乃是实话。”沈若复“哦”了一声,道:“说起来是让人惊异,但一想,却也没什么意外的。师祖也是得道高人,也曾有人指点过,因此是从别派出来的,也没什么不对。”韩一鸣道:“从前我以为我们与平波的梁子,乃是因师祖出色的修为而起。如今,我却不是这样看了。他恨师祖乃是因师祖与师太成亲,师太的父亲,是万法玄门的陈掌门。陈掌门在从前是很看好平波的,若无意外,万法玄门一定是传给平波的。后来遇上师祖,陈掌门更加看好师祖,因此曾谈过将万法玄门传给师祖,师祖婉拒了。”
沈若复道:“这万法玄门早就不存在了罢?我猜万法玄门的消失,与师祖有关。”韩一鸣道:“是!我听刘晨星师兄说过,咱们的师太,灵性非凡,若说万法玄门最有资格担当掌门的,不是平波,而是咱们师太。但不知为何,师太不愿接这个掌门。”沈若复道:“这也不奇怪。灵性太高,对许多事物就会看得太淡,掌门在师太眼里,或许什么都不是。”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没错。后来师太与师祖喜结连理,平波就承袭了万法玄门的掌门。”沈若复道:“若是这样,平波倾心咱们师太,倒也属常理。这人嫉妒心到了这一步,就没什么意思了,看不穿,也不算得道。”
韩一鸣道:“说到这里,我也要说一句,刘晨星师兄与我说了这许多,我一个字也没去验证过。就目前这样看,这些事都不好去追究了。师兄听听就过了。之后的,倒要去仔细探查了。师太过世,与平波有关。师太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在万法玄门,在一次道魔与正道大战中寂灭了。据说,当时咱们的师祖,就在师太这位骨肉的前方,从此平波就恨上了师祖。与师祖多次不欢而散。平波也不止一次纠结了同门,与师祖过不去,最后一次师太知晓了,赶去相劝,结果在途中,撞上了一个被别的同道追得无路可逃的灵兽,师太因此寂灭了。”沈若复叹道:“好了,这下更是怨上结怨了。平波的心胸狭窄,绝不会以为这事与他有关,只会认为这事与师祖有关,若没师祖,师太哪儿会寂灭呢,对不?若没师祖,他也就没这仇恨了,对吧!真是开了眼界了,居然还看到这么一个旷世情种!我也不知说什么好!嗯,你说这事要找时机确证是么?”韩一鸣道:“是!咱们必须先知晓师太去世的前因后果。这些事,我是听刘晨星师兄说的,虽说他是专门来说给我的听的,但我总觉得不能全信。也或许就是因为师太去世了,师祖才离开了灵山。平波找不到师祖,自然来为难我们了。”
沈若复道:“师弟的想法也对。虽说刘晨星师兄与平波不是一路的,但他与元慧乃是一路的。对元慧,我是极为防备的。这人心思太多,也深。要极为小心才是,只怕有的话,要反过来听呢。师弟,后面这事可以确实认知,找一个人就行。”韩一鸣道:“师兄,你的意思是明晰?”沈若复道:“是的。咱们找个机会去问一问明晰师兄,听听明晰师兄的说法。”韩一鸣道:“好!后来的事,我大致就知晓了,万法玄门那时已传给了平波,那前任掌门自然是寂灭了。师太的弟弟寂灭了,师太也寂灭了,平波不必再顾忌颜面,就纠结了他派中的弟子,来与师祖过不去。”沈若复道:“师祖又让他为所欲为了?”
一零五二、待旦(下)
沈若复笑道:“是!我想师兄师姐们,只怕也不能安歇。再者,最不能安歇的,就是平波了!灵山重现世间,在此立足,他怎能不气!我只要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扬眉吐气得很。师父那荣宠不惊的淡泊,我此生是不会去学了,压抑心性的事,我绝不做。我想师父一定不会怪我,我不认为宁静淡泊就是好事。我倒认为随心而为,率性而为,以直报直,才是真修为。”
他看了看四周,道:“师弟,反正你也睡不着了,咱们就闲聊罢。”韩一鸣道:“我是绝不能睡着的。今日我心里如沸如煮,远比当日得知我成为灵山掌门,更加激动。那时我没什么见识,当上灵山掌门,我只觉手足无措。我真佩服丁师兄,能那样的稳如泰山。现下我激动,是因我才明白,灵山掌门,就是要让灵山这么传承下去。看着平波使尽手段,而灵山如今又重新立足,我怎能不激动。”
沈若复道:“对了,师弟,我们这回广发结缘贴,可不止发给了有门派的同道,还有许多散修的同道,我们也发了。”韩一鸣:“哦!”了一声,沈若复道:“发的时候,师兄师姐们没跟你说。”韩一鸣道:“这也没什么。”沈若复道:“我们私下里谈过,灵山如今弟子太少,应当广开门路才是。本来各个门派,一是为了弟子们能有个安身之地,二就是为了让本派的法术不外传。咱们这个时刻,说不上外传不外传。灵山的法术,人人可学,但要灵山弟子才能领悟得了。因此,同道可以入灵山,但是是否真的能成为灵山弟子,则是另一回事。但有些时候,他们能有灵山这个名头挂着,也就满意了。从前灵山收徒太严,如今收些不紧要,于灵山没什么害的弟子,未尝不可。”韩一鸣心知他说的没错,点头道:“师兄所说不错,就按师兄的意思办。”沈若复道:“我们就是知晓师弟不是固执到底的,因此,我们先就散了些散贴子出去。有缘的同道,会接到这些贴子,也会于明天来到。师弟到时看着办,看得顺眼的,就收下来,看不顺眼了,就不收。”
韩一鸣微微一笑:“看得顺眼与否,并不紧要了。青竹标我也看不顺眼,但他着实是灵山弟子,掌门秘书上有他的名字。但是虞卫佑那样的,就不要入灵山了。”沈若复笑道:“师弟,你是灵山掌门,你看着办。师兄师姐们,是绝对相信你的。”韩一鸣道:“师兄,我问你个事,你有没有嫂子的消息?”沈若复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她会找我,她说得很明白,若是有事,她一定会找我。让我按捺住性子。不过,师弟,你不必担心,平波应该没在她身上下手。我们既为夫妇,自然是心心相通的。平波若是真的对她下毒手,或是用什么法子折磨她,我是一定会知晓的。依我看,平波是一定不会对她下手的!平波来这一趟,提都没提过她,也没她出来威胁我们。可见她着实做到她说的,平波不敢对她怎样,不敢拿她来威胁我,也不敢拿我去威胁她。他必定有求于罗姑。”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没错,只是嫂子也是我们灵山的,我怎能不担心?”沈若复道:“师弟,果真是没什么事的。平波若是胆敢为难她,我是第一个知晓的。我修为不济,但灵山可不止只有我一人。”听他这么说,韩一鸣略略放下了心。两人随意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一直看着窗棂发白,天边微曙。
日出东方,窗外浓雾弥漫开来,深深浅浅的紫色点缀在浓雾中,越发如梦似幻。那边屋门一响,韩一鸣探头一看,两位师姐走了出来。彭师姐与谭师姐穿着素衣,全身上下,就只一色,头发如从前一般挽在头顶,洁净素雅,晨风将她们的衣裳轻轻拂动,韩一鸣瞬间觉得仿佛还是从前在灵山。沈若复道:“师姐们果真是修为深湛,经历如许,看上去,还是一尘不变,还如从前一般。”韩一鸣道:“师兄,我们也把衣服换了罢。二位师姐做衣裳的功夫,也与从前刘师姐一样。”
韩一鸣拿起昨日晚间师姐送来的衣裳轻轻抖开,轻轻掸了掸,仔细穿上。他的衣裳一如从前做弟子时的衣裳,没什么花巧,朴素如昔。沈若复也换了衣裳,二人走出屋来,洗漱干净。再出来,只见师兄们也起来了。
韩一鸣忽然看见花田之中,有一片光亮。定睛一看,没了。收回眼来,却又隐约看见。但定晴过去看,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到。静心而看,那里就是一片亮光,并没异样。这里是紫裳与灵芯灵佑之地,只是这个灵佑之地忽然有了光亮,到底是指的什么?忽然听沈若复的声音道:“咱们的碧玉竹种在哪儿好?”韩一鸣道:“我们的碧玉竹在么?”沈若复道:“怎会不在?碧玉竹只有我们寂灭时会消失,现下这碧玉竹就在你身上!”韩一鸣愣了一愣,先前有亮光之处,亮光闪动,他立时脱口而出:“就种那边,那边有亮光。”沈若复愣了一愣,道:“哪儿?师弟,你说哪儿?”韩一鸣伸手一指,那片亮光消失,那方依旧是花田,白雾之中,隐隐的紫色。
韩一鸣走近去,这里就是灵气护佑之地么?正想细看,掌心一痒,似乎有什么正从他掌心用力要钻出来。韩一鸣愣了一愣,抬起手来,果然见掌心肌肤涌动,一个尖角突了出来,片刻之后,掌心肌肤破开,一只碧莹莹的竹竿,一寸长短,自他掌心钻了出来。这只竹竿碧绿晶莹,隐隐透明,宝光流动,就如上好的碧玉雕成一般。这就是灵山掌门的印信!韩一鸣久不见这只印信,乍然看见,百感交集。
一零五四、投奔
元慧满脸堆笑:“师弟,灵山寻了个好地方呀!此地灵气流动,着实是修行的宝地。”韩一鸣道:“元慧掌门来了,多谢多谢。”元慧对他脸上看了片刻,惊道:“师弟,你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韩一鸣道:“这是中了平波道长的暗算。平波道长修为深湛,因此我解不了这个法术,只能任由它在我脸上吓人了。还请元慧掌门不要太意外才是。”元慧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又凑近来看了看,道:“师兄,你来看看,可有什么法子解了这个咒语,今日乃是灵山派的好日子,除却了这个法术,也算我们送了掌门一份薄礼。”
韩一鸣并不在意脸上这个若有若无的骷髅,他洗脸时,仔细看过,这个骷髅影子时有时无,在他脸上这些天了,他也没什么不适,因此也就不往心里去。刘晨星先与韩一鸣打了个招呼,挨近来看了看,道:“这个,我也没什么法子。解铃还须系铃人。”韩一鸣微微一笑:“师兄不必操心了,这个法术也不能将我怎么样,就让它留着罢。反正我也不在意。”说着,抬起头来看了沈若复一眼。
沈若复正在那边与明晰说话,他眼观六路,看见韩一鸣看过来,便叫了顾清泉来陪明晰说话,自己过来将元慧与刘晨星寒喧:“元慧掌门来了,刘师兄也来了。”他一出声,就十分热闹,把韩一鸣那若有若无的冷淡化解了开去。与元慧说了几句闲话,笑道:“请这边来,明晰师兄也来了,元慧掌门与明晰师兄真是我们灵山的好友,来得这样早。”他是瞎话张口就来,但偏偏这瞎话听在元慧耳中,却很是受用,元慧笑着,随他与明晰相见去了。
韩一鸣这里才停下来,又有人来了。韩一鸣抬头看了看太阳,已过了三竿。明亮的阳光洒下来,清晨的些微湿凉已没了,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十分舒服。两个人走近来,他仔细看了看,并不识得这二人。一人身形修长,面容清秀,穿的是一身绸衫,怎么看,也不像个修行之人。另一人一身麻衣,面容有些风霜之色,背上背着一柄长剑。二人一前一后走来,韩一鸣对这二人全然不识得,想起师兄说也发了散贴出去结缘,便也不多问,只站在当地。
二人走近来了,前面那个先就站住了脚,没有走近来,韩一鸣知他是被自己脸的骷髅吓着了,后面那人倒沉得住气些,走了近来,对他一拱手:“这位想必就是灵山掌门了。在下游龙子,前来拜会。”韩一鸣识得的同道,还没有叫这个名字的,见他坦荡,拱手还礼道:“在下正是灵山掌门,多谢同道前来,先请喝杯茶罢。”
韩一鸣打量了他几眼,身形挺直,背上背的剑也平平无奇,一身青衣,六耳麻鞋,倒也利落。那一身绸衫的,比这游龙子看上去年轻些,面目清秀,一双眼睛也是四处打量,转回头来,见韩一鸣看着他,才拱了拱手道:“这位是灵山掌门么?”韩一鸣道:“尊驾是哪一位?”这人笑道:“我是来投靠灵山派的,我也是一个修道之人,我的法名叫静心涤尘。不知灵山派可肯收录?”沈若复与韩一鸣说过要广开门路,招收同道中人进灵山。韩一鸣也认可了,虽说不是所有能上灵山的人都得以成为灵山弟子,但这人说话,也太直道,说到这个份上,韩一鸣就是不肯,又如何说得出来?
看他满脸堆笑,韩一鸣心一横,笑道:“道友既是来投我们灵山派的,那我是十分欢迎的。先请道友去喝杯茶罢。”哪知这话才说完,那游龙子也道:“原来是灵山派果真收弟子了?我也是前来投靠灵山派的。灵山掌门,我也能入灵山派么?”韩一鸣立时愣住了,来了一个已让他有些意外,哪知又来一个,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只要自己一答应了一个,那这二人可都是灵山弟子了。
还是沈若复来解围了,他看见两人将韩一鸣一围,便走上前来,道:“二位道友是前来恭贺我灵山的么?”游龙子笑道:“我接到灵山的结缘贴,贴上说灵山招收弟子,凡是收到结缘贴的,都能做灵山弟子。不知这可属实?如若这样,灵山会招收多少弟子呀?”沈若复笑道:“那自然是属实的!灵山广开门路,凡是有缘者皆能到灵山来。只是我们不抢别派的门人弟子,这样的结缘贴只发给散修的同道。这贴子发出之时,我们也不知晓是哪些散修的同道会接到,也不是所有的结缘贴都会被同道收到,因此前来灵山的同道不会太多。再者,灵山从前收弟子,是有许多讲究的。如今收弟子虽说不似从前那般要求诸多,但也是要请求缘法的。因此是不会有许多同道前来的。”
游龙子笑道:“极好极好!我向来只听说灵山的名头,我是散修,师父传我修习之法后,便飘然而去,我修了几十年,小有成效,我游走四方,无牵无挂,若是能到灵山精进修为,那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了。”沈若复微微一笑,道:“先请喝杯茶,我们这里还有许多同道前来道贺。前来加入灵山的同道,须得等今日礼成之后,我们才顾得上这事。”静心涤尘道:“好说好说!我们先四处看一看便是。灵山便是在此地修行么,当真是好地方呀!”两人对这里啧啧称赞,四处张望。
韩一鸣这边已迎来了陈如风的四名弟子,谭子超是陈如风弟子之首,先对韩一鸣抱拳施礼,才道:“韩掌门,我等前来道贺。”他语气平淡,韩一鸣与他们本来也不熟,除却陈如风寂灭的第二天打过交道外,就没甚来往。此时见了他们,心中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歉疚,于是道:“多谢诸位师兄。请师兄们先坐下喝茶。”四人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那边桌子去了。既便没有与他们有过交道,这样的神情,韩一鸣也知他们心中不满,来意不明了。韩一鸣也说不清自己没有杀陈如风,陈如风的弟子从来就不相信自己,到了这一步也没所谓他们信不信了,如今不是朋友便是仇敌。他们要将自己当成了仇敌,那便是仇敌罢。
一零五八、挑事
他叫上耿四清,对着在场人拱了拱手,告辞而去了。韩一鸣看元慧在沈若复的陪伴下四处走动,转过身来对着那边站着的静心涤尘与游龙子拱了拱手,道:“二位师兄请了。”二人见他出声了,都转过身来道:“灵山掌门请了!”韩一鸣道:“二位师兄接到我们的结缘贴,当真是与灵山有缘…”话还未说完,那游龙子已笑道:“有缘的话,掌门可愿收我们入灵山?”韩一鸣没料到他这样开门见山,但看他神情坦荡,也不是作伪,于是道:“游龙子师兄,灵山今不如昔,整个门派,也就这么几个人,二位师兄若是从前要入我灵山,还能沾灵山的光,如今,恐怕只有拖累二位师兄的。”
游龙子笑道:“韩掌门,你就不必说这话了。我们自然知晓如今的灵山是什么样,我要投入灵山,乃是因我早就向往灵山。奈何我没那个本事,也没什么机缘,因此一直不曾来到。如今灵山广结善缘,我就想来试一试。韩掌门说句话罢,肯还是不肯?”静心涤尘也道:“韩掌门这是肯收我们,还是不肯收?给句痛快话儿罢!”韩一鸣心一横,灵山已然如此,二人还前来入灵山,可见不是功利之辈,这样的同门,也算是脾气相投了,道:“灵山如今,二位师兄也看见了,承蒙二位师兄看得起,还来投靠我灵山,灵山既发了这个结缘贴,是一定言出必行的。二位师兄从此就是灵山的同门了。”
二人大喜,笑道:“韩掌门果然是言出必行!灵山果然言而有信,咱们虽是萍水相逢,但从此,咱们也算是同门了,还是灵山同门。”二人哈哈大笑,笑声响彻四方,将远远传来的宋出群的骂声压了下去。众人都向这边看来,静心涤尘笑道:“承蒙韩掌门不弃,我也成了灵山弟子。掌门,我们该行什么礼?我们的辈份该怎么排?”韩一鸣道:“眼下这里还有同道在,这些都是我们派中的私事,就不烦劳他们一同参与了。”游龙子与静心涤尘听了这话,越发高兴,道:“掌门说的是!不论如何,我们入门都是最晚的,见了同门,都是师兄师姐,咱们只管称呼师兄师姐便好了。”
忽然有个声音道:“你们入门最晚?那我又算什么?”韩一鸣听这声音远远传来,心知又有接到结缘贴的同道来了,便是这时,宋出群的声音骂道:“这邪魔外道还居然发扬壮大了?你眼睛瞎了?这灵山没什么好日子了,再过几日,连渣都不剩了,你也去填限?”那声音道:“你算老几?开口就挤兑灵山!灵山怎么样,都与你无关。”宋出群大骂:“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又算老几?”那声音冷笑:“我接到了灵山广结善缘的贴子,贴子上写只要我愿意,便可加入灵山,我赶来一看,还有真有同道加入了,我也加入。虽说韩掌门还未与我说话,但我已当我是灵山弟子了!我什么都不算,不过灵山未入门弟子罢了,但灵山未入门弟子,也是灵山弟子。我就是看你不惯,你待怎地?”
这人比静心涤尘和游龙子更加洒脱,已当自己是灵山弟子了。韩一鸣在这个当口,即使不愿收这人入门,也不会就那么拒绝,外面的宋出群已暴跳如雷:“真真是活见鬼了!这世间好好的修道不去修,一个个都邪魔入了七窍,要投入妖魔道!这灵山派当真是危害世间!我师父还真说对了,对于邪魔外道,半分也不能纵容。哼,看我先把你这小妖魔收了!”
那人冷笑:“小妖魔?姓宋的,你这是说的我么?平波门下都是这种信品雌黄的蠢货么?”一言未毕,外面已风声呼呼夹杂着平波门人的骂声,这人已和平波门人交上了手。这一下倒令结界当中的众人都十分意外,平波不会只派一个宋出群来,这一下打起来,这人就要吃亏。元慧走来道:“韩师弟,先打开结界,放他进来,他独身一人,吃亏是吃定了。”沈若复也道:“元慧掌门说的对,只是他们正打得不可开交,我们未必能只让他一人进来。平波道长的门人弟子也会跟着进来。”韩一鸣看了看师兄师弟,他们看似平静,实则戒备,便道:“请师兄放他进来。”冯玉藻道:“好。”开了结界。
结界一开,面前已是灵光纵横。他们就站在平波门人与那人当中。原来他们所处之地与平波门人所处之地就在一处,只是结界做得巧妙,这许多人虽站在一起,却各行其道,互不相扰。灵山众人一显现出来,就将平波门人都吓了一跳。宋出群满脸青肿,先吓了一跳,继而一双牛眼瞪得铜铃一般,喝道:“果然是邪魔外道,大家一起上呀!”韩一鸣看他脸上青肿,不由得看了看旁边那人,那人面目清秀,身姿挺拔,手持拂尘,一手掐着口诀,对宋出群道:“你这辈子就是没长进!也难怪了,只有平波才喜欢你这样的弟子!”宋出群大怒,骂道:“放屁!放屁!你们这些妖魔,看我先收了你这个妖魔!”
他手中的桃木剑一举,元慧已飘到他身边,将他的木剑按住了:“宋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呢?来来来,给我个面子,大家都退一步说话。”宋出群楞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可说的!跟这种邪魔外道!”沈若复四周一看,平波弟子来了七、八人,也着实不多,并且来的弟子都寻常普通,不见得是有高深修为的,心知这是平波派来闹事的。灵山在此落脚,平波不敢打上门来,但是闹事,却是要闹的,尤其是在灵山立足的正日子。元慧笑道:“宋师兄这是怎么说话呢?咱们是来道贺的,好歹今日也是灵山的要紧日子,给我个薄面罢!”宋出群满脸的不忿,瞅了元慧一眼,才转过身来对韩一鸣道:“姓韩的小子,你灵山到底还管不管你们的弟子了?”韩一鸣看了看那人,那人也看向他,沈若复已先出声道:“姓宋的,你这说的什么话!有话要讲,就讲清楚,别含血喷人!告诉你,灵山不吃这一套!”宋出群骂道:“我跟姓韩的小子说话,没你的事!滚一边去!”沈若复道:“韩师弟是我派掌门,你来找他说话,说得好听,我便让你说!说得难听,我们还可以不听!姓宋的,我也给你师父三分薄面,你要说话就好好说!你要是来挑事,我灵山可不怕你!就是你师父来了也不怕!你要是来骂人,那就恕不奉陪了,咱们回去罢!”
一零七零、血
童子神情戒备,两手藏在身后,摇头道:“不!”道人哄他:“你放心好啦,不痛的。”童子连连摇头:“你又想割我的手?你才收了我三个月,已经割了我五回了。今天又想割我吗?”道人笑道:“你说什么呢?师父也不是没事就割你的,今天你出点血,对咱们可是大有好处的。再说了,上回割了你一下,后来不是买了糖给你吃么?这回割了,明天给你买的糖比上回还要多。”童子听到糖,神情有些犹豫,眼珠转了转,道:“那,要比上回多很多。”道人笑道:“那是自然,来,听话,师父不止给你吃,还要买新衣服给你穿。还带你去逛大庙。对了,你不是说你想吃肉么?师父虽然不吃肉,但你是可以吃的。这回割了,师父也买给你吃。”童子咽了咽口水:“买鸡给我吃么?”道人笑道:“买。还买鹅给你吃,你没吃过鹅罢,香得不得了。等会儿割了,师父这里拿到神木了,卖个好价钱,你想吃什么都有了。”
童子又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来道:“好,那,你割。轻点儿。”道人笑道:“那是当然,你放心好啦,师父还要买肉给你吃的,不会割重的。”他声音有一丝忍不住的欢快,韩一鸣却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道人伸手拉住了童子的手腕,看了看,又掐指算了片刻,道:“嗯,还早,你先喝口水。你渴了罢。”说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个葫芦来,递给童子。童子摇了摇头:“我不渴。刚才走在路上,你给我喝过水的。”道人笑道:“是,我忘记了。那你饿了罢?”他自怀里摸出来一个荷叶小包,看上去是吃的。童子馋涎欲滴,两眼望着他手中点了点头。道人将小包递给童子:“来,你先吃。吃完了我们快快把神木砍了,好带你去买肉吃。”童子欢天喜地接过来,将荷叶翻开,里面有一块龙须糖,细细的糖丝和黄豆粉见风就酥碎。童子连忙就咬了一口,黄豆粉糊了半个脸,
吃得太急,呛咳起来。道人将手中的葫芦拔开塞子递给他道:“吃慢点儿,来,喝点水。”
童子接过葫芦来喝了一口,又忙不迭的去咬手中的糖,吃了几口,手中的荷叶滑落在地,身子也歪倒在地。韩一鸣大惊,只见道人拾起葫芦来,将葫芦口塞上,两眼冷淡,对童子看了一眼,道:“真是不识抬举!瞧得起你,才收你为徒,你倒不知好歹。也罢也罢,咱们之间本就注定没有师徒的缘份,若不是你可堪一用,我养你这些时候干嘛?”
说着,他一把抓着童子的腰间,将他提了起来,提着他走到一棵树旁边,将他的手拿起来看了看,拇指指甲在他手腕上一划,童子手腕上鲜血流出。
韩一鸣大是意外,听这道人的意思,他收这童子就是拿来用的,没想到他手这样快,这样就让童子流血了。想要出去救那童子,却是出不去,星辰的这个结界好似无限大,不论怎么样,自己都走不出去。眼看着道人将童子倒吊了起来,划开的手腕挂在了绳子上,童子的血顺着绳索流淌,道人又将他的身上腕划开几道,用绳头缠住他。韩一鸣不懂这是什么法子,也知道人是借童子的血来砍举天神木,看那绳子上鲜血流淌,童子脸色灰败,着实不忍,对星辰道:“你让我出去救他。”星辰嘟着小嘴,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想了一想,一双小手轻轻一拍,“啪”一声轻响,韩一鸣眼前一暗,他已出了结界,站在了举天神木当中。
夜风寒凉,一股腥甜气息扑鼻而来,韩一鸣喝道:“住手!你在做什么?”他手指一动,青霜宝剑也招在了手中,两眼紧盯着道人。道人一愣,回过头来,四周打量了一下,韩一鸣随着他的眼光一看,星辰并未出来,他依旧在结界中。也好,便于自己动手,便道:“你放开他!”道人对着韩一鸣打量,左手掐指片刻,道:“原来是灵山掌门到了!贫道久仰灵山掌门的大名,不意今日得见,幸会幸会。”他口中说话,手上却不停,又在童子身上一道口子,这时童子身上早已有了好几道口子,每一道都汩汩出血。韩一鸣道:“住手,你若不住手,我就要动手了。”
道人“唉”了一声,转过头来道:“灵山掌门,我砍了这棵树,咱们再说不迟。砍下来后,分你一半。我打不过你,可你也砍不了这棵树,这棵树只有两人能砍,其中一个就是我这童子。他是至刚纯阳体,天生的灵力,他的血可是利器。咱们先砍了树再说,你要坏了这事,你也砍不了这树,何不大家相互便宜,让我砍了,咱们见者有份,可好?
韩一鸣道:“你先放了他再说!”道人瞅了他一眼,道:“韩掌门,你也是来砍举天神木的罢?韩掌门灵力高强,但这举天神木么,这普天下间,只有我这童子能砍得动了。就是韩一鸣掌门出手,这神木也是砍不了的。韩掌门,在下说与你听,非是在下夸口。这神木在这世间只有二人砍得了,其中一人早已寂灭了,另一人么,就区区在下的弟子了。因此掌门有什么话,咱们过后再说,先将神木砍了是正经。”韩一鸣手中青霜剑伸出,一阵寒意四溢开来。道人道:“怎么,掌门的意思,难不成想要独吞神木?”韩一鸣也不与他多话,只道:“你放了这童子,咱们什么都好说。你要是不放,可就怪不得我了。”
道人手里不信,一根绳子在童子身缠了几下,手到之处,童子皮开肉绽,鲜血沁出。韩一鸣不曾料到这道人下手这样的快,口中说着话,手里都不停,眼看那绳子已大半染血,也不再与他啰嗦了。手中的青霜宝剑一抖,就向道人手上劈去。那道人见他动手,大惊失色,连忙收手,往后退了一步,陪笑道:“韩掌门,这是怎么个说法?咱们见者有份好不好?几千年难得的机遇,就算你看我不顺眼,咱们也过后再说,现下先将树砍了,才是真的。要不砍了树,随你拿,我只要一根小树枝就好?”
一二二二、报仇(中)
星辰依旧盘膝而坐,双手结了手印,白狮依旧在一边伏着。星辰道:“掌门,我这结界金龙白龙穿不透的。我将掌门的元神召了出来,就算是不敌金龙白龙,掌门的元神也是完整的。只是金龙白龙对小乖的伤害,掌门也会感同身受。”韩一鸣愣了片刻,道:“好。我不在意。”星辰道:“掌门,你的灵力我留在小乖体内了。”韩一鸣眼前一亮,星辰又做了一个结界,便是这时,韩一鸣已觉身上如被利刀割过一般,痛彻髓,痛得韩一鸣眼前一黑。
星辰指点轻闪,数朵白莲在四周亮起。韩一鸣眼前渐渐看得分明,只见四朵白莲有散着淡淡莹光,将自己围住。忽然韩一鸣心口剧痛,低头一看,一个伤口显现出来。星辰的声音道:“咦,你有这旧伤!”一朵白莲飘过来,停在他的伤口上。一点冰凉顺沁入心口,韩一鸣方觉痛得轻缓了些,舒了口气,抬起头来向外望去。
这一望才大吃一惊,结界之外已是另天翻地覆。地面与地上的那口井早就没了踪影,只有小乖与一金一白二龙缠斗,小乖身形巨大,身上居然有着一层水晶般的鳞片,闪烁着明亮光泽。金龙白龙反而身形比他小些,身上的光泽也不与小乖相似。看了片刻,韩一鸣才发现小乖身上的光泽居然如烟霞一般变幻,时而白时而黄还有着冷冽的浅蓝。
此时结界外已是风雨雷电交加,金龙与白龙动一动,都带着霹雳闪电。韩一鸣虽在结界当中,但那雷电响起时,他也觉得自己身上阵阵辣辣作痛,说不出来的痛,痛得难以克当,甚而痛得眼前阵阵昏黑。但他却清清楚楚的知晓小乖的每一个动作,与金龙白龙之间的每一下搏斗。金龙白龙的霹雳炸响让韩一鸣头发倒竖,但龙爪一挥,韩一鸣就痛得混身一抽。可他却能感觉小乖动作灵活,闪得过它们的龙爪。
忽然听星辰的声音道:“掌门要凝神,不要管小乖遭遇了什么,进入无我。”韩一鸣急道:“我怎么能不知他怎样了?我要看着他!”星辰道:“掌门,你的灵力在小乖体内,你若不是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你不能进入无我,你的灵力便帮不上小乖。它就必输无疑。”韩一鸣急道:“你不能帮它么?”星辰叹道:“我不能。”韩一鸣急道:“可你上回?”
星辰道:“上回与这回不同,这是他的生死关,须得他自己闯。闯得过去,万事大吉灵力提升,但若是闯不过去,必定是神形俱散的。掌门最不该就是着急,此时有何可急?事已至此,除了死拼,急死也无用。这一日迟早要到来,能拖到如今已是小乖的好运道了,掌门与其担心,不如将灵力借它一用,因掌门的灵力可以助他一臂之力。”韩一鸣不再说话,星辰为了小乖屠龙已不是一回了,这次不出手必有他的缘故。定了定神道:“那我如何进入无我?”星辰道:“掌门凝神,你凝神后我就封你的五音,断了你的视觉,你的肉身已被我收藏,元神也到了我手中,此时你唯一能用的便是灵力,你要与小乖一同对敌,就是静下心来万万不要再想小乖,静心宁神,只有你心神收束,我才能断你的音视。之后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只要你能做到这步,小乖就能用你的灵力了。只是过后,你也是重伤。”韩一鸣道:“好,只要能帮上小乖便好。”定下心来,不再去想小乖。
起先还安定不下来,不由自主的去想小乖,但耳边响起两声轻轻乐音,轻如流水。韩一鸣想要睁开眼来,却觉双眼睁不开。而这两声轻音如水一般沁入心田,他不安的心瞬间宁定。紧接着耳边便没了声息,如同身边空了一般,不仅雷声霹雳没了,连同风声都没了。片刻之后,韩一鸣只觉轻盈无比,身上先前难当的疼痛瞬间便消失了。忽然眼前一亮,满天雷电与****显现出来,一金一白两条龙在身边盘绕。
小乖身上已鳞片碎裂,有了累累伤痕,韩一鸣甚而能感觉到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雷电刮得辣辣作痛。他能看到一切,小乖落了不少鳞甲,龙尾也划开了一道。身周的雷电越来越密,小乖左躲右闪,它的龙爪伸出来已有些无力,身躯扭动时已有些力不从心,明明看见金龙与白龙龙爪挥来,它却避不开,硬生生承受着那一爪挥在身上。韩一鸣只觉自心里痛出来,睚眦欲裂,扭头看去。金龙白龙却比小乖更加狼狈,它们的鳞甲比小乖的掉得更多,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忽然一个霹雳在身边炸开,韩一鸣耳中轰的一声,怒从心起,只觉自己瞬间就成了小乖,向着霹雳来处一望,却是白龙所发。如同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小乖扭过龙头,五爪怒张,对着白龙直扑过去。小乖龙身长大,只一下就扑到了白龙身边,对着白龙一抓。韩一鸣紧紧盯着白龙,怒气一波一波扑上身来,伸出手去,与之相应的是小乖也伸出龙爪,这一下却不再无力,爪尖便全是闪电,带着霹雳声直抓在白龙身上。
这一抓直将白龙的身上的数片鳞甲直抓下来,爪尖上的闪电顺着抓裂的龙鳞直击进去,白龙一声龙吟,扭头就对小乖张开大嘴咬来。韩一鸣死死盯着白龙的龙头,只觉自己怒气不知往哪儿去。便是这时,小乖扭过头来对着白龙一声怒啸。小乖这一声怒啸响彻九宵,将满天的雷声都压了下去。韩一鸣只觉满心的愤怒都随着这声怒啸吼了出来,痛快之极,白龙一颤,韩一鸣已感觉到身上一阵剧痛,一声龙吟在身后响起。但小乖头也不回,一口咬住白龙的头颈,长爪一挥,已将白龙的身体裂开长长一道,白龙龙爪伸出,却顿在半空,长躯扭动几下,无力垂下去,一阵幽香扑鼻而来,韩一鸣知晓白龙要死了。
小乖头颈一甩,白龙被它抛在了一边,它身躯扭动,飞速盘旋而上。韩一鸣只觉眼前飞快转动,但却并不头晕眼花,反而清醒之极。忽然小乖用力一扭,再盘旋着向下,这一回是直直向下,韩一鸣直盯着扑面而来的大地在下方飞速旋转,忽然的转而向下,他微有眩晕,但一瞑目再睁开来,便又是无比清醒,背上的剧痛让他回过神来。就在即将撞上地面时忽然止住了,不再下坠。一阵重压由上而来,韩一鸣向上望去,只见金龙正自扑下来。
一二二三、报仇(下)
原来小乖飞快向上再疾冲向下,始终在飞速旋转,它飞得极快,金龙竟跟不上它,本是咬中它背部的,生生被它甩脱。小乖狂啸一声,扶摇直上。小乖一动身,韩一鸣就听到霹雳声响个不住,忽然发现前方数道闪电,就在小乖与金龙之间。这闪电极其刺眼,韩一鸣就一闭眼间,只觉腰上一痛,再睁开眼来,小乖已落在地上。长须飘荡,长须之下是小乖的长爪,爪着有着密如蛛网的细小雷电,更为紧要的是爪中牢牢拑着金龙的一段身躯,韩一鸣还未回过神来,颈上一阵巨痛。小乖一声怒吟,转回头去,也一口咬去。这一口颇狠,韩一鸣瞬间便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啪嚓”声响,片刻之后,又一阵香气直透鼻观。紧接着,一人轻快走来,正是星辰。他走到面前来,伸手在小乖头上一按。韩一鸣已筋疲力尽,全身疼痛,眼前一黑,再一亮,已在结界当中。
只见小乖狼狈不堪,身子半歪,身上伤痕累累。韩一鸣也觉得自己身上伤痛难当,忽然眼前一道白光一闪过,灵悟直扑出去,身子在金龙白龙的上方盘旋不定。星辰站在金龙身边,片刻之后伸出手来,在金龙残躯上抚了几下,再在白龙残躯也抚了几下。白龙与金龙的残躯变得干枯,片刻已变得腐朽。星辰伸出手来,他的掌心里有着一金一白两团灵力。
星辰对着灵悟招了招手,灵悟飞到他身边,围着他绕了两圈,星辰将金色的灵力抛与它。灵悟身形盘绕,将那团灵气吸入口中。星辰转而走到小乖身边,将那团白色的灵力放在它口中,伸手抚摸了一下它的头。片刻之后,星辰转身向韩一鸣手来,来到韩一鸣身边,他手一挥,韩一鸣已觉自己重重摔在地上,浑身上下无一不痛。
韩一鸣躺了片刻,才发觉自己并未躺在地上,而是浮在空中,身上痛得难当。星辰道:“掌门,借你的剑一用。”他话音一落,右手一起,鸣渊宝剑刷的一声飞出鞘来,飞到他的面前。星辰伸出手来,沿着剑身轻轻抚摩片刻,鸣渊宝剑已如明灯一般亮了起来,一道明光在剑身内缓缓流动。
星辰道:“掌门,现下你元神归窍,但你重伤。就在结界中吧。”他右手握住鸣渊宝剑剑柄,轻轻一挥,一声清越的鸣叫响起。星辰微微一笑,手一挥,韩鸣身不由己,落在白狮身上。星辰伸出左手来,手中握着那柄锋锐之极屠过蓝龙的短剑,步出结界走到小乖身边去轻轻坐下。
他动作轻盈,白衫被风吹拂,颇有出尘之态。小乖盘伏在他身边,身上累累伤痕触目惊心。韩一鸣歇了片刻,慢慢觉得身上疼痛略轻,坐起身来。而星辰却依旧坐在原地不动,一白一金两条龙已朽烂得看不出形迹来了。韩一鸣坐了片刻,道:“我们不走么?”他一出声才觉自己的声音如同自水底透出,听上去沉重且拖长。不知星辰可听到了,却见星辰转回头来看了他一眼,他面带微笑,轻轻说了句话,声音甚轻,韩一鸣却听到了:“不走。”
忽然头顶一阵压力向下透来,霹雳滚滚。韩一鸣抬起头来,只见天空中道道闪电划过,乌云翻滚起来,一会儿形成旋涡,一会又如大海波涛翻涌。韩一鸣在结界中都觉得那闪电似是擦身而过,周身火辣辣的。片刻之后,闪电连面一片,结界前后左右全是闪电,韩一鸣头发都竖了起来,闪电虽穿不透结界,却依旧让韩一鸣觉得身周全是电光,连一动都不敢动。
星辰依旧坐在当地,他已收了短剑,鸣渊宝剑就横在膝上。闪电映照下,他神情宁静,一手轻轻抚摸小乖的龙头,小乖浑身伤痕触目惊心,却也一动不动伏着。忽然一个炸雷,满眼电光,结界之外地上炸了好大一个坑,尘土飞扬。这雷响得惊天动地,韩一鸣都不禁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天雷滚滚,雷声此起彼伏,雷霆竟是自天的一边滚向另一边,看得到乌云当中有着隐藏的电光,而这雷霆却不是一层,而是一层层由一边天边向着另一处天边铺开来。韩一鸣站在结界中举目四顾,古井早就被雷炸碎了井口,树林早就被劈得东倒西歪。只有星辰依旧不为所动,神情安定,举止从容。
韩一鸣呆呆看着,不安自心底而起。忽然眼前一亮,一个明亮的影子走入结界来,走到韩一鸣面前,将一点晶莹的光芒交在他手中道:“掌门,这是我的部分元神,这一仗我若是败了,掌门将我的元神带回去。”韩一鸣盯着人影,这人影就是星辰,纵算是看不清面貌,韩一鸣也知是星辰,道:“我带回去该如何?”星辰道:“只管带回去便好。”韩一鸣看了看结界之外一个接着一个的雷霆,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现下要与谁争斗?”
星辰却不作答,他抬起手来,做了两个动作,韩一鸣身边瞬间就多了数朵白莲,尤如明灯一般有着柔和的光泽,飘浮在身侧。星辰将一片竹叶交在韩一鸣手中道:“掌门,若是我不敌,你将这片竹叶撕断,就回到灵山去了。谁也不能留难你。”韩一鸣忍不住道:“星辰,你到底要与何人争斗?”星辰看了看结界外道:“他就要到了,掌门不多时便能看到。”他伸出手来,在韩一鸣面前一引,道:“灵悟。”灵悟如同一阵轻风般出现,星辰道:“来,我们走罢。”他瞬间消失,灵悟也不见了,连同那碧眼白狮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转眼星辰出现在小乖身边,他依旧盘膝而坐,如同没有消失过一般,只是身上泛起明亮的光泽,数朵白莲在他身边亮起,他面带微笑,轻轻抚摸小乖的头角。
天空中那波涛般的雷霆卷过之后,万籁俱寂,天空也变成了铅灰色,浓云翻卷处,一段青苍色泽,状若琉璃的龙身若隐若现。韩一鸣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段龙身他曾见过,青龙来了!瞬间韩一鸣只觉身上重压,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此时他已明白为何小乖与金龙白龙相斗时星辰不出手而要让自己相帮了,星辰知晓杀了金龙白龙后青龙就会出现,他要屠的是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