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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魔传全文阅读

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九零四、吃

    沈若复这里与众人找了一阵,不见无名踪迹,便回来,进到屋里,黄松涛与韩一鸣正相对枯坐。韩一鸣本就不擅长没话找话说,黄松涛又是心急火燎,因此二人只是相对无语。看见沈若复进去,黄松涛满怀殷切的站起身来,沈若复道:“我们寻了一遍了,左右几十里,我们都寻过了,不见松风师兄的踪迹。前辈若是能指点指点我们如何看那踪迹,只怕我们能寻得更快些。”

    黄松涛道:“如尘和如风呢?”沈若复道:“前辈说的是跟来的二位师兄罢?我们急着去找寻,也没来得及问二位师兄的名诲,二位师兄还在外面找寻,我请同门的师兄师姐跟他们一起散开来寻找了。不论是哪位师兄师姐,只要看到了松风师兄,一定会即刻前来知会我们。”黄松涛叹了口气道:“有劳你们诸位了,唉。”沈若复道:“前辈不是说在师兄身上下了一个符咒么?能否靠这个符咒找找看?”黄松涛道:“说起来也怪了,松风向来便是乱跑的。就是关他,咳,将他放在屋内,门前放了弟子守卫,他也会不知不觉间跑出来。也不知他是如何瞒过他们的眼的?这回又是如此!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有的这个本事!”

    韩一鸣已知黄松涛定然会对无名下个拘定法,只怕还不止此,连同什么引路符,弟子在门前守候等等,只怕是他自己守候,也是说不定的。但这种种手法,依旧不能拘定无名,还是让无名溜了出来。不知黄松涛是何等的挫败,不过此事也不及想到这些了,只道:“前辈是跟随松风师兄来到这左近的么?”黄松涛道:“那倒不是。说起来二位小朋友也不要笑话了。我这些时日来累得不堪,昨日松风回到派中了,我放松了些,好好睡了一觉,醒来便听说他不在了。我是追着他身上的引路符过来的。”沈若复道:“前辈,此时那引路符还能用么?可能看到师兄在哪儿?”

    黄松涛道:“我也不知为何,就看不到他在哪儿了。唉,不过我再试试看。”他定了定神,伸出右手来,食中二指向上,另三指捏了口诀,片刻之后,指尖一点萤光闪烁,转眼那点萤光已脱手而去,向着屋外一个地方去了。黄松涛站起身来道:“来来,跟我来。”韩一鸣与沈若复都跟他出来,跟着黄松涛御剑向着一处去了,片刻之后已来到一处山坳,韩一鸣已认出这就是他起先看到黄松涛之处。那么几乎是黄松涛出现,顾清泉便看到了。黄松涛道:“说来也奇了,我的引路符是种在松风身上,松风自己也不会解开,我也不是夸口,那引路符除我之外,只怕也没人能够解得开。但引路符便是只将我们引到这里,松风就是不在了。极像是有人将他引走,而将引路符自他身上引下来就留在这里了。”他停了一停,道:“小朋友,你们不要多想,我绝不是说你们,我只是想不明白。这法术是我施的,解除这法术,也只有我能解除,但你们也看到了这里便是没有松风的。”

    沈若复与韩一鸣都极目四望,四野茫茫,哪里有无名的踪影。沈若复沉吟片刻,道:“前辈,您给师兄施的引路符能有多久?”黄松涛道:“我下的引路符用的是我派的密法,只要我不解除这个法术,始终在他身上。”韩一鸣道:“那就奇了,按理说,前辈的法术,我们是叹为观止的,还有何人能将这引路符给弄下来呢?”黄松涛道:“唉,说这些都无益了,还是拜托灵山的各位小朋友,都替我找找罢。”韩一鸣道:“前辈不必这样说,我们定然会找的。”

    这里他们与黄松涛将附近的山坳山岗都找了一遍,还遇上了几回同门,但无名却是踪迹全无。灵山所有人,连同黄松涛与他的弟子,都不曾看到无名的踪影,无名到了这左近,便消失无踪了。找了整整一天,方圆几十里都被他们如同用篦子篦头发一般篦了几遍,但无名就是无影无踪了,连个脚印都不留下。

    一直找到天色透黑,都一无所获。黄松涛着实失望,韩一鸣道:“要不,前辈且先回去歇歇?我若是找到了松风师兄,一定即刻前来告知前辈。”黄松涛叹了口气道:“也好,就是要辛苦你们了。”韩一鸣道:“前辈不要这么说,松风师兄本来有些异于常人,我们也不一定就真能找到,但我们若是找到了,一定会告知前辈。”黄松涛虽是有些犹豫,但跟他同来的弟子都道:“韩师弟说的是,师父这些时日以来也太过操劳了,早些回去歇息的好。”黄松涛百般无奈道:“好好,辛苦你们了。”告辞而去。

    送走黄松涛,这里众人都十分疲累,二位师姐去张罗了些饭食来,大家都饿了,正坐下来吃着,门外一响,回头一看,一个人走进院来,相貌堂堂,神情洒脱,手中提着辟獬宝刀,正是无名!众人都愣了,无名径直走入屋内来,也不理人,走到桌边,抓了桌上的吃食就大吃进来。他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头面也算洁净,不知先前这里众人寻他时,他躲向哪里去了?但他定然就在这左近的,因此这里一吃饭,他便出现了,想来他饿了,便寻吃的来了。他倒也可算是神通广大了,一俟吃饭时,便出现了,仿佛就在旁边窥探一般。

    他吃得痛快,连抓带拿,如入无人之境。这里灵山众人都止住了,看着他不动。沈若复道:“青竹标去外面四处寻上一寻,看看黄前辈门下的师伯可还在?”韩一鸣心知黄松涛对自己不是那样全然无疑,因此他说不定会安排弟子在附近看着,便道:“师兄说的是,去看上一看,若是在的话,请他进来。”沈若复道:“是的,请他前来,我估计他便在这屋外。”青竹标想是还未吃饱,面上有些不情愿,但片刻之后,起身出去了。这里韩一鸣道:“也不知他们见了这样,会想什么?”沈若复道:“管他想什么呢?反正咱们没在他身上下什么符咒,也没对他施什么法术,他自己跟来的,爱信不信。”

    青竹标出去不过片刻,果然请了一人进来,这人便是白天随黄松涛前来的弟子,韩一鸣只知黄松涛带来的弟子一个叫如尘,另一个叫风,对上人却是不能分清。那人进来一看无名站在桌前大吃大嚼,也愣了一愣。韩一鸣道:“这位师兄可曾用过晚饭了?如还未用,不如跟我们一起吃些。我也不知师兄就在左近的,我们这里正在用饭,松风师兄就进来了,不知他从何而来,我师兄想或许黄前辈与师兄们还在左近寻找,也是碰运气之意,出去一碰,这便碰上了,碰上了便好,歇一歇请将松风师兄带回去罢。”

九零五 消失

    这里沈若复布下一个椅子,请那弟子坐下。那弟子听韩一鸣这样一说,面上有些讪讪然,韩一鸣说得好听,是他们在寻无名,实则他就是留下来看着灵山众人的,看他们将无名藏在了何处?好回去禀报的。但这时也就顺着韩一鸣的话道:“韩师弟,松风师弟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我师父说或许他是跑在哪个不起眼的山坳中了,因此我便在附近寻找。哪知他却这个时候摸出来了,不过也好也好,我这就去请师父来,唉!”他对着无名看了看,转身出去了,韩一鸣知他是去施法请黄松涛来了,因此要走开。这里众人都不吃饭了,只将饭菜都收了去,沈若复道:“师姐去歇息吧,冯师兄、顾师兄和我都留在这里,青竹标也在,只怕黄松涛来了不是什么善事。”

    付师兄冷笑:“他的弟子跟着我们关我们甚事,他要是想寻些事,我们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先回避,等他来了若是跟掌门师弟顶起来了,我们必定会来。他若是识相,我们也就客气些,若是不识相,也怪不了我们。”

    这里等了不过一盏茶功夫,黄松涛果真来到,他随着那名弟子进来,无名还在墙角坐着,面前地上放上两只碗,都是菜。先前众人收拾饭菜,他抓了两碗在手中,独自在墙角坐下来,将碗放在面前地上,对屋内各人一眼都不看,只顾着将碗里的吃食都抓进来送往口中大吃大嚼。黄松涛进来,看了他一眼,面上神情略有些放松。转而对韩一鸣道:“小朋友,松风是躲在何处?怎地出来的?”韩一鸣听他这样问,心知他心中认定了自己将无名藏起来了,便道:“前辈来了,请坐。”黄松涛在一边坐下,两眼却定定看着韩一鸣。

    韩一鸣待他坐下,才道:“前辈,松风师兄藏在何处,我也不得而知。并且我派内师兄师姐都不知晓。您既然来了,现请当着我们的面,将师兄看个明白,我们并未对师兄下过符咒,施过法术,看明白之后,请您带松风师兄回派中去罢。”他心中是有些气恼的,但说出话来却不带半个恼字,沈若复等人也皆不出声,只看黄松涛如何说。

    黄松涛道:“如风,你在哪里寻找松风的?”他身边那名弟子道:“师父,弟子便在左近,因我只是一人,并未走远,就在附近寻找。”黄松涛道:“那,你可曾看见松风?”如风道:“我并不曾看到松风师弟。是这里灵山的师侄来寻我,我才知松风师弟在这里。”

    他这话听起来没有丝毫错处,但韩一鸣却警觉起来,这样一说,岂不是指灵山派将无名藏起来了,当着黄松涛的面带人找无名,实则是将无名藏起来了,因此黄松涛与他的弟子才遍寻不着。韩一鸣还未出声,沈若复已道:“如风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指我们将松风师兄藏了起来,等你们走了又让他出来么?”沈若复何等聪明,这种话里话外所指,怎会听不出来,听不明白。韩一鸣也不出声,只是看那如风如何说话。

    如风道:“沈师弟,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我一直在找寻松风师弟,没见他在这左近出没,却忽然你们来叫我说他在这屋里,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沈若复道:“师兄说的没错,只不过,话要是这样说,意思可就完全是两样了。按如风师兄这样说,便是我们藏起了松风师兄,等黄前辈离去了,才让松风师兄出来。可全然不是我们看见松风师兄了,才请黄前辈带回去。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说一点,师兄在这左近,对我们这里也很是关照的,想必也没少看望罢?”如风面上微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然道:“哪有哪有,我一直在找松风师弟。在我师父指点的踪迹消失之处找寻松风师弟,不曾对灵山的师兄弟们看望。”韩一鸣心下透亮,黄松风离去之时必定嘱咐了这名弟子就在灵山众人附近窥视的,无名又跑到这里来,黄松涛自然是不相信灵山派的。只不过也不说破,只道:“还好这时夜还不深,师兄方能安然无恙。我师父的灵骨白天踪迹全无,到了夜间却必定出现。灵骨已没了什么同道情谊,见了师兄也不认得,对走近我们这里的同道都全不留情的,到时只怕是一场误伤。”

    如风愣了一愣,还未出声,韩一鸣已道:“黄前辈,现松风师兄在此,请前辈看一看,身上可有什么法术,可有什么符咒?”黄松涛的修行自然高出这里众人许多,他前一日晚间已看过无名,细细看过,无名身上并没什么法术符咒,他一进屋也细看过无名,自忖这里不论是谁施个法术,没有能瞒过他的眼睛的,于是道:“不必看不必看,小朋友何必如此多心?如风是个没心没口的,你们不必与他一般见识。”沈若复道:“前辈,还是看上一看罢,本来我们也是好意,但若是这样说,我们如何承受得起呢?也不是我说点不争气的话,只怕我们这里这些师兄弟的法术,还不能瞒过前辈的眼睛的。我们也不指望贵派的师兄弟对我们感激,但好歹别扭曲了我们的原意罢!”

    黄松涛对于灵山众人实是不信的,但他却看不出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异样之处。转而对如风道:“如风,你就是说话太得罪人。你灵山的师兄弟们原是好意,你这样说,他们难免误会,因此将来不可如此说话了,你就是平日里不太留意这些的。”如风道:“师父教导的是,弟子记住了。还请灵山的师兄弟不要见怪才是。”他倒也机灵,立刻便改了口。韩一鸣也不与他计较,只道:“前辈,还是好好看看松风师兄,若是没什么便带了松风师兄回去罢。”黄松涛道:“好!好!”站起身来细细对着还在墙角大吃大嚼的无名看了一阵,着实没什么异样了,转过头来对着韩一鸣道:“没什么异样,多谢小朋友了。”说着拱手行礼。

    这边灵山众人也都站起身来,给他还礼,黄松涛笑道:“还是多承你们好意,我这弟子,着实有些,哈哈,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说毕转身对如风道:“走罢。”如风道:“师父!松风师弟,不见了!”一时之间,屋内的人都惊了一惊,连同韩一鸣都吃惊不已。这屋内果真就只有灵山的四人及黄松涛师徒二人了,先前还站在屋内的无名,居然就在这片刻之间,消失不见了。

    黄松涛四周一看,这里灵山众人也四处张望,但这小小的屋内,就这么几个人,也没有藏人之处,有没有无名,自然是一目了然。先前无名就坐在墙角大吃大嚼的,便是这眨眼功夫,他便消失了!黄松涛几步赶出门去,皎皎月色之下万籁俱寂,哪里有人影?再赶进屋里来,还是众人面面相觑,哪里有无名的踪迹!

    黄松涛出去,如风并未出去,他看着无名坐过的墙角,着实不能相信。黄松涛一时气急败坏,对他道:“我不是与你说过,你好生看着他么?”如风道:“师父,您来之前,我一直看着松风师弟的。就是适才,您与灵山的师兄弟行礼,因师兄弟们还礼,我也行了礼,就这一瞬眼间,我怎能想得到他会这样不见了呢?”黄松涛想要说什么,却是口唇微动,不出声音。这里沈若复道:“别急别急,我们都出去找找,就这么一刻功夫,松风师兄也走不了多远。咱们只有比他快的。”他一句话提醒这里众人,冯玉藻与顾清泉都迈出门去,四处寻找去了,沈若复看了韩一鸣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也出门去了,连如风都跟出去了。只剩黄松涛与韩一鸣还在屋内。

九零六、不受之身

    韩一鸣一声不出,黄松涛也久久不语,过得一阵,方道:“小朋友,你要如何,才肯将松风还我?”韩一鸣也料到他会这样说了,无名跟在自己身后,就是送回去了也会回来,那黄松涛迟早就会说出这句话来。这便是沈若复送回无名的意图,让黄松涛欠灵山一个大到无法还的人情。但目下来看,这个人情还未大到这一步,看来还得多来几回才是。再者,他也不知如何能让无名不再跟在自己身后,叹了口气道:“前辈,您这样讲,让我如何担当得起?松风师兄怎会如此?我也如您一般摸不着头脑,您也看过了,如今灵山的弟子,有哪一个的法术能逃过您的眼睛?”黄松涛默然片刻,道:“我说句话也不怕你们恼了,你们施点法术,还真瞒不过我的眼睛。但为何松风就是跟在你们之后呢?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谁施了法术想要瞒过我的眼睛,那他必然有千年以上的道行,若是我是用我的天眼来观看,这法术想要瞒过我的眼睛,就得有三千年以上的道行了。但我在松风身上,着实也看不到什么法术的踪迹。我很是不能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形?让我如此的迷惑。”

    他两眼望着韩一鸣,眼中精光闪动,显然对韩一鸣也是在细究。韩一鸣道:“我们也难以明白。松风师兄跟我们这么些日子了,我们问他什么,他都充耳不闻,叫他也只能叫无名二字,他还能略有听到的样子。若是让他做什么,那就无异于自讨没趣了,他都不会听人言语的,我们能让他做什么呢?再者,松风师兄也不是灵山的弟子,我们灵山也断不会交什么事去给他做。灵山虽是没了,但我们这些不成材的弟子好歹还有一口气,也不至于要让松风师兄去替我们做什么。只有一事能让他自己去做,那便是吃饭。但凡吃饭,他是必定出现,也不用人布让,已能吃得极之开心。前辈,这样一位师兄,你让我们又能如何?我原想将师兄交回前辈处,我们也省了些操心。虽说前辈不知师兄在我派中,但我们总不能视他如无物罢,到了吃饭之时,不见他来,我们还真有些担心。我们所居之处,虽有房舍,但也是十分荒凉了,要是有什么猛兽让师兄伤损了,我们如何给前辈个交待呢?虽说不是我们所致,但师兄到底到来了我们这里,在我们这里有个闪失,我们如何担待得起呢?前辈虽说不怪罪我们,但我们也说不清,因此我们知晓了这是松风师兄,就赶着给前辈送回去了。但师兄这样,我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黄松涛道:“唉,他到你们灵山派中,也有不少时日了。小朋友,你也不记得确切的日子么?”韩一鸣道:“我到北尊处去了,这一去就是一年,回来松风师兄已经在我们派中了,我着实不知他是何时到的。我也问过师兄师姐们,他们也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日了。只怪当时我们不知这是师兄,只当是个讨吃要饭的,因此他们也没有记下日子来。本来么,无关紧要之人,谁也不会去深究的。不是么?”黄松涛面上略有些失望,韩一鸣知他想一一弄个清楚明白,好将无名带回派内去,并且让其不会再回来。但或许是老天跟他开的玩笑,他最在意的这名弟子,对他,却是最不在意的。时刻可以离去,并且不让他知晓的离去。韩一鸣道:“前辈,不知您可否对松风师兄施个什么法术,能让师兄跟随在前辈身边,这样前辈也可以少操不少心呀?”黄松涛叹了口气:“唉,小朋友,我也不瞒你,这个法子,我并非没有用过。松风有些异于常人之处,便是他对于法术,是不受的。”

    韩一鸣愣了一愣:“不受?”黄松涛道:“说起来你也不要奇异。这样的人我也不曾见过。若是他修行较高,那对于修行较低之人的法术,是会不受的。就比如我们在尊者面前,我们施什么法术都没用。尊者的灵力太强太高,我们的法术,或大或小,只要是于尊者不利的,尊者皆不受。要么是法术打到尊者面前就消弥于无形,修为再低些,那法术施了,却完全看不到,宛如不曾施过法术一般。松风便是这样,我的法术施在他身上,宛如不曾施过法术一般,这般的异样,着实令我也想不明白。”韩一鸣淡淡地道:“前辈,您也知师兄是不受法术之身,那为何要一口咬定是我派给师兄施了法术呢?灵山何德何能呀,连您都不能施上法术的师兄,我们倒能将法术施在他身上么?”

    黄松涛不禁有些狼狈:“小朋友,我也没细想,就问了。我着实是愁得不行。他什么人都不跟,但偏偏跟着你,这不免让我有些心急了,没细想就说出来了,你不要往心里去。小朋友之前带了他回我派中,实是一片好意,但他又跟到贵派来,这不免让我忧心。他若果真以后都要跟在小朋友身边了,于我们二派都是不便的。不是么?”韩一鸣心知肚明:于灵山没什么不便,无名奇就奇在没人能看明白,就是他的师父,对他也完全不能明白。倒是黄松涛不便了,着实不便,黄松涛从此都会耿耿于怀,食不香,寝不安了。

    二人说到这个份上,也不便再说下去了。韩一鸣倒没什么,反正无名是会跟在灵山派身后的,虽说不知是什么缘故让他跟在灵山派之后,此举于灵山派,是没什么损坏的。韩一鸣与沈若复早就想过的,只有黄松涛求他们的,断没有他们去求黄松涛的。即便无名离开了灵山,于他们也没什么不利,无非不能在该用之时用上罢了。虽说有力可借比无力可借强,但韩一鸣从来也不认为借这些人之力,能让灵山有什么太大起色,只有灵山弟子才能让灵山有起色。黄松涛则是不敢再说,他知晓无名入了自己门派与没入没什么分别,他不受门规管束,也不受法术约束,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师父及这个门派,于他而言就是可有可无,甚而是有等于无。但这名弟子于他而言,却是十分紧要。黄松涛修行多年,深知这种不受法术之身乃是异于常人的,他身上定有非常厉害之处,只不过无名蒙昧未开,想知晓是哪里厉害也不得而知。再者,便是谁也提不起来的辟獬宝刀被他提了起来,足见他与别人都不一般。黄松涛深信,若是自己能开启这名弟子的智慧,详加点拨,这名弟子必定是名出类拨萃的弟子。也因了这个缘故,无名对他格外紧要。只是不知为何,他会来跟在灵山派身后?黄松涛心内深知,以灵山现在这廖落之状,要想对无名施法术,或是下符咒,那完全是无稽之谈。无名哪是灵山这几名弟子能比的?他总是怀疑之状,乃是为了让灵山弟子对无名不敢下手。

    这里二人各自盘算,过得一阵,顾清泉先进来,一进屋来便道:“真是奇了,我找出去几十里,都不见无,哦,松风师兄的踪迹。前辈,松风师兄一向走得那样快么?”黄松涛道:“哦,嗯,是的。或许是你找的方位不对,辛苦你了,歇上一歇,看他们往别处去找的,可会找到。”顾清泉去拿了个茶盅来,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见黄松涛面前并没有茶水,又去拿了个茶盅来,倒了一盏茶,捧到黄松涛身边的身上:“前辈勿怪,我们过于苍促,连茶也没给前辈倒上一杯。”黄松涛此时心内正是思绪翻涌,哪里留意得到这些,听他这样一说,也道:“不必客气了,我这里也很劳烦你们了。”

九零七、承认

    又等得一阵,出去找寻的诸人都回来了,连同松风也回来了,他面上十分沮丧,可见并未遇上无名。这里众人碰上了说起来,都是找出去了几十里,无名却踪迹不见。黄松涛无可奈何,想要再找,但这里人人都已将这里方圆近百里都找了一回,都不见无名。想要不找了,却是十分放不下,站在一边叹气,怪责如风不好好看着无名。如风何其冤枉,他本是两眼都看着无名的,便是那行礼的一瞬间,无名便消失了,怪得他么?但他也是几百年修行,并不现在面上,看黄松涛极为无奈了,反而劝道:“师父,这天色已晚了,您也累了,要不您先回去歇息?我看灵山的师兄弟们所在之处也并不宽敞,您在这里也不能好生歇息。您回去歇歇,我就在这里叨扰灵山的师兄弟们,挤一夜罢。难说师兄并没有走远,明天便又走回来了呢?”黄松涛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我且先回去罢。你若见你师兄回来了,可千万要守住了。再不可这样。”说罢,与韩一鸣招呼一声,回门派去了。

    如风留在这边,韩一鸣屋内已住了三人,冯玉藻便道:“如风师弟不嫌弃的话,跟我去挤一挤罢。”带了如风出去。实则如风本是想留在韩一鸣这里的,他若不知无名为何会跑到灵山派这里来,但却认为必定与韩一鸣有关,只是这屋内确实挤了,但要再挤下一个人也没干什么难的。但冯玉藻这样一讲,他也不便推辞,跟着去了。

    青竹标累得不堪,往炕上一倒,呼呼大睡。韩一鸣这时想着过些天要去平波处探看,也该养精蓄锐,不多时也有些神智迷糊了。忽然有人轻轻推他,韩一鸣一惊而醒,只见顾清泉双目炯炯,并无睡意,示意他不要作声,指了指门外。韩一鸣下得炕来,与顾清泉一同走了出来,这时已近深夜,万籁俱寂,微有风声,顾清泉四周看了看,低声道:“无名在那边,他刚才自门前走过去了。”韩一鸣也压低了声音:“师兄,他就躲在这左近么?”顾清泉道:“看,那边。”说着手一指。韩一鸣沿他手指看去,果真那边屋墙边坐着一个人,正是无名。

    韩一鸣道:“不知他先前躲在了哪里?没让他师父看见。”顾清泉道:“我们仔细看过的,那个如风师兄,十分精细,这四周他都仔细看过的。没有无名。刚才我有些累,正想睡觉,觉着门前有人走过,睁眼一看,无名不知自何处摸出来了,我赶紧叫上你出来。他先前躲起来是避开他师门众人的。现下出来,我不知怎么说,反正我只觉他与我们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你看,师父的灵骨,从来没有于他不利过。”

    顾清泉看了看左右:“我们要不要去请…”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韩一鸣正想点头,却又止住了,道:“不用去喊如风师兄,就让无名在这里睡罢。我们去叫了,谁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来?就让无名在这儿睡罢,看他们的缘份了。”顾清泉对于黄松涛倒没甚不满,缘于黄松涛这人实在是近千年的人精,说话做事少有得罪人处,但对如风,却还是有些不满的,不过听韩一鸣这样说了,也道:“师弟说的很是。我也很想看看他与无名,倒底是有些什么机缘?能视而不见。”二人这里计议定了,不去叫如风,又回屋内来歇下。

    次日一早,如风起身,果然看见无名躺在屋外。无名也是身体强健了,这样冷的天,他躺在外面呼呼大睡,居然还睡得很香甜。换了是别的人,只怕早就冻坏了,说不定冻死了。但他却能在地上睡得鼾声四起,看他身上,还有热气蒸腾,全然没有寒意。如风这回再不敢将眼睛移开,连忙给派内师兄弟报信,要师父前来。这里灵山众人也都起身了,他们早见惯了无名这样睡着,他常常不知所踪,因此回来睡觉也多是在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也多是躺在屋外,灵山众人起先也意外过,想拉他进屋。但无名岂是拉得动的?因此时日久了,大家都习以为常。实则如风对无名这样,也应该并不少见。

    不多时,黄松涛来到,这边灵山众人都不插手,只任他们去看无名。沈若复与韩一鸣自在屋内也不出去,实在不想看他们如何带无名走。无名岂是随便带得走的?他是有灵气,只不过这灵气与黄松涛大相径庭,真不知当时黄松涛是怎样收他为徒的?沈若复小声笑道:“只怕是没点头的,也没回应过,因此上不受约束。”韩一鸣恍然大悟,他进灵山,是要行礼认可的,灵山弟子离开灵山,也要明明白说出来。看似一个完全没什么意思的过场,实则不然。自己认了将来是灵山的弟子,才真正成为灵山的弟子。而这无名,恐怕是没承认过自己是黄松涛的弟子的,才不受黄松涛管束。一时间福至心灵:“师兄,你是说,无名师兄实则不算是黄前辈的弟子?”

    沈若复道:“这可有些不好说。只不过是我的看法罢了。”正说着,外面有已声音来到门前,二人收住声音,片刻之后,黄松涛已在门外道:“灵山的掌门在否?黄松涛前来拜访。”韩一鸣与沈若复对望了一眼,韩一鸣连忙出来:“前辈来了。”向无名躺处看了一眼,只见无名仍在酣睡,如风蹲在他身边,似是十分小心。回过头来道:“前辈是来带松风师兄回去的罢?”黄松涛道:“多承你们照顾了,松风现下还在睡觉,等他醒来了,我们便会回去。”韩一鸣道:“前辈太客气了,我们也没照顾上什么。我们不能叫师兄进屋来安歇,因我们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也叫不动他。不过好在前辈来的快,那就请前辈带回去罢。”

    黄松涛道:“那好,多谢。”转身走到如风身边,道:“你唤醒你师兄,咱们走罢。”韩一鸣也沈若复也不进屋去,便这么远远的站着,看他们如何叫醒无名带走。如风伸手摇了摇无名,无名猛然间睁开眼来,他双眼中目光清亮,却只是瞬间,那清亮便不知所踪了,又是一片混沌。如风道:“师兄,我们回去。”无名连看都不看他,两眼不知看着哪一方。黄松涛想是早有准备,自怀内取出一个布包来,解开来,里面是一盒点心,他手里拿着,伸到无名面前。无名已伸手去抓了一个点心塞入口中大嚼起来。黄松涛道:“走罢。”

    无名两眼看着的只是他手中的点心盒子,跟了黄松涛便走。如风跟在无名身边,十分小心,这边灵山众人都远远站着看,并不走近去。三人走了十来步,无名忽然甩开大步,向着另一方去了。黄松涛“啊”的一声,如风拔腿便追,怎奈无名脚下快捷,片刻便已消失了踪迹。这一下来得太快,连灵山众人都愣住了。眼看着无名已经跟上了黄松涛的脚步,韩一鸣还心道:“黄松涛倒也厉害,知道投其所好。”哪知转瞬间,他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到了这时,灵山众人都看出来了,无名实则是不该算黄松涛的弟子的。只怕当时黄松涛也就是投了他的所好,用些吃喝把这弟子诱到手的。但不知为何,现下无名也没清醒过来,却不再受他的引诱了。冯玉藻早叫了几个师兄弟回屋去了,黄松涛当着这许多人丢这个面子,只怕他有点承受不起。韩一鸣自然不好当做不曾看见,只能站在原处,沈若复也没进去,站在原处看着。至于二位师姐与罗姑,本就没出来。

九零八、去

    黄松涛尴尬一笑:“这松风,真是…”如风早就追赶无名去了,韩一鸣与沈若都站着,都不便进去,却也不便说话。黄松涛叹了口气,站在原地,望着如风与无名的去处,过得一阵,如风回来,满脸沮丧,来到面前,已道:“师父,弟子无能,没跟上师兄,师兄不知到何处去了!”他这时再不敢讲灵山派对无名施了什么法术了,只讲自己无能跟不上了。黄松涛也很是无可奈何,站了一阵,对如风道:“你在这里候着,若是看见你师兄,便来叫我。我与你灵山的师弟们说几句话。”转过头来,对韩一鸣道:“小朋友,借一步说话。”

    韩一鸣看了看四周,这里实在是开阔,不是说话之处,于是道:“前辈还是请到我的下处去坐一坐,虽是简陋些,但好歹也能说说话。”请了黄松涛进他住的屋子,黄松涛也不与他客气,先行坐下,叹了口气。韩一鸣也知这无名于他而言,实在是煎熬,便只站在一边。过得一阵,黄松涛才道:“小朋友,我不知松风与你是怎么样有缘份的,但我知他与你有些缘份。”韩一鸣听他这样一说,便不言语,但黄松涛也不出声,等他回话。韩一鸣想了一想,才道:“前辈,这只怕也说不好。我与松风师兄,从前便不相识。相见也是极其意外的,我也不知师兄如何会到我们派中来,这个缘份,真不知从何说起呀!”

    黄松涛道:“小朋友,缘之一字,着实是奇妙的。你是个坦荡之人,是不会对松风下手的。但却因了这一点缘份,松风便跟在贵派之后,着实令我很是为难。他是我派的弟子,却跟在贵派之后,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你们在这里还要住多久?”韩一鸣心中一动,但也明白答道:“前辈,住在此间,实是意外。本来同门住在此间,为的就是等我。现下我已回来,我们或许不多久,便要离开此间的。”黄松涛又道:“那,又要去向何方呢?”韩一鸣道:“我们原也没什么想法,到时看罢。”黄松涛看了看他,十分小心地道:“可否到我门派中去做客呢?你灵山的弟子,我向来也视如弟子的,便去我派中住些时候如何?”

    他问起灵山的去向时,韩一鸣便觉他有要请自己去他派中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他请的是一众人同去,并非自己一人。但转念一想,黄松涛这样作为,自也是有他的打算的。他若只请自己一个人去,自己必不会去。一派掌门本来便不该抛下同门独自去别派长久做客。因此他干脆将灵山众人都请了一起去。这样他面子上也好看些,自己若真去了也能放心。本来到别派去做客不是什么好事,哪一派都有自己安身立命之处,到别派去久住,只能说是掌门无能。黄松涛见他不出声,又道:“小朋友,我可要先说好,我绝无吞并你灵山派的意思。我只是因松风实在让人不能放心下来,他长久在外,我也牵挂,因此上才邀请你们去住些日子。我也只想他跟了你们回到我派中去,我不必再担心。我派内有一处院子,极是干净的,与我的弟子住处相隔有一、二里地,贵派的弟子去了,可在那边居住,岂不比住在这里强?再者,我派中也有灵气相护,对贵派弟子也有守望相护之用。因此你也细细想想,可好不好?”

    韩一鸣知黄松涛对无名是没甚法子了,要弄回去还真得将灵山派请回去,无名才或许会跟回去。一连看了两天,也知他是没法子带无名走了,才出此下策,只是这事却不是随意便能答应的,因此只是沉吟不语。黄松涛又道:“说起来呢,我对你们灵山是绝没有什么想法的。这一点小朋友你尽可放心,就是贵派到了我处,我也只尽地主之谊,无非管个吃住罢了,贵派的弟子要外出,要做什么事,只管去做,不必说给我知晓的。贵派弟子去我那儿居住,无非让我能够找到留下松风的法子罢了。你看如何?”韩一鸣自然是知晓他目的所在,听他这样说,想到的只是自己的不便。再过几日,他就要到平波处去夜探,那是万万不能让人知晓的,若是在黄松涛处,这去向,只怕瞒不过他去。

    黄松涛看他久久不语,道:“小朋友,你是有些什么担心呢?能否说与我听一听?”韩一鸣道:“多承前辈看顾,到贵派去只会给贵派增添许多麻烦。但这事不是小事,我一个人不能作主。”黄松涛道:“那也好办,我在外面等你们,你们相商罢。”说着站起身来,走出门去了。他如此决断,是定要灵山众人去他派中了。韩一鸣愣了一愣,却也跟出来,叫了沈若复,一同到冯玉藻师兄住处来。

    及至到了屋中,便将黄松涛要灵山众人去他派中做客说与同门听。意外的是,连同沈若复在内,都道:“小师弟,你认为如何?你若是让我们去,我们便去。”韩一鸣愣了一愣,冯玉藻道:“小师弟,去有去的好处。也有不好之处。”沈若复道:“两权相害取其轻。”韩一鸣道:“去的话,只能师兄师姐们去。我不能去。”沈若复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那是。”韩一鸣道:“我很担心将师兄师姐们放在他派中……但前辈的意思,却好似是我们非去不可的。”沈若复道:“那便去。咱们去了,他也安心些不是?师弟你也才能去做你该做的事。只不过,你一人在外,要多加小心才是。”

    冯玉藻却道:“掌门师弟也不能一人在外。先不说一人在外,我们担心无限,就说你一人在外,将来如有风波,说起来那都可能很是说不成的。我们自然只有回护你的,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顾清泉道:“既是欲加之罪,那小师弟在哪儿,都同样会加上这个罪名,在外如此,在黄松涛前辈处亦如此。”沈若复却道:“且慢,冯师兄说的有理。黄松涛前辈叫我们前去他派中,那必定不会一点儿好处都没有。非是什么实在的好处,单说起这个欲加之罪来,便加不上。因我们在了黄松涛前辈处,我们有什么动静,黄松涛前辈都要有一定担当的。”韩一鸣一想不错,道:“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顾清泉道:“你看眼下这样,我们若是说个不去,前辈会不会扑上来把我们一把抓了带去?”傅师兄笑道:“那前辈可要忙死了。我们这些人虽说修为不怎么样,只要各跑一方,都会让他为难。”涂师兄道:“那可没什么可怕的,跑就跑了。我只怕他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在我们面前,那让我们多么难堪。”沈若复道:“是的,涂师兄说得是。我们倒不怕他来硬的,就怕他来软的。”冯玉藻道:“大凡人都有看不开的那一关,再聪明的人,也会有限。只不知所限为何物了。我们大概就是为了灵山。而黄前辈,十之八九要栽在这个诛魔弟子身上。”沈若复道:“师兄,你说得那样直白做什么,要是前辈听到了,可不大好。”冯玉藻道:“我这里只不过说了句实话。前辈那样的修为了,不会听这点壁角的。”

    韩一鸣道:“那师兄们,你们言下之意,是就去么?”沈若复道:“师弟,你看这还用说么?虽说在黄前辈处,我们也有诸多不便,不过,却也是有莫大好处的。”韩一鸣一点便透,心知若是在黄松涛处落了脚,自己去平波处,那便不用再担心平波来寻师兄们的不是。黄松涛既然请了灵山这许多人去,那有哪些烦难他心中也必定有所知晓的。他请灵山这些弟子去他处住下,那意味着在平波与灵山之中,他是偏向灵山的。平波就是找上门来,他还得出来拦一拦。不过到了他派中,如何离开呢?

九零九、做客

    他这里细想,沈若复已道:“小师弟定是在他日想如何离开?”韩一鸣道:“是,既然去,便要想着离开。”沈若复笑道:“你这就想得多了。咱们全然不必去想这个,该走或是想走,走便是了。这个难题可不是咱们该想的,倒是黄前辈该多想想,我们何时才会从他肩上下来。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他请了我们去,他才该来想如何送我们走。我们怎样走,都合情合理,烦难的都是他,关我们什么事?我倒觉着冯师兄说对了,黄前辈就是要被无名给误了的。无名这样怪异,我们很容易便可由无名牵制黄前辈的。亏了我们不是平波,要是平波,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这里众人商议定了去黄松涛处,韩一鸣便出来,只见黄松涛远远站着,似是毫不在意,观望天色,韩一鸣却知他极是在意。走近前去,黄松涛已道:“小朋友,你们商议得如何了?”韩一鸣道:“我们前去打扰,实在是太烦难前辈了。”黄松涛笑道:“那有什么烦难的。我派中虽没什么好处,空屋子是有的。况且你们也不与我们住在一处,想来你们也不愿意与我们住在一处。何况我也不愿同道之中说得难听。我那里山后,有一处空院子,原是我门派中弟子遇上什么难题须要参悟时去静修之处。近年来一直空着,你们就住在那边如何?我每日里不过派弟子送来些吃喝过来,你们也不需客气,到我派里就是客人,这点儿吃喝,我还是招待得起的。再者,你们这二年都在外奔波,也没有好生休养一下,便将我那里当个休养的地方如何?”

    他头头是道说出来,韩一鸣已知他不是一时兴起。只怕知晓无名不能回去,便已想到过这个主意了。只不过他不会轻易说出来,毕竟请灵山弟子去,他身上担着莫大干系,再者,若是弄得不好,还会为人所诟病,说他贪图灵山弟子。便道:“那还是太烦难前辈了。”黄松涛看了他一眼,笑道:“还有一事,我要先说与你。小朋友,你们住处,是没有我派灵力护佑的。因此你们也要多加小心。你们住在那儿,想住多久,都随由你们,只要无名回我派中了,你们想要离开,只要告诉我一声便可。我绝不阻拦。”韩一鸣道:“先要多谢前辈的关注,我们这一去,前辈派中必定会添许多烦难。只是松风师兄回到贵派,这却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不是么?”黄松涛本就是打着让无名回到派中的主意,这个诛魔弟子对他而言尤其重要,何况他还拿了辟獬宝刀,怎能随便流落在外呢?韩一鸣又道:“我们一直住在贵派不走,只怕前辈还会有更多烦难。何况,我们也不能一直住在贵派罢。总住在贵派不走,灵山岂不是要被别人传说得十分不堪了?”

    黄松涛笑道:“这一点小朋友你尽可以放心了。贵派不过是去我派做客。我安排的住处也极是隐蔽,我门下弟子也不爱多嘴。况且你们的住处,与我派也有些间隔,我断不会让别人这样说你们。你们也不要想太多,不过去住些日子,想要走时,只管与我说一声便是。”韩一鸣要的便是这句:“想要走时,只管与我说一声便是。”听黄松涛说出了这话,便道:“前辈,一言九鼎,我应承了去,实在心中也是顾虑重重。一来么,给贵派带来那许多麻烦,着实不是我所愿。二来么,同道中的看法,于前辈于我们灵山都没什么好处。”黄松涛道:“哪里管得了那许多,走罢走罢。”

    他满面喜色,韩一鸣却觉得他无比悲哀。他也是一派之长,又兼有千年道行了,怎地会如此的看不开?为了一个诛魔弟子,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这样一来,如果有人掌控了无名,黄松涛岂不是举派都送在了那人手中?难道一派弟子的去向,比不上一个诛魔弟子重要么?

    沈若复答道:“那要看是什么人了?师弟,你想想,现今四位诛魔弟子,三位接了掌门,这诛魔弟子的与众不同之处,自然是无人怀疑了。”韩一鸣叹道:“难不成不是诛魔弟子,这掌门就当不成么?就当不好么?”沈若复道:“那,倒也不尽然。这许多掌门,大多不是诛魔弟子。但你们四人头上有了诛魔弟子这个名头,自然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因此这一点好处让大家都看不到其它了。”

    那日黄松涛带了他们回到派中,果然让一个弟子引了他们穿过山谷到后面的住处去。那果真如黄松涛所说,是在山坳中的几间小屋,这里果然是没人来的,安静之极,离黄松涛与他的门人,也要走上一阵,黄松涛还再三嘱咐,说此地不是他门派灵气福佑之地,让他们万事小心。韩一鸣要的就是这个不是灵气福佑之地,若这里是他门派灵气福佑之地,自己做个什么,黄松涛都了如指掌,那还不如不来。

    黄松涛果然也如他所说的,只是每日里差二个弟子送来三顿吃食,自己是不来的。当然,灵山派到了黄松涛处不过一天,无名便也跟来了。黄松涛要的就是这名诛魔弟子,只要无名回来,别的他一概不论。韩一鸣倒是在此好好休养了几日,眼看到了十六,韩一鸣早起便准备停当,看看日头到了三竿,便向着万虚观所在而去。

    他十分小心,并未挨近万虚观,而是御剑飞到万虚观以东三十里处落下地来,徒步而去。他脚力强健,不过二个时辰,已走近城边,远远的看到城的另一方有隐约的灵光,知晓离万虚观近了,看看还是中午,便走进城去,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来。这座城池着实不小,其中房屋鳞栨节比,巷道甚多,若是去平波处探看,这里才是最好的隐身之处。他实不知自己会不会惊动平波,以自己的修为与平波的警惕,十之八九是会惊动他的。那自己自他派中飞出来,却不可向着灵山派今番所在而去,而是要进城来,人多之处,也最好躲藏。对付平波,韩一鸣是没什么把握的,这恶道人看似不厉害,可谁知他还有多少厉害的后手等着施出来。韩一鸣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看走眼了,以前认为这恶道人的修为不怎么样,现下看来,却觉他的修为也是不可小视的。

    不过对付他手下那些弟子,韩一鸣却没什么担心的。他的弟子,也没什么出色的,只要小心些,想必也不会真的就输在他们手上。他与平波的弟子对阵也不少了,打也打过,吵也吵过,对他们的修为与境界,心中也是大致知道了。在客栈里歇了一阵,看看太阳偏西了,才自客栈出来,散步一般,在城中闲逛。他逛了一圈,不曾听到有什么人说起万虚观来,但走到离万虚观挨近的那个城门,向着万虚观看去,却觉万虚观香火着实也是旺盛的,便是到了这个时辰了,也还有车马向那边去。韩一鸣远远站着,也不挨近。

    看了一阵,又转回城里来,寻了个吃饭地方,要了两个素菜,一碗米饭,坐下来吃饭。正吃着,只见那边有二人急匆匆走过。那二人头顶都微有灵光,韩一鸣见他们都身着青色道袍,知晓是平波门下,他坐在这家饭铺靠内的桌子,穿的也是一身青衣,此时天光已不是那么明亮,外面的人看进来,设若不是眼力极好,一眼还不能看到他。

九一零、打烊

    看了一阵,又转回城里来,寻了个吃饭地方,要了两个素菜,一碗米饭,坐下来吃饭。正吃着,只见那边有二人急匆匆走过。那二人头顶都微有灵光,韩一鸣见他们都身着青色道袍,知晓是平波门下,他坐在这家饭铺靠内的桌子,穿的也是一身青衣,此时天光已不是那么明亮,外面的人看进来,设若不是眼力极好,一眼还不能看到他。

    这里是平波一派所居之地,看见他派内弟子,全然不在意料之外。韩一鸣所坐之处又靠里边,那二人也不会看进来。韩一鸣这里赶着吃完了饭,要了一壶茶来,坐在位上喝茶,要等着天黑下来。便是这时刻之内,已见过十数个平波的弟子都往着万虚观方向去了,看看夕阳落下山去,思量着再过一个时辰便可出动,再叫店家加茶水,那店家却过来道:“这位客官,小店就要打烊了,对不住客官了,明天再来喝茶可好?”

    这时还未起更,居然就听见要打烊了,韩一鸣十分意外,看这家饭铺,也不算太小,且有两层,想必平时生意是不错的,怎么这会儿便要打烊了?对那店家道:“怎么你们这么早就打烊么?是不是太早了些?”那店家十分歉意:“是呀!客官是外地来的罢?我们打烊得早,因此上对你家不住了。”韩一鸣也不争执,道:“那我换一家去。”那店家接上一句:“客官今天换哪一家都不行的,都是一更之前便要关张打烊的,我们做生意的,怎会将生意向外推呢?若是平日,客官便是坐到明晨四更,我们也不会说半个字。但今天与众不同,就算对不住客官罢,给客官打个折扣,客官也早些回去歇息罢,不要在外面闲散了。”

    韩一鸣听这话十分奇异,便道:“你们这里是什么规矩?或是有什么事?因此今天要早些关张?”那店家道:“不止今天,每月的初二与十六,我们都是提前关张打烊的。所有的铺子都这样,客官若是不信,一会儿就知晓了,我们关门后,街上连人都不会有的。”韩一鸣听到初二与十六,心中一动,对那店家道:“我果真是外地来的,不知你们这里这个规矩,能否说与我听一听,我也好知晓。”店家道:“这也没什么,我们城边有个万虚观,乃是个有求必应之处。今年以来,这观主告知我们,初二、十六煞气太重,与我们犯冲,要我们提早关门、打烊。不止我们,凡是住在这个城里的人,都要在起更前回到家里,才能保得平安。”

    果然与平波有关,韩一鸣听在心中,不动声色,只道:“有求必应之处么?我明日也去求一求,看能应到那个地步。”店家道:“也不是全然有求必应,只不过那观主据说是个修行得道的高人,能伏妖除魔,我们这里这些年的平安,可全是靠了他老人家。因此我们对于他老人家的话,还是十分听从的。毕竟平安才是最为重要,客官歇在哪里?也早些回去歇下,不过就一个晚上,到了明天早上便好了,明天晚间来此,我请客官喝茶。”

    这店家倒是十分热忱,韩一鸣模糊应了,会了账,起身出来,果然见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街巷两旁的店铺都开始上铺板,要关门了,回到客栈,客栈也将近关门了。他回到屋内,并不点灯,开了窗向外看着,不多时,已见城内一片沉寂,再也没有了灯火。这城里仿佛一下便没了人一般,连人声都寂静下来了。

    过得一阵,只听更鼓敲响,已起更了。韩一鸣坐在窗前,不见城内有什么动静,向万虚观所在看去,也是黑沉沉的,不见什么异常。犹豫片刻,将碧水宝剑背在背上,轻轻将窗户推开了些,蹑空而出。城内一片沉寂,想来这城内之人早已习惯了到日子就在起更前歇下,因此不见人影,也没有灯火。

    他蹑空出城,已见万虚观在前方山顶,此时万虚观看上去也是黑沉沉的,韩一鸣小心翼翼挨了近去,忽然只见万道华光在前方亮起,万虚观中,流光涌动,万虚观浮在了一个法阵之上。韩一鸣早就收住了脚,只向高处一步步凌空登上去,却不挨近万虚观。站得高了,下方的万虚观已尽收眼底。只见万虚观中也不见人影,但那大殿与殿外却有一个流光溢彩的法阵大放光华。韩一鸣细细看了片刻,已知这法阵就是三年前自己见到的那个法阵了。有一半为长明灯而成,另一半而是大殿前方香炉下那层层叠叠的字符而成。

    韩一鸣也不敢轻易挨近了去,停了一停,再细看时,才发现这个法阵实则是四个法阵而成,长明灯为一个法阵,而那些字附,泥金写的,是一个法阵,朱砂写的,另是一个,黑笔写的,又是一个,只是这四个法阵接合得太过巧妙,韩一鸣上一回也不曾看出来这是四个法阵,只以为是一个,也或许是他那时修为与见识有限,不能细辨。但这回却看得再分明不过,的确是四个法阵,只不过这四个法阵层层堆叠得十分巧妙,韩一鸣虽不识得这是什么法阵,有多么厉害,却也是十分谨慎小心,深知不可大意。

    再看了一阵,又看出玄妙来了,那个长明灯组成的法阵,竟是明暗不断,轻轻闪动,韩一鸣心中一动,挨得低了些,静心去看,只见那大殿之中竟坐了数十名平波的弟子,他们十数人围住一盏长明灯,不停地向其中添加灯油。韩一鸣还记得从前看过平波的弟子添加灯油,每一盏灯要添加九十九勺,但这时是十数人一同添加,这个数量可就远远超过九十九勺了。只是那长明灯和从前一般大小,并没什么改变,但那些不断添加进去的灯油,却在瞬间就没了。有的长明灯小些,灯油瞬间没了,因此灯火也就暗下来,但平波门下的弟子却是不停手的将灯油加进去,难道平波在做法么?韩一鸣四下里细看,却不见平波的踪影。

    他耐心极好,便站在原地细细看去,那个长明灯的法阵就一直由平波的弟子添加灯油,似乎没了尽头。韩一鸣虽看不到他们面上怎么样?但那满头的白发却是看在眼中的。大殿里的数十名弟子都皓首如雪,韩一鸣猛然间明白过来,平波借用的是这数十名弟子的修为来催动这个法阵,那就必定还有下文,绝不会如此便算了事,也不换地方了,就这么凌空站着,看下面如何作为。

    这一看,就一直看到三更。下方除却添加灯油,再没别的,韩一鸣也十分耐心,就站在上方一动不动看着。听到三更更鼓敲响,才发觉自己竟已站了二个更次,第三声更鼓响过,韩一鸣只觉眼前一道亮光陡然出现,竟耀眼得眼前一片昏盲。这光亮十分耀眼,韩一鸣连忙飞开些,不再直视。过得一阵,才睁开眼向那光亮之中看去,光亮之中有一道雾气轻轻流动,这道雾气之中带着的灵光,却是十分熟悉,与灵山弟子的灵光一般无二,却抢眼得多了,韩一鸣心道:“莫非是如莘?”

九一一、女子

    如他所想,下方隐约现出一个影子来,这个影子似是一个女子,全身裹在一片烟雾之中,韩一鸣自上方看下去,只看见她的头顶,一片如云乌发,在她的身周轻轻飘动。韩一鸣看不到这女子全貌,但不知为何,总觉这个女子就是如莘。她出现之处,正是韩一鸣进入过的,镇了灵山鹿王的密室。韩一鸣略略挨近些,只见下方忽然闪现出来一张由字符组成的大网,向上网来,他赶紧御剑飞开。这字符组成的大网,只是一闪,便又暗了下去,韩一鸣心知是自己闪得快的缘故,若是再慢些,岂不是被这大网罩个正着?他虽不识得这是什么符咒,但他知晓,平波有的是厉害符咒。

    忽然一阵胁迫的低沉吼声传来,韩一鸣向着出声一看,一只大狗,出现在与自己遥遥相对前方。一对眼睛之中六角金光,六颗长牙穿过皮肉露出来,闪烁寒光。韩一鸣立时认了出来,阿土!阿土不是那日跟在他身后的肥胖模样,而是身壮腿粗,肋下生着双翅,远远站在那方。韩一鸣心道:它来做什么?盯着阿土细看。阿土却不看他,或许可以说是无视他,它只盯着下方那片光亮。从前阿土为了得狂飙灵力,跟在罗姑身边也有好些时候,那么这时它来,是否是因下方有什么灵力么?灵山的灵力?如莘的灵力?

    阿土应该是无宝不到的。如莘身上也必定有着非凡的灵力,万虚观的这个法阵,自然不止有守护万虚观之用,平波用了这许多人来加灯油,是要催动这个法阵。催动这个法阵是为了引出如莘的灵力么?韩一鸣左思右想,均逃不出这个结果。那么阿土的前来,也就没什么出人意料的地方了,它是一个灵物,渴望得到更多的灵力,因此它也被引来了。

    只是那下方的法阵太强,阿土也不敢轻动,它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边,喉中总有着那低沉的吼声,一对星光眼不知是看着下方,还是看着这边。韩一鸣也静静站着,看着下方的灵光。阿土是别具慧眼的,狂飙的獒王灵力岂是寻常灵力可比的,阿土为了得这份灵力,跟随在罗姑身边那么多年。此时它来到这里,那可见如莘的灵力,也是非同一般的。韩一鸣知晓,若是就凭灵山目前这几个师兄弟与平波去斗,无非是以卵击石罢了。平波损失掉几个弟子,他是全然没所谓的,但灵山可再损失不起弟子了。想要一雪前耻,向平波寻仇,还真的要等待时机。这时,尤其觉得丁五的说的“忍”着实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法子。

    但若是能借到如莘的灵力,那又不一样了。相信灵山的山蚑,所蓄藏的灵力,真的可以翻天覆地。到了这时,韩一鸣也知平波为何不来寻衅了,他就是要灵山的灵力,如莘的灵力。就目前这样,灵山弟子没有了如莘,灵力也就大打折扣了。反倒是平波,他要引出如莘的灵力来,为他所用。难怪这一年来,师兄弟们没有见到他的踪影,平波一天到晚,忙的就是这个事情。那个所谓的异样修行,想必为的也是这个。

    韩一鸣倒也不着急,平波想必已经用了无数法子了,就是没法把如莘的灵力引动出来。如莘的灵力,必然是师祖封印了的,目前还可以放心。只是看着平波引动如莘灵力,却也有些担心,若果真被他引动了,却又如何是好?

    他在这边一动不动站着,思潮起伏。那边阿土也对着下方等候,就这么一直站着,直到那光亮慢慢黯淡下去,阿土看着光亮淡了,转身就走,它弓腰向上一蹿,肋下双翅此起彼伏,已跃入高高空中,转眼不知所踪。韩一鸣还静静站在原地,他既来了,便是要看个清楚明白的。此时天边已有了微光,下方如莘已不见了,但长明灯还有微光,韩一鸣也不心急,他就是要看个清楚明白的,长明灯的光亮已经微弱了,韩一鸣在等它暗下去,虽说光亮弱了,但最好还是不要惊动平波。

    再过得一阵,长明灯的光泽全然暗下去了,不论怎么看,都只是一盏灯了,韩一鸣看时机到了,落下来,来到万虚观上方,再细细看了一回,不见人影,连本来在大殿里给长明灯加灯油的弟子也没有动静,确实是万籁俱寂了,才落到地上,慢慢走进大殿去。

    大殿之内,平波的几十名弟子东倒西歪,都是垂垂老矣的相貌。每个人身边的都有一个油桶,现已空了,韩一鸣细看那长明灯,虽说还是亮着,光亮却十分微弱。此时长明灯的法阵已消失了,只有那高高低低的长明灯,一眼看去,没什么两样。韩一鸣只是看了一圈,平波的弟子都老得不成样子,且也似灯尽油枯般的样子,想必他们也没那个力气来看自己了。催动这样的一个法阵,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修为灵力?

    转身自殿内出来,走到那个密室所在之处,这时已看不到密室之中的字符与法阵了,密室的门也不显现,但韩一鸣却知这个门,便是在大殿门外的香炉处。但不显示出门来,他也无从而入,站了一站,宁心静气,向下看去。香炉下方的石板一片深黑,但韩一鸣静心看了一阵,一点灵光,慢慢自那深黑之中显现出来。

    这点灵光轻淡柔和,看上去十分舒服,正是灵山弟子都有的灵光。果然自己没有料错,如莘就在这密室之中,平波将她藏在了之前镇魇鹿王的密室之内!韩一鸣一时气愤上涌,如莘的灵光又自眼前消失了,韩一鸣紧咬牙关,定了定神,再向下看去,只见那点灵光又慢慢浮现出来,而灵光之上,有着一片水波。难道这密室之中,全是水波么?韩一鸣自然不担心如莘会被淹死,但这水波想必不是寻常的水波。一想到这里,一个人影也出现在了他眼中,却是一个女子。十分瘦弱,就趴在那团灵光旁边。

    平波门下是没有女弟子的,韩一鸣在平波派内也住过不少时日,他门下弟子虽多,却是没有女弟子的。这个女子又是谁呢?正在想间,那女子似乎察觉了他,抬起头来,向他看来。这个女子面容清秀,身上衣裳破旧,对他这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进怀里去抓了个什么出来,对着他便扔过来。韩一鸣明知下方有着厚厚石板,还是闪身避了一避。“嗒”的一声轻响,不知什么落在了地上。那女子竟将她手上的物事扔了出来,明明有极厚的石板,她却扔了出来,韩一鸣连忙循声看地上,只见那边地上,有一个小小的物件,正滴溜溜滚动。

九一二、蛊

    他迟疑片刻,走上前去,那物事却没有光泽,只是黑沉沉的,韩一鸣低头看了片刻,弯腰拾在手中,乃是一个小小的葫芦。那葫芦到了手中,便微有动静。其中似有什么爬动,韩一鸣一捏,葫芦乃是封紧的,不会有什么漏出来,便揣入怀中。转回身来,一个人已凭空出现,一身青袍,手持桃木剑,对他道:“这可是你自己撞上门来的,小兔崽子!”韩一鸣只听他说了一个字,已招出碧水宝剑来,横在身前。来的就是万虚观的观主,他恨之入骨的平波道人!

    平波下手极快,桃木剑上灵光闪动,道道剑光已向韩一鸣砍来。韩一鸣却也不慢,如影追风剑一连砍出去几十道剑光,道道都是又快又急,将平波的剑光都荡了开去。只是韩一鸣知晓今日是在平波的地头上,不可恋战,一气砍出几十道剑光,御剑就走。青霜宝剑用起来也颇为得心应手,手上一凉,已急速飞了出去。只听平波大骂:“想跑?做梦!让你见识下道爷的厉害!”也直追过来。

    他御剑也极快,只是韩一鸣飞了一阵,却觉自己慢下来了,不知为何,碧水宝剑渐渐慢下来了,平波转眼已经赶上来,对他狞笑道:“小兔崽子,你那点小把式,也想要逃脱?告诉你罢,你能活到今日,实属不易。”他左手捏了个口诀,对着韩一鸣一指,韩一鸣心知不妙,收住去势,转身要跑,却已不是那么灵便。平波冷笑:“你才修行了几年?想跟我比?可笑!我若要你死,你可是别想活!”韩一鸣知晓他对自己下了符咒,只是自己对符咒并不精通,学得也不多,要如何脱了这个符咒,却是一无所知。

    平波见他不能逃走,狂笑起来,两眼之中全是狞恶。忽然一道紫光一闪,一个紫色人影出现在眼前。灵芯不知从何而来,轻轻巧巧便出现在了他与平波当中。她紫发紫衣紫眸,两手空空,却是临风而立,流金碎玉在她身周轻轻舞动翅膀。她一现身,平波便停了一停,便是这一停,灵芯轻轻一吹,一道花雨凭障已将平波和韩一鸣隔开。那花雨全是紫色花瓣,在平波身周轻轻旋转,韩一鸣这里得了空,本就怒气上冲,回过身来,只想挥剑去砍平波,灵芯已一把抓住韩一鸣的手臂,向空中一跃。从来不曾想过灵芯会有这样强的灵力,韩一鸣凭空就被她带着飞入空中,平波这里挥开花雨,大喝:“哪里走?”如莘已回头手一挥,韩一鸣也回头去看,只见碎玉双翅旋舞,一片片手掌般的冰雹已对着平波劈盖脸砸过去。平波大骂:“什么妖术,也敢来我面前卖弄?”他手中桃木剑挥舞,将砸到面前的冰雹都挥开了,却有一阵闪烁金光的旋风也扑到了面前,再避了开去,灵芯和韩一鸣早就不知所踪了。

    灵芯并不御剑,她就是轻盈如风,伸手在面前一划,韩一鸣已觉一阵寒风扑面而来,灵芯一把拖了他,转眼,已进了一片空虚之中。灵芯这才放开手,转回身来,韩一鸣也转回身来,却见平波正四处张望。灵芯看了平波片刻,小声道:“他找不到我们。一会儿就会走的。”韩一鸣道:“灵芯,你这样强的灵力,我们……”灵芯道:“我借了灵悟的灵力,沈师兄告诉我,一定不能让你跟平波打起来。”自然是沈若复让灵芯来的了,韩一鸣道:“我也时时警惕,可有时还是有些忍不住。”灵芯道:“沈师兄担心平波发现你会对你下手,因此让我来。我早来了,就在你们旁边。你若是没事,我就不现身了,你这里被他为难,我就出来帮你。灵悟的灵力果然很强。”

    外面平波四周寻找了一阵,不见韩一鸣的影子,这气非同小可,跳了脚大骂。韩一鸣这时却冷静下来了,只是看着他骂,反正他也看不到自己在何处,总不会被他激将了出去送死。平波骂了一阵,不见动静,只得悻悻离去。他去得也快,转眼已不在了。灵芯这里收了法术,和韩一鸣赶回黄松涛处来。此时正是黎明之前,一路上只觉晨风清凉,挨得近了,韩一鸣一眼看到的便是灵骨,灵骨自来到这里,便在一处定住,再不走动。韩一鸣每看见灵骨,心中都一阵刺痛,他那丰神俊朗的师父,就这样成了一具灵骨,认定灵山弟子所在,跟在后面不离不弃。此时灵骨是定着不动,但人人皆知,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灵骨必定会跳出来,碧水宝剑也会如从前那般凌厉。只是越是如此,看在眼中越是难过。

    他们来去都极轻巧,不会惊动黄松涛,也不会惊动他的弟子。韩一鸣却知,即便黄松涛知晓了,也不会出声,他只在意无名,至于灵山的事,他是绝不想涉足的。宁可装个不知道,也不会前来询问。这便是黄松涛的精明之处了,他不过是感激韩一鸣将无名带回他派中,所以给他们一个下处,至于灵山的一切,与他无关。便是将来有人问起,他也是这样回答。

    除去罗姑、青竹标与带了风云的二位师姐不在,沈若复与师兄们都不曾去歇息,只在韩一鸣屋内等他回来。韩一鸣一回到住处,人人都松了口气。韩一鸣将自己所见都讲了一遍,包括那个女子。说到那个女子,他想起自己拣到的小小葫芦,便伸手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一时间众人都围了上来,对着细看,涂师兄伸出手来,似是想要拿在手中细看,却又止住了。沈若复道:“我没那么多见识,不曾见过这个,哪位师兄见过,前来细看看。”冯玉藻对着细看,片刻之后,有些拿不准地道:“这个,这个像是个防身的,只不过我觉得这色泽,还有上面有隐约的青气,我也不敢拿。”韩一鸣道:“应该不会有什么,我拿过的,我总觉这个葫芦很轻很薄,里面一直有什么在爬动。”

    冯玉藻道:“金蚕!”韩一鸣没听到过什么叫“金蚕”,便向沈若复看去,沈若复道:“蛊!金蚕蛊!”韩一鸣一听这话,立时便想了起来,从前二师伯对自己说过蛊的,也说过如何修炼,只是自己也仅仅是听说过,没见过,甚而在书上都没见过。却也恍然大悟:“啊,这就是平波的异样修行么?那个女子是个养蛊的?”沈若复道:“是的,平波真歹毒。他弄了这样一个女子来,必定是对如莘有所图的。这个女子要是在如莘身上养上了蛊,将来我们夺回来也没什么用了,说不定还会反而祸害自身。”

    韩一鸣吃了一惊,这种异样的修行有这样厉害么?冯玉藻道:“这个,只怕不必这样操心。这个蛊如果真是金蚕蛊,又是这样的,便该是她极重要的物事,她怎么会扔给韩师弟呢?这样简单的便扔给韩师弟,她的修为会大大损伤的。并且她也胆大,这样便扔出来,也不怕师弟被金蚕蛊伤害。再者,若是师弟不拣起来,这个金蚕蛊被平波拣拾去了,她就受制于平波了。真是太冒险了。”韩一鸣不知金蚕蛊有这般厉害,对着那葫芦细看了半晌,才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好似见过这个。可我却想不起来了。”他向来记性不错,对着这葫芦看了半晌,猛然间觉得有点似曾相识,但细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也是说不出来的奇怪。

    冯玉藻道:“师弟,你认识那个女子么?”韩一鸣摇了摇头,沈若复道:“你再想想。”韩一鸣道:“我都不曾看到她是怎生模样,我如何认得她呢?我只见她趴着,因平波门下没有女弟子,我很奇异,便是这时,她就将这个葫芦丢过来了。”沈若复道:“那就更要细想了,师弟,这个金蚕蛊对她而言,极其要紧,就如同你的鸣渊宝剑一般,你会将你的鸣渊宝剑递随意给人么?”韩一鸣道:“可我着实想不起来了。”

九一三 两两相记

    冯玉藻道:“师弟,你认识那个女子么?”韩一鸣摇了摇头,沈若复道:“你再想想。”韩一鸣道:“我都不曾看到她是怎生模样,我如何认得她呢?我只见她趴着,因平波门下没有女弟子,我很奇异,便是这时,她就将这个葫芦丢过来了。”沈若复道:“那就更要细想了,师弟,这个金蚕蛊对她而言,极其要紧,就如同你的鸣渊宝剑一般,你会将你的鸣渊宝剑递随意给人么?”韩一鸣道:“可我着实想不起来了。”

    沈若复道:“她丢这个给你,实在是太过冒险了。只不知平波自何处将她抓来的,如师弟所说,想要再去打探一下,也是十分冒险的。只怕经了今晚之事,平波又会将他的防备弄得更加周全罢。”韩一鸣道:“他的防备已然很周全了,还能弄成怎样?”冯玉藻道:“没有万无一失的事,他绝不会放心的,至于他要如何弄得防备更加周全,我也想不到。但一定会去弄。”沈若复道:“按师弟所说,那到下月初二,平波又会再次发动他的几个法阵?”韩一鸣道:“是这样的,我听住在万虚观旁边城里人说的,已有近一年了,都是这样。初二及十六的晚间,他们都不出门的。并且还要及早熄灯入睡。”

    一时间屋里都无人出声,过得一阵,沈若复道:“早些歇息罢,这些事尽可以明日再想。”韩一鸣这才发现,他去平波处,不能安歇入睡的,可不止他一人,同门都坐以待旦。一时众人都累了,各自回去歇息。沈若复临走之时,对韩一鸣道:“师弟,你真要好好想想,这个蛊,你到底在哪里见过。”

    韩一鸣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眼看着天色亮了起来,天边一轮红日浮出。心里只在想着那个趴在地上的女子与放在桌上的金蚕蛊。平波一直在引动如莘的灵力,如莘的灵力被引动,但未能如愿为他所用,因此他一次次想法子引动。连阿土都惊动了,那如莘的灵力可想而知。阿土是真的无宝不到的。虽说看到平波未能引动,心中十分安定,但也有担心,万一被他所引动了呢?那金蚕蛊也真是奇怪,竟会有似曾相识之感,到底是在何处见过呢?那女子没看清,更想不明白是何处出现过。他对于路人,极少去辩识,若是遇上过这个女子,如何会记得?

    思来想去,渐渐也困累起来,但心里还是细想。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跳了出来,连头脸一起裹在一件衣裳中。一个声音对他道:“两两相记,倒不若两两相忘。明日之后,此事无踪。”耳边轻轻“嗒”的响了一声。那个声音竟是二师伯的!韩一鸣一下清醒过来,这是二师伯当日对他施的一个法术。这一来,也便想了起来,这个小葫芦他果然曾经见过!那个趴在地上的女子,从前曾将这个借给他防身!他一下坐起身来,只见屋内阳光耀眼,已是中午。原来他还是睡着了,睡梦中却想起了这件事来。

    那是他才上灵山的事了,本来韩一鸣记性不差。但这事师伯给他施过法术,因此他全然不记得了。二来,这几年经历太多,这点滴小事记不起来也全然没什么让人意外的。不知这个女子修为如何?平波能将她弄来,想必她的修为也不差。不知她是认出了自己才扔出这个蛊来?还是全然的寻找求救的时机随意扔出来?韩一鸣记得平波是很怕这个蛊的,想必平波也知晓这种修行的厉害。

    正在想间,涂师兄在门上敲了敲,见他坐在床边,便道:“师弟,平波来寻黄前辈了。”韩一鸣一惊,平波也很是了得,已然知晓了自己在这里。一时站起身来,涂师兄道:“沈师弟说你不要出去,我们也不过去,先让黄前辈与平波说上一说罢!”韩一鸣道:“好!”涂师兄道:“师弟,灵芯师妹在听的。”灵芯的灵力与众不同,她又带了灵悟,站在平波旁边平波是一无所知的,倒是个极好的听他们说话的机会。

    灵山诸人皆不出面,也不去管黄松涛会与平波说些什么,若没什么意外,黄松涛迟早会来。因此只是各自等着。平波走后,黄松涛果然来到他们住处,他面色略有些沉着,韩一鸣虽知人在屋檐下,却是不会低头的,此处不呆自有去处,他们倒是有去处,黄松涛可会准他们去?想想无名便知黄松涛绝不会让他们就这样离去,因此只等着他出声。

    黄松涛坐下来,却是久久不语,这里众人都闪了开去,只留韩一鸣与黄松涛对坐。黄松涛半晌才道:“小朋友,今日平波道友前来寻我,说小朋友自我这里去他处窥探,可有此事?”

    韩一鸣听他这样一说,无数言语涌到口边,却又忍住了,只叹了口气:“前辈,我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我在此间的。说到窥探,那真是见仁见智了。他打伤我丁师兄,抢走了我灵山致关重要之物,我难道不能去看一看么?”黄松涛自然是知道这段公案的,也叹了口气,韩一鸣不待他发话,又道:“前辈,松风师兄对贵派而言,是何等要紧,这只是前辈派中的一位师兄,前辈尚且如此看重。而他夺去的是关乎我灵山生死存亡之物,于我灵山而言,也是绝对重要的。因此我去看也是人之常情。”黄松涛只能笑道:“那是自然。只是,只是……”

    他不说下面的话,韩一鸣也知是什么意思,大约不过是:这样明目张胆,只怕给人口实。要不便是:这样去看,会给我派带来不便。他的言下之意,早就在韩一鸣意中。来前也早就想过,只是不必让他难堪,反过来道:“前辈,去他处探望,即使是平波所言的窥探,将来也还会有。我为灵山掌门,绝不会让灵山之物落在他人手中。灵山即便只剩下一名弟子,灵山之物也要收回来!”说到后面,虽是语气轻淡,却也绝无回转的余地了。黄松涛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韩一鸣心知他此时或多或少有些后悔为了无名将灵山众人请到此间,但却是无可奈何,灵山众人一走,他最在意的弟子无名十之八九也会跟了去。便道:“也怪我修为低微了,虽说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还是被平波觉察了。前辈放心,我们不会让前辈为难的。我若是再去,会有应对之法,让他无法知晓我去了。”

    黄松涛险些说出:你们已然让我为难了。但他修为极高,还是忍住了,只道:“你们住在此间,做什么我本不过问。但小朋友,你们也要小心些,平波的修为绝对不是你们所能想象。他若是前来为难你们,我是不便插手管的。”韩一鸣道:“前辈放心,他若是前来为难,我们走便是了。绝不会让前辈落个不是。至于他的修为,从前我着实是很不看在眼中的。修行岂只是法术?并且他的法术,我也没见什么与众不同之处。但经历如许,我还是很明白,他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其中对他的修为,也有极大的关联。因此,我如今是绝不轻视他的,他就是个厉害的对手、对头,我会极其小心。我修为有限,或许没有重光灵山的一天,但灵山绝不会在我手中消散,或是灭在他的手中。如同万法玄门那般。”黄松涛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你连万法玄门也知晓了,你知晓的也不算少了。你师祖灵空的弟子,出类拔萃的居多,我们都是看着的。到了你们这一辈,你也算不错了。你既如此聪明,那我也就明说了,平波前来,是要我赶你们离去。此地虽不是我派灵气回绕之地,但依旧是我派之地,他还是不敢轻动的,毕竟他跟我是没仇的。我门下弟子也众多,也不怕了他门下弟子。我若赶了你们离去,他就可以对你们下手了。小朋友,因此我只想你若是再去,不要惊动于他。我知我要你不去,那也全然是不可能的。你派中那般要紧的物事在他处,你定然会不时前去探看,但你首尾做得干净些,不要让他有可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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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在忙出差的事情,这个月是年中,非常忙碌,又要离开半个月,非常对不住大家,有空就上来更新

九一四、图谋

    话说到这个份上,黄松涛对灵山也是颇为回护了。韩一鸣自也知晓,只是这等关心的言辞如今真的让他只觉平静,经历如许,韩一鸣只觉自己越来越铁石心肠,不会为这些言语感动了,听到了也只是一笑了之,对黄松涛的关切,也不为所动了。天下熙熙天下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若无好处,黄松涛会让灵山在此间住下?韩一鸣未将无名视为灵山弟子,虽说无名这样跟在灵山众人之后,不论是谁,都会觉得他与灵山派有缘,但韩一鸣还是不将他视为灵山的弟子的。之前他与黄松涛交道并不多,但现下看来,黄松涛迟早要误在这名弟子上。灵山众人对黄松涛皆没提出什么条件,黄松涛已夹在了灵山与平波当中。

    停了一停,韩一鸣才道:“前辈说的是,我修为还低,下回会小心的。”黄松涛微微一笑:“我已将此事推干净一回了。平波道友未必会信,但目下他也没什么法子。”韩一鸣道:“前辈的关照,我会牢记的。”黄松涛笑道:“那我就告辞了,你们若有什么所需,只管到前面来找我,或是找如风也一样的。”站起身来向外便走,却在门口收住脚步,对韩一鸣道:“我一直以为你们轻视平波道友,很是心焦。现下看来,这担心是多余的了。”韩一鸣道:“前辈提醒的很是,我唯有将他当作是对手,才有不输的可能。轻视于他,只会让灵山更加陷入困境里去。”黄松涛对他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小朋友,你全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不经事。也好,可惜了,我门下弟子里,为何没有你这样的弟子呀!都是些气血上涌,好勇斗狠的弟子,有什么意思!”说罢,摇了摇头,出门去了。

    黄松涛走了,韩一鸣却知,这事根本没完没了。平波不会就此停止对如莘继续施法,他也就会接着去看。毕竟如莘是灵山山精。要是不去看,心中着实放心不下。但这事若是这样没完没了,黄松涛很快也就不会再站在二派之中周旋,他无疑会明哲保身退出去,那平波就会逼上门来。但自己却是定要前去探看的,并且其中那个女子,将她的金蚕蛊都扔了出来,她应该是不愿意帮平波的。韩一鸣不知她可还认得自己?自己却是好不容易才想起她来的。如莘要弄出来,只怕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平波这一年来偃旗息鼓,想必就是全心全意要将如莘身上的结界打开。如莘身上一定有个结界,守护灵山灵力、灵根的结界,因此平波才如此上心。那女子想必也是他弄来,关在他派中秘室内,打开这个结界的一个方法。

    可是平波防备得那样紧张,别说去偷出如莘来了,便是挨近,都是十分的困难。韩一鸣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样放任下去,迟早一天,如莘的结界会被打开。可是连挨近去,都会被他查觉,该如何是好?正在想着,沈若复进来了,看了看他,道:“师弟,你是想如莘的事么?”韩一鸣道:“师兄,我是定要去探看的,平波在如莘身上花了这许多功夫,如莘身上必定有他想要的物事。我只觉得他想要的这个物事,搞不好也是我们想要的。只是我现在连挨近去都会被他察觉,我又如何去探看呢?并且我会挨得近些,这也无可厚非罢。”

    沈若复道:“事关己身,无可厚非。师弟,若我是你,我也会挨近去看。只不过,依我看来,还是要离得稍远些,毕竟你的安危更加重要。”韩一鸣道:“师兄,我知晓。不过我相信,若是我有个什么不测,灵山的师兄师姐们,绝对不会让灵山栽在平波的手中。”沈右复看了他片刻,摇了摇头道:“大可不必如此。你要是落入平波手中,我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平波也绝不会心慈手软,你可不要将自己送到他的手中去。师弟,我是有个计较,既然阿土也去,咱们为何不借阿土一臂之力呢?”

    韩一鸣愣了一愣:“如何去借?”沈若复道:“适才,我去与罗姑说了阿土,罗姑说阿土想必是看到了如莘身上的灵力。虽则我们不知阿土的底细,但阿土想必是要得到一份灵力相助的。这份灵力,它早早看到了狂飙的,因此一直跟在罗姑身后,跟了那么多年,功败垂成。这时又盯上如莘的灵力,师弟,你倒该去寻阿土。”韩一鸣心中一动,道:“何处去寻?”沈若复道:“这个我们也不知。它来去无踪,不过师弟,你却是见得到它的,不是么?”一句话提醒了韩一鸣,道:“是,师兄说的是。我下回去,不如跟上阿土,得它相助,不是凭空添了一个相助么?”

    二人这里计议已定,韩一鸣心里安定下来,沈若复看了看门外,道:“师弟,你可看见徐子谓?”韩一鸣一愣,这些天他没有看到徐子谓,或许是没有心思看到他,因此不曾留意。沈若复道:“这些天,我时不时看到有人在威逼他。”韩一鸣看着沈若复,沈若复道:“师弟,他确实为我们不齿,但就是我们扫地出门的灵山弟子,也不能让人欺负罢。”韩一鸣叹了口气:“他要这样,我能如何?”沈若复微微摇头:“师弟,你就不想一想,为何他们会来威逼?”韩一鸣道:“莫非徐子谓身上有他们要图谋的?”

    沈若复道:“难说。”韩一鸣道:“可是他们图谋什么呢?徐子谓的修为?”沈若复道:“这个有些说不成。我有些担心他们是图谋灵山的灵力。”韩一鸣眉头紧锁:“灵山的灵力,师兄,你的意思,不会是他们想杀了徐子谓,来成为灵山弟子罢?”沈若复道:“那些人本来就是魔道中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法子,将灵山的灵力自徐子谓身上弄到手?并且,我一直在想,他们现下去逼徐子谓绝不会是只想要他的性命。我们已不认徐子谓为同门,师弟,他们这样逼迫一个徐子谓有什么好处?因此我很是担心。”韩一鸣道:“那,我们要如何是好?难道还要将徐子谓迎回灵山么?”沈若复道:“那倒不必。认了他,我们心里过不去,不认他,我们只不过是担心。毕竟如果当时他们这些师兄都不要临阵倒戈,胜负真的难说得很。但事已至此,过去的事,再说无益。我只是说与师弟,你心中一定要有个计较。虽说徐子谓让我们都很痛恨,但事到如今,先分个内外紧急罢。”

    提起徐子谓,韩一鸣心内才觉得真是说不出该如何是好。虽说灵山众人已不当他是灵山同门,但他又因当时的一念软弱,未曾反出灵山去。因此他还算是灵山同门的,尽管众人皆不承认,也不再认他为灵山同门,但他,着实是灵山的同门,虽说到他便十分厌恶愤恨,但听到那些邪魔外道逼上他,还是有些许触动的。韩一鸣停了一停道:“嗯,师兄,他如今还跟在我们身后么?”沈若复道:“他就在离此十来里之处栖身。也不知他如何跟来的,他也没走近到我们左近来,但却一直在十来里外。黄松涛前辈未必会叫他来。”韩一鸣道:“师兄,哪些人在逼迫他?”沈若复停了一停道:“自然是来过灵山的人了。他们见他没死没老,我们又不理他,便知其中端底了。我们还真要小心才是,虽说徐子谓已不能算我灵山同门,但那仅是对我们而言,他们还是看他为灵山弟子的,在他身上,是想要得到什么的。咱们虽视他如无物,但对于这些人要得到的物事,我们还是要小心的。”

九一五、相逢

    韩一鸣一时无语,徐子谓身上有什么是可得之物?可用之物?那自然是灵山的灵力灵气了,但要自己抛弃前嫌,将他算为同门,却又是万万不能了。韩一鸣自问是否太过小气,却又摇了摇头。沈若复看他一人摇头,便道:“师弟,你想什么呢?怎么是摇头的?”韩一鸣道:“师兄,是否我太过小气了?我是否该让徐子谓重归灵山呢?”沈若复叹了口气:“师弟,不是你小气,我们都无法忍得灵山崩塌。虽说那时众志成城说不定会另有一番结果,但这已是事后话了。不过众志成城之后,灵山崩塌,我们也没什么可埋怨的。但这事就是因为没有众志成城,因此我们没法承受。这不能怪你小气,我们心里都过不去。实则徐子谓心里也过不去,他若是过得去,早就不跟在咱们身后了。他大概没想到,他们这些当师兄的临阵倒戈会是这样。他没有司马凌逸那自己开山立派的打算,也没那本事,他只是因与司马凌逸交厚,而临阵倒戈。即使如此,灵山的崩塌,也是他不能承受的。”韩一鸣道:“师兄,你从何处得知他不能承受呢?难不成是他与你说的?”

    沈若复摇头:“这还用说?他若是承受得了,早来恳求重新归于灵山了。他就是承受不了,才默默跟在我们身后。只是灵山都没了,他才来后悔,有什么意思?”提起灵山没了,韩一鸣心头也是一阵痛,叹了口气:“师兄说的是,又有什么意思呢?”沈若复道:“但他着实是后悔了,他跟在我们身后,一来是想明白了,咱们好歹是同门,他心中不安,一定要看着咱们没什么危难了,才能安定。二来么,咱们虽说视他如无物,但这些邪魔外道逼上门来了,咱们也不会坐视不理。毕竟咱们也要小心他的灵力灵气落入这些外道手中,不是么?”

    韩一鸣点了点头道:“师兄说的是。只是提起灵山来,我心中还是恨他的。”沈若复道:“不止你,咱们这几个人谁不恨呢?但若是那些邪魔外道逼上来了,咱们还是要小心的。”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是。”忽然心中有了个想法,对沈若复道:“师兄,我要离开几日。”沈若复道:“嗯,你有事你只管去,我们就在此间。只不过你得让我们知晓你要去往何方。师弟,本来我们连你要去往何方都不该过问的。毕竟你是掌门,你一直以来就是担子沉重的,要离开自有你的理由。但我们知晓你去了何方,心中也会安定。”韩一鸣道:“师兄,我想去南方一趟,打听些事情。不过十来天后,我必然回来,我还要再去平波处的。这回我会小心,若是不能挨近,我便会去追赶阿土,它有它想要的,我有我想要的,我们要的是同一个物事,那为何不去寻它当个帮手呢?”

    沈若复道:“如此甚好!不过师弟,你一个人去,我们不大放心。灵芯和你同去罢。她的灵力与我们不同,你若是遇上意外,有她相助与没她相助,全然两样。”韩一鸣待要说自己一个人去,沈若复又道:“她成日里在这里闲着,也没什么意思。你带了她去,她的修行只怕要快些,于你于她,都大有益处。”韩一鸣心知自己的修为着实不深,若不是让灵心跟着去,只怕会令他们十分担忧。便道:“好,那就让灵芯师妹跟着去。”沈若复道:“至于徐子谓,我今日与你说得已经够清楚明白了。他若无事,我们自然是不太理会的。但他若是被人逼上门了,我们会看他是否能应付,若是不能应付,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只不过,要让我们全然不忘记他的变节背叛,那是万万不能的。”

    隔了一日,韩一鸣便带了灵芯向南方而去。他御剑而去,灵芯随在后面,十分快捷,不过半日,已到了一个小小村落。灵芯如同别的灵山同门一般,从来不问他将他们带到哪里,只是随在身后。韩一鸣却是有备而来的,这地方他从前来过,走出虫蜃之后,便在这里歇息的。也便是在这里,他见过那个被平波关在密室之中的女子。

    韩一鸣就是特意来此地,打听那个女子的下落的。灵芯自然不曾来过这里,但她随着他们在尘世之中行走已久,见过听过的也颇多了。韩一鸣落下地来,向着村中走去,远远看见那边田间有几个农人在忙碌,于是挨近前去,先行了礼,道:“请问,这里村中可有一位会些奇异之术的女子?”那几个农人都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纷纷摇头道:“不知不知。”韩一鸣看他们神情惊怕,知晓自己问对了,这个女子是必定有的,只不过这些人害怕,因此不敢说。也不再问,转身过来。

    灵芯跟在他身后,忽然轻声道:“师兄,你看。”她声音轻得似乎不预备让他听到,韩一鸣向着那边看去,只见那边走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个一件青色道袍,满脸横肉,一双牛眼,却是他们识得的,乃是平波门下弟子宋出群。韩一鸣定睛一看,已见他背上背着一柄晶莹剔透的紫色宝剑,透体犹如宝石打造的一般,紫雾蕴茵,十分美丽。那正是紫霓宝剑!韩一鸣定定看着那紫霓宝剑,一时间,心思起伏。灵芯两眼中紫色变幻无方,片刻之后,轻声道:“师兄,我要那柄剑。那是我师父的宝剑,他拿着我师父的剑,我很不喜欢。”

    韩一鸣何尝不想将紫霓宝剑抢回来,对着宋出群看了片刻,道:“好,我们且看看,若是没什么意外的,就将此剑夺回来罢。”说毕,忽然心中一动,宋出群在这里出现本没什么意外之处,但这里却是那个异样女子曾经的所在,这让人不得不思量了,莫非,他们是来拿什么要紧物事的么?想到这里,四周看了一看,果见跟在宋出群身后的,都是清一色的黑色道袍,背上负着桃木剑,都是平波门下弟子。这群人中,有的眼熟,有的眼生,想来眼熟的,是遇上过的,只不过叫不上名字来罢了。他与平波门下弟子交手也不是一回二回了,因此多有几个识得的面孔,也没甚意外之处。

    但平波的这群弟子中,却没什么出色的。平波最爱显摆,凡是出色点儿的弟子,都是带在身边,有事安排吩咐的。韩一鸣也识得他门下不少弟子的面孔,只不过跟在宋出群身边这几人,不过眼熟罢了,不看到也想不起来,可见并不出色。惦度之间,宋出群已看见二人,大叫一声:“师兄弟们快来,那姓韩的小子也在这里!”他声音极大,一时间他的同门都奔到他身边,对着韩一鸣戒备。

    韩一鸣微微冷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在这里遇见,让人料想不到。”其中一名弟子道:“只有他们二人么?我去看看可还有他们的同门。”说着已御剑飞开。韩一鸣哪里去管他,只小声对灵芯道:“咱们把紫霓宝剑抢过来。那是我们灵山的剑,拿在他的手中,真是脏了那把宝剑。”灵芯道:“好。师兄,你抢回来了要给我。我师父的宝剑,我要。”韩一鸣道:“那自然是给你,我不要那把剑的。师兄师姐们也不会跟你抢的。”

    他们这里说话,那边人人都是有修为的,都听到了,宋出群大吃一惊,骂道:“小兔崽子,你活腻味了罢。敢抢我的宝剑!”不知为何,宋出群一怒一惊,这里韩一鸣却是有些想笑,忍了忍道:“你的宝剑?你也敢说那是你的宝剑?”宋出群大怒:“自然是我的,我师父将此剑给我了,便是我的,你待如何?难道你还敢强抢么?你当我们是吃素的?”

九一六、夺剑

    韩一鸣冷笑道:“好好,你说是你的,我说是我的。那咱们这就来看一看,到底是谁的。莫说我不曾讲与你听,灵山宝剑与灵山弟子灵气相通,你拿得住那宝剑,你便好生拿着。看看它到底可是你的!”他口中说着,已见宋出群背后紫光闪烁,显然是紫霓宝剑的灵气被引动了,两眼再也不看宋出群,只是看着那紫霓宝剑。灵芯早就闪出身来,站在他身边,看着这边众人,流金碎玉双翅舞动,围绕着她,轻轻翻飞。

    韩一鸣只是定定看着紫霓宝剑,他才见紫霓宝剑之时,想着要抢回来,打的是动手的念头。却是片刻之间便想起了一件事来,他曾经夺到过元慧的腾蛟宝剑,那是不须动手的。不想倒还罢了,一想之下,一点热气,从心口直透到手心里去。韩一鸣知道成了,两眼冷冷看着宋出群,却摒声静气,想着紫霓宝剑,手中越来越热。宋出群本就是个易气血上冲的,看见韩一鸣冷静,反倒跳了起来,骂道:“小兔崽子,你对我师父向来就不恭敬,我师父看在你灵山的面子上,让你三分,你还当自己了不起么?我看在我师父面上,也是让你几分的。给你几分颜色,你倒开染坊了?给我滚!再不滚,看我如何教训你!”韩一鸣也不动气,只是一心一意,想着那紫霓宝剑。宋出群见他不出声,灵芯在一边也没言语,只当自己骂怕了他,正要再骂,身边已有人叫道:“不好,小心!”

    “铮”地一声,宋出群背上紫光流溢,紫霓宝剑已跳出鞘来,向着韩一鸣飞去。宋出群大吃一惊,连忙御剑,但紫霓宝剑却不听他御使,带着晶莹璀璨的紫光,飞到韩一鸣面前。韩一鸣伸出手来,轻轻***那晶莹美丽的宝剑,一时之间,从前过往种种桩桩都翻上心来,那漫天的怒意,都涌上心头,手都发起颤来。但他素来极能忍耐,轻轻摸了一下宝剑,便收回手来,对灵芯道:“来,师妹,你的宝剑,你拿着罢。”灵芯也不推辞,伸手过来,握住剑柄,提了紫霓宝剑:“终于拿回来了。”宋出群本就喜爱这柄宝剑,花了好多功夫才从平波手上讨得,见他们就这样拿了,眼都红了,大叫:“那是我的宝剑,你们居然,居然敢抢!”

    韩一鸣甚为诧异,他居然敢说这是他的宝剑!冷笑一声,抬起头来,对着宋出群道:“你的宝剑?你的?你也配!这是我灵山白樱师叔和紫裳师叔从前的配剑!你居然敢说是你的!平波门下太也不要脸了!我告诉你,还有一柄宝剑,劈风宝剑,也在你们手中罢?我迟早拿回来!凡是我灵山被你们夺去之物,我都要一一拿回来!”宋出群大怒:“小兔崽子,你活腻了!我师父三番五次要我们对你们手下留情,换来你这么个白眼狼!我今日也不看我师父的面子了,先揍了你这小子再说!”韩一鸣气极反笑:“你有没有想明白你在骂什么?我又不是你平波门下?你骂得真奇怪。手下留情?平波还对我们有过手下留情?你别冲他脸上贴金了,你要打就来打,你当我还怕你不成!”

    宋出群本就是个一撩就着的火爆脾气,再加之紫霓宝剑被他夺了去,哪里还忍得住,早就跳起来:“大家一起上!”平波门下弟子倒不尽是宋出群这样的,但眼睁睁看着韩一鸣就这样将紫霓宝剑夺了去,也知今日之事,绝不可善罢甘休了。其中一个老成些的道:“宋师弟,你别乱嚷。韩师弟,你这样便将我师弟的宝剑夺去,我们可要得罪了。”韩一鸣定了定神,瞟了灵芯一眼,她站在一边,手中持着紫霓宝剑,也是全神贯注,流金碎玉就在她身边轻轻飞舞。回过头来道:“你们得罪得还少么?我也不在乎多这一回!”那弟子道:“那么我们得罪了!”韩一鸣早有准备,手指一动,青霜宝剑弹到手中。他这时才发现,青霜宝剑剑刃上结起了霜花,略一挥动,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他们人多,韩一鸣也没打算与他们君子动口,因此剑一到了手中,如影追风剑已砍出来十几道剑光。那边平波门下也不是吃素的,都赶着招出桃木剑来招架,只是青霜宝剑的剑光带着刺骨的寒意,逼得人身上一阵阵起栗。韩一鸣也没料到青霜宝剑如此寒凉,但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来得及想这些,无数如影追风剑直砍过去,竟是一定要砍倒宋出群的架势。宋出群没了宝剑,左躲右闪,十分狼狈。偏偏韩一鸣这时恨意陡起,一时之间,漫无边际的剑光将平波门下弟子都逼得应付艰难。平波门下弟子都大叫:“小心小心!”韩一鸣也不意自己恨起来,手上宝剑竟是那样的狠,能逼得平波门下数名弟子都应付艰难。

    一名平波弟子大叫:“快走快走,这小子进境太快,咱们不要伤在他剑下!”平波门人都一个心思,都想跑开,只有宋出群对紫霓宝剑依旧不能放手,大叫:“不行,抢回宝剑来再走!”另一个弟子道:“你醒醒罢!别说抢宝剑了,咱们能不能自他手上毫发无伤的离去都不知晓,再没见过你这样不晓事的,你要抢你自己抢,我们可要走了。”一时间,他们都御剑飞远。平波门下逃命的功夫自然是有的,这一下众人都飞散开来,各向着一方,四散逸去。只留了宋出群在那纵横飞舞的霍霍剑光之中苦撑!

    韩一鸣四下里看去,平波门人逃得远远的,大多数已逸去无踪,但也还有几个远远收住了脚,向这边看来。宋出群被他寒凉的剑光逼得喘不过气来,但紫霓宝剑是他讨要了多时的宝剑,如何会舍得放手,明知自己不是对手,犹自骂道:“小兔崽子,凭你,就想抢我的宝剑么?”韩一鸣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全是咬牙切齿:“你的宝剑?你也敢说这叫你的宝剑?好!即便你说这是你的宝剑,我抢便抢了,你又待怎的?”宋出群大怒,苦于手中没有兵刃,只得左躲右闪,也回骂道:“小兔崽子,你活腻了是不?看道爷怎么消遣你!”韩一鸣冷笑:“消遣?好呀,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消遣我!”说着,手下没有丝毫留情,青霜宝剑越发寒凉了,剑刃之上包上了一层雪霜,阳光照耀之下,晶莹透明。青霜宝剑发出来剑光,也带上了逼人的寒意,宋出群一连闪开数道剑光,早已冻得皮肤上起栗。但他性情向来就是强撑的,此时也绝不肯退后,撑着骂道:“妈的,你活腻了?”他这里一骂出口。韩一鸣已怒从心起,一道热气,由心底直到掌心,青霜宝剑上生出一簇簇的冰花来,每一道剑光砍出去,都是一簇冰花直撞出去。

九八四、食

    童子道:“要抢自然要等我,平波还没拿到,或是只拿到一星半点,可见要得到这些物事有多难。便是我去拿,也要展尽手段,才能抢得到。好在,再过二个月,我就能随时出现了。抢这些物事,于平波不是易事,于我们,亦是难事。到时,咱们再想法子。不过,掌门可以先行回去,平波的百刺穿心如今是打不伤掌门了。掌门,他的百刺穿心之所以能打伤你,便是因他将他从前封存的上千年灵力都用上了,那是他毕生之力,如同那时打我一般,若不是他用上了他从前的灵力,以他在万虚观的修行,是没那么大的威力的。”韩一鸣道:“你对平波这样明瞭,我们便多了一层胜算。”童子道:“我被他打伤,以至于一直不能长大。掌门,我这样明瞭他,都中他的暗算。掌门也该明瞭他是怎样的人,才能避开他的暗算。”韩一鸣道:“你说的是。可惜,师长们都去了,我一时还真不能明瞭他。”童子道:“掌门,月亮快落了。”

    韩一鸣听这话,立时想起那枚龙睛来。伸出右手,对着那小小白点看了一看,道:“是要服下龙睛的时刻了吗?”童子道:“快了。掌门,那枚蓝龙鳞呢?”韩一鸣伸手取了出来,童子看了看门外,道:“掌门,月亮没下去后,会是最黑暗的时刻。掌门那时便看向东方,东方会有一道白光,白光出现,青龙便是那时没有知觉。白光转瞬即逝,掌门不论如何,都要将龙睛咽下去。”他说完这话,伸出手来,将一个小拳头向着韩一鸣伸过来。韩一鸣伸出手来,童子张开手掌,掌心出现一匹小马,一个小人,白如霜雪,隐隐透明,比之韩一鸣从前见过的仙芝,它们的额头上有一点鲜艳的红色。韩一鸣接在手中,童子用手指在小人小马身上各自点了一下,道:“它们已是三千年了,灵气非凡,也机灵非凡,我把它们困住了。你一定要吃下,这对仙芝我找了许久才找到。你服下龙睛之后,就把这个吃下去。”韩一鸣道:“一定要吃?”童子道:“是的,吞下龙睛之后,立刻吃它们,吃下之后,它们的灵气,能掩住龙睛的气息。掌门,你心不要软,它们会哭,会求你放了它们。掌门,一定不能放它们走,而且要在白光消失之前,就将它们吃干净。不然,青龙回过神来,嗅到掌门身上龙睛的气息,就是灭顶之灾了。因此,龙睛虽好,也不能多吃。吃得多了,气息便掩之不住,无异跟自己过不去。”韩一鸣道:“可我现下身上也有龙睛,青龙嗅不到么?”

    童子道:“嗅得到,但现下掌门身上的龙睛还是身外之物,所以它不会对掌门不利。最多会以为是有一条龙附着在人身上修行,龙不是要堪破七情六欲么,附着在人身上,它不会在意的。不会放在意中。一旦掌门吞下了,气息就全然不一样了。”韩一鸣道:“好,我知晓了。”童子将他引至屋外,指了东方给他看,而后道:“掌门,我得先走了。千万记得我的话。”他一转身,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韩一鸣走出屋外,对着童子所指的东方。韩一鸣来到此处,少见人烟,这时放眼望去,星空朗朗,层林似墨染,层林之间,不见一丝光亮。韩一鸣索性将屋门也关上,在屋外坐着。他手中的仙芝瑟瑟发抖,轻轻啼哭,哭声如同小儿。韩一鸣听得心里不安,也不低头,只看着天边东方。忽然右手多了个点物事,韩一鸣摊开手掌,龙睛已自他的手中浮了出来,小小一粒,浮在掌上。

    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求求你,放了我们。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韩一鸣知晓是仙芝开口请求,只当没听到,并不出声。那个声音继续道:“只要你开口,我便能给你。”韩一鸣依旧不理,那声音又哭道:“你心最好了,不会真的吃了我们的。你的心地最好,不忍心吃人的。我们修行三千年,已经修成人了。”韩一鸣瞟了一眼,不瞟倒还罢了,这一瞟,只见仙芝已不是那晶莹玉润的色泽,而是如同人一般,有了肌肤血色,心里先就打了个突。转头将脸扭向一边,不再多看。

    仙芝又哭:“你吃了我们,就是吃了人了。”仙芝本在他手中,如同一个上好的果子,凉凉的,硬硬的。这时却热起来了,他手中只觉握了一个小小孩童一般,柔嫩之极。韩一鸣略有些不忍,但到底这事太过重要,那童子再三交待,韩一鸣绝不敢马虎,生死关头,韩一鸣这才觉得求生之念,是那样强。若是从前,听到仙芝这样请求,早就放手了。此时听着仙芝请求,虽有些不忍,但心里却丝毫不动,绝不会误了大事。而仙芝也极具灵性,哭个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一亮,韩一鸣一看时机到了,立刻将右手上浮着的那粒小小龙睛送到口边,才到口边,难以言说的苦辣腥臭味道透入鼻观。这龙睛纳入口中,苦辣腥臭之极引得他作呕不止,一入口中,那小小一点便长了大许多。韩一鸣牙咬不动,坚硬得如石头一般,一时之间也吞不下去,只能强忍着那作呕,用力下咽,捏紧拳头往下咽,好一会儿,才觉那硬硬的一块,过了咽喉,韩一鸣用力下咽,好不容易才吞下去。天边白光还未消失,韩一鸣先将小马送到口边,小马四蹄踢腾,韩一鸣一咬牙,咬了一块下来,血腥味道只冲脑门。

    仙芝此时已变成肉身,因此咬上去,就有了血腥味道。韩一鸣顿都不顿,将那小马很快吃下,再将小人送到口边。小人四肢扭动,放声大哭。韩一鸣吃了小马,已满心满身都是觉血腥味浓重了,小人送到口边,不禁发起恶心来。强忍着不呕,将小人送到口边,忽然见小人哭得满脸是泪,心中一阵难过,忍得一忍,闭了眼,咬了一口。却觉清香无比,汁液香甜,并没有吃小马时的血腥气味,这一咬,胸口那难忍的恶心也消失无踪。连忙睁眼一看,手中的小人被他咬去半边头,显出仙芝的草木原形来,晶莹雪白,清香四溢。立时明白,仙芝有了灵性,为了逃脱被吃下噩运,幻而为小人状,也幻出血肉来。这时他咬了仙芝的头,头为仙芝灵气凝聚之处,被咬之后,灵气散乱,仙芝不能变幻,原型就现出来了。

    韩一鸣轻声道:“对你不住了,多谢你救我。”将仙芝飞快吃下,这时不再有血腥气味,吃起来如同吃一个上好的果子,吃得便极快了,转眼已将仙芝尽数吃下。吃完仙芝,满口香气馥郁,而天边的白光还未消失。韩一鸣想起童子的话来,伸手进怀里,取出蓝龙鳞来,蓝龙鳞微微发出深邃的宝石般的光泽,韩一鸣一拿出来,蓝龙鳞自他掌中腾起,带着流光,在他掌心上翻腾几下,直接便没入了他的掌心。韩一鸣抬头看向天边,只见白光正迅速黯淡下去,转眼,又是一片墨黑。

九八五、天生

    吃了龙睛与仙芝之后,韩一鸣渐觉轻灵,回到屋中,也不困倦,将青霜宝剑提起来。他的手才一挨到剑柄,剑鞘便消失无踪,剑身之上,冰花簇簇,一道青光,在冰簇当中游弋。韩一鸣收回手来,青霜宝剑上冰簇消失,显现出剑鞘来。韩一鸣等了一阵,不见有异,心知按童子所指服下龙睛与仙芝后,青龙果然察觉不到。

    他一夜未睡,坐在屋外,看着天色渐变,太阳升起,薄雾散去,看着青竹标起来了,何三思也出屋来。何三思见他坐在屋外,便向他走来:“师弟起得好早。”看了看四周,道:“今日天气清凉些。”韩一鸣自来此间,便燠热不堪,此时被他一说,才觉身上十分舒适,没了从前那燠热汗湿。他一夜未睡,也不觉疲累,道:“师兄说的是。师兄,我有一事想请师兄相助。”何三思道:“何事,师弟请说出来听听。”

    韩一鸣道:“请师兄向尊师打听回魂术与起死回生一事。”何三思道:“师弟,我记着这事的。这事十分要紧。”韩一鸣道:“尊师能解我疑惑最好,平波那边一直有所动作。若是尊师解了我的疑惑,我便能早有对策,若是尊师不能解我的疑惑,我想回去。”何三思一愣:“师弟,你伤还未好,这样回去……”韩一鸣道:“师兄只管放心,我的伤已无大碍。现下伤已好了,我便能回去,我这样回去,也是平波的威胁。”何三思道:“那,师弟先坐一坐,我去找师父谈谈,看看我师父可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他说着去了,韩一鸣看他进了无辛的屋子,再回过头来看青竹标。青竹标远远的在另一边,正将他的宝剑夜光驭使得飞来飞去。不知他何时学会了御剑术,只是用得并不纯熟,这时正在那边练个不休。韩一鸣从前觉得这弟子半分灵山弟子的根骨皆无,收下他,十分无奈,这时看他学会了御剑术,虽时日长久了些,但到底学会了,他还真是灵山弟子。

    收回眼来,细想那童子说的话,平波会需要许多稀奇之物,抢了这些物事,自然就坏了平波好事。再者有了这些物事在手,便有了与平波相抗衡的底子。平波一直在广收世间奇物,有用无用的,他皆纳入囊中,他收不到的,他也会想法子去取。依童子所说,这些物事,连童子都要施展手段去抢,平波一定也在等待时机。

    忽然听青竹标大叫:“师父!小心!”韩一鸣只觉眼前灵光闪动,夜光已逼到胸前。韩一鸣自然不怕夜光宝剑,灵山的灵剑,他都不怕,想要将夜光拿住。不料手一动,一道青光已自他背后转了出来,只是一道光弧,自他面前一闪而过,便将夜光宝剑拦住了。夜光宝剑透不过来,反弹回去,青竹标那边收了宝剑,赶紧跑过来:“师父师父!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收住!”原来青竹标学会了御剑术,在那边得意,将夜光宝剑使得飞来飞去,不料一个收不住,宝剑奔着韩一鸣来了。青竹标本就是初初学会,用得还不纯熟,这一下急了,越发收不住。韩一鸣要闪自然闪得开,但见青光一转,便将夜光宝剑拦住了,夜光宝剑也是灵剑,灵剑何等锋利,都被这道青光一转便拦住了,这道青光,想必就是童子让他练成的灵盾了!

    青竹标赶过来吐出舌头来道:“师父好厉害,我学会了,但一下没收住。”韩一鸣道:“学得倒快。只不过对我下手也挺快。”青竹标道:“师父可千万不能说这话。弟子也不敢,也不会对师父下手的。对了,师父,我没见你动手呀!你怎么挡住了的?”韩一鸣道:“这是灵盾,应该是灵力所致的护身灵盾。”青竹标无比艳羡:“师父,能教教我么?”韩一鸣也不与他多说灵盾的来由,只道:“你好好练,这个要修行的。你修行到了,我就教你。”青竹标笑道:“师父,你就教与我了罢。”韩一鸣看他这样,知他得陇望蜀,索性道:“我是想教你。可你连御剑术都不曾学好。”青竹标笑道:“师父教了我,我一起学。”韩一鸣道:“这个是救命用的。用得不好,丢的可是你的性命。”

    一句话按住了青竹标,青竹标垂头丧气:“是,师父说的是,弟子这便去好好练。”收了宝剑,远远走开去练御剑术了。韩一鸣看他练了一阵,也颇有点样子了,只是收发之间,不能自如,假以时日,定能运用纯熟。

    正看着,那边何三思出来了,径直走到这边来,韩一鸣看他眼光闪烁,知他有话要与自己说,想来是问了些事来了,便等他过来。何三思过来,先看了看远远练御剑术的青竹标,四周看了看,看见一个树桩,便在树桩之上坐下,道:“师弟,你这弟子,学得也很快呀!”韩一鸣道:“师兄过奖了。师兄可是打听到什么了?”何三思笑道:“是,只是有些烦琐。”韩一鸣道:“愿闻其详,师兄请说。”

    何三思道:“师弟要问的事,得从我师姐的来历说起。我师姐是天生灵力,她这份灵力,是天生的,但也是后来引发的。我师父说,师姐是被她的父母遗弃的。弃婴本也不少,不合时宜来的,或是嫌是女儿的,又或是嫌有残疾的……我师父说,师姐是因她这份与众不同的灵力而被父母遗弃的。就遗弃在树林边,我师父从哪儿路过,看见了。看见之时,师姐身边盘了一条蟒蛇,那条蟒蛇是一条已有几百年的蛇了。师父说有井口粗细,色泽深黑,就盘在师姐身边。我师父起先以为这条蟒蛇是要吃师姐,结果,不是的。它就是盘在我师姐旁边,我师父走近些了,它还对着我师父点头。我师父就走过去,把还是婴儿的师姐抱起来了。我师父抱起我师姐,蟒蛇就消失了。”韩一鸣道:“这个,是真的?”何三思道:“师弟,这不是传说。这是我师姐的来历。我师父亲历,不会假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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