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关于四叔
决心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可以让人义无反顾,正如张德利所说的那样,不管发生什么,其结果都不可能比现在更坏,所以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至于以后的事情,那也只有四个字:“去你的妈的。”
这句话骂出来之后,张德利的脸『色』正常了许多,拍了拍徐大飞的肩膀,说道:“虽然你不是个东西,可还算个爷们,咱们的账,你要有本事撑过去了,咱们以后再算,要是撑不过去,你死了,我给你烧香。”
“你他娘的才要死。”徐大飞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猥琐的黑矮小子身上居然有一股子豪气,随即才反应过来张德利这家伙说的是些不吉利的话,眼睛一瞪,再要骂几句的时候,张德利已经大笑着招呼起了他弄来的那些社会闲散青年,青年带上了闲散两字,那是什么货『色』自然不用多说,徐大飞在厦门厮混已久,这种资源自然是应有尽有,每人发五十块钱就搞到了这么一棒子货『色』,只是与平日里大不相同的是,这些闲散青年如今却穿上了极为乖巧的衬衣,而不是往日里那种流氓花衬衫,一个个本来就是年纪不大的小流氓,正经打扮一番,再拎个什么都没装的行李包,倒也像些学生。
“快走快走,看见厦门大学那辆大巴没有,你们就说是厦门大学报到的,给我挤满了那辆车,然后坐着车到厦门大学去等着领钱!”张德利手一挥,嘴巴上就嚷了起来,他这个算计说起来也是平常,惯例里学校迎新的这种大巴都是坐满一辆走一辆的,之前贺旗也打听的比较清楚,这一次厦门大学来的是两辆大巴,交换着打个时间差就能将学生们接个差不多,如今这火车站广场上只有一辆,那另外一辆必定是正在路上送着学生,他所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冒牌学生挤满等候的那一辆,人一满,司机就是要发车的,有了这个空当,剩下的事情才好『操』作。
“报道的,报道的,我们报道。”这些闲散青年早就从徐大飞那里知道了自己要干点什么,这种事情即新奇又有钱拿,一个个自然是非常之踊跃,先按照路线从他们坐的这辆大巴后面绕了一圈,然后便顺着出站口走到了那校旗飘扬的地方,也不管上来热情迎接的几个学生,径直一个个上了大巴,不一会就将大巴挤的满满,一个个嘴里还嚷嚷着要司机赶紧开车去学校里安顿安顿,虽然司机和迎新的那个学生老师都觉得这些学生当真是匪夷所思,见到了学校里的前辈和师长居然没什么尊敬的意思,但满耳朵里都是这些嚷着开车的聒噪也容不得他们多想什么,毕竟到现在还没听过有冒充学生的,这种事情又没好处,所以大家想了想,也就算了,那司机不太高兴的冷哼了一声,也就发动了大巴,只是那架势倒是有些赌气的意思,往日里都是缓缓的开出去有个加速的过程,这一次,倒是油门到底一下子让嚷个不停的社会闲散青年们前仰后合吃了个大亏,骂声一片那就不是留在火车站上接人的那些老师和学生能够听到的了。
等着那大巴走了之后,张德利也换好了衣服,跟着他走出来的还有徐大飞,这两个货换了衣服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对方实在是不像话,徐大飞犹豫片刻,忍不住说道:“这样行吗,你这人不像警察啊。”
“你就很像吗?”张德利针锋相对的嘲讽道:“活脱脱的一个城管,满脸的龌龊。”
“那骗不过去啊!”徐大飞倒是不打算和张德利在这件事上争论,他自己也觉得张德利说的没错,徐大飞混迹江湖许多年,身上的那股子贼气是脱不了的,如今穿上这警察的衣服也是如此,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砸了这趟差事,要知道这一次贺旗出来搞钱,可是为了以后的局面,没了经费,单凭一张嘴巴忽悠就能成功,那是小说。
“现在的警察不都这样吗?”张德利满脸鄙夷的白了徐大飞一眼,忍不住说道:“你电视剧看多了吧,那都是演出来的,你得回归生活,什么是生活你懂吗?生活就是条的子都是咱们这『摸』样,要是满脸正气,那就是骗子,就像贺旗那样。”
“那,咱们就走?”徐大飞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心里就轻松了许多,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那几个站在广场的老师和学生,问道:“关多久?”
“也不用多久,随便拉到一个什么没人的地方扔下去就是了。”张德利看了一眼坐在大巴上那一头白发的四叔,问道:“这老爷子准备好了吗,我听戴小花说老爷子很正气啊,别到了关头掉链子。”
“他现在就是只做不说,我也知道他不大愿意,可既然答应了,应该不会反悔,这一次我好多兄弟都带不出来,来的都是跟着他的,待会小面包里的那两个,也是他的人。”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不是你们千门里的吧,我可是听说千门里的老人都被那个李撞弄的干干净净,没一个留下来的。”张德利又看了一眼那白发四叔,心里还是觉得不对,一个老头,带着些弟子,这分明就是家里那个老家伙的作风。
“不是千门里的人物,但和我们有点关系,算是旁支的旁支,原来我就见过几次,说不上什么交情,当年千门里大『乱』,我一害怕就跑了出来,当时介绍我做海上生意的就是他,后来他出了不少主意,这才熟了起来。”徐大飞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的说道:“至于他以前做什么的,我还真不清楚,只是听他说是厌倦了江湖生活,在厦门隐居。”
“隐居手底下还有人?”张德利一点都不相信这番话,忍不住说道:“你这人能活到现在,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一个根本不清楚来历的人都敢相信,要我说,你还是小心点,这老家伙做事的风格,很像我认识个一个人,那人很阴险,到处留一手,说不定这老家伙心里还有些别的打算没让你知道,等着这一关过去了,你得防备着点,免得辛苦一场,给别人做了嫁衣。”
“四叔不是那样的人。”徐大飞愣了愣,摇摇头,很有把握的说道:“那几个跟着他的孩子,学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做人,不像我们,骨子里都坏透了,这几年做的事情也很正派,我们兄弟里有赚了钱想要『乱』来的,都被他管教了几句,大家平日里对四叔都是很尊敬的。”
“就怕是见到的都是让你看到的啊。”张德利叹了一口气,他和徐大飞之间的事情颇为有趣,开始的时候他心里对这个姓徐的很是充满了怨念,要不是这姓徐的扣住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多丢人的事情,可人都是喜欢和同类交往交往的,徐大飞被李撞把玩在手里这件事和他张德利的经历极为相似,加上方才徐大飞那句话给了他不少的胆气,所以现在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了,所以他还是很认真的说道:“这老头不可靠,你提防着些罢,我们那几个常说这世上不可能有巧合,所谓的巧合都是精心设计巧妙安排的结果,他这做派,和我认识的那个人太像,像到如果不是长的不一样,我都要认为是一个人了,那个人做事情最喜欢花时间,先是埋下种子,然后等着开花结果的时候就来收割,你当年一无所有,他就跑出来帮你,那时候你就是种子,现在你什么都有了,在厦门也算有些势力,等着你的可不会是什么好结果,我这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小心点总是完全的办法。”
“我又能做什么?”徐大飞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然后脸『色』变苦涩了起来,叹着气说道:“你这话要换做以前,我肯定是要和你吵上半天,四叔对我有恩,我得维护他,可现在,我也只能相信四叔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对我,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也只能伸着脖子等他来割我的脑袋,戴小花他们或许和你说过,开始要弄曹学文的时候,四叔是反对的,那时候李撞已经找过我了,我也和四叔说了这中间的顾虑,这样说起来,或许四叔是站在我这边的,可现在想来,四叔当时候的反应,似乎也只是做做样子,原来我要是做什么过头的事情,他可是敢拿拐杖抽我的,但那一次,只是摇了摇头,说做这件事不好,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有猫腻啊。”张德利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是早就知道了吧,要是说这老家伙和我认识的那个是在做同样的事情,这件事就简单多了,我认识的那个老家伙现在就和李撞眉来眼去的,他们要是一路的,自然不会反对,这事情,真不好说。”
“就算知道了,可还是没办法不是吗?”徐大飞苦笑一声,摇摇头,突然大笑起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身影高大了许多,他这样说道:“没有办法,那就拼命吧,我当过缩头乌龟,可现在,要站起来了。”
第二十五章 一张网
张德利和徐大飞这么几句话,走两步也就说完了,这时候,他们两个离火车站广场上的那些老师同学,也只有十米不到,虽然左右人声鼎沸,可两人还是很有默契的闭上了嘴巴,要知道做事情的仔细就在这种关头之上,虽然闲言碎语也不一定能被人听到,但万一有个耳朵尖的,那什么都完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把事先准备好的由头拿出来好把厦门大学负责接人的这几个抓走的时候,突然就有一个光头抢先『插』了出来,不等他们接近,就小跑着过去,给了那几个老师同学一人一个大嘴巴,这个异变让张德利和徐大飞满脸愕然,然而这愕然,也只是片刻的功夫而已,很快,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就有些难看了,这光头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徐离。
“干什么,你干什么?”平白无故挨了个嘴巴子,那些老师和学生愣了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愤怒的直接围了上去,有两个年轻的更是直接挥舞着拳头作势就要打人,这时候张德利就听见徐离喊了起来:“警察,警察,他们打人了!”
“这,这事情咱们还管吗?”徐大飞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细声细语尖叫着的徐离,小声说道:“这事情不对啊。”
“管他对不对,总不能因为路上突然多个石头就不走了吧。”张德利冷哼一声,迈开步子,然后就皱着眉头指着那几个老师学生喊道:“干什么呢?聚众斗殴啊?”
“警察同志你来的正好,我们几个好好的,他就上来打人!”一见张德利和徐大飞两个冒牌货来了,就有一个带队的中年老师赶紧上来叫屈,说起来他也被打的够惨,本来脸上还带个眼镜,如今只剩下一条眼镜腿孤零零的挂在耳朵上,深红的指印明晃晃的挂在他的脸上,在阳光下颇为的艳丽,加上这老师说话还带了哭腔,当真让张德利哭笑不得,暗道这徐离还真是个不手软的角『色』,只是这件事,做的就太荒唐了。
“他们几个是骗子,刚才在北边给我说他们没带钱,回不了学校,我好心给了他们一百,谁想到一转眼就在这里看见了,警察同志,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打?”
徐离细声细语的也叫起了委屈,只是这借口一说出来,大家都有些傻眼,张德利甚至还很认真的看了看徐离的面相,想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发了疯病在这里胡说,要知道这种借口,是连小孩子都骗不过去的,这几个老师学生打扮的极为斯文,又带了学校的工作证,再加上周围有的是其他学校的人作证,说他们闲来无事去骗了把钱,真是荒唐到了极点。
“那先跟我们回去做做笔录吧。”张德利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停在火车站广场西北角的那辆面包,先一把扯过了徐离,然后对着几个傻掉的老师和学生说道:“走吧,到底怎么着,还得调查调查。”
“可明明就是他血口喷人!”中年眼镜老师很是冤枉的大声叫了起来,他这句话可谓是极具代表『性』,几个周围其他学校过来围观的也跟着叫嚷着做起了人证,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事情,这警察居然还要调查,有没有天理了?
“亏你还是知识分子,懂不懂法律?”张德利脸一横,面『色』不善的大嗓门吼道:“不管是谁的错,都得做笔录备案,要是人人都凭着一张嘴就能断案了,那这还叫法治社会吗?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拿着他的笔录立案,说他遇见几个骗子,然后把你们带走!”
“我,我们走还不行吗?”中年眼镜老师被张德利这么一吼就软了下来,脚步动动,却又想到自己还有工作要做,就讪讪的说道:“警察同志,那个我们还要接新生,要不我跟你走一趟,让他们等着?”
“不行,都得去。”张德利自然不会让这些人留下,数了数在场带着厦门大学工作证的几个人,然后说道:“五个一个也不能少,这是法律,法律懂吗?”
“那,那这怎么办啊?”中年眼镜老师满脸为难的说道:“学生来了找不到我们,那是要出事的啊!”
“让他先帮你们看着,你把工作证给他。”张德利想了想,指了指徐大飞便如此建议道。
“那,那好吧,一会儿就回来是吧?”中年眼镜老师想了想,也只有如此,将脖子上的工作证摘下来之后,先瞪了没事人一般的徐离,这才跟着张德利走向了那角落里的面包车。
“给我进去吧!”面包里的两个同样穿着警服的小伙子一见几个人走了过来,就下来先拉开了车门,然而让张德利大吃一惊的是,徐离居然就一脚把那个中年老师踹了进去,然后在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干净利索的把剩下的四个也塞了进去,等着那老师愤怒的准备向张德利这个所谓的警察同志投诉的时候,却惊愕的看到了徐离手里那黑洞洞的家伙:“老实点,警察也帮不了你。”
“你要干什么?”徐离动手的时候自然有一个眼『色』给了张德利,虽然张德利不大明白这中间的状况,可他还是冷着脸皱眉说道:“小伙子,我劝你放聪明点,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种事情,等着你的网编成了再说吧。”徐离淡淡的笑了笑,似有深意的看了张德利一眼,然后指了指那五个吓得不行的老师和学生说道:“抽出他们的裤腰带先给我绑起来,然后嘴里塞点东西扔在后面就行了。”
“对不住了。”张德利想了想,摇摇头,就把这五个已经『乱』作一团的知识分子绑了起来,等着这一切做完之后,徐离已经抢先一步上了车,一脚油门就带着这五个人跑的没了踪影,只留张德利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半晌之后,忍不住对旁边的两个小伙子问道:“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徐离是个比你还要干脆的人,许多时候,你的决心的确让人敬佩,可有些时候,那些话也只是说说而已,你的心里,有放不下的东西让你犹豫,可他,为了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一声叹息从张德利身后传来,他扭头一看,却是苏醒。
“我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张德利皱着眉头不解的说道:“他跑来是搞笑的吗?做这么拙劣的事情?”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明天这个时候,在海边或者随便什么地方,有人看到了五个死不瞑目的男人,然后,他们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陪在他们的身边的正是你这个冒牌的警察,当这一切联系起来的时候,这天下,会如何看你?”苏醒眯着眼睛淡淡的微笑了起来,缓缓的说道:“所以我会说,他不像你,有了决心却总在等待,他这种人,想到了什么,怕是等不了太久就要去做的。”
“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张德利脸『色』刹那间就变的惨白,这种事情是他想都不曾想过的,起初的时候,他只道徐离是在做自己这个局而已,然而苏醒这番话却让他猛的意识到徐离的另外一个身份,这个细声细语如白玉兰般的男人,并不是看起来那样的柔软,和他有着同门之谊的朱九九,在很久很久以前,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蛇蝎美人!
“他和你有着相似的感情,所以要这样对你。”苏醒轻轻的笑了一声,烈焰一般的红唇间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来:“那个男人,对他来说,是父亲,正如,你一般。”
“开什么玩笑,认贼作父那种事情?”张德利心里一颤,虽然嘴上这样否认,可这句话却在一瞬间唤醒了许多过去的时光,他清楚的记得,是那个男人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只要肯站起来那就会高大,是那个男人指着天边的朝阳说只要心里有光明那么走在哪里都可以挺起身板,也是那个男人在许多鄙夷的目光中,肯带着他走向这个世界,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怀着仇恨和那个男人走在了一起,然后却发现,那是如同春天般的世界,如梦如幻,让他迟迟不愿醒来,正是这种感情,让他始终沉默着,等待着,虽然说着要同归于尽那样的话,可在心底最深处的地方,他的确是希望着这一天永不到来。
“你可以喜欢一个人,但这并不代表你从未恨过他,所以人的恩和怨是应该清清楚楚的两件事,老爷子做的事情,他自己都知道不可原谅,但在这些不可原谅发生的同时,他的确是用心的对待过你们,徐离想要报答这些恩情,便选上了你。”苏醒静静的看着张德利,叹息一声说道:“而你却走在恩和怨的边界线上左右摇摆,走着走着就『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所以,只能是牺牲品,现在走,对于你,还不算晚。”
第二十六章 转折
“走?”张德利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突然就挂起了笑容,他眯着眼睛,冷冷的说道:“苏醒,你们在玩什么我或许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过,但我想说的是,我张德利,是个人,不是什么棋子,他想要下棋,也要先有那个腕力,拿捏的了我才行,至于什么徐离,我倒要看看,他能拿我怎样?”
“我给过你机会,对此,我很遗憾。”张德利突然间的坚持让苏醒愕然了片刻,然而对视之间张德利眼睛里的绝望却让她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人生的残忍之处并在于沉浸在一个被制造的世界之中而懵懂无知,而是,这场梦,醒来之时所发现的真相,从张德利遇到他们这些所谓的光明皇帝的信徒开始,这场大梦就已经开始,当年张德利的父辈们所做过的事情,终于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回报,只是苏醒不明白的是,到底是怎样的仇恨,会让家里那位如此的疯狂,以至于可以用这么多年的时间来制造一个只属于张德利的世界,此刻,她很同情他,然而,她能够做的,也只是同情而已,所以,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向了太阳落去的方向,在那里,光明已经有了黑暗的影子。
“苏醒!”张德利默默的注视着苏醒那远去的身影,突然大笑着喊道:“姓贺的那件事,我会帮到底,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吧,再相见的时候,就是地府了!”
“是现在吗?”
张德利耳边传来的声音让他吃了一惊,一转身,就看到贺旗满脸笑容的站在他的身后,他忍不住骂了一句娘这才哈哈笑道:“瞧你这个鬼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跟在地府里有什么区别,长的帅有什么用,还不是行尸走肉,我就算是死了,也要比你舒坦,至少,我活的痛快,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我为什么而活着?”贺旗的脸『色』刹那间就变的惨白起来,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不曾找到答案的问题,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为仇恨而行走在这大地上,然而当一切的背叛都得到救赎,当一切的恩怨都得到清算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就如此的空白了起来,活着,也只是活着而已,正如,一具行尸走肉。
“你看看你这些年来的熊样!”张德利见贺旗这副失态的模样,心中愈发高兴起来,红光满面的指着贺旗的鼻子说道:“老子虽然是个小人物,上不了台面,可也知道扶难救危,挣了钱,也不敢往自己身上花,时时刻刻的都记着去帮帮那些受难的人,可你呢,自以为潇洒的不行,出了事就站在一边看热闹,等着热闹看的没意思了才出手,可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人家救急都是抢在刀砍下去的时候把刽子手放倒,可你倒好,非要等着人家脑袋落地了再去砍刽子手,砍我了还有脸对着人家热乎乎的脑袋说一句自己是个大侠,你这种人算什么大侠,自私自利,冷血无情!”
“很快,很快就会不同了。”贺旗愣了许久,脸『色』愈来愈白,张德利这些话说的的确没有错,失去了目的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所以贺旗始终走在一条寻找答案的道路上,他冷眼旁观着这世上的喜怒哀乐,然后只是发现自己离那答案愈来愈远,然而张德利所不知道的是,这样没有意义的生活,并不是只要肯吃饭就可以继续的,人总要为点什么而活着,这东西可以是微不足道的小爱好,也可以是最为珍爱的人,贺旗对这世界并无留恋,也不认为自己可以爱上什么人,他心底最珍贵的东西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他自己捏的粉碎,所以,他需要一场解脱,一场彻彻底底痛快淋漓的解脱,所以,他笑了笑,就像很久之前那些静静的说道:“很快,你就会看到,你想象不到的我。”
“先把马成空那个蠢货捞出来再说吧。”张德利咧了咧嘴巴,苏醒和贺旗的再三暗示终于让他明白了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结局,如果真的没有巧合这种事情,他这种长的难看又没有本事的人是无论无何都不应该得到任何人的友谊的,这一点在他生命中的头二十年已经得到了无数次的证明,可偏偏就在他大学的时候,他就遇到了这样肯和自己走在一起不惧怕别人目光的两个人,他曾经很认真的感激过他们,可现在,他终于明白,或许在那个时候,家里那个老东西的眼睛就盯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便是这么些年的布局。
他活在一场梦里,如今梦已经醒了,虽然痛苦,可张德利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无法接受,这件事,他要感激那个老东西,是他,给了自己一颗勇敢的心,无论苦难悲痛,都可以像男人一样站着,然后去顶天立地,也是他,让自己明白,即便是最不起眼的小人物,也可以活出自己的价值,既然不是吕下阿蒙,那么何必做『妇』人哭泣,他张德利,即便死了,也不会是那黄土中的无名沙土,这世上,总有人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又矮又丑的男人,曾经给他们撑起过一片天空,给过他们,最温暖的时光!
“马成空?”贺旗的笑容变的玩味起来,他认真的看着张德利说道:“他,可以是朋友吗?”
“他是个王八蛋!”张德利呸了一声,骂道:“他娘的,老子把他当朋友,可他把老子当什么了,你真以为老子相信他被徐大飞那个狗日的扣了等着杀头啊,别看他傻不拉几的,可要是人能傻到那种地步,就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了,我早就觉得他不对了,可我就是想看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他到底为什么装傻,如今看到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可以惦记的了,原来的时候,我没事就骂他,想来他也委屈的很,如今,我就让他满意一回,你要是见到了他,这件事,可不要说,一场交情,不忍心让他空欢喜!”
“真的不走吗?”贺旗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惋惜,张德利这个人,虽然长的真的很让人不喜欢,可做起事情来,却的确是有几分担当的,他身上从没有过什么像样的衣服,出门的时候,也只会去找那些充满味道的街头小旅馆挤上一挤,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也就是西红柿炒鸡蛋而已,口口声声说要做几笔大的,可真正做了大买卖之后,却从来没有『乱』用过一分钱,他这样的人,心里充满着光明,这光明隐藏在他的心里从未显『露』过,然而绽放的时候,却比太阳还要耀眼,只是,他的路,并不是他自己能够选的了的。
“我想过了。”张德利不当回事的笑了笑,摇头说道:“那个姓徐的自然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可他却不明白那个老东西的心,老东西一心想看看我知道真相的样子,可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自己也只猜到了指甲大小的那么一点,即便是你也不会知道太多,我刚上大学的那会,可是什么都没干过,一没抢过小孩的糖果,二没抢过人家的马子,清清白白的,可他偏偏要费那么多力气,花那么多心思把我往这条路上带,要说我爹妈他们得罪了老东西,那也是不可能的,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一辈子最得意的也就是我考上大学这件事,剩下的日子里,他们窝在连阳光都没有的角落里,像狗一样的活着,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惹到那老东西?”
说到这里,张德利仰天长叹一声,恨恨的说道:“他们像狗一样的活着,从不苛求什么,从不抱怨什么,我爹那人虽然天天给我说要做点大的,可那也是喝多了酒觉得自己窝囊了一辈子才抱怨几句,酒醒了就叮嘱我小心做人,别惹了祸,他没什么本事,能做的也就是这点,可就是这样,他还要弄这些东西强加在我身上,换做是我,总要给对方个交代吧,看着那人痛哭流涕难道不正是他的作风吗,那句生死不能,原来,正是应在我的身上啊!”
“所以你赌家里那位,不会让徐离这么轻易的得逞?”贺旗愣了愣,倒是觉得张德利这番分析十分贴切,家里那位等待这么一天已经很久很久,如果只是让张德利突然知道自己原来被设计了这么多年,恐怕并不能让他如意,每个人都有一颗快意恩仇的心,家里那位这把年纪了还要将大家玩弄在手掌之上,正是此门中人,徐离这样做,虽然有很大的机会帮他除掉张德利这个潜在的威胁,可从游戏的角度来说,没了危险没了挑战,那还有什么意思?
“且看明日吧!”张德利冷哼一声,指了指火车出口涌出来的那些旅客说道:“你等的人已经到了,你既然要做不同的你,那便让我看看,如今的贺旗,是打算去守护这个天下,还是,彻底的没了良心!”
第二十七章 上车
学生们走出火车站的一刻,贺旗也带着几个帮手走到了徐大飞那里,他轻轻的晃了晃手里的工作证,说自己是那厦门大学派来接替的工作人员然后大家相视一笑,就换了位置,周围几个学校里的老师虽然看着贺旗有些年轻不大像老师,可转念一想,或许是什么学生会里的人物也就没有多问,毕竟贺旗的面相放在那里,如此朱玉的一个人物,哪里又能是什么坏人,一身打扮干净而又清新,加上那有点害羞的微笑,正是学校里的知识分子模样,徐大飞去了片刻之后,那辆藏在角落里的大巴也缓缓的开了出来,停在了贺旗的身后,车身上正是厦门大学四个大字,只是阳光照下去的时候,那四个字的模样就显得有些怪异了,像极了刚刚刷上去的油漆未干,只是这个小破绽,对于这场局面来说,并不是什么太致命的所在,毕竟这一局面对的,也只是些涉世未深的孩子。
“在这里,在这里。”于小草当仁不让的招呼着自己的学弟学妹们从火车站走了出来,他这一次的任务也是极为简单,在火车上是要扮个厦门大学的师兄去和这些学生谈谈人生,探探他们的底细,等着下了车之后,就是所谓的向导,毕竟贺旗交代的是这十几个对火车上那小插曲不闻不问的学生,然而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等着他这一行人到了那辆刚刚喷过漆的大巴之时,那车上已经有说有笑的坐了二十多人。
“这,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把这一帮学弟学妹弄上大巴之后,于小草就悄悄的跑到了贺旗身边压着嗓子问了起来,他明明记得贺旗说过这一场局不会牵扯太多,该动手的他一个不会放过,不该动手的自然就会随他们而去,然而现实却是,这一辆大巴上坐的,并不只是那些所谓的冷漠之人,所以于小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脸色也是非常的难看,死死的盯着贺旗就想要个说法。
“这并不是一个干净的世界,所以没有什么可以是干净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做过什么,但总能找出合适的理由来拿走我想要的东西。”贺旗轻轻的笑了笑,脸色淡然的说道:“你活在一个充满幻想和希望的世界里,当然看不到这世界的真正模样,你没有体会过那行走在黑暗中的感觉,就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光明,所以,我想让你看看,也想让我自己看看,这世界的对与错,到底,是该怎么定义的,我做过很多不错的事情,可唯一没有做过的就是不对的事情,人总该试试不同的生活,才会更加了解自己的心,这,就是我的答案。”
“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于小草被贺旗这番话惊的目瞪口呆,虽然他觉得这些话有些没头没脑,可这并不代表许多内容是生涩难懂的,至少他听懂的是,贺旗这一次,是打算做点并不太好的事情,这件事,和贺旗所承诺的,完全不同。
“我是一个骗子啊。”贺旗笑了笑,转身就走上了校车,脚步离开地面的一刻,他自嘲的笑了笑,对于小草说道:“你真的觉得,这世上有为了正义和光明所存在的谎言吗?或许开始的时候,有一颗高尚的心可以让人不择手段的去追求光明,但这件事做的久了,人的心就会被手段所左右,我们,都是如此,不负责任的人啊。”
“我…”于小草愤怒的失去了语言,他激愤的想要冲过去拉住贺旗,然后将这一切的真相告诉车里的那些学生,然而贺旗也只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他的所有冲动化作了虚无,他静静的笑了笑,这样说道:“没了他们,支持着你读完大学的大飞哥,可是要死的,有情有义的话,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老师,师兄怎么没上来?”于小草沉默着低着头走向了远方,而刚刚登上大巴的贺旗则遇到了这样的提问,他笑了笑,拍拍那学生的肩膀,说道:“真是个傻孩子,这是迎新的大巴,他一个大四的学生已经不需要迎新了。”
“老师,我们是不是见过啊,怎么这么眼熟啊。”
说话的是个扎着马尾的小女生,贺旗这样的人物,落到了她的眼中,就是大学里第一次初恋的对象一般,颇有些小星星在眼中闪烁,这让贺旗有些不忍,然而一想到自己要做的那件事,他很快就再一次的对那小女生微笑了起来,他当然记得在火车上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虽然躲在了极远的车厢角落里,但他并不认为那些充满青春活力喜欢在火车上走来走去的学生会看不到自己,只是那时候的他,可是戴着大大的墨镜,身上的衣服如今也换成了知识分子的装扮,想要认出来,的确是要有些眼力,所以,他摇摇头,笑道:“或许是张了一张大众脸,很多人都说见过我呢。”
“好吧。”小女生勇敢的搭讪被这样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自然有些失望,可很快,已经进入市区的大巴所带来的沿途景色就让她再一次的开心起来,指着一处处风格各异的建筑就叽叽喳喳的和同伴们惊喜的耳语起来,然而,渐渐的,当这些风景消失在车身之后的时候,大家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
“老师,咱们这是去哪啊,好像不是去学校的路吧?”有心的学生就举着手站起来开始质疑,这自然不是去厦门大学的道路,渐渐进入郊区的大巴如今已经拐进了土石交错的小路,如此颠簸一场,说是去那宁静的学府倒不如说是去春游更为贴切。
“大家有所不知,今年的迎新是要从军训开始的,我们现在去的就是军训的地方,大家要是有时间的话,最好先睡一会,军训的日子,可是有很多人会站着就睡着的。”
“哈哈!”贺旗这简单而不失风趣的答案惹得学生们哈哈大笑,对于未知的生活,拥有活力的年轻人总是充满期盼的,他们很简单将未知的苦难当做了并不重要的小事而将眼睛望向了完全不同的新奇未来,而这个时候,车子已经到了一处称得上是荒郊野岭的地方,在那地方唯一存在的一处大大庭院的大门上挂着一条横幅,自然就是早就准备好的欢迎致辞。
“欢迎各位同学来军训啊。”出来迎接的正是已经改头换面的徐大飞,如今的徐大飞一身军旅打扮,身后还站了整齐的一排战士,徐大飞在厦门素有孟尝之名,他接济过的好汉们也只需要一声招呼就能挺身而出,当然了,这种挺身而出说的是如此这帮穿着衣服帮个忙而已,如果要死的话,拜托,这种事情我不认识你,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这十个有军旅背景后来又混迹江湖的汉子,淘宝上买来这么几套军装,然后在郊区找个快要拆迁的地方布置一番可花不了多少钱,比如这地方本来就是个拓展训练的场地,按照贺旗的意思那是完全可以找个场子租下来做个壳的,然而徐大飞手里实在没钱,找来找去,总算运气不错,有了这个所在,加上一边充做副校长的四叔,这地方看起来,倒也是像模像样。
“大家的宿舍就在第一排楼,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自由组合,当然了,男生不准和女生一起,有十分钟时间准备,之后,就是些注册的事情,不过还请大家快点收拾,等会大部队到了的时候,可就要排队了。”
四叔很有师长气质的先说了许多例行的废话,然后大手一挥,早有几个扮作师兄师姐的手下热情的带着那些学生去了宿舍,等着他们放好行李再出来的时候,楼前已经排开了一长串桌子,坐在桌子后面的都是些二十**的老师做派的人物,还有几十个刚刚从另外一辆大巴下来的学生,那些人倒是毫不客气,拎着行李就拿着录取通知书开始了注册,这让那些学生有些不服,对着贺旗就抱怨道:“老师,怎么他们就没去放行李,抢了先?”
“人家积极我也没办法。”贺旗耸耸肩,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明说,徐大飞请来的社会闲散青年到了厦门大学溜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这里,最大的用处自然是做做样子好让后面的真货有样学样,说起来,这一场军训安排的实在是有些仓促,场子也不是很大,最多三四百人也就满了,虽然可以说是军训的分校区,可毕竟漏洞摆在那里靠嘴巴是说不圆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的制造佐证,正如这些拿着卡装模作样在交学杂费的社会闲散青年一般,所以贺旗笑了笑,说道:“快点去交费吧,身上有现金的交现金,可别不小心丢了钱,学校管饭,能少带现金就少带,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第二十八章 副伞
安全第一这句话在很久之后,都让这些学生们感到毛骨悚然,至少,徐大飞是这么认为的,随着第一个学生将身上的现金掏了个干净之后,剩下的事情也变的理所当然,等着这四十多人将钱交过之后,就是大家等候已久的开饭时间,送饭的是徐大飞在附近找来的大嫂,学生们吃饭的功夫,大院里的大巴就先行开了出去,接着,就是贺旗一行人乘坐的小车,回到徐大飞的住处之时,已经是万家灯火的夜晚,徐大飞叹了口气,觉得这件事做的着实不地道,虽然不是每个学生都带了现金,但如今这年代想要租个移动刷卡机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打着时间差就能在当天把钱取出来,至于黑锅,那就交给赚这个刷卡机租赁的中介好了,反正这些人眼里只有钱,觉得凭着自己在江湖上黑白通吃的本事还不至于有人敢这么玩,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徐大飞已经不打算在厦门混下去了,他唯一所求的,就是这一单做完之后,能让李撞放他一马,让自己的兄弟们过点安静日子。
“你真的以为,李撞,他会放过你吗?”草草吃过晚饭之后,贺旗点起了一支烟,望着这别墅窗外的潮起潮落,突然叹了口气,对着徐大飞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我那个朋友的眼里,是容不下什么沙子的,如果这些年来你肯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或许他会放过你,可是,你却在这厦门有了自己的天地,你真的以为,根基于南方的千门,会放过厦门这到处都是金子的所在吗,这些年来在厦门的你,是从未见过千门里的人物的吧?”
“还真是这样…”徐大飞一愣,脸色也有些难看,起初他跑到厦门之后,也的确老老实实的过了阵子隐居生活,可渐渐的,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可以避讳的,这地方鱼龙混杂,早些年赖家兄弟独霸一方,千门虽然势力大的要命,可那时候也只是人多些而已,对上那种地头蛇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后来赖家兄弟倒了之后,那些好不容易扎下根的小门小派终于得了机会做大,千门一个外来户似乎也占不到什么便宜,那时候徐大飞这般分析了形势之后就果断的出山了,又有那个智囊四叔的辅佐,势力成长的倒也飞速,然而贺旗这样一说之后,他却猛的意识到,这么些年,千门就算不能在厦门做大,也应该有些成果,毕竟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放着不吃可不大对劲,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千门的手,似乎从未伸到过这肥肉的左近,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
“各有所长。”贺旗这样微笑着解释道:“我和李撞有些交情,他是个懂得借势的人,当年下千门里的老人们让他寸步难行,所以他借着我们暗墨的手除去了这些沙子,可你自己也看得到,这些年来,千门虽然被他压制的没了第二种声音,但经营的状况,却当真让人好笑,上千门诚然被他吞了下去,可作为上千门势力范围的北方却依旧是散沙一盘,所以,他需要借着你的手,去经营一番势力,他很明白人性这种东西,就像是当年的下千门一般,只要除去了带头的几个,剩下的人并不会说什么,对于你这些兄弟,他自然也是如此认为,所以,这一次,不管你能不能将那船东西带进来,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区别。”
“我的兄弟不是那种人,我帮过他们!”徐大飞脸色难看的沉声喝了一句,虽然他很想再说些让自己感动的话,但这些话也只是在脑海里闪了这么一闪,人性这种东西,是不能用高贵去形容的,所谓的忠诚与执着,固然是伟大的感情,但很多时候,那也只是说说而已,现实的生活只能让人去叹息去懊悔,他徐大飞固然在很多人危难的时候伸出过一双手,这些人也的确可以在不是那么危难的时候去报答自己,但千门毕竟是个庞然大物一样的所在,人生行路,犹如登山,他徐大飞前头有块不大碎石滚下来,兄弟们自然可以上去阻挡一二,但如果山崩地裂,半座山峰这样直直的压过来的时候,大家第一考虑的恐怕都是自己,这便是如今他的处境,贺旗说的很对,除掉了自己,千门的确是有实力将他的这些努力全盘接手的。
“罢了罢了,就给他又如何,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时间徐大飞百感交集,心里的那股子气泄了一干二净,觉得万念俱灰,如今的他被海关逼的快要完蛋,虽然暂时没有什么把柄可以让人家抓他归案,可这种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白道上不顺,黑道上还有李撞虎视眈眈,好不容易得了李撞的一句承诺,却也只是个让人绝望的未来,进退无路,原本还想着有这帮兄弟,自己这委屈和压力总有些寄托,可就是这点指望,也被贺旗轻轻的就打消的干净,日子,都是黑色的了。
“如果这样就放弃了,不如今晚就去这海里寻个去处,你改变不了宿命,却能改变宿命到来的方式,既然李撞不肯放过你,何苦等到他给你个结局,自己了断了,岂不是痛快?”贺旗嘴角微微上扬,嘲讽道:“我本以为这么多年默默的积蓄着力量等待有朝一日卷土重来的你,是个可以尊敬的对手,可不幸的是,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用话来激我,这个,没用的。”徐大飞笑的有些惨然,然而这笑容并不是黯然无色,他眯着眼睛,声音沙哑的说道:“我给张德利那个矮矬子说过,到了最后,我还有一条命,如果他李撞想要收,那就试试我拼命的本事,自己上路,太孤单了,拉一个人走,这件事,我还能做得到!”
“对我就这样没用信心吗?”贺旗笑了笑,慢慢的说道:“这场局,虽然和你有着莫大的关系,但说起来,还是我和他之间的较量,这么许多年不曾见面,他想看看我的身手,我也想看看他的伎俩,我可不是个喜欢认输的人。”
“你又能怎么样?劝我自己离开吗,虽然我那些兄弟或许会不讲义气,可这件事毕竟还没有发生,我这样走了,就要背上个背信弃义的名声,做事情,要讲个理字的!”
“只要赢了就好。”贺旗摇摇头,说道:“虽然很难听,可道理还是那个道理,你并不是这一场局的主角,他虽然不讲信用,但那也只是因为他面对的是你,一个微不足道的你,在相等的力量面前,他尊重我们这个圈子里的规矩,即便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他,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也会让他去做这些事,这是我们暗墨与千门之间的较量,我们并不是没有办法让彼此消失的干净一些,只是大家都想看看,久别之后的彼此,我赢了这场设计,他就会放过你,你还可逍遥些日子,至少是在他能够胜过我之前,如果不守规矩,那么站在他身后的那个男人,就不会交给答应他的东西,李撞想看看我的本事,那个男人也是如此打算,所以,作为插曲的你,并不需要如此担心,只要,我赢了就好。”
“棋子吗?”徐大飞哀叹一声,突然想到了张德利那张脸,忍不住问道:“那个站在李撞身后的男人,和张德利,有关吗?”
“那是我们追随过的男人,只不过他对于这世界的态度并不是多么的负责,所以他很想看看,我们到底可以做到什么地方,所以他和李撞站在了一起,想要用他可以找到的最匹配的对手来和我们游戏一场。”贺旗轻轻的笑了笑,点点头说道:“所以,就有了不得不走上这条路的棋子,你是这样,张德利也是这样,或许,我也是如此。”
“可即便是这样,你又能做什么,你只是一个人,或许还有些帮手,但这些力量,就像你说的那样,对上李撞,对上海关,是根本不够看的!”徐大飞依旧脸色难看的摇头说道:“他们就像一座山,你什么都做不了,我现在的处境就是在一条绝路上,后面是滚石,前面是断崖,虽然多走几步还能喘口气活下来,可最后还不是要跳下去?”
“我可以给你一副伞,一副可以让你从断崖上飘下去的伞,虽然依旧是跳了下去,但结局却大不相同,你不妨试试我这伞的感觉。”贺旗笑了笑,补充道:“你应该记得,当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当年的你,不是已经死过了一次吗?”徐大飞一愣,叹道:“都说当年你吃错了药,居然让李撞带你去玩跳伞,他那种人有机会做手脚怎么可能放过你,可谁料到,你居然没死,那时候他明明找人看过,你和那做了手脚的降落伞一起摔成了肉泥,世上的事情,当真是难料的很啊!”
“跳伞的人都很怕死,所以大家都会带一副副伞,而我这样惜命的人,就会带两幅。”贺旗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我的伞,总是可以让人平安的,借给你一次,可以放心使用。”
第二十九章 四叔的面孔
“现在的我,就需要这副伞。”徐大飞认真的看着贺旗,那双漆黑赤诚的眼睛让他的心中安定不少,可他还是坚持的说道:“如果你的伞撑不起我这样的胖子,那么,我需要有自己的伞,即便这伞不能让我降下去,至少也要挂烂李撞的脸。”
“你平日里,在做什么生意?”贺旗笑了笑,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淡淡的笑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有一副合适的伞,所以,这种东西,都是量身定制的,总要说了,才知道合不合适。”
“我是做渔业的。”徐大飞点点头,将自己的买卖仔细的说了出来,徐大飞当初躲到厦门来的时候是藏在一个渔村之中的,这一点倒是符合他的这身形象,徐大飞黑壮至极,很像那常年出没海上的渔夫,躲在渔村里和那些帮工混在一起倒也没人追究他的来历,待了这么一阵子,他就发现些门路,所谓靠海吃海,靠山吃山,他这门路就在海里。
“你或许也能发现,这几年,海鱼的价格简直要比猪肉涨的还要厉害,十几年前大家不当回事的黄花如今都是珍品,大家努力做上一天,收获的也只是些不值钱的普通货色,换做几年前,那都是没有人吃的,要知道厦门这片海原本可是盛产不少宝贝的,可如今也只有海蜇,螃蟹还有些小鱼,这些东西虽然多,可价格却是极其低廉的。”徐大飞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常往鱼市场跑,渐渐的就发现了些人手里的鱼即好又便宜,像是秋刀鱼,这东西我们弄到了至少也要往二十一条去卖,可他却十五就出了,我总觉得不对,便私下里查了查,结果就是走私,不仅仅是秋刀,还有金枪鱼,黄花鱼还有鱿鱼,这些东西从台湾和日本那边便宜的要死,可一到咱们这里,就是天价,一条秋刀鱼在日本合算下来不过七八块钱,可一过海关剥了层皮之后,就非得往高价卖不可,其他的海产品最少也是百分之二十五的税,所以,我就做起了这个生意。”
“那么李撞让你走进来的也是这些东西吗?”贺旗点点头,继续问道。
“说要么是车,要么是柴油,特别是柴油,那东西更是暴利,对他是这样,对海关也是这样。”徐大飞摇摇头,说道:“一船油十几吨,成本不过二十万,可税就要占去一半,等着到了国内,就能翻翻,逃了税又是一大笔钱,至于车的话,就更简单了,台湾那边偷来的车,有许多都是通过海上的路子走到大陆,收些赃物又不需要许多钱,可卖的时候就算是加几倍都是便宜,有的是敢买的,随便做哪个,都能赚钱。”
“所以,这场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贺旗轻轻的笑了起来,他这样说的道理也是非常简单,甚至指示这么一句话,就让徐大飞明白了过来,他的脸色一僵,半晌,自嘲的苦笑道:“他那么大的家业,的确是看不上我这些小东西,几十万的买卖,对于我来说,是大的不能再大的,可对于他来说,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让我去给他做这件事,的确是不对头。”
“不觉得奇怪吗?”贺旗点点头,然后很认真的对着徐大飞说道:“李撞找到你的时候,海关才盯上你,然而在此之前,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你是说,他里面有人?”这个结论让徐大飞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就忍不住猜测道:“我听说我这件事是那个曹学文指示去办的,他会是那种人?”
“他没这种胆子。”贺旗摇摇头,缓缓的说道:“厦门自从出了赖家兄弟之后,官面上的人物就小心了许多,即便是有所勾结,那么也只能和小人物做些交易,买卖越大,那么,出事的几率也就越大,是非之地,盯着的人太多,他们做事必然有所顾忌,况且,曹学文那个人历来的风评都是不近人情,可见他并不会因为李撞在南方有些一手遮天的本事就会和他亲近,毕竟曹学文身后站立着的是国家的力量,所以,你应该怀疑的,便是海关里那些肯和你做些生意的人,我相信他们既然可以为了一些东西和你走在一起,那么,李撞也可以。”
“怪不得,怪不得。”徐大飞恍然大悟之后,便是一脸的阴沉,恨恨的说道:“这些王八,我倒了,难道他们就能安稳吗,进去之后,又有什么不能被问出来的!”
“我可以给你伞,李撞也可以给他们。”贺旗淡淡一笑,说道:“只要你死了,他们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如果我非要拉几个下水呢?”徐大飞脸色狰狞的冷笑道:“我徐大飞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己走,未免太孤单了吧!”
“人性,依旧是人性,一个骗局的根本只在人性,所谓的手段和伎俩,没有了透彻的人性只会沦为拙劣的演出,李撞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所以,他敢赌你想有尊严有选择的走最后一条路,即便是我,也猜到了些什么。”说到这里,贺旗笑了笑,看着徐大飞说道:“你腰里那东西,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摘下来了,不怕一个不小心白白葬送了自己吗?”
“这是我的胆!”徐大飞摸了摸自己腰间那包东西,摇摇头,说道:“这是工程炸药,除了用电之外,即便是扔到火里,也没什么用,更不用怕这高温的天气,有了这东西,我就敢像个男人一样去拼命,就算是死,也要挺着腰板!”
“所以,他很懂你,虽然可笑,但在这世上能够找到一个知己,哪怕是敌人,也是值得微笑的事情,不过,有没有兴趣去想一想。”贺旗顿了顿,玩味的笑道:“去想一想,这个不曾和你说过几句话的男人,会懂你吗?”
“这个…”徐大飞愣了一下,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喃喃的说道:“难不成,是,是我的那些兄弟?”
“那些人,怎么会懂你?”贺旗摇摇头,说道:“想要懂一个人,并不是朝夕相处就可以懂的,何况,你是一个老大,老大不应该总是展现出强硬的一面吗,老大应该是让所有的兄弟都安心的吧,老大总是深谋远虑可以撑起一片天,他们看到的也只是你让他们看到和他们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你的坚持,你的懦弱,你的尊严,只有在你走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展露,而这个时候,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就会慢慢的去明白,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只可惜,你说错了一点,我并不是千门中人,早在九苍寺的时候,咱们就是见过的。”贺旗话音才落,这斗室的小门就吱的一声被推了开来,走进来的正是一头白发的四叔,他的脸色平静而淡然,对于徐大飞脸上的愕然并没有太多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扶持你,也只是因为可以埋下一颗千门动乱的种子,可惜的是,你这种子,遮不起我们要的那片天。”
“先生的意思吗?”贺旗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张德利说过些你们的事情,那时候他曾经问我,家里那位是不是已经将脚步踏遍了万水千山,以至于不管他走到天涯海角,总是免不了这样的尴尬,你身上有他的味道,这味道,对于我们来说未免太重了些,重到作为奇军的你,已经没有什么让人惊讶的戏份了。”
“我本以为有生之年,也就是这样了,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白发沧桑的四叔脸上多了一份感慨,叹道:“教些学生,看着他们成长,心里有着光明,将理想和希望传播下去,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欣慰,可先辈们留下来的事业,总要有人去做,当年暗墨的大旗在一起的随风扬起之时,我就想过去找你们,然而先生却先找到了我,这才埋下了这路伏棋,当年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这暗墨的传人却统一了上下千门,的确是让人痛恨的事实,然而你们看不到的却是如今的千门,已经走不下去了,李撞工于心计却并不擅长经营,如果不是这样,他又为什么会接受那一位的条件,想要得到那一位苦心经营的势力。”贺旗笑了笑,说道:“如果当年不是我将他推上去,那么,最终统一千门的必将是上千门的那一位,虽然计略差了些,可如今比拼的还是实力二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下千门也只有被吞下去这样一条路可走,上下统一之后的千门,哪里又是我们这种老弱残兵可以对付的了的,向左或向右,这么多条路,总要有人去走,我和他的区别,也只是走了不同的路而已,不过可以庆祝的是,这条路,我们,很快就要走到一起了。”
“能不能放弃?”四叔沉默半晌,叹息一声之后看着贺旗的眼睛说道:“如果你肯答应,那么,我会让你赢这一局,如今的李撞,对我是深信不疑的。”
“总要试试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所以,不可以。”贺旗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正如我曾经说过的那样,我和李撞有过些交情,他明白我是怎样的人,就像是我明白他一样,我们这种人,只相信自己啊。”
第三十章 对白
“我喜欢这青春的感觉。”黑暗中寂静伸出的双手让苏醒的瞳孔轻轻的紧缩了一下,她叹息一声,顺着那双手看向了渐渐走出黑暗角落的那个男人,这是厦门晚上十一点钟的海角,有风将远方的气息随海带来,沙滩上除了风声水声之外,便只剩下了两人轻轻的呼吸之声,苏醒抬起头来的时候,风便大了许多,驱散了这天际间有些浓厚的乌云,月光散下来,照在这海角的金色沙滩上,将那个站在那里微笑的男人映的闪亮,他微笑着,带着这样的叹息,走向了苏醒。
“没有人可以永恒,也没有时光可以停滞,李撞,我们许久不见了。”苏醒眯着眼睛,静静的注视着这从黑暗走向光明的男人,明明是高大而俊朗的身形,却有着一张高中生般的笑脸,唇红齿白眉黑目明,笑容天真而让人无法拒绝,而最为过分的便是,他那弯弯的眉角上居然还有几分凛然的正气。[.www.uu234.net]
“只要有一颗赤子的心,那么这世界盛开的花朵就不会弃我而去,所以,许久不见的你,已经让岁月爬上了眉梢,而我,依旧可以这样行走在大地上,在任何我想变身的时候去做一个年轻人。”李撞脸上的笑意变的玩味起来,摇着头叹息道:“所以,不要等着花都谢了再去说来不及,有些东西,你是不能失去的。”
“这种事情,你会懂吗?”苏醒的脸色苍白了一下,然而很快嘴角就抹过了一丝嘲讽,摇着头讥讽道:“像你这样没有感情的人,却来和我说爱,不觉得可笑吗?”
“见孺子落井,则人生恻隐,即便没有爱过,总能从那些痛苦中找到些爱的根源,你眷恋着他,跟随着他,难道,这不是爱吗?”李撞轻笑了几声,叹息道:“只可惜,他似乎将这些事情,当做了理所当然,或者,从未看在眼中,女人,可是不能等下去的。”
“并不需要太久,这结局就要到来,我这样的人,不会等一辈子的。”苏醒微笑着看了李撞一眼,这微笑,和海上的风一起飘荡在夜空中,像千般绽放的月光,自认冷静如李撞者也忍不住觉得眼前一亮。
“真不知道你的自信是哪里来的。”李撞愣了片刻之后苦笑起来,摇头说道:“贺旗那个人是什么样子,或许我也有资格说上几句,他身上长着翅膀,像高傲的鹰鹫,你这个样子,是永远没有办法跟上他的。”
“所以就要我折断他的翅膀,把他变成任人鱼肉的东西吗?”苏醒脸上的笑容再一次的嘲讽了起来,冷笑道:“李撞,看清自己吧!虽然有人曾经说过,你们是差不多的人物,可在我心中,不管站在黑暗还是光明之中,他永远都是比你高大的所在,至少,他永远不会用这种欺骗去得到什么!”
“只是你的自欺欺人罢了。”李撞叹息一声,很是同情的望着苏醒,淡淡的说道:“说他不屑这些手段,可为什么你如今的名字,却变成了苏醒,而不是,那两个字?”
“那不是我该有的生活,我一直如此认为!”苏醒的脸色刹那间再一次的惨白起来,虽然是坚持的语气,然而声音却低沉了许多,那是,她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然而,发生过的事情是不能被轻易的抹去的,总有人记得,总有人再一次的提起,所以李撞微笑着说道:“当年的你也曾有过选中的爱人,可你这亲爱的哥哥,却将你心爱的人送上了一条不归路,这么些年来,我一直认为,你其实是在意的。”
“我恨过他,可后来的我,却明白,我所痛恨的,正是我不能失去的。”苏醒深深的吸了口气,表情变的坚定起来,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说什么我看中的爱人,说到底还不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他如果不爱我,为什么会做那种事?”
“他不爱你。”李撞摇摇头,很认真的看着苏醒说道:“他不爱任何人,他像你的那位先生一样,对于这世界毫无责任,唯一在乎的也只是他们自己而已,所以贺旗不负责任的放弃了对于这个世界的守护,甚至,连身边的人也不再珍惜,所以,他消失了许多年,如果不是我知道了你那位先生的下落,你,甚至都不会有机会再看到他。”
“那时候的他,可以拥有整个世界,即便是消失在了这个世间,可那些传说却让他活在了许多人的心中,虽然像流星一样消失,但听到他的名字,那些从黑暗里伸出的手就会开始颤抖。”苏醒的笑容变的自信起来,看着李撞,缓缓的说道:“但是未来的他,能够拥有的也只有我而已,当所有的人都抛弃他的时候,他会记得也只有我站在他的身边,很快,这一天,就要来了。”
“他已经有了决断了吗?”苏醒这番话让李撞的脸色有些惊愕起来,李撞所知道的贺旗虽然行走于黑暗之中,但身上所绽放的却总是太阳一般炙热的光明,在当年的那些日子里,这光明照亮了许多绝望的角落,让生机无处不在,所以,即便是在他消失的日子里,李撞却总能听到他的名字流传在人们的嘴边,这便是光明的力量,心里有着光明,能够照耀大地,就会有人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然而如今苏醒的自信却让李撞想起了那位同样不负责任的老家伙所说的话:“都说你们两个很像,我却不这么看,你打算一辈子做个混蛋天天做点不正经的事情,让你做好人,比杀了你还难,可他就不一样,他好人做够了的时候,就该做坏人了,到了那个时候,吓死你!”
“虽然没有仔细的去问过,但今天那场局,应该就是他行动的开始。”苏醒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原来的他,是个很挑剔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个根据,如果只是些不轻不痒的事情,他总会手下留情,大部分时候也只是不管不问,可今天这场局,却极为不同,那些学生并不曾为害于这个世界,但他却还是去做了,这说明,如今的他,已经不同了,或许,真的要和黑暗为伍了。”
“真是让人失望。”李撞叹息了一声,心中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他心中的那个贺旗,身上那光明的味道像春风一般让人心生向往,即便是他这种打算与黑暗为伍一世的人很多时候也会忍不住羡慕,然而,人总是会变的,现在的李撞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贺旗,真的变了,他从黑暗中带着光明走向了世界,然后又将这光明舍弃给了黑暗,走上了一条李撞期望已久却依旧感到失望的路。
“难道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苏醒面色有些怪异的望着李撞,奇道:“不断的告诉我他负我良多,想让我变成那些失去理智的女人一般去帮你折断他双翼的人难道不就是你吗?可为什么如今却是这番作态,到底是我看错了,还是你欢喜的傻掉了?”
“他的翅膀真的被折断了吗?”李撞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我是想着让你干点什么,最好能让那个家伙永远都爬不起来,毕竟当年我设计了他一场这件事我可不认为他能忘得了,可现在倒好,他居然转了性子,他做好人的时候忌讳的东西太多,做事情也不会太过分,他绊手绊脚的,我却不需要在乎那么多,那时候大家的本事也勉强齐平,可他要是放下了那么些规矩,我就真的要怕了,我这穿鞋的,最怕的就是他那种光脚的,你们那个老头子,等的,就是这一天吧?”
“其实,已经折断了。”苏醒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原本,那个男人是打算将自己这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家底都交给他的,有了那些力量,他就可以一飞冲天,但现在,决心走向黑暗的他,或许,已经承担不起这份大礼了,毕竟那些能说得上话的老辈,心里想的,都是当年暗墨的辉煌,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那心中的暗墨,变成第二个千门的。”
“所以,我只相信自己,那些老家伙们,没有一个可靠的。”李撞大为赞叹的点了点头,心有所感的叹道:“如果不是门里都是一群蠢货,我又怎么会冒着这种风险和那个老家伙合作,虽然是快死的人,但总觉得他这种人,就算是要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看不到货真价实的东西,你肯答应吗?”苏醒嘲讽的看了一眼李撞,说道:“如果不是见识了他名下的那些产业,恐怕你早就一脚将他踹出门外了吧,没记错的话,还特地找了些专业人士去打探,生怕是那个男人做出来的假材料,至于那个垫背的会不会是你,我想答案已经不用多费口舌,你帮我找到他这件事,就用这句话报答吧,至于如何取舍,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我是个不肯错过的人啊。”李撞微微一笑,眯着眼睛淡淡的说道:“况且,我也很想看看,这位先生身上带来的,当年暗墨的风华,到底,是怎样的?”
第三十一章 海路
“厦门海关在今年的三月和四月,也就是曹学文刚刚坐到关长这个位子的时候,两个月时间总计出海一百九十余次,平均下来便是每天三次,他们现在有三百九十一人,除去专门在路上抓人的缉私警察还有那些文员之外,真正能出得了海的不过百余人,这百余人配上二十条船便是挡在我们面前的力量,靠着这些人,你真的以为曹学文就能将国门守住吗?”
这一天一早,徐大飞鬼鬼祟祟的溜到贺旗入住的酒店之后,就被那套房客厅大办公桌上的一张图吸住了眼睛,就在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图纸上的条条杠杠还有人马分布想要看个仔细的时候,贺旗就这样微笑着走了出来,很是轻松的指着那图笑道:“不用看了,这可不是曹学文大关长搞出来的什么巡海图,就算是有,那东西,也只是个幌子。”
“不可能,那图出来之后,海上讨生活的兄弟们栽进去不少,大家不管怎么谋划,都逃不过去,里面放出来的消息也是这么说,说那东西布置的天罗地网,从哪里进来都得碰上一艘缉私船…”徐大飞下意识的就张嘴开始如此反驳,然而他这反驳的话也只是说了半截而已,因为说着说着,他就想起贺旗说过的那番话,在海关里他那个内线,可不是什么过硬的交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小子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的可信就真的值得质疑了。
“他们栽了,可不是栽在什么巡海图上。”贺旗笑了笑,脸色古怪的耸耸肩,问道:“曹学文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铁面无私,不近人情,油盐不进…”徐大飞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他是个什么人,你找找电视剧,看看人家是怎么形容那些清官的,那便是了,来问我做什么?”
“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这是无法避免的人性,知道了人性的本质,便能从层层迷雾里找出答案。”贺旗点点头,微笑道:“所以,这巡海图,只是个幌子,不过是他用来做做面子往自己脸上涂金的工具,有这东西和没这东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一个能吏的名声,他这个人的事情,我也打探了许多,或许真的如你所说是个清的不能再清的官员,然而,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你可曾仔细的想过?”
“谁知道他有什么毛病,放着好好的钱不捞到处得罪人,要是赖家兄弟在的时候,早给他整下去了,谁叫我们人单力薄,没有那财力和通天的本事呢!”说起曹学文徐大飞就满脸怨恨的呸了几声,最后还不忘骂一句:“他就是个沽名钓誉的神经病!”
“是啊,人不爱钱,不爱女色,那又能爱什么呢?”贺旗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便静静的看着徐大飞,沉声说道:“所以,他爱的,便是这名声,不仅要有个清廉的名声,还要有个能干的名声,像巡海图这件事,便是他千方百计想出来的办法。”
“可不是吗?”徐大飞恨恨的骂道:“他这个王八搞出这东西来之后还专门派人跑到了北京去报功,娘的,这东西要是推广了,五湖四海的兄弟们都得恨上他,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睡着觉!”
“那东西,推广不了的。”贺旗摇摇头,淡淡的笑道:“前些日子,他找人鼓吹过这份巡海图,相关的报道我也找来看过,说是根据洋流,潮汐,季风推算出来的结果,只要凭着这个东西,就能堵住当日里能够通行的那几条海路,巡海图的根基就在于厦门大学一个教授几十年来对厦门附近海域的研究数据,想要推广,先学着人家做几十年研究再说吧,所以,他才敢把这东西报到北京去沽名钓誉,实际的情况却是让人可笑,我悄悄去过几次厦大,打听之后才知道那教授所谓的研究成果在厦大可是没人认可的,虽然洋流,潮汐,季风这些东西是不怎么变化的定量,可他毕竟忘记了天气这个变量,有些能通航的地方,如果下起雨就变成了绝路,靠着这东西去巡海,只是找死而已!”
“还真是这样!”贺旗这么一说,徐大飞的脸上也有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拍着手就开始算起了他知道的几条海路,点着头就说道:“不光是下雨,还有台风,这东西可是说不准的,想来就来了,台湾那边来了台风虽然不会在厦门出什么状况,可平日里几条好走的海路就不能进去了,反倒是难走的几处变成了通途,照着你这么说,那东西当真不可靠!”
“所以曹学文只是在玩把戏,虽然他在缉私上做的不错,可他这个人想要的却是直达天听的效果,我查过他历来的故事,发现他这个人对于作秀是非常之擅长,这一次也不例外,只不过是恰当其时李撞把你卖了出去他才盯上了你,想借着巡海图这个幌子给你按个罪名而已。”
“不对啊!”徐大飞开始的时候还在点头,然而一想到最近江湖道上栽进去的那些熟人就开始摇起了脑袋,皱着眉头说道:“要是那东西不管用,大家伙是怎么栽进去的,怎么一抓一个准儿呢!不管走哪条路,总能碰上巡海的!”
“你们那些勾当,连我这个刚到不久的人都能打探出来,他一个海关关长只要肯用心,还有什么查不到的?”
这时候,朱九九就冷笑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厦门的夏天也是极为炎热,早上徐大飞过来的时候朱九九正在洗澡,这时候走出来便是一幅美人出浴的诱人模样,浴袍下一双白玉般的秀足上还有几分水花衬托在十个嫩葱般的脚趾上,可这景象,对贺旗和徐大飞来说,却是没什么诱惑的,贺旗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徐大飞则恼怒的质问道:“你倒是说说,我们做事情如何不隐秘了,大家都是做老了海上生意的,要是不隐秘,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你是做鱼的吧?”朱九九冷笑一声,掰着指头说道:“好,就从你这鱼贩子说起,你这鱼贩子走私东西进来之后,总要出手吧,那在厦门能够出手的地方也只有几个鱼市场了,前些日子我们走了一趟,问起便宜的金枪鱼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对你们破口大骂,说你们这些人弄进来的东西抢了他们的生意,大家敢怒不敢言,我要是那海关的缉私警察,只要问问到底是哪家在出货就能顺藤摸瓜抓你们进去,这种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
“这个,这个就算是顺藤摸瓜,也只是些外围小角色,我们没事的。”徐大飞一听就傻了眼,这件事的确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问到的,他也不是不想做的隐秘一点,可要出手就得有市场,虽然他也有些大客户到时候拉着货就去了外地,可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卖光的,碰到这种情况就要走走本地的路子,虽然被朱九九一针见血说的很难为情,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这路子,并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还没到重点,我要说的是,那些渔民。”朱九九继续冷笑道:“你断了人家的财路,人家难道就不记恨吗?你虽然做个海上生意,可真的能比得过那些在海上生活的渔民吗,他们天天看着你在海上来来去去早就知道了你的几条路子,还有,你自己有船吗?要是没有的话,少不得雇佣些人来帮手吧,这些人和那些渔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在附近的渔村逛了不少日子,可是碰见了很多乔装的警察,有了线索,只要威逼利诱,那些渔民凭什么就不能把你卖了,这些手段,你自己看看海关给报社的稿子也能明白,只可惜你是个蠢货,让曹学文的那张巡海图迷住了眼睛,忘记了警察是怎么办事的了,他靠的,根本就是这些仔细入微的工作,而不是什么图!”
“那么点人,想要守住这么一大片海,他们自己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与其像没头苍蝇一般在海上到处乱窜凭着微末的机会去破案,倒不如这样来的有收获,所以这才是曹学文的真正本事。”贺旗笑了笑,接着朱九九的话说道:“这一次李撞逼着你走一船货,其实也不用什么花样,只要做的隐秘没有消息透漏出去,成功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只要像你平日里做的那样就可以了。”
“这个,怕是很难啊!”徐大飞叹了口气,脸色有些愁苦的摇头说道:“我手下的这些兄弟,胆子是有的,要不也不会做这杀头的买卖,可他们海上的本事当真是稀松平常,我们出海要是没几个老渔民带着,那根本就回不来啊,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曹学文和那些渔民有联系,那不管我干什么,都是跑不掉的!”
“那就让我看看,曹学文大关长到底能出动多少艘船好了。”贺旗不以为然的继续微笑道:“李撞,似乎也在等着,我这不错的局面啊!”
第三十二章 喜欢个好名声
“厦门海关在今年的三月和四月,也就是曹学文刚刚坐到关长这个位子的时候,两个月时间总计出海一百九十余次,平均下来便是每天三次,他们现在有三百九十一人,除去专门在路上抓人的缉私警察还有那些文员之外,真正能出得了海的不过百余人,这百余人配上二十条船便是挡在我们面前的力量,靠着这些人,你真的以为曹学文就能将国门守住吗?”
这一天一早,徐大飞鬼鬼祟祟的溜到贺旗入住的酒店之后,就被那套房客厅大办公桌上的一张图吸住了眼睛,就在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图纸上的条条杠杠还有人马分布想要看个仔细的时候,贺旗就这样微笑着走了出来,很是轻松的指着那图笑道:“不用看了,这可不是曹学文大关长搞出来的什么巡海图,就算是有,那东西,也只是个幌子。”[.www.uu234.net]
“不可能,那图出来之后,海上讨生活的兄弟们栽进去不少,大家不管怎么谋划,都逃不过去,里面放出来的消息也是这么说,说那东西布置的天罗地网,从哪里进来都得碰上一艘缉私船…”徐大飞下意识的就张嘴开始如此反驳,然而他这反驳的话也只是说了半截而已,因为说着说着,他就想起贺旗说过的那番话,在海关里他那个内线,可不是什么过硬的交情,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小子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的可信就真的值得质疑了。
“他们栽了,可不是栽在什么巡海图上。”贺旗笑了笑,脸色古怪的耸耸肩,问道:“曹学文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铁面无私,不近人情,油盐不进…”徐大飞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他是个什么人,你找找电视剧,看看人家是怎么形容那些清官的,那便是了,来问我做什么?”
“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这是无法避免的人性,知道了人性的本质,便能从层层迷雾里找出答案。”贺旗点点头,微笑道:“所以,这巡海图,只是个幌子,不过是他用来做做面子往自己脸上涂金的工具,有这东西和没这东西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一个能吏的名声,他这个人的事情,我也打探了许多,或许真的如你所说是个清的不能再清的官员,然而,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你可曾仔细的想过?”
“谁知道他有什么毛病,放着好好的钱不捞到处得罪人,要是赖家兄弟在的时候,早给他整下去了,谁叫我们人单力薄,没有那财力和通天的本事呢!”说起曹学文徐大飞就满脸怨恨的呸了几声,最后还不忘骂一句:“他就是个沽名钓誉的神经病!”
“是啊,人不爱钱,不爱女色,那又能爱什么呢?”贺旗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便静静的看着徐大飞,沉声说道:“所以,他爱的,便是这名声,不仅要有个清廉的名声,还要有个能干的名声,像巡海图这件事,便是他千方百计想出来的办法。”
“可不是吗?”徐大飞恨恨的骂道:“他这个王八搞出这东西来之后还专门派人跑到了北京去报功,娘的,这东西要是推广了,五湖四海的兄弟们都得恨上他,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睡着觉!”
“那东西,推广不了的。”贺旗摇摇头,淡淡的笑道:“前些日子,他找人鼓吹过这份巡海图,相关的报道我也找来看过,说是根据洋流,潮汐,季风推算出来的结果,只要凭着这个东西,就能堵住当日里能够通行的那几条海路,巡海图的根基就在于厦门大学一个教授几十年来对厦门附近海域的研究数据,想要推广,先学着人家做几十年研究再说吧,所以,他才敢把这东西报到北京去沽名钓誉,实际的情况却是让人可笑,我悄悄去过几次厦大,打听之后才知道那教授所谓的研究成果在厦大可是没人认可的,虽然洋流,潮汐,季风这些东西是不怎么变化的定量,可他毕竟忘记了天气这个变量,有些能通航的地方,如果下起雨就变成了绝路,靠着这东西去巡海,只是找死而已!”
“还真是这样!”贺旗这么一说,徐大飞的脸上也有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拍着手就开始算起了他知道的几条海路,点着头就说道:“不光是下雨,还有台风,这东西可是说不准的,想来就来了,台湾那边来了台风虽然不会在厦门出什么状况,可平日里几条好走的海路就不能进去了,反倒是难走的几处变成了通途,照着你这么说,那东西当真不可靠!”
“所以曹学文只是在玩把戏,虽然他在缉私上做的不错,可他这个人想要的却是直达天听的效果,我查过他历来的故事,发现他这个人对于作秀是非常之擅长,这一次也不例外,只不过是恰当其时李撞把你卖了出去他才盯上了你,想借着巡海图这个幌子给你按个罪名而已。”
“不对啊!”徐大飞开始的时候还在点头,然而一想到最近江湖道上栽进去的那些熟人就开始摇起了脑袋,皱着眉头说道:“要是那东西不管用,大家伙是怎么栽进去的,怎么一抓一个准儿呢!不管走哪条路,总能碰上巡海的!”
“你们那些勾当,连我这个刚到不久的人都能打探出来,他一个海关关长只要肯用心,还有什么查不到的?”
这时候,朱九九就冷笑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厦门的夏天也是极为炎热,早上徐大飞过来的时候朱九九正在洗澡,这时候走出来便是一幅美人出浴的诱人模样,浴袍下一双白玉般的秀足上还有几分水花衬托在十个嫩葱般的脚趾上,可这景象,对贺旗和徐大飞来说,却是没什么诱惑的,贺旗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徐大飞则恼怒的质问道:“你倒是说说,我们做事情如何不隐秘了,大家都是做老了海上生意的,要是不隐秘,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你是做鱼的吧?”朱九九冷笑一声,掰着指头说道:“好,就从你这鱼贩子说起,你这鱼贩子走私东西进来之后,总要出手吧,那在厦门能够出手的地方也只有几个鱼市场了,前些日子我们走了一趟,问起便宜的金枪鱼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对你们破口大骂,说你们这些人弄进来的东西抢了他们的生意,大家敢怒不敢言,我要是那海关的缉私警察,只要问问到底是哪家在出货就能顺藤摸瓜抓你们进去,这种事情,就不用我说了吧。”
“这个,这个就算是顺藤摸瓜,也只是些外围小角色,我们没事的。”徐大飞一听就傻了眼,这件事的确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问到的,他也不是不想做的隐秘一点,可要出手就得有市场,虽然他也有些大客户到时候拉着货就去了外地,可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卖光的,碰到这种情况就要走走本地的路子,虽然被朱九九一针见血说的很难为情,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这路子,并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还没到重点,我要说的是,那些渔民。”朱九九继续冷笑道:“你断了人家的财路,人家难道就不记恨吗?你虽然做个海上生意,可真的能比得过那些在海上生活的渔民吗,他们天天看着你在海上来来去去早就知道了你的几条路子,还有,你自己有船吗?要是没有的话,少不得雇佣些人来帮手吧,这些人和那些渔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在附近的渔村逛了不少日子,可是碰见了很多乔装的警察,有了线索,只要威逼利诱,那些渔民凭什么就不能把你卖了,这些手段,你自己看看海关给报社的稿子也能明白,只可惜你是个蠢货,让曹学文的那张巡海图迷住了眼睛,忘记了警察是怎么办事的了,他靠的,根本就是这些仔细入微的工作,而不是什么图!”
“那么点人,想要守住这么一大片海,他们自己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与其像没头苍蝇一般在海上到处乱窜凭着微末的机会去破案,倒不如这样来的有收获,所以这才是曹学文的真正本事。”贺旗笑了笑,接着朱九九的话说道:“这一次李撞逼着你走一船货,其实也不用什么花样,只要做的隐秘没有消息透漏出去,成功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只要像你平日里做的那样就可以了。”
“这个,怕是很难啊!”徐大飞叹了口气,脸色有些愁苦的摇头说道:“我手下的这些兄弟,胆子是有的,要不也不会做这杀头的买卖,可他们海上的本事当真是稀松平常,我们出海要是没几个老渔民带着,那根本就回不来啊,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曹学文和那些渔民有联系,那不管我干什么,都是跑不掉的!”
“那就让我看看,曹学文大关长到底能出动多少艘船好了。”贺旗不以为然的继续微笑道:“李撞,似乎也在等着,我这不错的局面啊!”
第三十三章 海上牧云
这一夜的海,并不寂寞,朱九九站在这小小的渔船之上,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叹息声轻轻的飘荡在厦门与金门之间的海域上,迎来的也只有愈发急促的海风还有满面忧色的徐大飞,他静静的在朱九九身后站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张嘴问道:“真的,有把握吗?”
“没把握,我会跟你来这里吗?”朱九九冷冷的看了一眼徐大飞,这一次出海徐大飞做的依旧是破绽百出,对于这一点,习惯了精密如贺旗者的她是极为不满的,就像她曾经说过的那样,如今厦门这周边的渔民几乎都已经被那些缉私警察盯的死死的,甚至还有不少人被抓住了把柄指望着卖弄消息好从上面换个从轻发落,可徐大飞依然是走了老路子,雇了几个老渔民出来掌船,虽然他自己嘴上说的轻松,拍着胸脯保证这些都是合作老的可靠之人,但那几个老渔民今晚眼睛里闪烁的目光早就让朱九九看出了些什么不对,如果不是需要个自己人盯着这船上的变化,她哪里会冒着这种风险跟着徐大飞上了船。[.www.uu234.net]
“可到现在我都没看见贺旗给我的伞!”徐大飞脸色黯然的抱怨了这么一句,那一日贺旗虽然说了不少让他安心的话,可归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却是一个字都不肯透漏,被逼问的急了就只是微笑着往徐大飞外面那些兄弟身上看,这个架势徐大飞自然不会不懂,无非是怕这些兄弟里有不可靠的人走漏了消息,虽然就这么忍了下来,但是,心里那份愈发强烈的危机感实在让他高兴不起来,那些老渔民上船之后的表现,当真的让他有一种感觉把货扔了空船回去的想法,只是,这船上的东西,他真的扔的了吗?
“怎么,这种天气也会觉得热吗?”朱九九嘲讽的看了一眼徐大飞,在这海风急促的夜晚即便是夏日,也是足以让人觉得刺骨的,可徐大飞如今的额头上却全是汗珠,一双眼睛不住的往船舱里瞄来瞄去,那地方放着的,正是今晚从金门接过来的货物,就像贺旗说的那样,徐大飞这里只要做好本分便是了,所以按照李撞留下的消息,这一条船出海之后绕了个弯,就和台湾那边拍出来的人碰了面,接手之后,徐大飞的脸色就一直煞白,虽然只是几个简单的箱子,可里面那东西,当真是足够要命的,白腻腻的有一股子香味,这东西可不是香喷喷的炒面粉,哪怕是一小把,也是足够杀头的,徐大飞本来以为走些海货或者盗抢来的汽车即便落网了,也有条命在,可看到这东西之后,脸色就一直没有缓转过来,愈发靠近厦门,他脑门上的汗珠就愈发的多了起来。
“罢了罢了,死就死吧,你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何苦跟着我!”徐大飞脸色变了几变,一阵青一阵白,脸上的表情即挣扎又痛苦,但最终眼睛里却放出了寒芒,咬着牙拍了拍腰间那鼓鼓的东西就说道:“上了岸,我这里一有动静,你就跑吧,他们还没这本事和我拼命!”
“扔了那些货还有一条命,你这人倒也有趣。”朱九九安静而又好奇的打量了打量这个下千门里潜逃出来的男人,突然就笑了起来,说道:“贺旗说他那个时候的下千门虽然有些暮气,但下面的子弟却也很是有几个争气的,只可惜被李撞这么一整治就变成了只会听话的傻大虫,我本来是不信的,不过即便是争气又能怎样,做一时的英雄哪有活下来更重要。”
“男人间的事情,你不懂的!”徐大飞咬了咬牙,摇头说道:“我扔下东西跑了,那是我违约在先,李撞凭着这个,就能在我那些兄弟面前戳我的脊梁骨,可我要是死了,那就不算不守信用,想要收服我那些兄弟,就要先问问他们的心里有没有我这个大哥的血肉,他本事不错,把我吃的死死的,拿着我那些兄弟的家小来要挟我,我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也要让他知道,我也是有办法埋下钉子的,我就不信,我那些兄弟会忘记我这个死在李撞手里的大哥!”
“你们男人的事情,真是,麻烦啊。”朱九九百无聊赖的摇了摇头,她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些男人到底在做什么,她自己早些年做事情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考量,不过就是孤身一人去设下陷阱然后得手之后继续孤身一人浪迹天涯,对于大局的她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可自从走到这个圈子里来之后,就见识了很多这种类似的事情,像是那位她曾经跟随的先生,便是个肯花时间和力气去布局的所在,而贺旗也似乎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们想要的东西,并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得到,而那些虚无缥缈充满变数的未来,真的就是这么可靠吗,何况还有人性这东西,人总会变的,只要这血肉不是自己的,那么过些年,或许就被忘干净了。
“还有半个钟头,贺旗,他又在哪里?”徐大飞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手机,在海上信号还是极差的,今夜又有些大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到贺旗了,当然了,这个所谓的很长时间也只是两个多小时而已,从厦门到金门的海路只要一个小时,他坐着这船去接货,然后返还虽然颠簸了些,可也已经走完了一大半的路,如今厦门的灯火已经遥遥可见,可贺旗所谓的计划,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有船,有船!”就在徐大飞望眼欲穿的时候,身后突然发出的一声喊吓的他身子一晃,怔怔的扭过脑袋看过去的时候,脸色就铁青了起来,如今这海上风浪极大,对于行船走私来说虽然是最好的遮掩,然而这种优势并不是单方面的,风浪大了引擎的声音就会被遮掩过去,也就是这个原因,让他一直没有察觉到那涂着蓝色警徽的快艇,那大探照灯一照,这小渔船上慌乱的景象就如舞台剧一样开始上演,徐大飞身子摇摇晃晃,一只手颤抖着就摸向了腰间的那个包裹,剩下的几个跟他出来办事的兄弟则是没头苍蝇一般的乱窜,只有开船的老渔民们很镇定的干脆停了发动机,凑在一起还抽上了烟。
到了这个关头,徐大飞能够做的,也只剩下叹口气,大起大落的关头,他的心神也镇定了下来,原本一直担心着这个结局到了如今反倒没有什么可以去焦虑的了,他脸色的颜色也红润了许多,居然还笑了笑,指了指一边的救生衣对朱九九说道:“待会,我往船上冲的时候,你自己小心些,这炸药响起来,五六米内的东西都是要变粉末的。”
“束手就擒便是了,别做蠢事,李撞可是等着你来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呢。”谁料徐大飞这一番话只让朱九九压着嗓子低声笑了起来,甚至还一把夺过了徐大飞手里那连着电线的起爆器扔进了海里。
“你,你要干什么?”这起爆器说起来也是简单,上面有个小插头和炸药包连着,所以想要断开可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是这么一来,徐大飞心里最后的依仗也就轰然倒塌了,他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朱九九,几乎想要立时冲上去把这个让自己不能有尊严死去的女人扔到海里。
“蠢货,那是自己人,待会演好你的本分,看看你手下的兄弟吧,到底是什么货色,还有我说吗?”朱九九冷笑一声,压着嗓子就说出了让徐大飞满脸愕然的这么一句话来,他扭头一看,脸色顿时间就变的极为难看与尴尬,这一次出来他挑的都是亲的不能再亲的兄弟,可现在一出事,居然没有一个人肯为他担待,要知道这种做海上生意做老了的油条,在海面上一旦看到缉私船的影子,那第一件事就是跑过去把货往海里扔,死无对证即便被抓了也有机会,然而如今这些人虽然跑来跑去,可没有一个是在干正事的,那样子,不过是做做戏,徐大飞身子晃了几晃,终于明白贺旗对于今晚的计划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肯说了,他手下这些兄弟,或许早就和那个姓李的勾结到了家里,只等着加入人家大大的千门去威风一二呢!
“不许动,一个都不许动!”这时候,那缉私船已经靠了上来,当先跳下来的那个人让这几个奔跑着装模作样的马仔不由的一起愣在了那里,其中一个张大了嘴巴刚要叫那人的名字,就被那人用枪塞进了嘴巴,剩下的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好闭上了嘴巴,接下来跳下船的那些人就趁着夜色把这些马仔先铐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原本还想乱叫的几个人都默默的闭上了嘴巴,只是眼睛里那股子恨意让徐大飞觉得毛骨悚然,只是现在的他也真的没有心思去想这么多了,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么一句话:“这贺旗和张德利,从哪里搞来的这条缉私船,难道,这就是计划吗?”
第三十四章 是你
不好意思昨天回来的太晚,今天两更一起,谢谢各位的捧场投票点击和各种支持,非常感谢,正一羞愧啊
“怎么是你?”迷迷糊糊的跟着贺旗上了那缉私船的徐大飞一抬起头来的时候就吓了一跳,然而这一眼,却瞬时间解开了许多他心头的谜团,这让他惊愕异常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在缉私队里面那个线人,这人算起来还和他是本家,叫徐继秀,四十多岁还是个小队长,眼见着混不出什么样子来之后,就有了捞一笔发发财的想法,厦门海路上这些做生意的和他多有来往,所以徐大飞也就接上了这条线,他这人胆子也不大,最多就是做做通风报信的工作,就算是这种事情,也做的虚虚掩掩,不敢光明正大,徐大飞有一次和他在小酒馆里碰面,就看到他的包里塞了两张盗版光盘,正是很流行的潜伏,只是这徐继秀的面相,和那余则成相比就差得太远了,人家余则成一双眸子里时不时放出的都是精光,他那一双绿豆小眼睛里面则都是些鬼魅的味道,走个路还要三回头,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www.uu234.net]
正是这个家伙,一直愚弄着自己,还和那个李撞勾结让自己惹上了这么一场摆不脱的祸事,一看到这家伙缩着脖子不敢看自己的模样,徐大飞就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徐继秀的乌龟脖子,一双手攥的咯咯作响,如果不是贺旗悄悄的将身子往前一挡,他几乎要扑上去痛揍这个出卖自己的王八蛋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贺旗轻轻的一句耳语让徐大飞顿时醒悟了过来,如今这缉私船上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还有几个心怀不轨的渔民,只是这些渔民争先恐后的正纠缠着张德利报功一时间还没有往他们这里看罢了,别看这几个老渔民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可徐大飞也明白,现在他们还是在海上,虽然贺旗抢先下了手,可万一海关的船真的找过来,他们的确是不好收场的,所以徐大飞冷哼了一声,晃了晃手上的手铐,老老实实的跟着贺旗进了底舱,不一会戴小花和于小草两个打扮成警察模样的家伙也搬着那几箱东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几个徐大飞手下低头缩脑的马仔,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徐大飞,眼神里都是愧疚,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再不知趣的也明白如今在这海上,如果惹急了这位大佬,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这海里的鱼虾了。
“大家倒也不必担心,等着上了岸,各走各的,只是在此之前,要是有谁敢乱说话,那么,就不好意思了。”说这话的当然是张德利,他紧跟着于小草和戴小花走进来之后见到徐大飞脸上那极其郁闷的表情就不由的开心起来,先拿着那黑洞洞的家伙在那些马仔脸上晃了晃,这才走到徐大飞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老徐啊,怎么样啊,没想到吧,咱们,也能得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大飞左右看看,见那些渔民没有进来,心里稍稍的放松了些,恨恨的瞪了一眼那些马仔之后,这才脸色古怪的低声问道:“我听贺旗那意思,似乎要玩个大的,我还以为他要把厦门搅的天翻地覆呢,怎么到最后却是这种局面?”
“还要怎样的局面?”张德利愕然的瞪了徐大飞一眼,说道:“咱们这些人,可不是姓曹的对手,那个人虽然爱慕虚荣,可那也是有真本事的,想和他玩花样,那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仓促之间能有这个摸样,已经是不错了,那姓贺的说你身边这些人都不可靠,说什么玩大的不过是故意为之,不过,他今天晚上玩的也是挺大,现在海面上像你这样的渔船,不下二十艘,都是接了货物往厦门奔的,只是可惜了你,今天晚上这一场之后,就是个光杆司令了。”
“什么?”徐大飞一听就猛的站了起来,惊道:“我那些兄弟,都出去了?”
“老徐,你声音小点!”张德利吓了一跳,抬出头往舱外看了一眼,见那些渔民已经老老实实的开着自己的船离了缉私船这才松了口气,按着徐大飞的肩膀苦口婆心的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也看见了,你这几个最相信的兄弟都是什么表现,剩下的那些自然不用多说,四叔那个老东西也不知道被贺旗灌了什么**药,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他跟你这几年倒也真没闲着,你手下这些人早就被他收服的差不多了,有些从李撞那里拿钱已经小半年了,大家心里想的都是加入了千门之后做些大事情好发家致富,跟着你小打小闹虽然比上班强,可大家提着脑袋卖命要的难道就是小康吗?既然人家都卖了你,你何苦去在乎他们,今天晚上就是四叔下的令,两个人一船,坐了二十多条船四面八方的接货去了,现在海关那边乱成了一团,都在抓这些人,要不是这个机会,我们哪里能混水摸鱼!”
徐大飞一声哀叹,心里难过的没了言语,那天四叔突然跑出来把自己的底细交待之后,徐大飞心里就突然空了一片,他这么信任的一个人原来早就在算计自己,这种感觉当真难受的很,但那时候他还有些指望,觉得这老东西不仁义可自己手底下那些兄弟当真是可以交心的,然而如今张德利这么一说,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看看张德利,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似乎很关心的样子,心里不由的有些感动,眼睛就湿了这么一下,在绝望之中,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的感觉,让他这个大男人差点哭出来,可他又实在不好意思真的哭哭啼啼,所以干脆头一低,转了话题问道:“这船是你们抢来的?”
“这船可是老子花了大钱的。”张德利肉痛的摇摇头,很是惋惜的说道:“虽然是租船,可也交了不少押金,又给涂改成这副摸样,那些钱算是打了水漂了,真是败家啊!”
“那姓徐的王八呢?”说起这船,徐大飞才猛的想起,在这船上,是有个货真价实的缉私警察的,他突然觉得这件事不对起来,要是这么做一长局混水摸鱼那也倒是无可厚非,要知道厦门这些水警分驻在几个地方,虽然上面的人都在海关办公,可真正办事的人都是在水边几个分局住着随时待命的,这样一来,大家就不见得真的认识,今晚贺旗搞出这么大的局面,说不定就打了海关一个措手不及,这种事情,就不会像往日的大行动那样有秩序,总有个漏洞给他们钻,只要大家互不相识,那么就算碰见了,也能蒙混过关,他觉得贺旗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然而,既然是这个主意,那干什么又要把那个姓徐的搞上来,真碰上了警察,他一叫,大家都完了!
“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张德利脸色凝重的摇摇头说道:“别看今晚很乱,但咱们这些人对海关并不了解,不像这姓徐的是个老人,哪里都有熟人,真碰上了,就要靠他开路,如果不听话,哼哼,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他这人哪有什么把柄可抓!”徐大飞摇摇头,忧心忡忡的说道:“你们强行给他抓了过来虽然可能成事,但现在哪有百分百的事情,他真急了也就一声喊,你真的敢杀他吗?被围在海上跑也跑不了,不杀人还能留条命,杀了人,就只能挨枪子了,除非,你不想活了。”
“老子还没见到家里那个阴损的老东西怎么好去死?”张德利冷哼一声,拍拍徐大飞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李撞怎么拿捏你,咱们就怎么拿捏的这小子,他老婆和孩子,今天晚上都在咱们那里做客呢,不听话,就杀!”
“又是无辜!”徐大飞吃了一惊,暗道这还真不是贺旗的风格,他知道的那个贺旗,虽然有百般手段,但对于不相干的人向来是不会动手的,这徐继秀虽然可恶,但胆子这么小又能做什么大祸害的事情?可贺旗居然绑了他的老婆孩子,这种事情,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也不是绑了!”张德利摇摇头,也叹了口气,说道:“贺旗这人,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我们那边还有个女的,叫苏醒,这一次就是她出面,请徐大飞的老婆孩子去喝茶,徐大飞她老婆也是愚蠢,苏醒不过是和她见了两面,帮她些事情就当做了好朋友,可那些事情,也是苏醒设计好的,两个人喝茶的功夫,苏醒就把她的手机换了出来,那姓徐的关心则乱,苏醒不过是找了个嗓音差不多的小乞丐在电话里乱叫,他就相信了,这般大小的孩子说话,嘿嘿,那还不是差不多,不过,我倒是有些相信,如果这姓徐的不听话,贺旗是真敢动手的,苏醒那个女人,手也是黑的很啊!贺旗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根本不会去问为什么,来前我听的真切,贺旗说了,要是事情有变,就绑了这母子回去!”
第三十五章 失望
“有船!”正当徐大飞随着这海浪的颠簸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戴小花就发出了一声惊呼,他心里一凛,抬头就往舱外探去,果真见到一艘开着探照灯的缉私船飞奔了过来,一个急刹就停在了自己这条船的边上,借着灯光,徐大飞就看到了上面那五六个穿着制服的克星,这一刻,他可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攥紧了拳头,紧张的死死盯着那几个人的动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真的逃不过,那么,就跳海吧,总比像个棋子一样没的选要好!
“来的太晚了!这些人都被我们抓了!”这时候,徐大飞就听到了徐继秀的声音,他脑袋一歪,就看到了贺旗微笑着站在徐继秀身边,两个人先冲着那缉私船挥了挥手,然后徐继秀就指着带头的一个笑道:“老孙,跑空了吧,哈哈,这一次,活该我立功,大头都在里面呢!”
“老徐,你不是请假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见到是认识的熟人,那被叫做老孙的警察先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旋即就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这艘同样制式涂抹的缉私船上站的几个警察,忍不住问道:“怎么这几个兄弟都没见过啊!”
“刚来实习的,你能认识就见鬼了!”徐继秀干笑一声,将贺旗教给他的那番说辞应对了出来,说道:“我这不是一听有大行动就赶紧往回跑了吗,一到局里,就剩这几个毛孩子和一条船,巴巴的开出来想试试运气,可没想到,我这运气,就是这么的邪门!”
“娘的,记得请客!”虽然两条船隔得极近,可这大半夜的又哪里能让人看清楚什么,那探照灯的灯光虽亮,但总不能往自己人脸上乱照吧?要知道那东西照上一照眼睛可是要流半天泪水的,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连傻子都不肯干,所以这老孙也没看见徐继秀煞白的脸色,这么骂了一句之后,就开着船往东边去了,等着他这么一走,徐继秀就扑腾一声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说道:“完了完了,这下,我可是完了!”
“被我们胁迫你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个处分。”贺旗笑了笑,也不管已经六神无主的徐继秀,对着戴小花挥挥手,正色说道:“瞒不了太久的,他们电台里说几句就知道到底如何了,让那开船的,全速前进,只要赶着他们发觉之前上岸,咱们,就赢了!”
“真是,没有让人失望啊!”半小时后,当这艘改装的快艇靠近那约定好的小码头之时,站在岸边的男人发出一声长叹,微笑着走出了栖身的角落,将自己展现在了这皎洁的月光之下。
“是他!”李撞这样走出来船上的几人除了贺旗之外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徐继秀自然认得这个给了自己不少钱的大金主,只是如今他可没了当日和这男人谈笑自若的风采,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被走私贩子胁迫干了这么荒唐的事情还不知道回去之后要怎么交差,见到李撞虽然有些愤怒和惊讶,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徐大飞的表现则是激动的许多,死死的盯着李撞,恨不得跳下去吃了他,倒是朱九九满脸好奇的盯着李撞看了半天之后,不屑的冷哼一声,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还是贺旗好看一些,这个人,长的太阴损!”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见到李撞,贺旗也有些感叹,算起来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许多年前,那时候李撞还是个很容易微笑的年轻人,心里或许还有些善念,然而如今,这个曾经和自己有很多共同点的朋友,脸上虽然依旧有着青春的气息,然而遗憾的是,那笑容,不再是发自内心的了,不过一眼就可以明白,他所谓的笑容,更像一张面具,更何况,他那眯着眼睛的样子,当真让人没有什么好感,浑身上下尽是鬼蜮里的阴气。
“我的朋友,总不会让人失望,一如既往的,不会让人失望。”李撞笑了笑,手轻轻一挥,早有几个手下帮趁着将那条缉私船停稳在了小码头上,等着他迎上去的时候,贺旗已经同样微笑着走了下来,两个人见面之后,居然还拥抱着大笑了几声,这让徐大飞几人都是满面愕然有点不敢相信,他们明明记得,就是这个李撞,在很久很久最后一次见到贺旗的时候是痛下了杀手的,可现在两个人的样子,哪里像有冤仇?不知情的还道这两人上辈子就结拜了!
“你看到了你想要的东西,那么,我想要的东西又在哪里?”贺旗微微一笑,指了指戴小花他们从船舱里搬出来的箱子,淡淡的说道:“这些东西,你可曾满意?”
“其实,火车上那一场心意,我便已经知足了,这一场局面,不过是些添头罢了。”李撞微微的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的亲切,拍着贺旗的肩膀说道:“自己兄弟,哪里会苦苦相逼,不过许久未见,手痒想和你切磋一番而已,你可不要见怪啊!”
“不一样了啊,如今的你我,都不一样了。”贺旗淡淡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躲开了李撞的手,笑问道:“先生那里,可还好吗,你这人什么都好,只是不怎么喜欢老人家,他那种老的不像话的人物,到了你那里,是要吃些苦头的吧?”
“我哪里敢?”李撞夸张的咧咧嘴巴,笑道:“他这种前辈,我讨好还来不及,怎么能去做那些不好的事情,他吃的好,睡的也好,看起来,还真不像个快死的人啊。”
“他这种人,看不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拖个几十年。”贺旗叹息了一声,他和李撞这一番话虽然干巴巴的没什么营养,可彼此的试探却是一直进行着的,家里那位老爷子和这李撞能够坐下来谈一谈然后走在一起,所依仗的无非是他这么些年来的经营的势力,但李撞又不是傻子,跟着家里那位老爷子这么多年连张德利都知道老爷子真正看中的继承人也只有贺旗这个身上同样流着暗墨血液的传人而已,马成空这种不可靠的或许早就将事情交代的清楚,哪里瞒得住他?
所以到了这个局面,如果真的要李撞相信什么,那么唯一的原因也只能是如今的贺旗,已经不是那个老爷子看中的贺旗了,当年的贺旗行走在黑暗中,所代表的却是千般的光明,虽然行事的手段极为不同,但在本质上,不是第二个老爷子又是什么?然而火车上的一场局面,贺旗却做了背道而驰的事情,那些学生即便不怎么有担当,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活该倒霉的人,但是他们落到贺旗手里,却被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骗光了身上的财物,其中很是有几个可是一穷二白乡里人凑钱给他们出来上学的,这个变化,加上挟持徐继秀家人的事情,足以让李撞微笑起来,想到这里,贺旗忍不住的摇了摇头,暗道家里那位老爷子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恐怕也是敲着桌子大骂了几句,很是演了一场恨铁不成钢的大戏,那种老戏骨,如果对演艺圈有兴趣,或许要比现在混的更好吧。
“可惜,他还是不肯甘心,说了些小儿辈不听话老子便要教训的话来,说想和你过过手,让你知道你错的有多么厉害,他当年也是立下了名声的人物,一出手或许就是雷霆一般的手段,你我相识一场,我总要劝你两句,虚心认个错算了,大好的未来在前面等着你,何苦做这些呢?”李撞轻笑了两句,虽然是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但一双眼睛却不动声色的悄悄盯着贺旗,贺旗这几天做的事情传到了那个老爷子耳朵里之后,那老家伙居然气昏了过去,有了几个大夫一起作证,他也没了当初的疑虑,觉得这老东西也不过如此,年纪大了就难免像当年千门里的几个老人一样糊涂,找到自己这个对头合作不说,居然还要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自我牺牲去证道,他嘴上虽然说的漂亮,可心里却是一点都不希望贺旗变回去的,虽然也很担心如今的贺旗或许会肆无忌惮的使出些他料不到的手段,但他依旧相信,如今有了千门做后盾的自己,必然是最后的赢家。
“怎么,还是不肯放弃吗?我说过,他那些所谓的光明,对于愚民是没有用的,愚民们只会指望救世主去牺牲奉献,对上绝对的黑暗,第一个要抛弃的就是他这种所谓的救星,这些年,还是不肯觉悟吗?”贺旗轻轻的笑了一声,有些不屑的摇了摇头,这番话,他是认真的,早在很久之前,就曾经无数次的说过,甚至,连李撞都从马成空那里听过不少。
“他还是想试试啊,这一次,他说你既然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那不妨就试试虎狼豪强的位子,至于他,就做个百姓和你斗上一斗,看看到底是你这虎狼的爪牙厉害,还是,他的民心可用。”李撞故作不忍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只是希望你念在他一把年纪的份上,让他好过些吧。”
第一章 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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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的组合啊!”并不安静的火车上朱九九发出了这样并不安静的叹息,在厦门做过那票生意之后,她和贺旗就辗转来到了这陕北的广阔天地,一击即走,本是他们这些人行事的应有之意,然而望着列车窗外那黄土高原下苍茫的大地,朱九九的脸色却是极为古怪的,原因无他,这一次跟着他们出来的,除了张德利之外,还多了个李撞,至于坐在一边扭扭捏捏满身不自在的马成空,基本上已经被大家当做了不存在的一个人,只有张德利偶尔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嘿嘿的看着他,让这个喜欢装傻的家伙一阵尴尬,他这傻,如今是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和李撞之间的那点事,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很,说什么被李撞排挤,说到底,也只是例行的装傻而已,根在千门,一辈子都是跑不出来的。
“还是差了些什么的。”李撞淡淡的笑了笑,指了指朱九九所在的位置,然后叹息着说了一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啊。”
“你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做哑巴!”朱九九脸色一沉,冷哼着白了李撞一眼,他这话说的虽然含蓄,但朱九九如何听不出其中的含义,那个冷如冰霜的苏醒,在厦门虽然像一阵微风般并没有在他们的生活中起什么波澜,然而,如今却已经变成了影子,这一路上,她总是觉得,有一双眼睛盯在自己的身上,那眼神里唯一所拥有的东西,就是嫉妒,女人独有的那种,嫉妒。
“在陕北,刮得出来那么多钱吗?”李撞玩味的淡淡一笑,并没有和朱九九在这个话题上去继续讨论什么,只是颇为同情的摇了摇头,对于贺旗这个老朋友,虽然有些岁月不曾相见,但当年那段情谊却让他深信自己是这世上唯一不多能够看懂这个男人的几个人之一,贺旗这样的人,身上充满着无数的矛盾与疯狂,世俗间相守的爱情并不是他选择的道路,他所谓的爱,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可以用仇恨所代替的,正如当年他常说的那句,这世上最炙热的爱恋也只能是仇恨而已,他的爱,是疯狂而不能存在的,那个他爱过的女人,说是被他逼死的也不为过,真正的爱不应该是即便有了背叛与出卖也坚信不疑的走下去等待那个人回归的一天吗?可贺旗却不是这样的,他用最疯狂的手段等到了那一天的到来,然后,便是一场花祭。
只是,这个秘密,他并不打算告诉朱九九,他很想看看,这个已经离不开贺旗的女孩,会在未来的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苏醒的冷漠之下,是一颗炙热等候的心,这是朱九九所不能拥有的特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的心,其实,是铁石一般的,所以李撞只是笑着将话题转移到了这一次陕北之行的目的,他也想看看贺旗到底是不是真的走向了那条漆黑无比没有一丝光亮的道路,既然要背弃那些信仰,那么,总该做的彻底些吧,他李撞可不会只是因为贺旗曾经对几个学生下过手就去天真的相信贺旗真的变了,虽然,这个男人,的确改变了很多。
“你要相信这些老爷们的决心,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他们总会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的。”贺旗点点头,晃了晃手中的那些材料,分别这些年来,李撞虽然努力在北方经营,但正如他对李撞的评价一般,他这位朋友工于心计擅长借势,然而在于经营之道上却是让人苦笑不得的,他并不相信手下门人的能力与忠诚,每一件事都要抓在手上,千门这样大的团体每日里的大小事情岂止上百,他并非诸葛武侯,也做不到事事亲力亲为,在南方千门根基所在的地方尚且好说,一到了北方,这种方式就变的让人难堪了,这么多年来,唯一出彩的地方也只是收集到了不少当地的信息而已。
当贺旗提出要找个地方筹钱好去和家里那位做一场有意思的大局面之时,李撞便提出了要去北方试试,他也想借借贺旗的手,在北方有所作为,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贺旗挑中的居然是陕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虽然叫做大名县,但这名气,当真弱小的可以,李撞唯一能记起的事情便是去年这个时候,大名那里的老爷们,隐瞒了一场死了百余人的泥石流,他也曾经安排门人想去那里做做文章,然而手底下那些南方人终究是忍受不了西北的苦寒,不过做了个过场就一无所获的回来了,唯一是收获也只是当地许多穷的不能再穷的地痞分了李撞发下的经费,算是个千门的分支,只是这分支到现在也没做什么大事,最近李撞得到的消息是这些人似乎在做些收保护费的丢人买卖。
“大名,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贺旗看了一眼手上的资料,笑道:“虽然贫苦,可却有不少国际友人在那里做些工作,特别是日本人,他们最喜欢在这种荒芜的地方种树,这几年还有几支医疗工作队到那里去援助,泥石流那次,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便是日本人,然而这件事在国内却没有一点动静,你这请报上也说过,县里或许是给了日本人许多好处,总算让他们答应装作没有看到,虽然这好处并没有真实确凿的查出来,但我却有一个设想,大名县的资料百度一下的,就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在几年前,那里出过不少秦时的古物,日本人不远万里跑到那里可不是单纯的因为发了什么慈悲吧?”
“你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吗?”李撞心中一凛,顿时觉得自己那些手下果然是酒囊饭袋,这条财路就在眼下却没有看到,而贺旗不过是网上找了些资料就看到了这大名县的价值,李撞是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人物,那些秦代的物件只要能换钱,他可是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的。
“很难说。”贺旗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现在这个时代,将家里的老东西送给国际友人换些利益是很危险的做法,背上了这个帽子,一辈子的仕途也就完了,那些老爷们报喜不报忧虽然是惯例,可胆子也没大到这种地步,兴许也只是睁一只眼毕一只眼而已,这件事如果只是日本人私下在做,那也没有什么,要是大家一起明目张胆,那就是大罪。想要下手的话,这只是个方向而已,我所看重的,是他们对于家丑的态度,但凡是能够让他们的仕途就此停止的祸事,想必他们都是很重视的吧。”
“还是那样神神秘秘,多少年都没有变过啊。”李撞听了半天,忍不住苦笑了一句,贺旗说来说去,也只是在分析,至于要干什么,根本没有明说,这倒还真是他当年的路子,什么事情都是要放到最后才交待清楚的。
“只是觉得那里有机会而已,但那机会是什么,还是需要点确凿的佐证,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凭着这些资料能够做的也只是做几个假设。”贺旗耸耸肩,自嘲的笑道:“大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想要和家里那位老头子过招,我总要有豪强虎狼的样子才好,可现在我这样,不过是个小康人家的水平,没个千万,哪里能够做到他说的那样。”
“那么多?”李撞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那位老爷子说的也简单,他要你看看那平民百姓的心气,让你放开了手段去做,对付那些人,哪里需要什么钱,他们兢兢业业的,随便设下局面就能让他们生不如死,我本以为你搞个几十一百万的就够了,有这些钱,逍遥自在去算了!”
“不是所有的人生下来就是跪着的,平民百姓里也有坚韧的所在,我挑那么一两个下手,运气不好或许就要失败,即便运气没有那般差劲遇到些任我揉捏的,也有些胜之不武的意思。”贺旗摇摇头,轻笑道:“我之所以不打算守护这个世界,正是因为这世上的愚民走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拥有不可救药的愚蠢与盲目,他想告诉我这并不是真的,所以,我就要证明给他看,当我这样的豪强虎狼像泰山一般压在他们的头顶之时,那些人到底是站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出卖那些带领他们站起来的英雄,很多时候,并不是所谓的豪强虎狼打断了那些人的腰杆,而正是那些人所守护的愚民在恐惧下所主动进行的背叛与出卖,所以,需要些东西,让我变成那样的人啊。”
“查票了,查票了。”就在这时,一个极具磁性的男声突然从车厢的尽头飘了过来,李撞抬头一看,便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对着贺旗说道:“在陕北这地方,我们,也只算作晚辈吧?”
第二章 列车员
“你是说这家伙?”朱九九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那正在验票的男人,不过就是正常列车员的装束,身上的配件也是齐全,拿着个小本子笑容可掬的正在和几个旅客说话,时不时的还将旅客桌子上的垃圾收到手里拎着的黑色大垃圾袋中,正是个让人喜欢的三十岁中年列车员,说到前辈,朱九九可是一点都没办法把他们这个圈子和这个男人联系起来。
“如果是前辈,或许就没有这么束手束脚的地方了。”贺旗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那大垃圾袋说道:“没猜错的话,里面除了垃圾,还有一身衣服,如果一个不小心遇见了其他的列车员,就要靠那衣服遮掩一二,先言语几句应付过去,然后就找个洗手间套上外套装作旅客,或者就干脆趁着这快到站的时候脱身下车,选择这种时候检票,的确太意外了些。”
“有什么好骗的吗?”朱九九听的满头雾水,干脆直截了当的拿出自己这张卧铺车厢的票看了又看,奇道:“不过是一百多块钱的车票,他骗到了手又能做什么?难道是报销吗?再说了,这时候他又能怎么骗?”
“大体上只要说些要换票的话就可以了吧。”李撞笑了笑,看了一眼那中年列车员,猜测道:“坐过卧铺车厢的都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列车员会来换换车票,只要把车票交给列车员,他们就会换一个塑料牌子给你,等着快到站的时候,列车员就会根据车票上的站点来叫人,这也算作列车上不多的人性化服务了,也是他唯一的可乘之机,虽然他手上没有那些塑料牌子,但这卖相却是让人不大容易怀疑的,推说牌子用光了稍后过来发放也就解决了。”
“咱们这节卧铺再往前走走,便是硬座,从他选择的方向来看,拿到这卧铺车票之后,应该就会直奔前面的硬座,毕竟这趟列车要到终点还有十几个小时,那些长途旅行没有买到卧铺票的乘客或许是有需要的吧。”贺旗接过李撞的话继续说道:“他只要说这是前面的旅客退票,就能便宜些卖出去,收了这么一大把车票,赚点钱并不困难,这个办法,倒也新鲜,这么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们难道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朱九九点点头,再去看那男人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许多破绽,那制服虽然像模像样,但看起来却是太合身了一点,并没有平日里列车员身上那种松松垮垮的通用货色感觉,这种感觉,更像是裁缝手里精心裁剪定做出来的一样,更何况,那列车员见朱九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脸上虽然还是那副笑容,但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避开了朱九九的目光看向了一片,正如贺旗所说的那样,这家伙,或许还真是个新手,真正混迹在这个圈子里好些年的老鸟,哪里会怕一个小女孩的目光?
“你这样盯着他看,他哪里敢过来伸手,我们看个热闹便是了,三十多岁的人了,下定决心做这种事情也不容易,就算是你出手了,也只是图惹麻烦,积善行德,才是正经。”
“什么?”朱九九满面愕然的转过头来盯着贺旗看了半天,她实在不相信这种话居然是贺旗说出来的,放在平日里,多少都是要管一管的吧,即便不是找警察,至少也要出出手段让这人吃个教训,可如今那副赖洋洋的模样真是让她难以置信,她几乎都要怀疑贺旗今天是吃错了药在说胡话了。
“发发小财也不错,聚沙成塔,指望着做个大的,要是不成,那还得看小的。”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张德利站了起来,卧铺车厢的格局不过是用一张小桌子把两排六张小床隔离起来,现在是白日,他们几个人都坐在下铺上聊天,朱九九坐的靠外些自然能够看清这男人的举动,张德利坐在最里面虽然不曾看清,但对面马成空那副猥琐的模样着实让他气闷,有个机会活动下身子骨他自然不想继续干坐在这里守着个不顺眼的人,所以他就站了起来,对着李撞说道:“听说你本事不错,要不,就露一手给兄弟我看看?”
“有些胜之不武吧?”李撞脸色古怪的看了一眼那男人,低声说道:“他这种做贼心虚的,又是个新手,咱们做什么局他都是认栽的,看他也不容易的,都是同行,何况相逼呢?”
“不过是试试水,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最多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是了。”张德利可不管李撞发什么慈悲,他一想到这家伙和那个老东西勾结在一起,就觉得他那张很潇洒的脸实在欠揍,冷哼着就说道:“没办法就早点承认,拖拖拉拉的等着他过来什么都晚了。”
“我做还不行吗?”李撞被张德利弄的哭笑不得,早些时候他就从苏醒那里听了些关于这家伙的只字片言,觉得他既可怜又悲哀,虽然明白这不过是个激将,但总不能在人前认怂吧,所以他想了想,对着张德利说道:“有个手机的局,不知道,你做过没有…”
“真是无聊的人啊。”李撞和张德利耳语几句之后,张德利就找了个那中年列车员不注意的功夫蒙着头窜了出去,然后装作路过的样子从车厢的那一端开始往几人坐的这里走来,他们的时间算的刚好,如今正是那列车员收完车票低着头往硬座车厢行走的时候,那列车员被朱九九看了一眼之后,心里生了许多胆颤,很明智的直接忽视了他们几个人,走过朱九九身边的时候,就听到了朱九九这么一句叹息,就在他有些愕然正在琢磨的时候,张德利就很自然的和他擦肩而过了这么一下,片刻之后,刚刚走出几米开外的中年列车员就听到了张德利一声惊呼:“奶奶的,老子的手机怎么不见了?”
“有小偷,有小偷啊。”朱九九面无表情的配合着叫了起来,这本是他们几个商量好的,等着张德利发出一声喊之后,就配合一二做出人民战争的样子,然而李撞弄出来的这个局面实在无趣,她也就懒得做戏,只是这样干巴巴的叫了几声,然而就是这几声,旁边的许多乘客也吓了个够呛,纷纷的伸出手去摸自己的钱包手机,那个列车员身子一颤,脚上却没停,他自己也明白如果这附近真的有小偷,等会过来的兴许就是那列车上的乘警,他这个做案子的也跑不了。
然而张德利可没打算给中年列车员这个脱身的机会,他眼睛一瞪,上前几步就拦住了那列车员的去路,叫道:“等等,走这么快是不是做贼心虚,刚才老子还打电话呢,怎么和你撞了下肩膀电话就没了,快点给老子拿出来!”
“我怎么会拿你的手机,我是列车员!”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就很紧张的说道:“你要是丢了东西,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叫乘警,肯定,肯定能找到的!”
“你们谁有手机,借给我打个电话,要是这电话在他身上,肯定能响,我那铃声大的要命!”张德利身上的气不顺,正要拿他出气,哪里会放他这么轻易的离开。
叫了这么一句之后,剧本里的第二个人物李撞就很无奈的举着手机出场了,朱九九眼睛里的嘲讽他当然看的清楚,然而如今这个局面的确是没有什么太出彩的手段可以使用的,对于这一点,他虽然感到尴尬,可还是相信,即便是贺旗出手,也就是如此了,仓促之间又是什么准备都没有,他能想出这个办法,已经是难得了,张德利见李撞居然有些小难为情,不由的愈发高兴,他如今的处境堪称是倒霉的不能更加倒霉,人到了倒霉的时候,性子就会变的古怪,张德利便是如此,他倒霉倒霉的不爽就要找点开心的乐子,虽然心里对自己做这种不上道的小局面也感觉到有点别扭,可看到李撞那张脸之后,这点别扭就化作了兴奋,兴高采烈的按下了号码,果然,一阵轰鸣般的凤凰传奇就从那列车员的裤兜里传了出来。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张德利得意洋洋的一把就抓过了那中年列车员,叫道:“好啊,列车员原来是个技术高超的小偷,咱们去找你领导去!”
“大哥,大哥,我错了还不行!”这中年男人愕然半晌之后,余光间就看到了一旁贺旗几人脸上哭笑不得的神情,朱九九甚至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他能出来做这个也不是傻子,旋即间就明白了过来,知道自己碰上了行家,不由的哭丧着脸小声哀求道:“我给钱,我给钱!”
这列车员刻意压低了声音,加上外面列车轰鸣的遮掩,能听到的人倒也不是很多,只是中国人都喜欢看个热闹,一见有事大家都围了上来,这时候李撞就开始有些后悔不该跟着张德利趟这个浑水了,赶忙小声的劝了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都看着呢。”
“行了,算你运气好。”张德利见李撞愁眉苦脸的求着自己,心情不由的大好起来,点点头,拿回手机之后拍了拍那中年列车员的肩膀,嘿嘿的笑道:“我这人就是喜欢恶作剧,别放在心上啊,呵呵。”
第三章 商议
这段小插曲在极为奇怪的气氛中就轻轻的随着列车到站的汽笛声遮掩了过去,这一趟陕北之行的目的地虽然是名不见经传的大名县,然而贺旗却并不打算这样直截了当的去大名做些事情,没有调查便没有发言权,他的计划里很重要的一个环节便是在离那大名并不太远的兴国县待上那么几天,然后悄然的潜进大名去做做调研,看看那里的形式到底要用怎样的局面才能敲定,然而在几人下了火车才将将走出车站的时候,张德利就很愕然的看到了追着他们跑出来的那个中年列车员。
“几位,几位慢走啊!”
如今那中年列车员倒是恢复了正常的打扮,穿着个白色的衬衫加上黑色的西裤颇有些乡镇干部的做派,只是如今他跑的气喘吁吁,天气又是炎热,那白衬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本来梳理的极为规整的中分也没了样子,张德利很是不解的看着这兴高采烈的家伙,非常郁闷的白着他就冷哼道:“怎么,不服气还想找回场子来吗?”
“兄弟我哪里有这个胆量,就是,就是想交个朋友,大家一起做点事情!”中年列车员喘了口粗气,陪着笑很恭敬的说道:“我看几位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刚才在火车上班门弄斧真是不应该,就想着给几位赔赔不是,这不刚想到有一条财路,就巴巴的找上了几位吗?”
“有这种好事你会送给我们?”朱九九一脸不相信的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这个中年人,在火车上动手的时候,朱九九就看的真切,正如贺旗所说的那样,这个中年人对于骗术一道只是新丁,骗个车票都要紧张又能做什么大事,然而如今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谈吐,却让她不由的高看了一眼,这样会说话的一个人是很有城府的,即便骗术一道上拙劣了些,但只要些练习,做大做强并不是虚言。
“我哪里会骗人啊!”中年列车员拍着大腿愁苦着脸叫道:“刚才在火车上我的衣服都湿透了,要是懂这个,还用去做那种小买卖,就是觉得几位不是坏人,才想着看看能不能合作一下做点事情的!”
“多大的生意?”贺旗觉得这人倒也有趣,笑了笑,就说道:“要是几千几百的那种,我们这么些人,可不够分。”
“我这有三万块钱,够不够?”中年男人见这几人都围着贺旗,显然是个能做主的,有了他这么一句话,不由的激动起来,拍着腰包就说道:“只要你们肯帮忙,这三万块钱,都是你们的,怎么样?”
“我们有五个人,一个人才六千,太少了点吧?”朱九九愣了一下,随即数了数指头,哭笑不得的摇头说道:“这种买卖,你还是自己做吧,再说了,做买卖做成你这样不去赚钱而是送钱的还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买卖,真是古怪啊!”
“不蒸馒头争口气!”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一僵,语调就变的有些悲愤了,叫道:“我倒要看看张中百这个牲口能得意多久,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好看!”
“哦?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恩怨,我张德利别的不说,为人最是仗义,你要争气,我就帮你!”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张德利倒是第一个回应的,自从火车上下来之后,他就满面红光,兴奋的跟生了孩子一般,这种状态,让贺旗和朱九九不由齐齐叹了口气,人到了最后的时候,总会回光返照,张德利也不能例外,或许这个忍耐了很久的男人,也想在自己最后的时光里,像模像样的活上一次吧。
“我以前,是个演员…”中年男人叹息一声,就把自己的故事讲了出来。
这中年男人有个不错的名字叫张有,早些年,他也的确是什么都有的,在县城里的一家食品加工厂做个小头目,生活无忧无虑,可到了后来国企改制,他这一无所长空有个样子的也就顺理成章的被扫地出门,起先的时候他也想过做些事业,可这上天是非常公平的,给了他一副不错的皮囊之后其他的东西就很吝啬了,几番折腾下来,他不多的积蓄就全部打了水漂,也算他倒霉倒的活该转运,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个老板看上了他,隔三差五的请他出席些场面上的活动,对外就说是市里面的领导,虽然发不了大财,但温饱还是没有问题,偶尔还能接着地方上的招待去些不错的场所潇洒一把。
然而可惜的是,这种日子,是并不能长远的,他那位叫做张中百的老板做的自然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平日里搞些烟酒做做官面上的礼品采购,他之所以要张有出面,不过是为了让那些土包子领导认为他有些了不得的大背景然后方便他拿下项目罢了,除了这个工作,张有还常常冒充一下外面来的厂商代表,拿着些张中百弄进来的假烟去坑蒙那些来进货的零售商人,但做生意这种事情,是没有什么百分百稳赚不赔的。
就在前一阵子的时候,地方上有个跟混混沾边的小老板从张中百这里进了一批香烟,那时候张有很是吹嘘了一下自己这云烟厂商代表的身份,那张中百也是狡猾,吃饭的时候一直逢迎着张有,那感觉就好像他也是求着张有一样,小老板被张有这国字正派大脸忽悠的云里雾里就稀里糊涂的签了单给了钱,然而回家一看,就发现其中的不对之处了,气愤之下就带了人去找张中百算账,那时候张有已经喝的趴在桌子地下睡着了,等着他醒过来的时候,就被绑在了电线杆上示众,嘴里还塞了个麻球,他就是有苦也说不出来,身上那点钱也被搜刮了个干净,他张有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国企干部,如今遭受了这种奇耻大辱,如何不恨?所以张有就红着眼睛对着几人说了:“要是几位能帮我出这口气,那我这些血汗钱,就双手奉上,绝无二话!”
“那你说的财路又是什么?”朱九九对于这种狗血的故事虽然有些兴趣,但也就是那么一点而已,所谓见多不怪,张有冒充领导干部的事情他们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所以很直接的就说了:“要是能发财,就是你不出钱,我们也去了,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多少钱的事情,钱少了跑这么一趟,当真有些不值,还不如去找个地方喝茶舒服。”
“我估摸着,差不多有十万!”张有讨了个没趣,虽然有些尴尬,可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他低头算了算,然后便说道:“张中百这个牲口老是和县里那些当官儿的吹嘘自己有多大的背景,开始的时候,那些人还怕他真有什么,买烟买酒价格高了也不说什么,账目也是清楚,从不拖欠,但前阵子有个对头放了消息,说张中百都是虚火,根本没那回事,这下子县里的官儿就有些生气了,那时候大家都哈着张中百,他自己得意洋洋的还把自己当做了个人物,对那些当官儿的说话也不怎么客气,现在上面就要整他了,所以他前阵子心急火燎的就想和市里面的大人物搭上关系,很是托了些人,听说其中有几个便是市里大人物的公子,我看几位器宇不凡,冒充一下倒也不错,他可是给我说过,哪怕是花再多的钱,这件事,也是要办的,不然,他就得给这些当官儿的整死!”
“这件事,倒也能做。”听完张有这番话后,朱九九的兴趣就又大了一些,三万块钱她的确不曾看在眼里,可如果是十三万的话,给五个人分,算上贺旗那一份,她差不多就能搞个小五万,加上这个局面也是轻松之极的,他们这些人冒充什么衙内公子早就是轻车熟路的,更何况那个张中百如今的局面正是个疾病乱投医的时候,只要设计个小小的局面让大家的相遇变成偶然,然后再找些佐证就能很轻松的赚上一笔,这种事情,就是个顺手牵羊的好差事。
所以朱九九那双大大的眼睛转了一转,就对着贺旗眉开眼笑的说道:“咱们两个就来做这市里来的大人物,去租一辆奥迪,挂上市政府的牌子然后找找看那张中百在什么地方活动,做出路过的样子,然后李撞和张德利他们两个就跑出来拍咱们的马屁,吹嘘下咱们的能量,这样,钱就到手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办法,保准能用!”张有见这个最难办的朱九九居然松了口还开始谋划主意,心里高兴极了,没口子的就笑道:“他张中百平时就喜欢装腔作势雇人来演戏,这一次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之,让他自食其果,这个主意,好啊,棒啊,简直没的说啊!”
“太仓促了,没什么完全的准备,这种事情,很难啊。”贺旗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这让张有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全部僵在了那里,然而贺旗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再一次的眉开眼笑起来,只见贺旗笑了笑,很轻松的说道:“这件事,有更简单的办法,我们何况绕个圈子,有钱赚虽然是好事,但时间也是宝贵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