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五、不尽如人意
紫裳冷冷地道:“道友莫非不知,我早已不是灵山的弟子,也不愿意再与灵山有何瓜葛,才会独自在此地修行的。灵山便是比此地强上百倍,我也不去。”
吴静轩笑道:“道友何必如此狷介呢?凡事总有个了局,从前你在灵山,不过是名弟子。现下你要是上灵山去,便是灵山的……”他后面的几个字忽然止住了,不说下去。紫裳道:“那个师尊么?我也不屑于当!”吴静轩笑道:“道友真是……这样对道友说罢,灵山如今那掌门,也能称之为掌门么?听说是灵山上最不成材的弟子,来当了这个掌门,甚而他连字都不识。岂不是要毁了灵山么?我也不知无方道兄是作何想法。静玄道兄又不足以担当掌门,赵浩洋与白樱二位道友,也不想当灵山掌门,那紫裳道友为何不去将这个掌门拿来自己担当呢?”
紫裳默不作声,韩一鸣听得愣住了,身上也不觉冷了,只是全神贯注听他们说话。过得一阵,才听紫裳道:“道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果真是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已说过灵山与此并无不同,况且我早已不是灵山弟子,灵山的掌门究竟如何,也轮不到我来担心!哪有替别人担心的?我便不做这样的事!”吴静轩道:“紫裳道友,你虽离开了灵山,但你……”紫裳已抢着道:“道友既知我离开了灵山,为何还要用灵山的事来与我纠缠不休呢?灵山与我何干?”
她这几话已然十分冰冷,韩一鸣可以想知她面上是何样神情,她若是喜乐,韩一鸣还不能想出他是何样,但她发怒,他却能想个大致差不离。毕竟他见她发怒的次数已不少了。只听静了一会儿,吴静轩笑道:“紫裳道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灵山的过往你都不关心了,你的修为早该与灵山脱离了,但你的灵竹竹节为何还是碧绿的,你以为我不知晓么?”韩一鸣吃了一惊,紫裳的事,这吴静轩为何知晓得如此清楚?只听紫裳勃然大怒:“静轩道友,你可不要胡说乱讲!你知晓?你知晓何事?”吴静轩笑道:“紫裳道友,你若与灵山全无往来了,你的灵竹竹节早该枯萎了才是,那可是你灵山弟子的印信。”紫裳冷冷地道:“我懒得与你多说,你看看这个!”
韩一鸣不知她给吴静轩看的什么,正在猜测,便听吴静轩道:“咦,这个如何变成黄色了?”只听紫裳冷冷地道:“你何时看见它是绿色的?你自何处看见它是绿色的?”韩一鸣心中一动,伸右手入怀里一摸,本来已揣入怀中的竹杆不知所踪,难不成紫裳无声无息便拿了去么?也想伸出头去看上一看,却是看不分明。只听紫裳冷冷地道:“静轩道友,你是听信了何人的谣言,说我的灵山印信还是碧绿?”吴静轩微有些尴尬,笑道:“紫裳道友,此事不必太过放在心上罢。我,我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紫裳冷冷地道:“现下你亲眼看到了,该死心了罢!”吴静轩道:“既然紫裳道友不再是灵山弟子,那灵山掌门一事……”
紫裳冷冷地道:“灵山掌门一事,休要再提,我与灵山再无牵涉,灵山之事也与我无关,道友要做灵山的掌门,只管做去,来与我说作甚!”吴静轩干笑两声道:“紫裳道友,此事还请你三思,不论何时,你想要做灵山掌门,我都鼎力相助。咦,那是什么?”韩一鸣背后忽然被人用力一扯,原来他听得出神,不知不觉将身子向外探出,想必是被吴轩看到了。他好歹也是几百年修为,看到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听紫裳道:“道友说的是何物?”吴静轩道:“雪山之后,我隐约看见一个影子,道友,你这里还有埋伏么?”韩一鸣心知他看到的这个人影便是自己,正想计策,便听紫裳道:“哦,那是我的弟子。灵心,出来见一见这位前辈。”韩一鸣身边一个那个少女的影子站起身来,她一只晶莹透明的手指对着韩一鸣摇了摇,如一团紫雾一般,飘出去了。原来她叫灵心!可是紫裳怎会给她的弟子取名叫灵心呢?师祖不是叫做灵空么?按理来说,弟子辈都该避讳,不该再在名字中有“灵”这个字的。虽说师祖未必在意,但弟子总该有所避忌。灵心越过茫茫白雾,到前方去了,她不是走出去,而是飘出去的。韩一鸣小心翼翼往后缩了缩身子,将自己藏得严密些。
只听吴静轩惊道:“这是紫裳道友的弟子么?当真与众不同!啧啧,真是奇异,这样的弟子,道友是从何处收来的,真是奇妙,任是谁都想不到!”紫裳不置可否,只是道:“灵心,给前辈见个礼。”吴静轩道:“不敢当,不敢当。紫裳道友,真有你的。你若是要当灵山掌门,只须一声招呼,贫道是水里火里都会前来相助的。”紫裳冷冷地道:“道友不必说了,我不愿再与灵山有甚瓜葛了。”吴静轩道:“也是,道友给弟子取名为灵心,唉,是了,取与自己师辈同字之名,多少是与师门不两立了。贫道知晓了。这便告辞,不再打扰道友的清修了!”
他告辞而去,韩一鸣哪里还按捺得住,跳起身来,便向外跑。忽然眼前一亮,那层迷雾已被紫裳挥得无影无踪,她面色沉郁,正看着韩一鸣。韩一鸣早已看到她素手中的竹竿,已然没有了他拿来时的碧绿,而成了蔫黄,正是离枝已久的色泽。忍不住道:“师叔,你……”
紫裳道:“我早就不是你师叔了,你也不必叫我师叔。”韩一鸣听她话中之意,真是百味俱全。这位师叔,最早离开灵山,她的心却一直在灵山之上,她之所以会这样对静轩道人说自己与灵山再无瓜葛,乃是为了让他不再劝诱她做灵山掌门!韩一鸣轻轻叹了口气,凡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紫裳的事尤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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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六、跟
过了片刻,韩一鸣伸出左手,道:“师叔,这个是给你的。”紫裳对着他紧握的拳头看了一眼,韩一鸣的左掌便摊了开来。他掌心起出一缕白纱,紫裳对着那缕白纱微微一笑,轻轻一吹,便将它吹散了。韩一鸣又是意外之极,紫裳这样是不想知晓其中写了什么吗?只听紫裳道:“你回去罢,你的事已完了。我不是你的师叔,你也不是我师侄了,咱们不过是路人罢了。”韩一鸣听着心中却是说不出来的难过,仿佛这话是紫裳的遗言一般。自他识得紫裳以来,这是他初次叫紫裳为师叔,也是发自内心要将紫裳当作师叔来看待,如同在灵山的师叔们一般无二,但她却告知他,不是他的师叔了。
紫裳道:“你回去罢!只是我没有你师辈们那样的灵力,我不能随意送你回去,你自己路上小心。”她此时不再如平时那般喜怒无常,语气极淡,倒似一个寻常女子了。她若是一头乌发,一双黑眸,也是一个绝代风华的女子!韩一鸣轻轻叹息,只听紫裳轻轻地道:“为何凡事都要到了千帆过尽,才能看得明白呢?”韩一鸣哪里敢答,只是低头站在一边,过得一阵抬起眼来,她的身影已不见了,只有灵心还站在身边。
灵心飘在空中,对着韩一鸣细看,韩一鸣虽说早已猜到它是紫裳的弟子,但听紫裳亲口说出来,还是感触良多。只听它自言自语道:“原来我真叫灵心,我都不知我叫灵心。”韩一鸣道:“你从前叫什么?”灵心道:“这时只有我们两个,我似乎不必有名字吧。”韩一鸣一想也对,点了点头,灵心道:“她对我说,有朝一日她当着外人叫我了,那她叫的就是我的名字。她今日叫我灵心,我便觉得这个是我的名字了。”
忽然听紫裳的声音道:“你速速离去,不得在此逗留!”这一下她语气之中又有了恶狠狠的意味,韩一鸣知她又怒了,便道:“弟子告辞。”恭恭敬敬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施了一礼,转身已见身后开了一扇门,便退出门来。小屋门“呯”地一声关上了,韩一鸣只觉心中沉甸甸的,站在原地站了一回,这才转过身来,向着花田尽头走去。
他边走边在心里念着丁五教他的蹑空法诀,忽然前方浓黑的天幕之上,有了一点光。如流星一般向着这边奔来,韩一鸣心中一动,此时他要是向前去,蹑空法用得不熟,不会如御剑那般快捷,难说撞个正着。对方若是眼利些,发现他并不难。于是收住脚步,四下里看了看,不见藏身处,急切之间也及细想,转身几步奔到紫裳的小屋后面藏躲,探头一望,那点流星已来得近了,消失在前方不远处。果真如他所料,若是前去了,定然撞个正着。韩一鸣摒住呼吸,耐心等待,过得片刻,树林之中走出一个人来,天花道人!韩一鸣越发藏得密了些,只见天花道人走到小屋前,对着小屋里道:“紫裳道友,故友来访,恳请开门相见。”
只听屋内紫裳的声音道:“又是哪位道友前来相见?”天花道人眼珠一转,道:“怎么紫裳道友不识得在下了么?在下天花道人,恳请道友开门相见。”韩一鸣虽是藏身暗处,但瞥眼看到他眼睛一转,便知此人心中另有了想法。只听前方天花道人道:“多谢道友容我进门。”韩一鸣不听他脚步声响,也不探出头去,只是耐心等待了一阵,等待天花道人出来离去。
屋内的声息传不出来,韩一鸣再侧耳倾听都不能听个分明。心中却止不住猜测天花道人在屋内会与紫裳说些什么。过得一阵,只听前方“呀”一声响,随即韩一鸣便听到天花道人道:“紫裳道友,我言尽于此,请道友三思。”紫裳的声音冷冷地道:“不送。”天花道人会对紫裳说哪些话,韩一鸣也能猜个大致。虽说天花道人给了他一张纸,但天花道人就果真没有害灵山的心么?不尽然罢。韩一鸣小心听了一阵,不听脚步声响,也不敢轻易自藏身之地出来,等了一阵,思忖着天花道人也走了,自己不能总呆在这里,小心翼翼将那蹑空法在心中念了一念。她念一回,身上轻了起来,飘荡在了空中,韩一鸣心喜,又念了几回,每念一回,身子便飘高一些,多念几回,他已飘浮在了半空之中,
韩一鸣看看自己离地面已有十余丈,便向前奔跑。右手手心里的引路符亮了起来,在他手心轻盈旋转。他在空中奔跑,脚下不觉费力,却是无比快捷。只是这快捷不能与他御剑飞行相比,那可是一瞬间便无了踪影。这时的奔跑比之平时已快了许多,与风驰电掣相去无几,但仍旧不能与御剑飞行相提并论。
他不看前方,对着手心的引路符细看,他飞得不低,不必去看是否会有树木自身上刮过,树稍都自他脚下遥遥掠过去了。他一心一意看着手中的引路符,向着灵山飞去。不知飞了多久,身边总是黑夜,韩一鸣不见前方有灵山的踪影,正对着手心细看,忽然听到耳边有一人问道:“小朋友,你飞这样快,是要赶着回灵山去么?”韩一鸣背心顿时全是冷汗!他若是走在地上,有人对他言语,他还不觉害怕,可他此时是飞在半空,还听到有人对他言语,这惊吓便不同往日了。
飞快回头一望,只见一个人影跟在自己身后,玄色道袍,背上背着一柄剑,手中持着拂麈,却是天花道人!韩一鸣大吃一惊,他如何跟在自己身后了?自己居然一无所知!一时之间也不及细想,拔腿便向一边跑开几步。天花道人如影随形,跟着他飞了过来,笑道:“小朋友,你这是要回灵山去么?”韩一鸣打定了主意,便不言语,只是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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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七、存身
天花道人道:“我早便看见你了,你躲在紫裳道友的屋后!怎么,你也是来寻紫裳道友的么?只不过她已然不将你当成她的师侄了。说来也是,你们灵山已然危在旦夕了,她还老望着你们灵山做什么?不过她这样见风转舵着实让我意外。我可是知晓,她的碧玉竹从前是碧的,只怕是今晚才枯萎的罢!”韩一鸣越发吃惊,这天花道人好似无所不知,连紫裳的碧玉竹是何时枯萎都知晓,他到底还知晓多少?忽然想起平波道人的七环宝镜能够让他偷窥灵山,这天花道人与他一道,说不定他所知晓的这些,都是自那七环宝镜之中得知的。忍不住道:“道长自七环宝镜之中都看到了,那还何必问我?”天花道人笑道:“嗯,你果真是很聪明的。我便是自七环宝镜之中看到的。只不过平波道兄的七环宝镜也有不完全之处,那便是这七环宝镜只能看到些许事物,有许多事物,我想看到的,还不能看到。”
韩一鸣见自己说穿了“七环宝镜”他面上毫不变色,可见这老道人全然不以偷窥为耻,便道:“今日我赶着回去,道长若有事,咱们改日再说。”天花道人笑道:“哎,小朋友,你何必这样急匆匆地往回赶呢?说你聪明呢,你是聪明。说你不聪明,你也的确不聪明。我若是你,我就再不赶回去了。反正回去也没个好结果,不如不回去!”韩一鸣看了他半晌,道:“道长之意,弟子不解。”天花道人笑道:“若是赶着回去是好事,你只管赶着回去。不是好事,赶着回去做什么?”韩一鸣其实早知他话中之意,若是平时,早就远离这道人了,但此时鸣渊宝剑不在手中,须得小心行事才是。忍了一忍,对天花道人道:“道长之意,那弟子是不回灵山了?不回灵山,却去平波道长门下寄人篱下么?”
天花道人道:“小朋友,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可不曾说让你到平波道兄门下去!难不成天下除了平波道兄处,便无别处可存身了么?”韩一鸣默然不语,双眼却紧紧盯着平波道人,防备他即时扑上来,也小心听他言语之中的含义。天花道人见他不言语了,笑道:“小朋友,天下可存身之处大了,不必非到平波道兄门下去。你若是离开灵山,可是大有去处的!”
韩一鸣也不接茬,只是听他细说。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你可想过离开灵山?”韩一鸣看了他一眼,还是不出声,天花道人笑道:“相信你离开灵山,各派都想迎你入他们的派中去。毕竟小朋友在同道之中,口碑极好!”他停了一停,笑道:“小朋友,你可有想去的门派?”韩一鸣看了他一眼,道:“多谢道长好意,弟子不曾想过这些。”天花道人道:“各派都有各派的好处,比如明晰与尘溪山,他们与你们的渊源,便不必我细说了。此处可是一大好去处呀!”韩一鸣一愣,怎么?灵山与尘溪山也有渊源么?但面上却不露出来,这样的话,不能向之询问的是便是天花道人与平波道人,去询问明晰都要好得多。
至少明晰师兄说出来的话,令人信服。而天花道人说出来的话,韩一鸣几乎是不敢相信的。天花道人笑道:“嗯,陈如风道友处也是个不错的去处,并且小朋友,想必你去他处,也是极好的。”他每说一句,便看韩一鸣一眼,韩一鸣不动声色,只听着他说下去。天花道人道:“梵山派,也是难得的好去处,不过元慧太过聪明,于你不利。”天花道人又看了他一眼,道:“至于平波道友,可是极希望你能去他处的。只不过去他之处,于你也是不利。”韩一鸣略有些意外,却依旧不动声色,站在一边听他林林总总数下去,不多时已将所有门派都数了个遍,韩一鸣则一声不出,只是听任他一个人说下去。
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你看这些门派我都替你列出来啦,你认为去哪一个门派要好些呢?”韩一鸣淡淡地道:“多谢道长为我操心啦,我哪派也不去。我是灵山弟子,如何能去别的门派寄人篱下呢?”天花道人笑道:“嗯,你说的也是,何必呢?只不过如今灵山已然这般……”韩一鸣抢着他的话头道:“道长,灵山落到哪般境地,都不是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寄人篱下的因由!”天花道人笑道:“嗯,你说的是。在别派寄人篱下,终不是个了局,小朋友,你可想听一听我的见解?”
韩一鸣看了看四周,他右手早已捏成拳了,若是天花道人扑过来,他必然会抬手回击。但面上丝毫不动,道:“请道长指点。”天花道人笑道:“依我之见,在哪一派内进行修行,都是修行。既是修行,不必一定要在哪一派内,自由来去天地间,一样可以修行。”韩一鸣心中一动,这倒真是个极好的建议,只不过这个想法出自天花道人之口,却是说不出的怪异,令人不得不留神在意,他似乎还有言下之意。韩一鸣可不认为他会真为灵山打算。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你与我也算有缘,做为一对良友,一同修行如何?”
他的本意终于露出来了,韩一鸣看着他一语不发,早知他也打自己的主意,一俟他说前面那些话时便知他会借题发挥,但不知他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天花道人笑道:“我门下没有弟子,我也不想着收你为我的弟子,咱们只搭伴修行,你看如何?”韩一鸣哪里会轻易答应,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我可一直当你为友的。你那师兄谢子敏不是也与平波道兄门下的弟子一同结伴修行去了么?咱们不如也校较仿他们,一同结伴修行。过个百来年,我的修行也有尽头,到时我将我的修为都尽数加诸于你,你可就不是如今这样了。我这可都是为你打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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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八、说服
他说得极为动听,韩一鸣听了微微一笑,这话要是换了别人,没准真会上当,但是韩一鸣可不会上他的当。他本来不贪图天花道人的修为,那身修为给了自己便是好事么?何况给之前还有百年,百年之间,可是事事都说不定的,万一自己一不留神反被算计了去,那可真是贪心的报应了。天花道人哪知他心中想的这些,笑道:“你看如何?”
韩一鸣越发留神,悄悄向后退开了些,天花道人道:“小朋友,我不收你入我门下,你也不必寄人篱下,最后还能得我的修为,何乐而不为呢?”韩一鸣知他动了此念,绝不会就此放自己离开,便道:“道长之意,是让我随了道长去,从此和道长一同修行么?”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你极是聪明呀,怎地却于这个上还要想呢?若是换了别人,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时机呀!”韩一鸣笑了一笑:“那还真要多谢多道长了,只不过,弟子想要回灵山禀报过师门,再与道长一同修行,如何?”
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你这就太泥古不化了。修道讲究什么?讲究的就是个彻悟。你何须如此在意别人的想法呢?你只管随了我去便是了,何必还回去禀告你的师门呢?当机立断,随性而行,才是修道人的心思呀!”韩一鸣知他是立意今日要捉走自己了,此时和颜悦色,乃是利诱,利诱不成,便会翻脸。越发小心,低头作出思索之状,实则将左右都看过了,也悄悄偷看了自己右手手心,引路符还在手心,虽说不知灵山在何处,但有了引路符,自己便能回去。只不过先要将这道人应付过去。他若是片刻之间翻了脸,自己说不定就要遭他毒手。
这个时候,自己遭他毒手,便是分薄灵山之力,尤其师父才将武慧传给了自己。想了一想,看他也是悄悄挨近来,便道:“道长,此事万万不可。平波道长处的师兄跟了我谢师兄去,便不说其他,到如今我们都很觉对不起道长。平波道长也颇为不乐,我若随了你去,到时我师门不忿,前来寻不是,岂不是我害了你?既然道长视我为友,不如跟我回灵山去,当着我师尊们的面,我将此事说个清楚明白,师长们见我意决,想必也不会强留我。如此才是可行之法。我可不能学那杜师兄,最终让道长你还落个不是。本是好事,倒害得大家都不开心,有何意趣?”
天花道人想了一想道:“你说的也是,不过小朋友,你这样说,可是让我很为难呀。你若是回去了,想必你的师长们是不会放你走的。不如这样,你随我去罢!”说着,他手一伸,便来抓韩一鸣手臂!他手指瘦长,骨节突出,如鸡爪一般。韩一鸣早有防备,那边身形微微一动,他这里已拔腿便跑,自天花道人手底溜了开去。天花道人道:“小朋友,你就跟我去罢。难不成我的几百年修为,你便不想要么?”韩一鸣想要说“不想”,却是不愿分心,头也不回向前急奔。只听身后天花道人道:“哈,你这点小小伎俩,便能逃得出去么?真是异想天开了!”韩一鸣想要回身将手背对着他一伸,却又忍住了。丁师兄再三嘱咐,师父给的法子只能用一回,若是一击不中,自己便失去了还手的机会,也难说便失去了自他手中逃脱的机会,因此不敢轻动!
他才跑了两步,已跑出去好远,毕竟是蹑空法,到底轻灵些。他跑了几步,回头一望,天花道人的身影依旧在那方,只是夜色浓黑,看不太分明。韩一鸣目力极好,看了一眼,知他还在那方不曾追过来,舒了口气,天花道人能为如何韩一鸣并不知晓,但这老道人能够独自一人活这样多年,可见他能为便不会小。他回头看了一看,转身又跑,跑得越远越好,如能早早回到灵山,那便更好!他全力奔跑、心无旁鹜,下方的树木如潮水般后退。
跑了不知多久,韩一鸣低头看了看手心的引路符,还在手心闪着光芒,抬起头来,却听耳边天花道人的声音道:“小朋友,你灵山离此远着呢!”乍然听到这个声音,韩一鸣只觉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转头一看,天花道人就在他身旁。满是麻坑的脸上,狡诈、得意、嘲讽的神色一应俱全,韩一鸣再次想要出手,却又忍住了,即便如此之近,也不见得能够一击得中。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你与我道缘非同一般,咱们这便走罢。此乃天意!你便顺应天意罢!”
他边说边向四周看了看,韩一鸣知晓他防备别人出现,心中一动,也不动声色。天花道人看过四周,笑道:“小朋友,咱们这便走罢。”说着伸出手来,向韩一鸣手臂上拉来!韩一鸣盯着他身后,道:“师父,您怎么来了?”天花道人手一停,转头一看,韩一鸣拔腿便跑,明知此法只拖得一时,但却是不得不用。当此时刻,能让他缓得一缓便可。他这里跑出去十来步,便听耳边天花道人道:“小朋友,你险些骗了我!你从前的师父卢月清早已寂灭了,我却还上你一当。你的师父从此时起,不是别人,正是在下,你这便随我去罢!”他话音一落,韩一鸣右臂上已是一紧,已被天花道人牢牢抓住了右臂!
韩一鸣只觉右臂如同被箍住了一般,连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天花道人笑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韩一鸣知他从来便未相信过自己,此时他要看自己手心之中捏着什么,是怕自己手心里捏着兵刃,师兄给的防身之术恰好在手背上,便将手心向上,摊了开来,手心之中一点灵光果然引得天花道人细看,看了片刻之后,天花道人笑道:“嗯,这还真是你灵山的引路符。并无异样。好,将你的左手也让我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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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终于晴朗了,天气好真的很重要!
六六九、反击
韩一鸣冷冷地道:“道长,你这又何必呢?”天花道人道:“小朋友,这便是你的不通了。你以为我这是强逼你入我门下么?你大错特错了。你灵山分崩离析在即,弟子叛离,你随我去,乃是明智之举。你不论在哪一派门下,大家都要争抢,不如随了我去,也还大家一个清静。”他说得好似韩一鸣已让各派大打出手,令人为难了!韩一鸣本已要捏拳还击,但听到“弟子叛离”四个字,心中一动,道:“难不成我随了道长去,别派师长便不追究么?不说别派师长了,便是我师门,也绝不会不追究的。”天花道人笑道:“这,你不须担心,只管跟我去便是了。他们定然不会前来找我的烦难,小朋友,你便随我去罢。”
韩一鸣着实想问出何为“弟子叛离”?便道:“道长,你这样带了我去,不正是弟子叛离么?”天花道人笑道:“不是不是!你这不是叛离,你这乃是随缘。”韩一鸣道:“可对我灵山师门来说,便是叛离。我可背不起这个罪名。”天花道人笑道:“唉,你说起这个来,本来是我知晓一些你们都不知晓的事故罢了。你们灵山弟子中……”他忽然止住了,向韩一鸣一笑:“小朋友,你很机灵呀!想套问我的话!唉,只不过此事,我不便与你说。我怎能说他人之事呢?何况此事不是什么好事!”韩一鸣知他诡诈,有些疑他是要用这个借口前来骗自己,便道:“道长不说也罢,反正道长也是信口说来哄我的!”天花道人另一手指了他笑道:“小朋友,你是说我信口胡诌了?你又不是我,怎知我看到了你看不到的事实呢?此事如今已与你无关了,让别人也分一羹罢,我可不想大家都没好处。你随我去了,也就不必过问了。走罢,是时候了!”
说着,便拖了韩一鸣向一边去,韩一鸣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来了。也知他是定要抢了自己去的,便道:“道长,我师父来了!”天花道人头也不回,对着韩一鸣笑道:“小朋友,将来你师父可就是我了,你早些叫我两声师父也是该当的。”韩一鸣见计不售,左手向着夜空中一指道:“师父,快来救我!”
天花道人笑道:“你一次骗我不着,还想骗二回么?你师父早已寂灭无踪了,你还想骗我回一次头么?哈哈,只怕你骗不着!你可知道友所在之处,是有灵气的。我能看到这灵气,便是背对着这灵气……”韩一鸣见他得意非凡,右手略有松动,向上一抬,天花道人只当他要挣扎,拉着不放,韩一鸣右手抬起来,对着他的麻脸,大叫一声:“师父救我!”手用力捏拳,手背之上如被刀割般疼痛,一道寒光自他手背直刺出来,正刺在天花道人脸上!
天花道人哪里防得到他是这样回击,看他无计可施,又不曾带得兵刃,已无还手之力了,得意万分,防备不免松懈,被那道寒光正打在脸上!韩一鸣眼前寒光闪过,右手已自天花道人手中脱了出来,只听他长声惨叫,身子向下落去,只怕打得不轻。韩一鸣不敢逗留,立时拔腿就跑,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他头也不回,生怕天花道人再追上来,跑了一阵,回头一看,身后并没有天花道人的影子,但天花道人要追上来只怕也是无声无息便追上来了,不敢掉以轻心,转身又跑,看着手心里的引路符,直奔灵山而去。
这一跑跑了大半夜,但直至他回至灵山,都不曾再被天花道人跟上来,韩一鸣不得不佩服师父的法术厉害。到了灵山,才将提到咽喉的心放下来。站在翠薇堂前这才向着自己的右手手背看了看,月光之下,手背之上一道白印,看来是法术留下的痕迹,有了这法术,自己才能安然回到灵山来。韩一鸣定了定神,看看月已偏西,正要回屋去,翠薇堂的门“呀”一声开了。丁五站在门前。
丁五对他道:“师弟你回来了!”韩一鸣点了点头,丁五道:“回来便好!我看着师弟不曾回来,着实担心,回来便好!”韩一鸣道:“师兄放心,我回来了。”丁五道:“师弟,你将引路符交与我。”韩一鸣走上前去,摊开右掌,丁五收了引路符,道:“你手背上师叔给的法术用过了!”韩一鸣道:“啊,是的。”丁五也不再问,只道:“师叔的法术,当真是出色的。”韩一鸣虽不知那一击会让天花道人怎样,可是自己却真是因了这一击逃脱出来的,便点了点头。丁五道:“师弟,你早些回去歇息罢。”韩一鸣也着实累了,告辞而去。
回到静心院,院内黑沉沉的,韩一鸣摸黑回来到屋前,正要推门,门开了,顾清泉提着刀、剑出来,顾清泉见他进来,只道:“师弟,你累了罢,快去歇息。”韩一鸣道:“师兄,你这是……”顾清泉道:“我去采集灵气,你好生歇息罢。”他丝毫不以韩一鸣深夜外出为意,甚而都不问一句,自韩一鸣身边擦过,便出去了。韩一鸣走入屋内,稍事收拾,却是全无睡意,在床上对着手背细看。天花道人不会被那一击便呜乎哀哉了罢?韩一鸣手背之上,那道白印横贯整个手背。那一下快得韩一鸣全然都没看分明,天花道人便已跌下去了。韩一鸣倒不可惜他受伤,这人心里想的什么,他全然明白。这道人便是想趁机将自己掳走的,至于什么他的弟子,不过是他的利诱之辞罢了。难说将自己骗去了,寻个时机也将自己吃了,也说不定。
他看了一阵,到底是奔了大半夜,不觉朦胧起来。朦胧之中,只觉自己走到一处,一个浑身是血的道人正对着一人大骂:“你杀我派中所有师兄弟,你当我便会放过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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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还是很冷呀,明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了,终于要放假了!
六七零、助
韩一鸣听着这声调颇有些厮熟,竟似是平波道人,便走上前去,只听那人道:“凡事有因必有果,你不要本末倒置。杀了又如何?莫不成是我让你们杀了,你们便心满意足了?”韩一鸣向这人面上看去,那人面目便模糊不清。韩一鸣心中奇怪,越是看不分明,越是想要看个分明,索性对着那人面上细看。
忽然只听平波道人对着自己骂道:“你也来了,也是想来杀我的么?我不要这命了,让你们杀了便是!”韩一鸣忍不住道:“你少上灵山来讨不自在,我看你是长辈,给你一二分薄面,你自己不要这薄面,我也不想替你留着。你何时不想活了,来我碧水宝剑上将颈子一横便了事。你当我怕你这样寻死觅活么?”话虽是自他口中说出来,但声音语气却不是他的。只听自己接着道:“你再上我灵山来寻死觅活,可要留神我不给你留薄面了。快快离去!”
他身边那人看不分明,但平波道人却是看得甚是分明,他身上染着血,满脸都是愤恨,韩一鸣对着平波道人细看,只见他满脸都是深深的怨恨,眼中的凶光直透到人心里来。过得片刻,只听身边那人道:“平波道兄,你速速离去罢。凡事不可太过,你若是要急着与我过不去,于你可是不利。我让你上灵山来说话,可不是让你来寻衅的。”平波道人满脸紫胀,怒道:“灵空!你记着,终有一日,我要让你……”
说到这里,平波道人收住话头,转身离去。韩一鸣听他叫身边这个“灵空”已知此人是师祖,忍不住转身向师祖面上看去,忽然想起自己不知在何处也见过师祖的,正在细想,忽然师祖不知所踪,韩一鸣大叫:“师祖。”想要追过去,耳中听到的却是:“师父。身子一动便睁开了眼睛,正看见自己住的屋顶,梦醒了。
韩一鸣坐起身来,天早已亮了。阳光洒满外面的院心。窗外的只有两、三位师兄,正在院心说话。韩一鸣心道:“难不成我看到了五师叔的从前看到的过往么?”正在想着,忽然头上眼前昏暗起来,抬头一看,碧空、阳光都无踪了,上方的天空乌云滚滚,静心院中刮起了旋风,韩一鸣呆了一呆,立刻将放在桌边的无色无相宝剑抓起来揣入怀中,青龙来了!
他提着鸣渊宝剑飞奔出屋,只见无数师兄都急奔入院来,而本来在屋内的师兄们则提着各自的兵刃往外奔去。要去面对灵山这最大的意外与危机。韩一鸣这里才跑出院来,便见下方翠薇堂方向已有大团乌云凝聚!师兄们都向着那乌云之下跑去,韩一鸣也向下奔去,忽然背心一紧,回头一看,背后无人,心中却有个声音道:“一鸣,你到我这里来。”这是大师伯的声音!韩一鸣看了看翠薇堂前的乌云,召出鸣渊宝剑来,师兄们都向下方奔去,而他却向着上方的聿喜飞去。
乌云低沉,聿喜早在乌云之上了。韩一鸣要到聿喜之上,便要穿过乌云,他穿入云中,已觉身上面上有火辣辣之感,衣裳拂动中,听得到“噼啪”声响。但韩一鸣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是向上飞去,转眼已飞到了聿喜之上。站在这里,乌云几乎弥漫到了脚下,那小屋在乌云之中,看上去越发遥远。韩一鸣向着小屋奔去,奔到不能再前行之处,抬起右手,在前方一触,已站在了小屋内。
小屋内并非只有大师伯一人,丁五与赵浩洋都站在屋内。秦无方坐在蒲团之上,对韩一鸣道:“一鸣,你来了!”韩一鸣道:“大师伯……”后面的话又忍住了,大师伯绝不会不知外面情形,不必自己说出来。秦无方道:“嗯,我就等你来了。”说毕对丁五招了招手:“丁五,凡事你都想明白了么?”丁五道:“师父,弟子早已想明白了,这些日子来,想法便不曾变更过。”秦无方点了点头道:“那,你先下去罢。你是一派之长,须记得时刻站在师兄弟们前方。”丁五道:“是。”站了片刻,转身走出小屋去了。
秦无方看着丁五出去了,转而对赵浩洋道:“师弟,你也打定主意了?”赵浩洋道:“师兄,我没那么多想头。”秦无方道:“那好,师弟,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么?”赵浩洋低头想了片刻,道:“以我的修为,恐怕不能持久,师兄若是愿意助我,我便能多持续些时候。”秦无方道:“好,你来,我以我的修为助你一臂之力。”赵浩洋也不称谢,直接走上前去,秦无方缓缓闭目凝神,二人都一动不动了。
韩一鸣心急如焚,外面不知乱成何样了,青龙在翠薇堂前不知会闹成何等样,这里师父师伯却都宁心静气,急得韩一鸣险些要出声提醒。但想大师伯定不会视灵山的安危如无物,又忍住了,强忍着在一边候着。忽然秦无方睁开眼来,他双眼一睁开,一道灵光便自双目漾出来,直至将全身都笼罩住了。他缓缓地道:“以我之灵,束你之形,灵气不散,骨气不散。”说着抬起手来,轻轻在空中点了几下。
他手指每点一下,都点出一点白光,手指移开之后,那点白光依旧凝聚。秦无方几下点完,对着那几点白光一吹,几点白光对着赵浩洋飘过去,落在他的肩头、手肘、膝盖、足踝之上,那几点白光落在赵浩洋身上,转眼便沁入他体内去了。赵浩洋道:“多谢师兄。”秦无方道:“你别忙,我还须给你留一点封印。”赵浩洋便走上前去,秦无方右手指甲在左手拇指上一划,鲜血冒出,韩一鸣不知师伯与师父要做什么,只在一边呆呆看着。秦无方左手拇指在赵浩洋额头上一按,便收了回来。赵浩洋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指印,但片刻之后,那血指印也沁入他额头之上的肌肤中去了,再也看不出来。赵浩洋道:“师兄,我先下去了。”秦无方微微一笑:“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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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提前祝书友们新春快乐!
六七一、问
韩一鸣看着师父去了,心中说不出来的不安。虽说大师伯做的事情自己全然看不明白,却也知晓大师伯与师父是为灵山的将来打算了。忽然听大师伯道:“一鸣,你要记好那个封印。”韩一鸣愣了一愣,道:“是,师伯。”秦无方道:“你师父头上那个封印,你可要牢记。将来你可要凭着它认人的,封印不散,灵气不散。这个封印,将来供你驱策!”韩一鸣吓了一跳,忽然觉得这话语之中意义多多,一时说不出话来。秦无方道:“嗯,一鸣,你来,我也有句话要问你。你可会跟随你丁师兄,一直扶持他?并且听他差遣。”韩一鸣道:“大师伯,弟子一直跟随丁师兄,唯师兄马首是瞻,绝不会让丁师兄独自一人面对难关的。”秦无方道:“好,那你也来接受这个封印罢。”韩一鸣吓了一跳:“大师伯,弟子怎能接受大师伯的封印,请丁师兄前来接此封印只怕更加适合。”秦无方道:“嗯,你也是好意,只不过我须得告知你,这个封印于你来说不见得是好事。有了这个封印,你将来更好扶持你丁师兄。”韩一鸣瞬间明白,接受了师伯的封印,是要好好扶持丁师兄的。便道:“大师伯请放心,我一定好好扶持丁师兄,永不背弃。”秦无方道:“我都知晓,来罢。”左手在自己右手的拇指上一划,便
秦无方微微一笑:“你真是个好孩子。来,我也有东西给你。”韩一鸣走上前去,秦无方伸手拿出一个小小包裹来,韩一鸣已看到其中有两截焦木,正是那柄紫桃木剑的残片。秦无方道:“这个本是你的物件,你先前走得急,不曾带在身上。”韩一鸣接过来,却见包裹之中还有一本册子,正是掌门秘书。秦无方道:“一鸣,此物与无相宝镜一般重要,片刻不可离身。你不得再将它扔在一边。”韩一鸣奔出来之时,拿的皆是兵刃类物事,确实不曾将掌门秘书带在身上。接过来束在腰间,道:“弟子记住了,从今往后,不让此二物离身。”
秦无方笑了笑道:“嗯,交与你我甚是放心。来,来,来,你随我来,我们还有一样物件要去取。”说着站起身来,便向门边走去。韩一鸣跟在后面,忽然秦无方回过头来,对着屋内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轻声道:“师父,你老人家为何不让弟子知晓呢?但凡我都知晓了……如今我是都知晓了,可……唉!”韩一鸣抬起头来,只见大师伯轻轻摇了摇头,对着他身后的小屋看了一眼,目光忽然凌利无比,一伸手拉住了韩一鸣的手臂,迈步出去,二人转眼便站在了空中。
屋外的乌云比之先前更加浓了,并且整个天空之中,云浪涌动。韩一鸣先便向着翠薇堂看了一眼,翠薇堂上方的乌云之中,已有了闪烁不停的雷电,韩一鸣深深吸了口气,正要过去,忽然听大师伯道:“一鸣,趁此时刻,咱们快走。”韩一鸣愣了一愣,快走?这是何意?但他身子已被秦无方带着飞向一边,转眼已来到幻境湖上方。幻境湖边,依旧是满目疮痍,令人一看在眼中,都心中难受。韩一鸣忽然见一只只小小白马没入湖边的草丛之中,它们也都吓坏了,都是那样胆小的灵物,只怕都躲在尚且完好的树木之下瑟瑟发抖。秦无方对着幻境湖看了一眼,伸出手去一拿,韩一鸣已见大师伯手中多了一面小小铜境!那面铜镜极小,甚而只有大师伯手心那样大,却是晶莹夺目。
若不是上方闪过一道铜镜光泽,韩一鸣几乎不知这是铜镜。它远远看上去,好似明珠一般闪闪发光。那光泽却比珍珠不知明亮了多少倍,连握在手中,光泽都会自指缝之中溢出,令人注目。韩一鸣不禁心道:“这是何物?”但当此时刻,哪里还来得及细想,秦无方将那块晶莹明亮之物往他心中一塞,低声道:“你揣好。”韩一鸣正要向怀内揣去,手中那物件却不见了踪影,大吃一惊,连忙道:“大师伯!”秦无方已向着翠薇堂前赶去,头也不回。韩一鸣直追上去,只听大师伯的声音在他心中道:“好孩子,你不必担心,此物不会丢失,它会随着你的。只不过你要受累了!”
韩一鸣莫明其妙,但大师伯已然嘱咐过了,便不再问,转眼,二人已赶到翠薇堂前。灵山弟子都站在了翠薇堂前,丁五站在灵山弟子的最前方,他身边站着赵浩洋与白樱,司马凌逸等大弟子都站在他们三人身后。韩一鸣落在地上,只觉上方一阵阵旋风,吹得衣襟飘拂。天空中的乌云已成旋涡,转个不停,韩一鸣无端便觉背上有了重压,似是背上了一块大石一般。
来了。韩一鸣定了定神,翠薇堂前的碧玉竹已然不在了,不知被移到了何方去。他们站在空中,先就让人觉得不安。只听一个声音道:“灵山掌门,你们可想好了?尊者是念着当日与灵空的情谊,因此再三延迟。若是再不交出那孽物来,可不要怪我们不念旧日之情了。”他声音并不高亢,十分冷静,却是令人十分不快,韩一鸣定了定神,抬头看了它一眼。它还是一如既往的飘逸出尘,洁白得如同皎洁的月光一般,但却也越发森冷,令人有些恐惧,想要离得远些,却是不知该如何远离。至于离得近些,似乎灵物便是高于世人的,永远卓而不群,近些对他们则是一种亵du!
只听丁五道:“尊使请听我说,它早已离了灵山,不知所踪了。我如何交得出它来?”那白龙道:“那就休怪我无情了。”它言语之中全然没有丝毫波动,但韩一鸣已惊觉四周已杀气四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背上的鸣渊宝剑。他看了看前方,轻轻挪动,若是白龙真对丁师兄下手,他是定然要拦在前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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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们,我也凑个热闹在春晚的时候发文,祝书友们:新春大吉,年年有余!
六七二、承担
忽然只听秦无方的声音道:“尊使请稍慢!”白龙向他看了一眼,道:“秦无方,你有何话?”秦无方道:“尊使请息怒,我这弟子虽是灵山掌门,但灵山过往,他是俱不知晓的。”白龙冷冷地道:“我便知你要如此说!他是灵山掌门,怎能对灵山的过往全然不知晓呢?”丁五道:“尊使,我这弟子入灵山入得甚晚,又资质鲁钝,当上灵山掌门,也不过是因他心地浑厚罢了。至于逍遥的去向,他是一概不知的。请尊使不要为难他。”白龙冷冷地道:“总不至于你们灵山的物件不见了,做掌门的都一无所知罢?想要在我眼前推个一干二净,那是难上加难!”
韩一鸣心知今日万难甘休,白龙本就不是能好言相劝的,预先在心中想千钧斩。若是白龙一出手,自己便要出手前来挡住。可是以白龙的灵力,自己如何挡得住,无非是抢在师兄之前死罢了!一时之间死到临头,忽然心中轻松起来。看了看四周站着的师兄,虽说想见无多,这时却倍感亲切。却听秦无方的声音道:“尊使,这不是推卸之语,他确实不知,他一个低辈弟子,如何能够得知许多事呢?”白龙道:“他是低辈弟子,你总不是了罢,你是想告知我,你知晓么?”
秦无方并不言语,只是看着白龙。韩一鸣虽是站在后方,却忽觉不妙,他甚而能想象大师伯的目光,清澈而坚定。白龙道:“你告诉我,那孽物何在?”秦无方道:“它不在灵山了,尊使不是亲眼所见么?”白龙冷冷地道:“好!你执意不说,是当我们怕你不成?”秦无方道:“尊使,不是我不说。尊使无所不知,缘何不知它在何方呢?”
一条金龙道:“那我来问你另一个问题,你灵山弟子与金蛟私通往来,你又做何说法?”秦无方道:“想那金蛟是何等灵物,我灵山弟子如何能与它私通往来?我灵山这弟子乃是肉体凡胎,如何能与灵物私通往来?”那条金龙冷冷地道:“此事你瞒得过别人,须瞒不过我。青龙不追究,我们也不放在心上。但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么?”秦无方依旧不急不徐地道:“尊使,金蛟可是无上灵物,我灵山弟子肉眼凡胎,即便见了,也未必识得。金蛟一心要隐藏行迹,收束灵力,那我灵山弟子修为不够,便是面对面碰上了,也未必能够识得。”那条金龙道:“好,你叫你的弟子出来,看看他识得我不识得?”
秦无方道:“尊使,一介弟子,不识灵物乃是寻常事,请尊使见谅。”白龙在一旁道:“好!你原是灵山掌门,弟子有眼无珠,也是要受惩罚的。”秦无方道:“弟子过错乃是我不曾做好,这弟子的师父,已在屠龙中消逝,之后全是我教导,是我不曾好好教导于他,尊使若要责罚,就请责罚我罢!我是从前的灵山掌门,便是到了这个时刻,我也可以当着如今的灵山掌门说一句,我是灵山的掌门。现任灵山应不会与我争这句话的,弟子有事,做师父的都应出力担当,何况此事与他们全然没有相关,他们何等修为,能成什么事?因此凡事都应我一肩担当,尊使若要责罚,责罚我便可,这些事,与弟子们何干呢?但凡有事,都是我这做掌门的一肩承担。”韩一鸣大吃一惊,正要抢出来说:“责罚我罢。”忽然心口一紧,如同被人重重捏了一把似的,痛得眼前发黑,浑身汗出,片刻之间虚软无力,已栽倒在地上。旁边一人伸手来扶他,却是顾清泉,只听顾清泉的声音如自水底透出来一般:“师弟,你怎样了?”
韩一鸣都不及去答他问话,只是看着前方,只听白龙的声音道:“你当你是灵空的弟子,我便不敢惩戒你么?”它每一句话都有着隆隆雷声,韩一鸣想要说:“你不要怪我大师伯,我来受罚。”却是只能张口说不出声来,在师兄师姐们脚边看过去,什么都看不到,越发焦急。忽然肋下一紧,已被顾清泉和另一位师兄一同将他搀了起来,韩一鸣还没有这样浑身无力过,自他下山奔走之后,身体强健,也不生病痛,此时倒地,真如同被人抽去了浑身的筋骨一般。
只听天空中一声霹雳,一道闪电,剌得人耳中发麻,闪电过后,韩一鸣已惊见前面的大师伯倒在了地上!一时之间,只见前面师兄师姐们都赶上去。韩一鸣也拔起腿来便走,却是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几步已奔到师兄们面前,只见师兄师姐们将大师伯层层围在其中,中间一层几位师兄都围在了大师伯身边,司马凌逸正扶着大师伯。
外面两层的师兄师姐已都亮了宝剑出来,对着白龙金龙。韩一鸣此时一急,心口疼痛不知所踪,挤入其中去,只见大师伯面色如白玉一般洁白,满头银丝都发出银光来,韩一鸣不看则已,一看已觉不妙。也不知这不妙之感从何处而来,但这不安,却实委自他心底弥漫出来!秦无方如同一轮明月似的越来越亮,本来一声不出的司马凌逸忽然道:“师父,师父,您这是要离我们而去了么?”韩一鸣只觉一阵阵寒凉自心底而起,忽然大师伯的面上发出耀眼银光,刺得众人都不得不转头避开,再转过头来,司马凌逸手中只剩下秦无方的一套衣衫!
韩一鸣愤怒、悲伤、痛楚、怨恨齐涌心头,转身召出鸣渊宝剑来,也与众多师兄师姐们一同,面对着白龙金龙站着。若说青龙杀死已故白龙之时,他还无能为力,那,到了这个时刻,他已不再去想这许多。白龙举手便杀了大师伯,快得不可思议,也让人激怒不已!但片刻之间,便冷静下来,越是这样的时刻,越不能受情绪指使,韩一鸣冷冷看着前方的白龙,它能在片刻之间便杀了大师伯,也能在转瞬间便将眼前这些弟子杀个干净!事已至此,哪里还会再想太多,便是被它们一击而死,也不愿束手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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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书友们的新年祝福!
六七三、敌
只听前面赵浩洋的声音道:“尊使,我师兄已然独自承担了此事,尊使还要有什么追究么?”那白龙冷冷地道:“我惩戒了他,看你们可还要护着那孽物!”赵浩洋道:“惩戒得真好!”韩一鸣愣了一愣,即便是悲伤之中,也明白师父说的是反话,转而看向师父。此是不止他一人看向师父,连同所有的弟子都看向赵浩洋。赵浩洋的性情,人人皆知,他最是耿直,因此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没人认为他心中所想与别人不同。也没人认为他真是置秦无方的消弥于不顾,他说的该是反话,让白龙无话可说的反话。
赵浩洋道:“你惩戒了我师兄,你可知我要告诉你何话?”他语气淡淡地,似乎全然没有波动。白龙道:“好,你要告诉我何话?”赵浩洋道:“灵山弟子,无人知晓你们要找寻的金蛟到了何方?它也是一介灵物,不会与灵山弟子有甚瓜葛的,因此,你便是将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也无人能告诉你它在何方!”白龙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看着赵浩洋。赵浩洋停了一停,又道:“至于逍遥,它去了何方,若我秦师兄不知,灵山便再无人知晓了。不是么?它本是灵山上的一介灵物,我师兄便是不知它到底去向何处,也不会连它在哪一方都丝毫不知。但灵山之上,我师兄是唯一看过逍遥前尘往事之人,尊使若是下手轻些,此时我师兄还一息尚存,好歹还能说出个一二来。但我师兄此时已消散得无影无踪,便是有心告知尊使,也是有心无力了!”
他自始至终,语气淡淡,韩一鸣瞬间明白,虽说白龙杀了大师伯看似赢了,实则却是输了。并且输得无以挽回,它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在这时候让大师伯回来说出一二了。大师伯实则是用自己的命,换回了小乖的命。韩一鸣也不相信大师伯不知晓小乖的去向,毕竟大师伯是灵山掌门,虽说丁师兄也是灵山掌门,但大师伯也同样是灵山掌门,都是当之无愧的掌门。再者,韩一鸣亲眼见过小乖被幻镜湖中的灵力束缚,它要飞离灵山,没有灵山掌门相助,是飞不走的。他一直都认为小乖是大师伯放走的,此时更加坚定不移。大师伯是灵山掌门呀,与丁师兄一般,门人弟子的过错都是一肩承担的。尤其小乖如同一个孩子,在大师伯眼中,与他们这些弟子一般无二,是绝不会交给青龙的。
白龙眼中冷光越发冷了,韩一鸣见它头顶有了一个小小的乌云旋涡,正在慢慢旋转,赵浩洋的话,激怒了它。或许它从来就没有情感,因而对芸芸众生也没有怜悯。韩一鸣慢慢拔出鸣渊宝剑来,白龙已杀了大师伯,不能让他再动手杀了师父。昨日师父对自己说:“或许你只能叫我一声师父,我只有一次当你师父的机会,我仍要当你的师父。”今日全都成为了眼前事。真是当时戏言身后事,如今都到眼前来。
忽然众人只觉身上如被重压,韩一鸣虽是用力挺身而立,但那压力,还是压得他有些站立不稳。抬起头来,天空之中乌云浓似黑墨,翻腾得越发厉害了。青龙来了!这个念头刚自心头闪过,乌云之中大放光芒,一条宛若琉璃般晶莹的身躯,露了一角出来。
青龙的青苍色的身躯,虽如琉璃一般晶莹,乌云却不能遮掩。这里弟子都不再直立,韩一鸣虽是想直身站着,但当不住背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再也不能站得住,不得不跪下来。但他心中却是着实不愿的,看身边的几位师兄,也是牙关紧咬,满面的愤慨,都是不情愿的,却是不得不跪。只有前方丁五与师父、师叔还立着。
韩一鸣心知白龙无情,青龙更加无情,真要对峙起来,便是死伤无数。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以细想的呢?只听白龙道:“好!既然你灵山不知孽物的下落,那我不再问它的下落。你们自去寻出它来,交与我们总可以了罢?”赵浩洋道:“尊者都不能察觉孽物的下落,我们如何能够得知?它将灵力收束得你们都觉无迹可寻,让这些弟子如何去寻找?”韩一鸣深知师父说的对,师父也是不愿小乖去死的。但灵山弟子若去寻找,便是与小乖为敌了。同门相残,用在此事上,也绝无差池!
白龙道:“你们如何寻到它,是你们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懒得与你们计较,但那孽物,便是找到你灵山只剩最后一人了,也要找出它来!”正说着,韩一鸣猛然听到身后似有什么声息,回头一看,茫天的白雪,如雪崩一般直卷过来,转眼已将翠薇堂盖住了,韩一鸣还未及出声,皑皑白雪已卷到了身上!但这白雪却没将他卷入其中,而是顺着他的脚下向前延伸过去,一匹白得耀眼的白马,披着火光,顺着白雪向下走来。
它的金色蹄足在白雪映照下,尤其耀目,神兽出现!韩一鸣心中说不出的难过,神兽这个时候出来,自然是为了青龙而来,但大师伯已然消散了。它为何此时才出来呢?它若早出来一步,大师伯不就不会消散了么?一只蹄足出现在他眼角,那神兽已走到了他的面前。它浑身雪白的麟片,银光闪耀,浑身上下的火网,流蹿不止,它的头颅也露了出来,鼻头上大大的垂肉,将它的嘴也掩住了。
白龙道:“你又出来了,你是要向着灵山与咱们为敌了么?咱们同为灵兽,要为他们拼杀么,亏了你还是神兽,落入凡尘了。”那神兽寂然无声,只是向前走去,它四蹄所到之处,草木生发,鲜花盛开,却又在片刻之间花落枯萎。明明看着它的四蹄对着众人踏来,到了面前,却都不曾踏在身上,而是踏在那皑皑白雪上。韩一鸣深信它踩踏下来,也不会被踩伤的。这神兽对白龙的言语如同充耳不闻一般,也一声不出,但千万缕银丝般的缧鬃与长尾飘动,传出阵阵“沙沙”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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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二,大家出门拜年了吗?过年真的很开心呀!
六七四、运道
神兽径直走到丁五面前,韩一鸣只见一个白影自地上站了起来,似是神兽前蹄向上举起,但却更似是直起身来,那个巨大的影子再次出现,除去指甲金色外,全身都只是一个影子。但转眼间,它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只不过这个影子不再是虚得如雾一般,而是浑身盖满了银色的鳞片,每一片鳞片都是雪亮!它身形似一个人,但头部却是巨大,远比一个人的头部巨大多了。韩一鸣仰起头来,也不能看到它的面目为何?只看得到它脑后长及腰背的银丝长发,在风中轻轻飘浮。白龙道:“你是要与我们为敌了?”韩一鸣只见上空全是火花流蹿,本来在天空之中四蹿的闪电都向着这个巨大的影子上汇集而来!
一个雷鸣般的声音道:“我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你们快些退开!”随着这话,众人眼前都是一黑,再能望见,天空中一个青黑色的龙头已自乌云之中伸了出来。一对金色的犄角,两只金光灿然的眼睛,已将四周都照亮了,乌云之中,两点金黄一映,将乌云映得越发浓厚起来。下方众人都呆呆望着,直到这声音传出来,才明白过来似的。只听赵浩洋道:“都回翠薇堂内去!”韩一鸣愣了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适才那个声音是青龙的声音,他曾听这个声音对着白龙怒吼过。这个声音出来,震得人眼前一阵阵发黑。韩一鸣知晓灵山这许多人,都是青龙不屑于一杀的。杀了灵山这些人,只会让青龙落了下尘,青龙,还是不愿意落下尘的!大师伯曾经说过,灵物是不落下尘的!
但犹是赵浩洋说了让众人都退去,众人都还是呆呆立在原地,没人挪动。赵浩洋转头来,大喝一声,人人心中都是一声巨响。人人都回过神来,原来神兽相斗,人人都不曾见过。之前众人已然见过白龙、金龙与这神兽相斗,虽是三条龙斗这一神兽,数目上占了上风,但真的斗起来,却是丝毫上风都占不到。灵山弟子都如韩一鸣一般存了个心思,想看一看神兽相斗到底是何等模样?再者,灵山上的神兽现身出来,灵山弟子自然想站在一边为其壮声色,却全然忘记了一点,上方是东方之主与它座下三龙,前方也是一个上古才有的神兽,这些弟子站在此间,全然无用。除去当垫背替死,别处是再也无用。再者跟随屠过龙的弟子都知晓,这几个神兽灵兽斗成一堆,下方众人就真是蝼蚁众生了,直如灰尘一般死得无影无踪!
但这时机也是难遇难逢,因此灵山弟子不是不知利害,而是不愿离去。赵浩洋一下唤醒众人,众人都明白过来,灵山神兽惹怒了青龙,青龙是一方之主,怎能接受这样三番四次的被拦阻,要与神兽斗一斗了。此时上方的乌云已如开水一般滚了起来,白龙与金龙都显出龙身来,而不再是人的形状,在乌云内忽隐忽现。青龙的身躯也在乌云之中,起伏不定。而那神兽的头颅,虽说看不分明,却已不再笼罩在云雾中了,它浑身雪白银亮的鳞片,亮得耀眼,它浑身披着的火网,被那鳞片一照映,更是闪烁不止。那神兽站在丁五前方,一股旋风带着尖啸,自地而起,将它头顶的乌云都搅得四散开来,灵山之上的乌云本来密不透风,但它这阵旋风,却半那乌云吹开了一块,露出上方的蓝天来。
丁五道:“请诸位同门都进翠薇堂去罢,神灵相见,咱们理当回避!”说着,向翠薇堂走去。在场众人都站起身来,心知留在此地,无非炮灰罢了,但便是想留下,也留不下来。丁五已然说得再明白不过,神兽灵兽相斗,肉体凡胎是须得回避,不能直视的。灵山众弟子都极想看这一场争斗,但也知此为奢望,都站起身来向着翠薇堂内走去,韩一鸣心道:“它们在外面动作起来,这翠薇堂能保住么?”但见师兄们都进堂内去,便跟着进去。片刻之后,翠薇堂前的灵山弟子都进入堂内,连赵浩洋与白樱都进了翠薇堂,关上堂门。
翠薇堂从来便不算宽敞之地,这一下涌入其中来的灵山弟子,少说也有六、七十人。但涌入其中,却不觉逼窄,人人皆有立足之地。白樱与赵浩洋一如平常坐在他们素日坐的椅上,全然不以外面的那许多灵兽为意。韩一鸣正侧耳倾听外面声息,忽然觉着脚下有些晃动,并且头晕目眩起来,还未出声,已有几位师兄师姐倒在地上。韩一鸣大吃一惊,正要伸手相扶,忽然觉得脚下有些飘忽,自己也难站立稳。只听师父的声音道:“神兽与尊者互搏在即,我们的翠薇堂移开了,不受其害。弟子们不必惊惶。”
只听一位师兄道:“若是尊者与咱们灵山的神兽互搏,咱们如何能免其灾呢?”韩一鸣不知是哪一位师兄言语。只听赵浩洋道:“不能免其灾,咱们只能静等。若是运道好,不被捎带上,咱们便能存活,但若是咱们运道不好,被尊者或咱们灵山的神兽捎带上,那只能是各人运道所致了。大家都自求多福罢。”赵浩洋语气一如往常,全然没有丝毫惊异状,甚而没有语气起伏,似乎此事于他来说,全然可以不必在意。
只听另一名师兄道:“我们不能离去么?若是此时先离开,让尊者与神兽……”话未说完,赵浩洋已沉声喝道:“何出此言?给我出来!”韩一鸣也讶异会有师兄有这样的想法,向着先前说话处望去,只见一位师兄走了出来,却并不是一位低辈的师兄,而是一位年长的师兄!这位师兄韩一鸣只是见过,同在静心院居住,想不识得也难。但却从未说过话,韩一鸣只知他是位年长师兄,多与年长的师兄们混在一起。而不知这位师兄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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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五、同道
灵山之上,众多弟子,他识得的,便不多。这倒也不足为奇,灵山之上,众位师兄们多是见过,除却几个脾性相对的,别的弟子都不曾说过话,自然识不得。再者,韩一鸣年轻,多与年轻的师兄们来往,年长的师兄们,识得的不多。那位师兄走出来,对赵浩洋道:“五师叔,难不成弟子们说的不对么?”赵浩洋道:“是你说的,还是你们说的?我只听见你一人说的,如何认为是你们说的?你们又是哪些人?”那位师兄道:“师叔,非是弟子贪图性命,弟子也非贪生怕死之人,但神兽与灵兽相斗,咱们都是草芥,何不先行离去,之后再折转回来呢?”
赵浩洋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此时我们离了灵山,灵山必然碎裂,那咱们便再无回来之日了。”韩一鸣愣了一愣,忽然觉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住,向着一边摔了出去。随着他摔出去,身边的师兄师姐们也都站立不稳,摔的摔,倒的倒。只有赵浩洋与白樱,还安如泰山一般坐在椅上,还有就是丁五一动不动站在师祖手书的那幅字旁边。那幅字发出淡淡光芒,丁五便站在那光芒之中。
韩一鸣知晓是外面神灵开始争斗了,因他还未站起身来,已听到隆隆雷声,夹杂着霹雳的巨响,将人耳鼓刺得生疼,翠薇堂的门关上了,但窗户却纷纷开了,向外望去,早已望不到平日熟悉的景色了,窗外全是浓云及滚滚来去的雷电。片刻之后,有数道闪电自直刺进屋来,或击中木柱,或击中屋顶,阵阵灰尘、碎片都向下洒开,虽不知神兽在外面斗成了什么样,但从前青龙与已故白龙争斗是曾经见过的,已故白龙在众人前面已是睥睨众生,但在青龙面前,依旧是不堪一击。灵山的神兽,虽说看不出有什么神威,却与白龙、金龙激斗,逼退三龙,那这一战之激烈可见一斑。神兽灵兽皆有开天辟地之力,不知灵山此时成了何等模样!
站在翠薇堂内,并看不到神兽灵兽的踪影,韩一鸣心知师父说的对,此时此刻,不能离开,也不能轻动了。韩一鸣心知此一役后,灵山不再是从前的灵山,必定满目疮痍,但只要灵山还在,将来有的是让它恢复原貌、欣欣向荣的时机。也明白为何师父不让这许多弟子离开灵山,灵山要离开还不容易么,飞离此地便是。但离开之后,灵山不再是往日的灵山,他们也便回不来了。师父的意思,便是要守住翠薇堂的。至少这是灵山的一角!
正想间,忽然听到有声传来:“灵山掌门,我等前来拜会,请容我等进来!”韩一鸣愣了一愣,这个声音乃是陈如风的!他如何来了?他这样突如其来,着实令人有些想不明白。韩一鸣向师父与丁师兄看了一眼,丁师兄面上一如既往的宁静,但师父面上却有些沉郁。这声音说了一回,这边没有回应,过不多时,又说了一回。赵浩洋站起身来,道:“陈道兄,我灵山今日不便,不能请你进来,还请道兄速速回避,以免伤了性命。即便有天大的事,都待改日再行商议罢!”
只听陈如风的声音道:“是赵师弟么?赵师弟,请容许我等进来。我等前来,便是为灵山今日之事来的。请容许我等进来!”一时之间,韩一鸣看看师父,又看看丁师兄。赵浩洋与丁五神色微有诧异,却也是一闪既过。韩一鸣再看别的师兄,却是全然不曾听见的样子,连大师兄似乎都对此事一无所知。
赵浩洋默然片刻,那边又传来陈如风的话声:“丁掌门,赵师弟,我等乃是奉尊者之令前来。此间争斗不会伤及我等性命,还请师弟容许我们进来说话。”众人都愣了一愣,赵浩洋道:“诸位弟子,请起身立好,有客人来了。”一时堂内人人皆意外。当此时刻,还有客来?丁五道:“各位同门,陈如风掌门来了。想必还有别人也一同来了!”韩一鸣站起身来,只见师兄师姐们也都各自在两边站好,成夹道之势,只将翠薇堂内闪了一条夹道出来。赵浩洋默然片刻,道:“有请诸位道友。”他手一挥,碧水宝剑飞出来直插在地上,一道白光之后,一个人影凭空闪现出来。
韩一鸣早将鸣渊宝剑提在手中了,这个时节,青龙还派了这许多人同上灵山来,真是来者不善,不得不小心提防。他一直未曾将鸣渊宝剑收起,此时越发小心,提在手中,暗自戒备。那人影正是陈如风,他面色凝重,站了一站,道:“赵师弟,丁掌门,我不是独自一人前来。”赵浩洋道:“师兄不必说了,我已知晓,来了多少位同道,就请他们都来到此间罢。”陈如风道:“好。”转身对着身后道:“各位同道,既都来了,便来此间说话罢,万事都说开来的好。”
他话音落了,一个个人凌空出现,静轩道人、明晰、元慧以及韩一鸣见过,却不识得的同道中人,都一一出现。这些面孔,多为屠龙路途之中见过,韩一鸣一时觉得呼吸凝重起来,青龙是非要得小乖不可了!不然不会让这许多同道中人都来灵山的!最后走出来的是平波道人,韩一鸣一时四处张望,不见天花道人,这两人似是形影不离,韩一鸣只见二人向来是一同出现的。但此时只有一人出现,不知另一人是否去坏灵山后路了?不得不防!
翠薇堂内本已站了不少人,此时再来了这些人,顿时便将翠薇堂塞得满满地,也怪了,片刻之后翠薇又宽松起来,不知是翠薇堂变大了,还是来人变小了,但显然是来多少人都不嫌多的。只是堂内桌椅不多,只有几位年长的师长坐下了,其余如明晰、元慧这样的年轻掌门,都站在了一边。至于平波道人,他并不年长,却也不坐,只是站在一边。他一出来,韩一鸣便十分警惕,虽是平波道人面上形容一如往常那般令人厌恶,但他的眼中却有喜色,遮拦不住的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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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六、片鳞丝缕
若不是当了这许多人面,韩一鸣便要冲口而出,骂他心思歹毒了。但当了这许多人面前,又恰逢这个时节,这话不便轻易出口,一出口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如同知晓了他心中所想,平波道人向他看了一眼,韩一鸣只觉这一眼意味深长。莫非到了这个当口,他还想着将自己弄到他派中去之事么?当此时刻了,他还有这想法么?但平波道人的神情便是告知自己,他便是有这想法的。昔日他万法玄门消失之时,师祖不知如何得罪了他,如今他前来看热闹来了!来抢弟子来了!
韩一鸣深知平波道人若是亲眼目睹灵山垮倒,会是多么的开心如意!心中恼恨万分,捏了捏手中的宝剑剑柄,平波道人要是真敢在这个时候添乱,他就真敢拼命!他牢牢盯着平波道人,只要他稍有异动,便要下手,丝毫不敢放松。只听陈如风道:“赵师弟,丁掌门,我的来意,想必你也知晓了!”赵浩洋道:“师兄之意,我心中有数。不过还要看师兄是怎么个说法?”停了一停道:“师兄,你是知晓我的性情的,若是强逼到头,我从不畏惧!无非带着这些弟子鱼死网破,没甚难为的。弟子们愿意随我拼到底,就随我一拼,不愿拼的,我也不勉强,各有各的打算。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陈如风道:“师弟,这么些年了,你的性情,我深深知晓。尊者给我们这里诸人的示意,均是到灵山来劝说,还是交出尊者索要的鱼龙罢!师弟,灵山也是多年灵气相集的结果,灵山这许多弟子的性命难不成不及那一条鱼龙么?好歹你们也是百年主伴,你便不为你的弟子们想一想么?尊者通天彻地之能,还真没有不能到手的。”赵浩洋看了看站在堂内的弟子,道:“到手?那我倒真要看看尊者如何将鱼龙手到擒来。这里人人皆没有鱼龙的下落,我顶多不让弟子阻拦各位去寻鱼龙。若是尊者要让诸位带上弟子去寻鱼龙的话!我灵山概不参与,它与我们也是百年相伴,我如何下得了手?”赵浩洋越说,语气越有挖苦之意,陈如风只是叹息,并不言语。赵浩洋道:“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尊者索要的鱼龙,早已不在我灵山了。说到底已与我灵山无涉,我们如何交出来?遍地去寻么?鱼龙逍遥在我灵山住了这几百年,也算是我灵山的福气,我们仰仗它也仰仗了这些年。这些年相伴也是情谊,我可不会去害它。它离开灵山了,我们只能恭送,它要回来,我们全都出去迎接。但说到要我及这些弟子如屠龙时一般去四处追杀,那是万万不能。因此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陈如风叹了口气:“师弟,此鱼龙为尊者定要寻到的,你又何必……”
赵浩洋道:“师兄,你不必说了。鱼龙一去无踪,尊者这样的神通尚且不知它去了何方,我们如何寻得到它呢?师兄,若是此时尊者让你们去寻,你们如何去寻?”陈如风点了点头,那静轩道人忽然道:“赵师弟,咱们也是几百年交情了,你看这样可好?你们灵山若有这鱼龙的蛛丝蚂迹,只管告知于我,我去寻找可好?”赵浩洋道:“吴师兄,你真是古道热肠呀!不过你既知它为灵物,来去无踪,又如何会有蛛丝蚂迹遗留下来呢?”
吴静轩笑道:“灵山之上有灵物,我等是知晓的。不过不知是条鱼龙,如此说来,果真没有什么踪迹可寻么?哪怕是片鳞丝缕,咱们也好尽力呀!你说是也不是,丁掌门?”他直接对着丁五去了,丁五只道:“多谢道长好意。”赵浩洋道:“这片鳞丝缕,我也想寻到,只不过却是没法子。这鱼龙当年是一个夜晚横空出现的,它再于一个夜晚匿去无踪,也全然不是什么令人料想不到之事!我若有这片鳞丝缕,我自行去向它诉说。请它为我灵山弟子思虑,自己献出命来,以保全我灵山,岂不甚好?还不用道友们都来此游说呢!”韩一鸣知晓师父说的乃是反语,心中百感交集。
陈如风道:“师弟,尊者之意,我已全都传达到了。至于别的,还请师弟恕我无能为力。”赵浩洋道:“师兄你也是一派之长,身系一派安危,能来如此传达,我已然感激不尽了。我只与师兄你说一句话,若是尊者是让你派弟子从此去天南海北找寻这条鱼龙,你又如何?”陈如风叹了口气道:“师弟,那我这一派便如同从此散了,不再存在于世间。”赵浩洋不言语了,韩一鸣此时方才想明白,为何神兽会来得那样迟,大师伯就是要以自己一命换回小乖一命的。若是青龙不再追究,神兽便不会出来,与它们争斗。大师伯必然是请求过神兽的,但青龙不曾放过灵山弟子,神兽便出来与青龙对立了。
韩一鸣此时也知为何师父不让灵山弟子离去,这一离去,再回灵山,便不是如今这般了。小乖藏得甚是紧密,青龙如若能寻到它,是绝不会让灵山弟子去寻找的。这许多年来,它皆不知灵山藏有小乖,因小乖的名字前后都换过,青龙便是得知,也只知有一个骁鳐,而不知其便是逍遥。此时得知,不知有多么震怒!昔日大师伯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这个时候印验,当真是感慨万千。
陈如风道:“师弟,我也知晓这其中的难处。只是对于尊者而言,哪里会以此事之难为意呢?你们若是有什么……”停了一停,才道:“还是尽力而为罢!”赵浩洋道:“师兄,我确实是尽力而为的。但尊者要是让你派弟子去寻找鱼龙下落,你又如何?”陈如风道:“唉,当初你们便不该收留这条鱼龙的!”赵浩洋道:“师兄的意思是,那鱼龙出现在我灵山之时,我们便当去与它为敌,要么赶它离去,要么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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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七、来
陈如风道:“唉,师弟,我也知是烦难。那时你我的修为都不值一提,如何能与鱼龙为敌呢?便是咱们的师辈……当然,灵山师祖或许是一念之仁,才留了这鱼龙下来。他老人家的修为我是知晓的。我们终其一生都不能望其项背,要对付一条鱼龙,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对了,灵山师祖为何还不回来呢?这个时节,他老人家回来,于这里诸人,都是大有益处的。”
赵浩洋道:“师长远游,我们做弟子的,只能祝福。至于烦难临头了,却来抱怨师长不回来主持大局,不是我之所为。凡事,还是要靠自身!”陈如风叹了口气,也不以赵浩洋的话为意。明晰道:“师叔,事已如此,在此间徒守,也全然没有益处,若是师叔不嫌弃,带着师兄弟们到我梵山派去作客些时候,也是好法子。师叔看如何?”赵浩洋道:“我若是带了你的师兄弟们去梵山派,绝不挑这个时候。平日里去,乃是给梵山派带来好处。这个时候去,只会于你们不利。去便不去了,多谢你的好意!我不知尊者要寻之物在何方,也不想请诸位相助找寻。诸位若相助,无非又一回屠龙,于人于己都无甚好处!”众人看赵浩洋意已坚决,都不言语了,起身来告辞。
平波道人依旧走在最后一个,前面陈如风等人,一个个都消失不见了,他才动步,却极是缓慢。走到来处,收住脚步,回过头来,对着众人看了一眼,一伸手,将赵浩洋插在地上引路的碧水宝剑拔了起来!韩一鸣大吃一惊,连忙赶到丁五身边。赵浩洋剑眉扬起,将碧水宝剑召回手中,道:“平波,你这是何意?”平波道人冷冷一笑:“我要与你算一笔帐!”赵浩洋道:“算帐?”看了他一眼,道:“好!那咱们就好好算上一算,休说我欺负你人少,平波道兄,此地可只有你一人。你若要在这个时候盘算,我奉陪到底!”平波道人哈哈一笑:“嗯!姓赵的,你我的帐,很有些可算上一算。不过你且不要着急,待我叫人来,有了旁观者,咱们再好好清算不迟!”
赵浩洋道:“好,你且叫去,我在这里等着。”平波道人眼神闪动,又是狞恶又是得意,转头向着翠薇堂四周看了一看,道:“我叫来人,你可引他们进来?”赵浩洋两眼凌厉,看着平波道人,片刻之后道:“我为何要引他们进来?是你请来的人,你自己引他们进来好了。我姓赵的可不会开门揖盗!”韩一鸣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师父不出引路符,平波道人的帮手便来不了此地。
但却见平波道人满脸得意之色,对着翠薇堂看了一看,道:“好,灵山的弟子都退开些去,我只怕我的来人太多,此间站不下。”韩一鸣不知他为何意,悄悄向前移了一步,半个身子遮住了丁五。不知为何,心头有些不安,这不安自何处而来,他也不知。只知那不安正慢慢笼罩到头顶。他偷眼瞥见顾清泉在内的好些位师兄都已神情戒备,知此不安不仅自己,连师兄们也有所知觉,微有些放心,定了定神。
平波道人道:“嗯,我的弟子们是定然要来的。再有,便是不受灵山欢迎的一些同道中人,也早便在山下等候了,大家对灵山,也极之好奇,想上来看上一看,姓赵的,你看如何?”赵浩洋脸上神色不变,对着平波道人看了许久,韩一鸣紧紧盯着师父,师父面上神色不变,但眼中却是千变万化,浪潮起涌!静得片刻,赵浩洋道:“平波,你与我的过节,咱们自行了结便可。你要牵涉这许多人进来做什么?”平波道人道:“我与你的过节?我与你的过节我早不放在心上了,你也太将你看得非凡了。我要与你算的,乃是几百年的帐,这笔帐早该算了,只不过我一直隐忍,到了今日才是清帐的时机。那,咱们便清一清帐罢,几百年的帐,早该了结了,不是么?”
赵浩洋看了他片刻,冷笑道:“好!你只管来清算便是。我等你也等了好些年了,再等我都未必有这个耐心了,你要清算,那好,咱们这便清算!”平波道人道:“既然咱们都是等了几百年了,索性再多等一刻,我将我的弟子迎上来如何?这是师门恩怨,咱们私下了结,可有些说不过去!”赵浩洋道:“你的弟子?嗯,此地没有你的弟子。你是怕我群拥而上么?你只管放心,我再无耻,无耻不过你!单打独斗不过,群拥而上,乃是你的所为,你只一人,我也只是一人,你当我灵山的弟子与你门下弟子一般么?”
平波道人道:“你灵山的弟子?我倒还不知你灵山还有多少弟子?此时你要制止,已然晚了,我的弟子已到了山下,就要来到此地了,由不得你了!”赵浩洋冷笑一声,并不言语,平波道人道:“来罢,都上来罢。”他话音一落,一个人影出现在翠薇堂中央。
韩一鸣大吃一惊,向那人面上看去,乃是钱若华!他如何来了?他如何上得来?虽说此时灵山不同寻常,但灵山是有数道结界的,无引路符,他是如何轻易穿过结界进来的来的?这里惊异未了,翠薇堂内早多了数个人影,全是平波道人门下弟子,俱是韩一鸣曾经见过的!但这还未了,翠薇堂内人影越来越多,到了后来堂内空地站不下了,便与灵山弟子混迹一处,不知有多少平波道人的弟子来了!不知从何而来!仿佛灵山没有结界,他们想来便来了一般!韩一鸣深知不妙,却是片刻之间,想不明白这不妙自何处而来!看向师父,只见赵浩洋两眼之中微有诧异、恼怒、狠辣,更多的却是凌厉。白樱已不再坐在椅上,一双眼睛,只看着人影来处。韩一鸣看丁五,丁五一如往常,但神色也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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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八、护卫
忽然白樱手一伸,无数花瓣自她手花飞出,漫天飞舞,竟不知她身上有多少这样的花瓣,飞得翠薇堂满堂皆是。她双目圆睁,两道蛾眉高高挑起,口唇微动,花瓣如雨点般在翠薇堂中央落下,将翠薇堂地面铺了一层。不再有人影进来,但翠薇堂内早已站满了人,韩一鸣惊见其中有人面貌出其俊美,一头长发披在背上。虞卫佑!他也来了!
平波道人面上掩不住得意之色,双眼对着众人看了一看,道:“白樱,你的法术也委实有些造诣了。不过,你挡不住的。”白樱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挡得住挡不住,不须你来提点。”平波道人面上闪过一丝怒气,对她道:“我是好意提点你,你当我真将你放在眼中么?”白樱道:“你也有好意么?”平波道人哼了一声,不再与她言语,转而对丁五道:“丁掌门,来了这许多客,你不尽一尽地主之谊么?”丁五道:“道长,客也有好些不同的。请来的是客,路过的是客,这未请却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我如何尽地主之谊呢?且这些人是道长请来的,不该我尽地主之谊。”平波道人似是有些意外,对他看了两眼,道:“谁说你言语迟慢慢了,丁掌门可并不言语迟慢呀!嗯,丁掌门,多位道友对灵山都是只闻其名,不得见其神妙,因而今日与我一同来到灵山,为的便是一睹灵山真容,多年心愿,便是这个时候了却了罢!”
他这话一出口,韩一鸣便知要了却多年心愿的人是他了。他要在今日了结从前与灵山的过往,处心积虑了这些时候,今日终于一举破了灵山的结界,带了这许多人同来,不止他门下弟子,还有魔道中人。那虞卫佑不就是魔道中人么?韩一鸣向着虞卫佑看去,不看还好,一看不由得心惊起来。虞卫佑虽是站在一边,两眼却看着白樱。他眼中光芒极是贪婪,难不成他打算对六师叔下手了么?韩一鸣越发警惕起来。
赵浩洋站起身来,手中碧水宝剑透出淡淡光芒,将他的白裳映得微有碧色,但他面上却神色不动,对着翠薇堂内看了一看道:“好,你叫了这许多人同来送死,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你要将你的弟子都牵连进去,那便怪不得我。我这里灵山弟子少说也有六、七十人,比你的弟子,只有多的。但你先不存善念,那我也没有人多人少的想法,只当我灵山弟子不济,我可要让弟子一起上了,即便是拼到底大家都死得一干二净,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平波,你想要我命久了,我俱知晓。既然你存心要鱼死,可不要怪我要破网了!”
平波道人哈哈大笑:“姓赵的,你太小看我了。你以为你灵山弟子多么?你到底还有几名弟子呢?丁掌门,要不我替你问问,你这些同门之中,还有多少是灵山的弟子!”韩一鸣心中一动,猛然想起天花道人给自己的那张纸上显出的四个字来,灵山被弃!一时间连呼吸都凝住了,两眼四周打量,难不成这许多同门之中,真有背弃了灵山之人?
丁五看着平波道人,片刻之后道:“多谢道长美意,真是我灵山的弟子,无论如何都会是我灵山弟子。不是我灵山弟子,那是身在灵山也不会是灵山弟子的。”他当上灵山掌门之后,一直对师兄弟们礼敬有加,“灵山掌门”四个字于他而言,只与他整日忙碌于厨下一般无二的另一件事物。说起师兄弟们来,也只以同门相称,这个时候忽然称为弟子,韩一鸣立时便听出来了,丁师兄听懂了平波道人的话,他此时是以灵山掌门来面对平波了!
平波道人对着丁五看了两眼,似有些意外,却也只是片刻,便又恢复原貌:“嗯,我一直不明为何你会成为灵山掌门,无能无为,唯唯喏喏,连字都不识,修为也再寻常不过,难不成凭你做得一手好饭,便可以当上灵山掌门么,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这时听你这两句话,倒要另眼相看了。不过丁掌门,独力难支,你还是量力而行的好!”丁五还未开言,赵浩洋已道:“平波,你不必絮叨。你不是要算帐么?几百年的帐,咱们好好算算,省下这点时候,也可以早些算清楚!”平波道人一笑:“姓赵的,咱们的帐是要算的,并且就是此刻要算!你当我说这些,是拖延时刻么?咱们一动起手来,弟子们也势必会动手,我不过是让我的弟子看个分明,该向谁下手,不该向谁下手。杀错了人易,要再救活可就难了。”
赵浩洋看了他一眼,道:“我灵山弟子,俱是你弟子可以下手的,不必管顾许多,只管上来便是。”平波道人笑道:“此言差矣!你可想知你灵山还有多少弟子,我一语出来,你便知了。可要我帮你一帮!”赵浩洋看了他一眼,对丁五道:“丁五,你是我灵山掌门,我灵山之事,皆由你来定,你要如何决定?”丁五道:“灵山弟子,理所当然护卫师门。请师兄弟们与五师叔一同,卫护灵山。”
只听一人大声道:“灵山弟子,听从掌门师兄之令!”乃是顾清泉,他手提着刀剑两般兵刃,自弟子之中越出,向着丁五走来,站到丁五身边。只见人丛之中,灵山弟子纷纷越出,都纷纷站到丁五身边来,有的师兄年长,有的师兄年轻,跟随白樱师叔修行的师姐们站出来了,身姿轻盈、裙裾轻拂,也站到了这边,却都无一例外,各自戒备,想来到了这一步,都置生死于不顾,要与平波道人及还未能进翠薇堂之人誓不两立了。
片刻之后,平波道人道:“丁掌门,你这掌门当得倒是不错,居然还有这许多人要为你送死,之前我倒还真是小瞧你了!”丁五只是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平波道人道:“你呢,小朋友,你也要随着你这目不识丁的师兄去送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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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九、担当
韩一鸣左右一看,不见人回答,又听平波道人问了一回,身边的师兄、师姐们都回头来看自己,这才明白,平波道人这话问的乃是自身。当即答道:“我也是灵山弟子,自然跟随掌门师兄。”平波道人道:“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韩一鸣哪里以他的话为意,两眼盯着他,要看他如何动作,却听师父的声音道:“凌逸,你为何不站过来?”韩一鸣愣了一愣,向两旁看看,果真不见大师兄。再向平波道人那边弟子群中望去,果然见大师兄司马凌逸站在那边,并未过来!不止他未曾过来,有二十来位的年长的师兄都站在那边,并未过来!
赵浩洋道:“凌逸,你是不愿做灵山弟子了么?”司马凌逸一动不动,站在那边,韩一鸣意外之极,为何大师兄会不过来,忍不住道:“大师兄,他们给你施了法术么?师父,请你给大师兄解了法术!”却见赵浩洋两眼犀利,直盯着司马凌逸,微微摇头。司马凌逸一声不出,堂内寂静无声,众人眼睛都望在司马凌逸身上,司马凌逸却似不知晓,双眼只望着一处,全然不看翠薇堂内之人。
片刻之后,平波道人笑道:“姓赵的,司马师侄已不是灵山弟子了。他已投入了我的门下,你不必再叫了。”赵浩洋充耳不闻,只对司马凌逸道:“凌逸,你是果真要离开灵山么?”过得一阵,司马凌逸动了一动,抬起眼来,道:“我并未投入平波道长门下,我还是灵山弟子,但,我不会再跟随现任掌门了!”平波道人哈哈大笑:“司马师侄,你不入我门下,也随你。人各有志,你也有掌门之才,你才真该是灵山掌门。不过你不跟随灵山掌门,还算灵山弟子么?”
司马凌逸也不理他,只道:“若我是灵山掌门,灵山便不会有今日!逍遥是命,难不成我们不是命么?”韩一鸣一听这话,立时怀疑是否大师兄中邪了,小乖之事,青龙虽会追究到底,但青龙是东方之主,与神兽相斗都不涉及他们这些肉体凡胎,让他们避开,足以见它的东方之主本色,大师兄却将此事牵扯进来,当真令人意外。忍不住道:“大师兄,你莫不是被这恶道人施了法术了?此事全然与小乖无关。”司马凌逸看了他一眼道:“韩师弟,若是如今灵山的掌门是你,我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本来么,诛魔弟子当上灵山掌门便不足为奇。明晰掌门与元慧掌门,不都是诛魔弟子当上掌门么,这叫宿命。可……”说到这里,看了丁五一眼。
韩一鸣道:“大师兄,你,你是想当掌门么?”司马凌逸看了他一眼,道:“一派之长,目不识丁,修为平常,庸庸碌碌,不识时务,我当真不知我师父是如何挑选掌门的!”韩一鸣一听这话,便知司马凌逸铁了心了,他若不是铁了心,这些话不会说出来。司马凌逸又对他看了一眼,道:“韩师弟,至于你,也是一块榆木疙瘩。我原是想扶持你当上掌门的,可惜你对我的苦心,全不知晓!”韩一鸣瞠目结舌,看着司马凌逸。司马凌逸道:“你可细心看过我给你的书,那都是改朝换代的经历,其中多的是智计,多的是谋略。灵山掌门,如何能交在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手中?你若是认真看过那些书,你就会知晓我的意思。只要你想当掌门,我便会全力辅助,这里许多师兄都会推你为掌门。虽说你的修为也不出色,但我用心扶持,你会成为灵山一个极好的掌门。可你,让我的苦心付之东流!”韩一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真是司马大师兄么?是他,可是他面上神情,沉郁、痛苦、辛酸、仇恨、不情不愿,一应俱全!半晌,才道:“大师兄,可我,我并不是灵山掌门呀!丁师兄当灵山掌门不好么?果真不好么?”他话才出口,赵浩洋已喝道:“一鸣,住口!你让他说!”司马凌逸道:“韩师弟,若是你为掌门,我不敢与你相争,你就该是灵山掌门。诛魔弟子已有两名成为了掌门,再多你一名,也不为多。若是无名能够开晓智慧,他也会是掌门,你信么?诛魔弟子就该是掌门的。我一介寻常弟子,如何争得过你?”
韩一鸣想要说:“我并不能当掌门!”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司马凌逸又道:“可是灵山掌门不是你,而是他!”他看了丁五一眼,道:“丁五,你何德何能,当上灵山掌门?”丁五也不回应,司马凌逸道:“韩师弟,你若不是诛魔弟子,灵山若无诛魔弟子。灵山的新一任掌门,便该是我!弟子之中,修为最深的是我,我学识丰厚,灵山弟子的修为,以我为首。师祖传位给灵山第一位弟子,再传掌门之位,便该是我!”只听赵浩洋道:“凌逸,你这话差矣!你置我们这些师长于何地?灵山掌门,若不是有最为适合的弟子,掌门之位便会传给我们。不该轮到你身上罢,难不成你以为掌门也是轮流做?也有定规?真是笑话了!”
司马凌逸道:“传与师长们,好,那我请问一句,哪位师长能接这掌门之位?二师叔过往很为同道中人垢病,不论如今怎样,二师叔若是做了灵山掌门,便是灵山的垢病!”韩一鸣也是知晓的,二师伯为人不论如何,都不能将他过往抹得干干净净,那他修为便是通天,也不能成为灵山掌门。只听司马凌逸又道:“至于三师叔、四师叔,还未到掌门传位,便已消散了。五师叔你呢,你能担当灵山掌门么?你的弟子都修为平平,你能担当灵山掌门么?”
韩一鸣此时始知司马大师兄是积恨已久了,在这个时节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当着平波道人的面,无异于当众背叛师门了!但到了这一步,索性让他说个明白,这些话,想必平波道人早已听过了,可同门中人,却是大多都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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