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崇德
这一天一早,北三环边上的崇德律师事务所就迎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这客人一身名牌打扮,年纪也不是很大,但脸色却是苍白的像是抹了粉,明明是炎热的七月,街头上的行人恨不得脱个干净,然而这位奇怪的客人却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甚至,还让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关了空调,即便是满头大汗,也抖个不停,王崇德一进门,心里就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年轻人,大概是活不了太久了。
“我叫冷清山,想拜托你,找一位恩人。”年轻人咳咳两声,吐出一口血在洁白的手帕上,颤声说道:“我,我已经活不了几天了,但是,但是,我不想走的满是遗憾。”
“冷先生,您是,想要立遗嘱吧?”王崇德挥挥手,让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倒了一杯热茶,换下了桌上的冰水,这才满脸同情的问道:“不知道冷先生要找的这个人,有什么特征吗,冷先生又要留点什么给他呢?”
“这是一份公证处开出的财产证明,我,我还有些存款,这些东西,都是留给那位恩人的。”
冷清山颤颤抖抖的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东西来,放在了桌上,王崇德低头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猛的睁大了许多,他起初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可怜,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一千多万的身价,这张东西正是公证处开出的财产证明,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这么多零,就算是纸面上的东西,也是极为震撼的。
“二十万。”冷清山喘了两口气,又颤颤的掏出两打钱来放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这是两万块的定金,事成之后,二十万相谢,你可以写在合同里。”
“这么多?”王崇德吃了一惊,他这种小事务所说实在的平日里也就接接三四千块钱的劳动纠纷案子,再多也就一两万,属于离婚财产官司,那还是碰上不懂行的他才能敲上一笔,毕竟在北京这个什么都多如牛毛的地方,一个像他这样没有名气的小律师想赚钱,简直是太难了。虽然数目的确诱人,但王崇德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不知道冷先生要找的这个人,容易吗?”
“容易,也不容易。”冷清山苦笑一声,叹息道:“有名有姓有可能的,有五十多人,只是,我也不知道,这个恩人,到底是哪一个。”
“还有这种事?”王崇德一愣,为难的皱着眉头说道:“要是冷先生也不知道哪个是恩人的话,这件事可能就要拖的很久啊。”
“的确是这样的。”冷清山有些回味的说道:“几年前,我是个不知名的小魔术师,到处表演,手法也不高明,被人揭穿了好多次,每天晚上,我一想起白天自己出丑的样子,就睡不着觉,可是有一天,我睡着睡着,脑袋里突然响起一声喝彩,猛的记起有一次表演的时候,虽然很多人在笑我,可的确有一个人在叫好,那声喝彩印在我脑子里,一直鼓舞着我,后来虽然不做魔术师了,但一想起那喝彩,我就觉得人生再也不那么黑暗了,这才有了现在的身价。”
“那冷先生又是怎么找到这五十多个人的呢?”王崇德有些好奇的问道:“冷先生那么多观众,找起来也是大海捞针吧?”
“说来惭愧。”冷清山又咳咳了两声,自嘲的笑了笑,说道:“那时候我就表演过十几场,每一次就那么几个人,好在我这脑子记性不错,总算记得他们大体的样子,找了个侦探,也就做了名单出来,你要做的,就是将他们聚集起来,让我再演一场魔术,那个喝彩的人,肯定,还会再一次的喊出来的,只要听了这声音,我就能认出他来。”
“这种办法也可以吗?”王崇德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冷清山,半晌,才苦笑道:“这种事情,我尽力而为,只是,很难保证啊!”
“钱不会少了你的,就算找不到,那二十万,我也会付给你,你要做的,就是尽力,找不到,也是命了…”冷清山长叹一声,脸上颇有怅然之色。
“说不定吉人自有天相,冷先生也不必这样。”王崇德笑了一声,心头闪过无数念头,最后打定了主意,要在这五十多个人里,找个心思灵活的,他可不认为这个冷清山记性真的能好到,仅凭声音就能认出当年那个人,试试的话,还真有混水摸鱼拿到这笔遗产的可能。
“王律师,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到你吗?”冷清山笑了笑,突然问出一个王崇德自己也想不明白的问题,按说这种大案子,他随便百度一下,甚至随便在这条街上逛逛,都能找到一家不错的事务所,可比自己这大猫一只,小猫两只的小作坊强的太多了,自己的名声,王崇德自己那是再也清楚不过的了,好的就不用找了,那是干脆没有,说起坏的,那是太多太多了,比方说吧,前几天的劳动法官司,王崇德收了对方公司老板的钱,一转身就将苦主卖了出去,这种事情,他干的是太多了。
“咱们投缘吗?”王崇德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讪讪的说道:“有时候打官司啊,找律师啊,这种事情,缘分也是挺重要的。”
“那倒不是,王律师你记不得我,我可记得你。”冷清山露出一个深沉的笑容,淡淡的说道:“王律师怕是记不得,那朝阳北路上的小女孩了吧。”
“什么小女孩,我,我不记得啊。”王崇德脸色变了一变,很快讪笑着说道:“冷先生怕是记错了吧,我好像没往朝阳北路上去过啊。”
“没错,就是王律师。”冷清山笑了笑,缓缓的说道:“那一天我也在附近,王律师一脚踹开那个要饭的小女孩的时候,我还叫了一声好,王律师怕是,没有听见吧?”
“那件事啊,是这样的,冷先生,你听我解释,那个女孩,是个骗子…”王崇德一听顿时就头大如斗的发起了愁,那是他偶尔一次路过,遇到个要饭的小女孩纠缠不放,他心浮气躁之下就给了那小女孩一脚,然后飞也似的跑了,这件事虽然他做的理直气壮,但说出来却真是羞愧难当,一个三十五岁的大男人,去欺负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不管是怎样的原因,那都是不光彩的。
“不必解释,其实你做的对。”冷清山摆摆手,说道:“王律师有所不知,那个小女孩贪得无厌,我路过多次,给了不知道多少钱,可是这小女孩却变本加厉,当年我给五块钱的时候,她感恩戴德,可给了几次大票子之后,再给五块,却是冷言相加,端的不像样子,这件事,我早就想做了!”
“哎呀,冷先生,你说的太对了,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也是给她气的不行,后来我过去的时候看到她心里一软,又给了一百,你说说,我这人就是心软啊!”王崇德得了这个借口,自然顺杆往上爬,编造了一番理由。
“我觉得,既然大家脾气相投,自然也可以信任,王律师,合同拟一份出来吧,这件事,拖不得了。”冷清山咳咳两声,又吐出一口血来,王崇德这才赶紧赶着和小助理出去弄了一份合同回来。
“王律师,三天后,在京浦花园,有一场我最后的表演,希望你将这些客人,请到那里,然后,将这件事的原原本本说给大家,至于那声喝彩就不必多提了,想来那一位恩人,是依旧还会喊出来的。”冷清山叹了口气,又将一封信摆在了桌上,极其认真的说道:“这里是我准备的请柬,王律师,你有个律师的身份,想必大家会更加相信你一些,我知道这日子挑的有些匆忙,但是,请王律师务必将每一个人都请来,因为,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冷先生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认真去办。”王崇德虽然不大算个好人,可毕竟先拿了人家的钱,心里也就多了一份感叹,毫不犹豫的说道:“就算是绑,我也把人给冷先生绑来!”
“还没到这种程度。”冷清山笑了笑,摆摆手说道:“请柬里写的已经很明白了,这事关一千三百万的遗产去向,算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没有人会大意到,连这般金山都不放在眼里的。”
“冷先生说的是。”王崇德点点头,可转而又有些奇怪的问道:“那如果冷先生上台表演的时候,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叫好想让冷先生记住怎么办?要知道这可是一千多万啊,别说叫好,就是让他们跪下喊爹妈都有的。”
“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只说是一场餐前表演,我戴了面具,没人认得出来的。”冷清山笑了笑,说道:“到时候,就要拜托王律师,做这个主持人了!”
“应该的!”王崇德有些了然的笑了笑,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先问问这些人,是否记得自己曾经,对着一个不入流的魔术师,发出过这么一声喝彩。
第三十章 京浦
冷清山出了崇德律师事务所,蹒跚的上了一辆出租之后,在城里绕了两圈,换了几辆出租之后,这才回到了东三环自己藏身的小区,他左右看看,见没什么奇怪的人跟在自己身后,这才钻进了一栋居民楼,半小时后,洗去脸上涂抹装扮的冷山一身清凉,精神抖擞的招招手,上了一辆出租,一路向西,径直开进了东二环边上大名鼎鼎的京浦花园,正如北京众多挂着花园的酒肆会馆一般,这个京浦花园,其实,并不是一座花园,而是一家小型的剧场,早些年话剧兴起的时候着实火了一阵子,而如今,却只是惨淡经营靠着些小乐队和相声演员苦苦挣扎而已,之所以说这里大名鼎鼎,人尽皆知,靠的也只是往昔的一些光辉罢了,如若不然,冷山,也不会找到这里。
“老九,场子都安排好了吗?”冷山掏出一根烟来,递给迎上来的那个叫做老九的经理,笑道:“这一次可是好不容易给你跑来的活动,做砸了以后就没有了啊。”
“小六,哥哥谢谢你啊!”老九笑呵呵的接过烟来,先给冷山点上,这才叹道:“布置好了是布置好了,就是怕消防过不了关啊,你也知道,咱们这场子前阵子才被查了一次,要不是花大钱打点了,早给关门了,如今我这还没整改好,就贸然接了你这个活,我心里不踏实啊。”
“怕什么,我又不是上次那些人,到处玩火。”冷山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老九这场子在五月份的时候的确接了个活,那是个幼儿园弄出来的小型活动,请了几个魔术师来给小朋友们表演,只是这几个魔术师玩的有些大,学人家江湖术士玩喷火,一口大火烧着了幕布,偏偏小孩子们又都不懂事,看到火之后要么吓得目瞪口呆,要么尖叫着四处乱跑,几个老师又都是女人,场面自然也是不堪,那时候这京浦花园里的几个工作人员包括老九虽然都抢了灭火器出来,可是让大家郁闷的是,那火虽然被熄灭了,但小剧场里的通风实在是太差了一点,浓烟半天都没散去,大人还好,就是小朋友熏倒了几个,这就惹出了一场祸事,差点连门都关了。
“不过小六啊,你这个活动到底是干什么啊,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啊。”老九吸了一口香烟,有些好奇的问了起来,别看两人聊起来彼此称呼都是亲近,然而说到底,真正认识也不过就是这个月的事情,老九自己去酒吧喝闷酒,就遇到了自称小六的冷山,两人喝了几杯,就有了交情,这种交情,如果在二十年前,老九或许会说一句朋友那自然都是酒里出来的,但是现在,四十多岁的老九可就不这么认为了,要不是这个小六说自己有一场演出能给他联系,还先交了一万的定金,打死老九也是不会和小六这种毛都没长起的年轻人走到一起的。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我认识的一个律师,接了个客户,说要找个恩人,顺便感谢下那些帮过他的人,这才搞了个小演出,我当年也玩过这个,这不,就找到了我吗?”冷山倒也不瞒他,反正都是要知道的,干脆直截了当的说了,见老九有些担心的样子,冷山笑嘻嘻的拍了拍老九的肩膀,说道:“别怕,就是大变活人什么的,绝对不会给你放火。”
“不放火就行,不放火就行。”老九心有余悸的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赶忙问道:“我说,小六,里面排练的那些人你是哪里找来的啊,怎么看着都像跳大神的啊。”
“这不是压缩成本吗,你老哥赚了,我也得赚点啊。”冷山嘿嘿一笑,低声说道:“这些,还真是跳大神的,我在河北碰见了,就找来了,反正魔术这东西和他们干的也差不多,就是忽悠,他们不懂,我懂就行了啊,我教了几天,这不都像模像样了,反正就是忽悠,那些观众也不懂,看个热闹就行了。”
“那行,也不是哥哥多嘴。”老九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讪笑道:“就是上一次的事情真的让哥哥怕了,一关门,我可就丢了饭碗啊!”
“放心,放心,绝对不会给哥哥你添乱。”冷山哈哈一笑,掐了烟头,指了指小剧场里的几个人,说道:“老哥,我赶时间,先忙,咱们再聊啊!”
“这小子!”老九笑了一声,虽然始终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可摸了摸腰包里的票子,还是摇了摇头,心说只要有钱到手,他们不放火,那不就完了,自己这么个破院子,还真没什么可怕的,这才转身回了办公室喝茶去了。
“老板来了。”冷山笑呵呵的走进小剧场里面的时候,三个河北口音的中年人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这三个人正是冷山在河北找来的神汉,说起来还都是一家子,分别就是何老大,何老二和何老三,见冷山一进来,三兄弟就停了手头的活,站起身来一起打起了招呼。
“练的怎么样了啊?”冷山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他找来这三个跳大神的不过一天,练的正是最平常不过的大变活人,这个魔术说到底,冷山自己也不是太明白,虽然都说是在箱子里挖了洞,做了机关遮挡,人进去之后打开机关就跑了,可冷山看了几段视频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起初他的确是想做的专业一点,可一想到这种事情,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心里也就没这么在乎了,照着自己想的找了个有洞的箱子给他们练起来就是,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冷山就算不问也知道这三个大忽悠绝对会做的妥妥的。
“老板啊,这个简单是简单,可我让老三在下面看了一眼,别看这个挡板做的巧妙,可在下面还是会看出来的啊!”说话的这人自然是三兄弟中的老大,虽然他在河北村镇里跳大神装神棍做了不少坏事,接着天神附身的借口祸害了不少媳妇姑娘,可这人还是有些职业道德的,原来在河北的时候就每日和两个兄弟闻鸡起舞,排练大神舞蹈,现在到了北京,拿了冷山的钱,也关心起自己这差事的成败了,说实话,他这个打工的,都有点看不过眼冷山这个老板不怎么操心的样子了,变魔术就变魔术吧,弄来的道具一点都不专业。
“不是还有那东西吗,怎么样,试验过了吗?”冷山毫不在意的问道,他所说的那东西,学名叫做干冰,也就是固态二氧化碳,这东西拿出来就会升华,云山雾罩的,至于到底是怎么用的,冷山可没打算说太明白,只是简单的说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试验倒是试验过来,可是那东西一拿出来,什么都看不见了啊,就算咱们打开箱子让老三从里面跑出来,下面也看不见啊,那,那咱们还变什么魔术啊,我怕到时候给人骂啊!”何老大极其敬业的抱怨道,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这钱拿到有点冤枉啊,这倒不是说他干活没捞到好处,而是这好处来的太容易而他没干什么活,就拿这次来说,冷山给了他一万块钱,可做的却是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你倒是敬业。”冷山面色有些奇怪的点点头,心里不由的觉得好笑起来,这何家三兄弟可谓是劣迹斑斑,做尽了坏事,要不然他也不会找这三个人来送命。
“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老板你给我们一万块钱,这件事我们得办的漂亮啊。”何老大搓着手干笑了一句,见冷山不说话,赶忙赔笑道:“不过,老板要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去忙你的吧,三天后,还有一批东西要你去买,量不少,你得小心点,这东西一拿出来就会挥发,储存不当还会爆炸,东西我都打电话预定好了,到时候,你拿着钱去接货,然后布置在场子里就行了。”
“那行,还是像今天,我找个三轮拉回来吧?”何老大点点头追问了一句,今天排练用的干冰,就是装在泡沫箱子里从一个小冷库里拉出来的,量不大,就一小车,可敲碎了一挥发,整个小剧场都给白气淹没了。
“这次,可不一样,一辆小货车。”冷山摇了摇头,然后突然说道:“押车的那个人请他进来看完魔术再走,就给他说,我另外还有一笔大买卖和他谈,让他务必不要走。”
“就是那个王吉吧?”何老大点点头,这些干冰虽然是从小冷库里拉出来的,可来路却不是很正当,纯粹是买通了那个叫王吉的仓库管理员买出来的便宜货,自己这边省了钱,王吉那边空手套白狼,拿公家的东西赚钱,正是个双赢的局面,他唯一想不通的是,这么多干冰,不是浪费吗,要那种效果,只要一辆三轮车就行了,一辆小货车那么多,简直是在烧钱,可他转念一想,反正这钱也不是自己的,又怕冷山这个老板觉得自己多嘴,也就不再多问,点头拉倒。
第三十一章 迷雾中的大变活人
这一天早上十点钟,王崇德拎着包先进了京浦花园的小剧场,早有何老大按照冷山的吩咐迎了出来,两人虽然不认识,但冷山却也已经两边都做了交代,何老大知道自己只是个跑腿的,比不得这位王大律师是个文化人,所以奉迎拍马自然不少,只是关于老板在哪,就一个字都不肯说了,王崇德问了几遍,只好悻悻的冷哼了一句不再多说。
虽然的确拿着钱把事情办成了,那名单上的五十多个男女老少他也着实花了不少力气去拜访,一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五十多个男女老少仅仅靠着打电话是肯定聚集不起来的,这年头骗子太多,你一张嘴就说上千万的财产,人家立时就挂电话,所以,他得西装革履,拿了证明的文件亲自出马,这二来就是王崇德想和这些人面谈一下,聊聊那个魔术师冷清山的事情,顺便看看能不能找一两个人冒名顶替。
然而他劳心费力这么跑了三天,得到的结果,却是让他郁闷无比,因为这五十多个男女老少,无论怎么回忆,都不曾记得看过一个叫做冷清山的魔术师表演,其中更有三十多口子这辈子都没看过魔术,更不用说什么被冷清山当做证据的喝彩了,他曾经隐隐约约的问了一句冷清山,说是不是那侦探找错了,可冷清山咳咳半天之后,居然让他不要多管,自己自有深意,王崇德放下电话后愣了半天,心说这算哪门子深意,可自己又实在打听不出来,也只好把串谋的念头放到了一边,随便找了个见钱眼开的商量布置了一番,至于成不成,他压根没指望,因为这冷清山的安排,本来就是没指望的事情,继承遗产,你好歹也找点认识你的人吧,这些人一个都不认识你,和你哪门子的关系啊?所以,干脆,就老老实实的赚那二十万辛苦钱吧。
王崇德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心情也没有那么愉快了,这几天着实累坏了他,有气无力的站在门口,整整衣服,就开始接待这些陆续到来的恩人候选人,十点十五分,等着这些人一个不差的坐在了小剧场之中的时候,冷清山这才给王崇德打了个电话,说等着魔术开始的时候,会从大变活人的箱子里走出来,让他不必着急,按照商定好的流程开始就是了,王崇德没精打采的答应了一句,关上小剧场的大门之后,先往后台走了一圈,打算去看看冷清山在哪里,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冷清山他是没看到,却看到了小山一般堆在一起的泡沫箱子,打开一个,就是一股寒气逼人的白烟。
“王律师,这个你可别动,是咱们表演用的道具,这箱子保温用的,别看里面这么一大块,你一打开,没一会就挥发干净了。”何老大慌手慌脚的跑过来,将那盖子盖了上去,然后笑道:“王律师,老板说让你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行吧,行吧。”王崇德没好气的点点头,转身就上了前台,清清嗓子,说道:“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应冷清山先生的委托,今天本人,崇德律师事务所首席律师,王崇德,在此邀请大家来到这里,商洽冷先生遗产事宜…”
王崇德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场下屏住呼吸的众人,说实话,这些人,他一个也不喜欢,别的不说,自己上门的时候一个个都横眉冷对的,就跟自己是来骗钱的一般,即便是拿出了证明,也问了大半天,直到确认自己不要他们一分钱的时候,才巴巴的答应下来,问东问西的,一个个恨不得立马就把其他的人杀了吞下这千万遗产,他鄙夷的扫了一眼这些眼里露着贪婪的人们,这才缓缓的说道:“在公布结果之前,冷先生,想请大家欣赏一场魔术表演,请大家稍安勿躁,结果如何,表演之后,自然会公布。”
随着王崇德话音的缓缓落下,小剧场里的灯光也一下子黑暗了起来,王崇德走到台下,挑了个位子坐下,百无聊赖的和场下的众人一起观看起在黑暗中走出的两个黑衣人像跳大神一样的舞蹈来,随着音乐声的响起,两人身后的幕布也徐徐的张开,一个一人多高的箱子就出现在了舞台的中央。
“还真是没什么创意,难怪当年大家都笑话你。”王崇德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是大变活人这种连小孩子都骗不过的把戏,加上冷清山神神秘秘不知道在玩什么,让他的算计落了空,心中不由的腹诽了两句,扭头往身后的几个观众脸上看了看,见大家也是不太在意的样子,于是笑容变愈发的嘲讽起来,因为,此时的舞台之上,箱子已经被两个黑衣人打了开来,即便是灯光昏暗,王崇德也能看到,在那箱子后面的木板上,赫然有一块做的不是那么巧妙的挡板堵在那里,就算是傻子也明白,等会魔术师是要从那里钻出去然后告诉大家自己消失了。
然而就在王崇德嘴角上扬,正打算暗自嘲笑一番接下来两个魔术师笨拙的表演的时候,白气,带着寒意的白气,突然从幕后涌了出来,弥漫了整个剧场,不足一百平的小剧场原本有些让人焦躁难以忍受的温度在这一瞬间突然变的清爽起来,随着这白气的弥漫,王崇德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兴奋,呼吸也变的突然沉重急促起来,他很想站起来大喊一声,或者跺跺脚,跳跳高什么的,只是这种兴奋,不过片刻而过,很快的,王崇德的眼皮就沉了下来,他嘴巴张张,觉得头有点痛,想抬起手来捏捏自己的太阳穴,却觉得浑身无力,手臂似乎重若千斤,头晕而心悸,甚至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肺掏出来,然而可惜的是,如今的他,能做的,也只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像身后的众人一般,让生的气息无声的消逝在这小剧场的音乐中了。
“你们,全部都该死。”背负着小小氧气罐的冷山冷笑着打开了小剧场的灯光,他之所以选中了京浦花园这间小剧场,看中的正是那一场被曝光出来的小火灾,虽然没有什么人受伤,但年久失修的通风系统的确让冷山眼睛一亮,他几次私下潜到京浦花园小剧场中查看,都觉得这是个再理想不过的场所,因为干冰这种东西,一旦挥发,虽然速度极快,效果极好,但如果碰到了通风设施健全的场馆,即便是只有一百平这么大,也很难奏效,反而会让人感觉到身体不适而自行离开,所以,这个连点风都透不过的小剧场,当真是天赐的好地方。
冷山缓缓的将昏迷在剧场后台的老九还有几个工人先拖到了剧场外侧的办公室里,掏出一包钱来塞到老九的手中,低声笑了笑,脸上难得的带了一分歉意,说道:“你这人没干过什么坏事,绕你一命,这次,算我欠你的,这点钱,够你好好活几年了,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总有一天,我会补偿你的。”
冷山怅然的叹了口气,从那幽黑的剧场中走到阳光下的他觉得这阳光刺眼的厉害,他看了一眼躺在小剧场外侧办公室里三人,又瞅了瞅大门那里,细心的拉好窗帘,这才关上办公室的大门,走进了依旧白气弥漫的小剧场中,掏出一张纸来,对照着躺在剧场座位上的众人,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冷笑了起来。
“曹思阳。”冷山走到一个长发的清秀女孩身边,望着她那长长的睫毛下紧闭的双眼,冷笑道:“那一天,思思走上天台的时候,是你,像看猴戏一般,和你的朋友们抱着零食笑眼旁观,甚至,甚至还在微博上让你的朋友们来看,一场好戏,如今,我满足你!”
“马忠山。”冷山绕过女孩,走到一个中年人身边,眯着眼睛,咬着牙说道:“那一天思思跳下来之后,你将她像死狗一样拖到车里,你,就是这样做医生的吗,她明明,明明还在动,可是,可是,你居然那样的对待她,即便是死了,也不肯放过她,我的爱人,在你的眼中,只是一条死狗,呵呵,很好,如果你这样看,那么,你也可以做一条死狗。”
“郑在从。”冷山一脚将马忠山从座位上踹倒在地,狠狠的在他的脸上跺了两脚,然后才走到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身边,静静的望着他,突然微笑了起来,淡淡的说道:“那一年思思找工作,你让她半夜去你家面谈,我想,你既然这样喜欢黑夜,那么我送你去的地方,你应该会喜欢,虽然过去了很久,但我可是个记仇的人,既然思思死了,那么,你下去陪她吧,在黑夜里,你们,不会孤单。”
一个有一个,冷山静静的走在那些昏迷或者失去呼吸的人身边,或安静,或疯狂,或微笑,或冷漠的说着那些早已经被当事人忘记的过去,他的声音在小剧场中来来回回的旋转,音乐渐渐的走到了终点,嘶哑一声陷入了沉寂,只有冷山的声音飘荡在剧场还有朱九九的耳机中,像恶魔的笛声一样,让朱九九脸色变的惨白如纸。
“太晚了,于事无补,我们,也会被拖进去的。”贺旗拉住了作势要冲入小剧场的朱九九,摇了摇头。
“你也认为,他们该死,不是吗?”朱九九愣了一下,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贺旗的眼睛,却始终没有在那漆黑的眸子里看出任何她找寻的答案,她惨笑一声,静静的说道:“或许,人真的是,会在时间的作用下,不知不觉的变成,他痛恨的那个人。”
第三十二章 在路上
祝大家节日快乐,感谢窒息的魂对天厌的捧场,感谢各位的投票,点评,收藏还有对正一的厚爱,非常感谢。
今日加更番外张德利的故事七千字,作为节日礼物,请不要错过。
最后,好吃好喝好玩,日子就得高兴起来!
“终于忍不住了吗?”朱九九嘲讽的看着贺旗,冷冷的笑了起来,京浦花园里那一场所谓的魔术表演,接到那冷山邀请的自然不会少了贺旗和朱九九两个,然而在那匆匆的电话挂断之后赶到的两人,却再一次的接到了冷山的电话,电话中,冷山像恶魔一般阴测的笑声,让朱九九几乎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冷山这样疯狂的人,只是,让她感到更加愤怒的是,对于那些人的死,贺旗,却最终只是一笑而过,然后,带着她,一路向北,踏上了前往山西的旅途。
“什么?”贺旗愣了愣,目光迷茫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朱九九,余光中,车后镜里那辆长大的卡车让他皱紧了眉头。
“我说过的,你其实一直觉得这些人应该去死的,这句话,你自己也承认过不是吗,我也想看看你能坐视不理到什么时候,我本以为,你会早一点动手,可是,到现在我才发现,你只是个见到棺材才知道怕的人,在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之外,已经没有需要冷山动手的人了,所以,你才匆匆的带着我离开了北京,你所要的,就是一个引他出来的机会吧?”朱九九侧目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那辆卡车,轻蔑的笑道:“那个我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人,居然,居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用一辆卡车逼的如此狼狈,真是,真是让人好笑啊!”
“那个人,不是冷山。”贺旗笑了笑,侧着头想了片刻,还是轻轻的放开了油门,望着表盘上渐渐降下来的车速,贺旗淡淡的说道:“想用一辆卡车将我们逼死,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那你在怕什么?你明白冷山已经杀无可杀,就要杀到你的头上了,所以,你干脆开着车离开了北京,想的不就是引他出来吗,既然已经引出来了,为什么又要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呢,贺旗,不应该是从容不迫的站出来,然后微笑着将所有挡在身前的人击倒吗?”朱九九针锋相对的冷冷质问道:“可是,现在的贺旗,又在做什么?”
“我只是做我认为对的事情,我是打算引他出来,在北京那个地方,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我们去做,他惹下了这么大的案子,难道,仅仅是想要让我们害怕吗?”贺旗笑了笑,自问自答的说道:“不是这样的,冷山被我们搅了两次局,已经明白,我们其实并不好对付,所以,他会拖上更多的人一起对付我们,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要咬紧了我们,那些追查他的警察也会跟在我们后面的,在京浦花园那场局,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多到冷山自己都明白,自己已经无处可逃了,你我都是不能被抓进去的人,只要冷山能拖到那一天,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所以,即便我们在北京动了手,笑到最后的,还是冷山,这样的机会,我是不会给他的。”
“你是说,后面那个人,是警察?”朱九九心里一凛,皱眉问道。
“哪有那么拙劣的警察,会跟的这么紧,况且,上午才发案,他们也没这么快。”贺旗微微一笑,说道:“或许只是冷山花了些钱找来的司机,要他跟紧我们,好让我害怕一下而已。”
“可是冷山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去山西的?”朱九九愈发不解了起来,从京浦花园回到酒店之后,心中那份危险的预感让朱九九留意了许多,而如影随形跟在他们身后的冷山也在两人几次突然换车之中被甩了开来,从酒店出来之后的两人,几乎在北京绕了一个大圈,这才找到了一家二手车行,买下了这辆破破烂烂的桑塔纳,朱九九可以肯定的是,在甩掉冷山之后,他们的行踪,是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冷山,在找人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贺旗笑了笑,拍了拍手边一打打印出来的地图,轻描淡写的说道:“其实,我们要去哪里,要走哪条路,他是知道的,我在酒店的时候,问过一个服务员,好心的她,还帮我打印出了这份东西,我想,冷山只要多问几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你?”朱九九愕然的扭过头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喃喃的说道:“你,你是不是又在路上,安排了什么局,不要告诉我,你,你什么准备都没有?”
“我很想看看,冷山,会给我准备了什么。”贺旗点点头,很坦白的说道:“我的确什么都没有准备,这场游戏,我很有些兴趣,不得不说,冷山其实很合我的胃口,虽然是个喜欢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人,可那些人,的确有自己不可原谅的地方,他把我们叫道京浦花园,打电话给我们,也是在告诉我们,他做的都是对的。”
“可人不会永远对下去是吗?”朱九九愣了愣,深深的看了一眼贺旗,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有人会是永远对的,不是吗?”
“是啊,没有人会永远对下去的。”贺旗淡淡的笑了笑,轻声说道:“特别是,当他找上我这个永远是对的人的时候,他就开始错了,可是,我还是愿意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使出自己的手段,和我公平的较量一次的,所以我告诉他,我们在这条路上,我们租了这辆车。”
“你,你等他来杀你?”朱九九目瞪口呆了半晌,惊呼道:“你疯了吧!”
“如果觉得自己是对的,而且觉得自己会永远对下去,人是会变的很自信的。”贺旗摇摇头,淡淡一笑道:“曾经冷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惜,他已经失败了两次,而我,是个不会失败的人,所以,这一场游戏,我的胜算,要大的许多。”
“走这条路,当然没什么可以动手的地方。”朱九九没好气的白了贺旗一眼,如她所说,这条从北京直通山西的高速平且通达,虽然时不时的有拉煤的车辆缓缓并行挡住了去路,但还真没用什么可以动手的地方,唯一的办法也就是找几辆载重的大卡车一起从前后或左右挤压过来,不过朱九九可不相信,冷山能找到这样可以卖命的人,况且,这也不是冷山的风格,即便是那五十多人的大案子,真正动手的,也只有他一个罢了。
“这就是机会。”贺旗踩了一脚刹车,将桑塔纳缓缓的停了下来,指着前方突然慢下来的车队笑道:“没猜错的话,前面出了什么事故,我们大概要从高速上下去了。”
“不是吧,这就是冷山的局?”朱九九脸色古怪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是不是,下面那条路,是条狭窄的山路,我们走着走着,突然山上就掉下一块石头来,然后,我们给砸死了,怎么,怎么觉得这是我玩剩下的?”
“是我们玩剩下的。”贺旗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朱九九,耸耸肩,说道:“大体差不多,咱们一路上走的并不快,高速上都是大卡车,堵的厉害,冷山如果坐了高铁怕是早就赶到了前面,这样安排一场,倒的确很让人失望,不过,还是看看吧,说不定,冷山还有些惊喜,等着我们。”
朱九九点点头,有些无聊的看了一眼身后那辆卡车,却惊讶的发现那司机技术似乎真的不错,居然已经缓缓的挤到了两人这辆桑塔纳的一旁,然后,抽了个空子钻到了前面,跟着前面的车一路下了高速,拐进一条国道,这让朱九九好奇万分,和贺旗四目相对,都是不解的样子,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跟着那辆车进了国道,一路开了起来。
“这条山路,也没有什么高山大石啊…”随着车流散开,车速渐渐提高,一条宽敞的国道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面对这条国道,朱九九心中愈发迷惑起来,这里,虽然的确是一条小小的山路,但两侧却没有什么夹着道路的高山,从地貌上来看,这里原本就是一座小山的山脊,从高速接下来之后,被平掉了上面的峰峦变成了通途,高高的耸立在大地上,成凸字形延展起来,两侧时不时的有深谷出现,可是即便这样,也不是什么适合做局伏击的地方。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开到我们的前面呢?”贺旗突然问了一句。
“会不会是猜错了?”朱九九疑惑的说道:“我看那家伙说不准就是路过的,就算是冷山花了大价钱雇来一个亡命之徒,也应该走在我们后面才对,那样如果我们车速过快,他就可以踩下油门,把我们夹死在中间…”
“不是路过的,也不是什么亡命之徒。”贺旗皱皱眉头,很肯定的说道:“刚才错车的时候,那司机低头看了我们一眼,很好奇的盯着我们那样看,说明他根本就是追着我们这辆车来的,只是他自己也很不明白为什么雇主会让他干这个,所以他要看看,而且,我看那司机的样子,也不像什么亡命之徒,就是个跑长途的司机而已。”
“那他把我们弄到这里,不是来晒太阳的吧?”朱九九放下遮阳板,埋怨道:“一出北京,没了那些乌烟瘴气遮着,这太阳也毒起来了,快把我晒死了!”
“原来是这样。”贺旗突然笑了起来,掏出一副墨镜戴了起来,而这时的国道,也终于出现了一条岔路…
第三十三章 龙虎山同门
朱九九有些莫名其妙的正打算问一句贺旗怎么突然拿出一副墨镜来的时候,异变突生,那一直稳稳压在前面的大卡车车厢之上的帆布中突然钻出一个人来,手中赫然拿着的正是一面极大的镜子,这是下午三点钟的山西国道,阳光如针芒般的洒在大地上,直直的从镜面上汇成一道强光刺的朱九九捂着眼睛大叫起来,她的心里咯噔一声,顾不得那道强光刺眼,撒开手就往身边的贺旗看去,转过头的时候,却有些惊愕的看到了贺旗脸上淡淡的微笑。
“我玩剩下的东西。”贺旗淡然的这样说道,朱九九松了口气,愤怒的望向那辆大卡车的时候,却发现那卡车居然已经从飞也似的从岔道跑了下去,而两人所在的这辆桑塔纳却已经错过了那岔路口。
“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办法。”贺旗笑道:“如果不是觉得这里的阳光刺眼的厉害,怕是我也想不到他会用镜子来聚光射过来,不戴这墨镜的话,骤然间总会下意识的护住眼睛,到时候,我们这辆桑塔纳可是要从这小路上栽下深沟的,即便不死,也要在医院里躺上几个月。”
“这个家伙,当真是…可恶!”朱九九惊魂未定的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要是,要是给他落到我手里,我绝对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很好玩不是吗?”贺旗眯着眼睛笑道:“在生死之间的交界线上行走,所以,人才会明白,自己,是存在的。”
“你最近肯定吃错了什么东西。”朱九九欲言又止的默默注视着贺旗脸上的微笑,许久才叹了一声,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一定是这样的,只要离开北京,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再也不来这里了。”
“去山西散散心倒也不错。”贺旗似笑非笑的点点头,缓缓的说道:“其实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要将冷山吊出来,山西那里,是有个朋友,需要我们帮点忙的。”
“你居然也有朋友,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朱九九愣了愣,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贺旗,自从她认识贺旗开始,她就没有听过贺旗有什么所谓的朋友,即便是在那些关于贺旗传说的故事中,那些所谓的朋友,也只是像路人一般,擦肩并行之后,就消失然后被他简单的遗忘再也不提了,朱九九有时候真的差点相信,贺旗就是徐离口中那样冷血而无情的人,只是,人总是不喜欢去相信这种听上去极其失望的消息罢了,朱九九,也是这样,期盼着,期盼着,终于听到了朋友二字,这让她在好奇的同时,也有些惊喜。
“人是不可能孤独的活着的,总需要人说说话,总需要几个人记住自己的名字,有时候,这种人就叫做朋友。”贺旗愣了愣,眼神突然暗淡了下来,笑容变的有些自嘲,摇摇头,将话题转了过去,说道:“其实,也不算朋友,只是同门而已,我欠他些东西,这次机会,就了了这情分吧。”
“你们,暗墨的同门?”朱九九有些激动起来,眨眨眼睛,低声惊呼道:“暗墨,暗墨不是没有人剩下了吗?”
“是啊,没有人剩下了。”贺旗怅然的摇摇头,突然笑道:“这个人,可不是暗墨的,说起来,算是个龙虎山出来的道士,我和他同门,也不过是因为一年前,他还在龙虎山的时候,借了他一个名头,混了个道士的名分而已,不要忘了,我原来在山西做的就是道士。”
“可你明明是个骗子,这人不会不知道吧?”朱九九又问道。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贺旗脸色古怪的失笑道:“这老家伙,被龙虎山赶出来,还不是因为骗了不少香火钱。”
“那这次找你,也是骗钱吗?”朱九九点点头,也觉得好笑,她本来一听是龙虎山的道士,心里还有些奇怪,贺旗这骗子怎么会认识那里的高人,在她的印象中,龙虎山这种地方出来的道士总是德高望重的吧,可说了半天,居然还是同行,这就非常有趣了。朱九九这种小孩子脾气最爱热闹,一有了热闹,就将冷山刚才那件事甩到了一边,兴致勃勃的打听着:“那他是怎么被赶出来的啊?”
“这些道士,也不是铁板一块,很久之前就分成了符箓和丹鼎两派,符箓就是龙虎山正一教的那些,简单来说就是捉鬼画符,丹鼎就是全真教,讲究炼丹,我那朋友叫张天正,当然,这是他被龙虎山赶出来之后一时气愤起的名字,要在龙虎山用这个名字,就是犯了张天师的忌讳要挨板子的,他在龙虎山好好的符箓不学,偏偏学了一手金丹术,学到之后,还去骗人,坏了龙虎山的名声,当然要被赶出来了。”
“还真的有金丹术啊,吃了能当神仙吗?”朱九九大大的眼睛里冒着星星,眼巴巴的说道:“那我见到他,你能帮我要一颗吃吗,我早就想试试了…”
“骗人的好吧…”贺旗无语愣了半天,张张嘴巴,无奈的说道:“他学的那个金丹术其实也不是道教里的法门,更像江湖上那些神汉的把戏,有个名字,叫做火炼金丹,说是能治眼疾,可你要是真信了,那就要后悔了。”
“名字倒是威风,不过我怎么不知道江湖骗术里有这个火炼金丹啊?”朱九九想了半天,话一说出口就红了脸,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刚入门的而已,在贺旗这种什么都见过的老手面前,说这种话,还真是有点充大的嫌疑。
“这是民国时候的把戏,现在会的人并不算多,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贺旗淡淡的笑了笑,解释道:“所谓的火炼金丹是用樟脑粉和酒调做成豆大的丸,外裹朱砂,看起来就像仙丹一样,然后放在掌中点火滚动,烟熏火燎的样子虽然惊人,但根本不会烫手,等着烧完之后,就是一把白灰,放到眼里因为樟脑的缘故,就会觉得清凉,吃起来也是一样的,只是什么病都治不了罢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个本事,着实骗了不少人,可久了不见效果,大家也明白他是个骗子了,苦主们一起打上了龙虎山,他也就待不下去了,所以跑到了山西,只是,现在,却改了行。”
“尼姑吗?改行的话?”
“这个…”贺旗微微一愣,然后很认真的说道:“其实是和尚,他现在是一个和尚。”
“那,那他找你,是一起当和尚骗钱吗?”朱九九无语至极,想了半天,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只是说他的庙被人家挤的活不下去了,要我来出出主意,具体什么情况,也没有多说,冷山那边又无处不在,所以也不曾问他太多,去了,或许就知道了吧。”
“这家伙还有一座庙?天呢,这是多大的产业啊,他怎么做到的?”朱九九这下是真的有些吃惊了,按照贺旗所说的那样,这个做了和尚的道士能整出这么一份家业,也不过就是一年不到的事情,不管是在哪里,一座庙,可是金山银山一般的所在,就像护国寺那种残败的地方,一火起来,可比寻常生意要赚钱的多。
“自然是承包下来的,现在的寺庙也是可以承包的。”贺旗笑了笑,说道:“这家伙之前骗了不少人,里面颇有几个大户,拿着这笔钱就找到了地方上的人,从宗教管理处那里承包下来九苍山上的一座小庙,细心整治了一番,花光了老本,才有今天的气象,虽然只是三进三开的小庙,但这家伙使出手段,也骗了不少人来上香,说到底,他的那些佛迹,都是江湖道上的把戏而已,说什么跟刘谦学的,也不怕那些地底下的前辈半夜来找他。”
“那个大魔术师刘谦吗,上过春晚的那个,他的手段,的确很神奇啊,快点说说看嘛!”朱九九满眼好奇的拉了拉贺旗的袖子。
“就是那个所谓的悬赏一百万,将盐和胡椒分开的把戏,我倒是看了那个节目,口口声声说什么从匈牙利老头那里三顾茅庐学来的,还有一生只表演一次之类的话,其实这东西,我小时候就会了。”
“那个真的很神奇啊,我也看过的。”朱九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那时候我还想了好久呢,也没想出办法来,可是到现在也没见人去要那一百万嘛…”
“懂行的人只当做一个笑话,哪里会去和他计较丢自己的脸面,就是静电而已,手上涂了东西,干燥一点,穿着化纤的衣服,然后摩擦几下,放到上面,胡椒粉质量轻,会比盐粒先跳起来,你要是想试试,找个调羹也是一样的,用毛料或者化纤的步摩擦一下,放上去,控制好高度就能先把胡椒粉吸起来,至于盐的话,你再放低一些也会起来的,张天正那个假和尚,就是靠这个忽悠人的。”
“可这也不算佛迹吧,我就当他是个耍猴的。”朱九九点点头,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些信徒也不是傻的吧,他总得有点看箱底的本事吧。”
第三十四章 佛光普照
“看箱底的本事嘛,倒是也有一些,这老家伙原来没事喜欢学人家盗墓,虽然不曾给他挖到什么好东西,但也学了点本事,他原来玩的最多的一招,就是所谓的佛光普照,着实忽悠了不少人,可听说人家那边玩的更大一些,虽然还有些人信他,可两相比较之下,大家还是觉得信个佛法高强的吧,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急忙忙的叫我去帮忙。”贺旗笑了笑,缓缓的说道:“而且,在京城里,找冷山的人太多,我们动手,总会被人看在眼里的,山西,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这里,有很多风水不错的地方,我相信,冷山如果知道自己死在这里,也会感谢我的。”
“可是你都没准备什么…”朱九九抿了抿嘴唇,皱着眉头说道:“倒是冷山,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样的局面,太危险了。”
“不必担心,张天正找我帮忙,自然也会做一点事情来交换,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只有这样互相帮忙的朋友才会长久一些,在九苍山那里,他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虽然,他那点本事有点好笑。”
“那个佛光普照,是什么把戏?”朱九九见贺旗说的自信,稍稍松了口气,出口问道:“能把他逼的那么窘迫,想必对方的手段也不错吧?”
“佛光普照这一招,有许多名字,乡下的神婆神汉叫它神点灯,盗墓的那些土夫子倒是有个不错的名字给它,想来你也是听过的,叫做,鬼吹灯。”贺旗笑了笑,说道:“可是说到底,还只是些小把戏罢了,碰到专业人士,自然就落了下乘啊,仓促之间,我也不曾问到许多,只是知道和他作对的那几个和尚,好像是些什么江湖艺人出身的,什么胸口碎大石,坐钉耙,隔空取物,隔山打牛,玩的欢快极了,他看不出门道来,也只得听之任之了,这些把戏,还是要亲眼见了,才能找些机会,只听名字,我也没什么办法。”
“鬼吹灯,真的有吗?”朱九九愣了愣,她有时候闲来无事就看些盗墓小说,这鬼吹灯自然也是知道的,书里那些胖子瘦子打开一座墓室,还不曾搜刮,那墓室里千百年不曾点亮的油灯瞬时间就亮了起来,一股阴风袭来,如豆的灯火像是深渊地狱里的鬼眼睛一样着实吓人,朱九九没盗过墓,还当那是小说家用来吓人的,可听贺旗这么一说,才知道,居然是真实存在的,心里就有点痒,拉了拉贺旗的袖子说道:“那,那是怎么玩的嘛。”
“那些墓室封闭的太久,里面没了空气,一打开墓室,空气流动,将氧气送了进去,灯芯里藏的白磷遇到空气自燃,这才点亮了油灯,说是什么鬼吹灯,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的罢了,考古的那些人都知道这个,到了张天正大和尚那里,就被他弄成了佛光普照,用二硫化碳溶剂溶解了白磷之后,滴在大雄宝殿的几排油灯和蜡烛上,等着二硫化碳挥发之后,白磷自燃,点亮烛火的时候,还会发出霹雳啪啦的像是爆竹一样的声音,这个在化学实验中叫做白磷爆鸣反应,但被张天正胡吹一番,就成了佛光普照,佛音加身。”贺旗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叹道:“虽然开始的时候骗了不少人,可惜,人家比他玩的还厉害,这样一来,他那小庙就没什么人去了,眼睁睁的看着香火钱跑到别人的口袋里,他快要急疯了。”
“那我倒是可以教教他别的花样,江湖骗术,我也懂一点的。”朱九九笑嘻嘻的说道:“只要他肯把香火钱分一点给我,什么水中立筷啊,命悬一线啊,这种东西,还是难不倒我的。”
“是那个用棉线悬着铜钱的命悬一线吗?”贺旗失笑的看了朱九九一眼,这所谓的命悬一线从外面看来,只是一根普通的棉线,点燃之后,那铜钱却始终好好的挂在棉线下面,而棉线也没有什么烧断的迹象,这个中的原因自然是棉线被动了手脚,只要用点豆腐的卤水泡过,那么卤水里的氯化钾,氯化镁还有其他化学物质就会让棉线坚挺,由此铜钱悬而不落,说到底,还是那句话,玩剩下的。
“对啊,你居然也会。”朱九九有些失望的抿了抿嘴唇,喃喃的说道:“我早就该想到的,你这种家伙,不知道骗了多少人了,这种对你来说,只是小把戏罢了。”
“好了好了,那个水中立筷我就不大会,你教教我好了。”贺旗有些哭笑不得的耸耸肩,心里却默默的笑道:“满足一下你好了,就当,我补偿你的。”
“啊啊啊,你终于不会了吗,太好了。”朱九九先是一愣,旋即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拍着手洋洋自得的说道:“我告诉你啊,这是个很有名的小把戏,可以用来吓唬人,告诉他们家里的亲人被冤魂缠身,如果不信的话,就拿出三根筷子和一碗水来,把筷子左右绕上几圈,然后插到水里,一会三根筷子就立起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贺旗掐了自己一把,憋住笑,很配合的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而又渴望的像个无知少年一般奇道:“为什么啊?”
“重心的原因啊。”朱九九笑嘻嘻的说道:“不懂了吧,筷子是以中心轴对称的,所以重心就在中心轴上,因为筷子低端更加沉一点,所以重心会偏向低端,放到水里的时候,低端粗的地方就会下沉,达到平衡的时候就会立起来,不过要记得哦,一根筷子的横截面太小,三根的话因为水的张力会互相吸附,那样横截面大了才会立起来。”
“好吧,我学会了。”贺旗有些无奈的说道:“不过,这些路数就不要交给张天正那个假和尚了,我想这一次,他的对头也不简单,仅凭着这路数怕是没什么用的。”
“要不,咱们去卧底,装成和他们一伙的,让冷山动手?”朱九九有些失望的咬了咬嘴唇,片刻后,突然笑道:“这个办法如何,既然是对头,那干脆让冷山干掉他们好了,冷山这个人不是最喜欢乱咬一气嘛,那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只要看到咱们和那些和尚亲近,他肯定是要下手的。”
“怕是等不了这么久了。”贺旗摇摇头,苦笑道:“我看冷山是不会让我们顺顺利利的开到九苍山的。”
“不是还有七十公里吗?”朱九九皱了皱眉头,这是夕阳落山,天光渐晚的下午五点钟,原本通畅的国道渐渐拥堵了起来,虽然路边绿色的标志牌那九苍山的字样显示着近在咫尺的距离,然而朱九九却明白,这长龙一般望不到尽头的车队怕是已经将这短短的路途变的悠长无比了。
“不一定是冷山。”贺旗望着这水泄不通的国道说道:“九苍山附近有几个大煤矿,早些年这条国道还只是小路的时候就有很多拉煤的卡车,如今有了国道,只怕是愈演愈烈,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那边不是有个警察吗,问他好了。”朱九九开了车窗,冲着那骑着摩托路过的交警挥了挥手,叫道:“帅哥,前面走的通吗,要多久。”
“不行,估计要明天才能动。”那交警见朱九九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兴高采烈的挥了挥手,摇头说道:“前面岔路上钻出一辆大车,撞了一串,现在天黑了,清理的拖车要明天才到。”
“是不是一辆挂着河北牌子的黑色大卡车?”朱九九心里一凛,赶忙问了出来,不得不说,这辆车来的太蹊跷,况且白日里的时候,冷山就是坐着大卡车赶来的,而且又是从岔道下了国道,他赶的快再从岔道上来也不是什么怪事。
“对啊,出事之后,那司机撞的满头是血,可一转眼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或许是自己去医院了吧,我劝你们早点找个地方休息,这附近就一家小路边店,等着大家明白过来就要去抢房间了,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前面的消息,晚了,就说不好了。”那交警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和朱九九挥挥手又开着摩托往前面疏导交通去了。
“冷山,也是有同伙的吧。”朱九九皱着眉头对贺旗说道:“在高速的时候,他从卡车上蹦出来拿镜子聚光射我们,是没有机会跑到前面堵住路口的,现在又弄出这么一件事来,制造连环撞车事故本来就是挺有风险的事情,一般人即便拿钱也不会去做的,会不会我们面对的是两个人?”
“只是花了钱而已,就像刚开始那司机,找到合适的人,虽然不至于卖命,但弄两起交通事故,还是可以的。”贺旗笑了笑,扭头向车外看去,一辆摩托哄哄的从车边驶过,透过那骑士的头盔,贺旗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瞬时间冷了下来,心中叹息一声,默默的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木恩。”
第三十五章 氯气
“你的胆子要比我想象的还大一点。”冷山捂着胸膛,努力的压制着那一口涌到喉头的血,喘着粗气冷笑着看向了一脸淡然的木恩。
“因为你和我是差不多的人,但又是差的太远的人。”木恩微微一笑,平静的递过一瓶药水,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说道:“所以我知道,你我这种人,不管有多么痛恨对方,为了利益,总是可以走到一起的,
所以我知道,要想活的很好,就不要躲躲藏藏,你这种人,总觉得自己很聪明,看不起那些直来直去的杀手,所以你想要杀一个人,是要绕到他的背后才肯动手的,我这样坐在你的身边,虽然你很愤怒,很想一刀捅死我,但总会忍住的。”
“不怕,我已经忍不住了吗?”冷山接过那瓶药水,迟疑片刻,扔到了小旅馆房间内的垃圾桶里,药瓶里飞溅出的药水灼烧着垃圾桶里的废纸,冒出一阵呛人的烟雾,他皱紧了眉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意,紧紧的盯着木恩那依旧平静的脸庞,冷笑一声,衣袖中突然多出一把黑色的匕首顶在了木恩的胸前。
“你不会动手的,你这种人,把自己看的太高,不像我,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了。”木恩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胸前的匕首,眨眨眼睛,笑道:“所以我很放心的找到了你,而且还会很放心的一直配合你。”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的很开心的。”冷山冷哼了一声,收起了匕首,身子晃了晃,坐倒在了小床上,喘着气说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没有趁这个机会杀掉我,是你这一辈子里最大的错误。”
“何必将心思花在我的身上,你的心腹大患,并不是我。”木恩淡淡的笑道:“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是简单点好,怎么样,就如我找到你的时候所说的那样,在那两个人还活着的时候,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一起做点事情?”
“可你也想杀我不是吗?”冷山嘲讽的看着木恩说道:“以前我将你当做大哥,信任你,跟随你,可是你又做了什么,现在的我们,只是两个还没准备好需要些时间然后互相厮杀一场的仇人罢了。”
“的确是很奇怪的场景,和想要杀的人坐在一起,像朋友般聊天,可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奇怪,你我的性子就是如此相似,即便打算厮杀一场,也会先叙叙旧的吧,即便是要你死我活,也会先把那两个人除掉吧,我是想要杀你,可你这种自信的人,又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呢,你敢见我,就代表你相信我根本奈何不了你,事实也是如此,你不相信任何人,自然也不会太相信我,更不会随随便便的喝下我准备的那瓶东西,你膨胀的自信让你相信你永远不会输给我。”木恩笑了笑,接着说道:“可是,那两个人,面对那两个人,你已经输过两次了,你的自信会容忍我这样站在你的面前,但却一刻也不能容忍他们那样自在的活着,所以,接受我暂时的友谊,然后等待机会干掉我,是你这样的人会做出的选择,而且,是唯一的选择。”
“你把我叫到这里,已经有了办法吗?”冷山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抬起头来说道:“这家小旅馆我已经看过了,唯一的机会只是浴室里的洗浴装置是靠煤气加热的,虽然我的确可以制造出煤气泄漏的假象,可那两个人,是不会被这种把戏骗到的。”
“的确是这样,煤气泄漏太过缓慢,只要闻到味道就会发觉,不过,有没有想过氯气?”木恩笑道:“漂白粉和盐酸混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产生氯气,一升空气中只要氯气的含量超过0.001毫克,就会让人很难受,很难受的,困在这个进退不能的地方,即便想方设法到了医院,也是为时太晚,死定了。”
“放到哪里?”冷山皱了皱眉头,摇头说道:“这两种东西虽然都不难找,可怎样混合却是个极大的问题,那两个人可不会那么配合的照着我们说的去自己把两样混起来。”
“其实你应该多问问酒店的服务员的,朱九九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住到酒店里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洗澡,奔波了一天,想必也会用用马桶,这就是你的机会,我想她不会很麻烦的将两件事分开的,大体的顺序应该是用完马桶之后,再去洗澡,那么小的浴室,不需要很大的量,就足以让她魂归地狱了。”
“盐酸是溶于水的,漂白粉也是这样。”冷山微微皱眉,恍然大悟的说道:“将盐酸倒在马桶里,因为没有颜色,所以不会被发现,然后将漂白粉倒在马桶的水箱里,冲水的时候混合在一起,就会产生氯气,只要堵住了马桶,那么就不会产生流失的现象,那么他们就死定了!”
“房间,已经给你留好了,这小旅馆不过二十间空房,我已经和服务员交待过了,就说他们是我的朋友,帮他们开两间房,但不想被他们知道,他收了我的钱自然会把这件事办好。”木恩递给冷山两把钥匙,指了指床边的一个小包,笑道:“东西都在里面,还有一包食盐,记得加进去,不然生成的氯气可都会溶到水里,至于怎么做,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谢谢。”冷山点点头,认真的说道:“你待我不薄,没有你,不会有今天的我,所以,你刚才做的手脚,我原谅你,可是,为了思思,我还是会杀死你的,但为了报答今天你做的事情,我会给你一次机会,一次可以活下去的机会,然后,再去杀死你。”
“我并不需要这样的机会,因为我从来就不相信你在那个人面前有任何的胜算,我只是希望这场游戏更加有趣一点。”木恩微笑着说道:“虽然我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可这种绕到背后悄悄杀人的把戏,我想我比你还要更加擅长一点,你不需要感谢我,我做这一切,只是因为想要看一场更加精彩的演出,虽然你一直相信自己可以轻易的击败我,可我更相信,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而且,我们大概从此之后,也不会见面了。”
“我会让你后悔的!”冷山脸色一沉,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会杀掉他们,也会杀掉你,这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希望如此。”木恩淡淡的笑了笑,转身打开了房门,然后停下脚步缓缓的说道:“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他们大概很快就要来了,你最好快一点,这,应该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时间静静的走过,天边也闪现出了几点星光,当木恩身下的摩托发出一声轰鸣踏上北去的路途之时,贺旗和朱九九也终于赶到了那小小的路边旅馆,拿到钥匙之后,朱九九吐了吐舌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叹道:“还好还好,要是再晚一点,就没房间了。”
“今天,小心一点。”贺旗看了一眼那一本正经的服务员,低声对朱九九嘱咐道:“冷山把我们堵在这里,或许准备了什么东西,记得锁好房间。”
“怕他吗?”朱九九不屑的抿了抿嘴唇,冷哼道:“他有本事就把这地方炸了,要是敢半夜潜进来,小心我剥了他的皮!”
“小心点总是好的。”贺旗无奈的笑了笑,叮嘱道:“房间里的东西咱们还是要仔细看看的,电路什么的这种容易出事的东西还是要检查检查,免得一个不小心被电成了麻花。”
“知道了知道了。”朱九九不耐烦的打开房门,探头看了一眼,眼睛一转,跑到前台去拉着那小服务员走了过来,指着浴室说道:“帅哥,好像没有热水啊,你帮我看看呗。”
“不可能啊,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的。”那服务员有些奇怪的走进了房间,拧开喷头试了试水,转过身来说道:“小姐,有热水啊,你刚才拧错方向了吧?”
“哦哦哦,可能是吧。谢了。”朱九九嘻嘻一笑,将服务员打发走了,这才对贺旗说道:“好了,已经查过了,这种地方他又能怎么动手,在热水里通电吗?放心好了,那小服务员不是没事吗,你要不要让他帮你查查?”
“怎么有股刺鼻的味道。”贺旗点点头,在朱九九的房间里逛了一圈,走到浴室的时候突然皱起了眉头,虽然这地方上的小旅馆比不上城市里大酒店那样的干净整洁,也会有发霉发臭各种小旅馆本色的味道,但在那浓重的空气清洁剂芳香中,贺旗还是嗅到了一点端倪。
“刷厕所的吧,或许是没冲干净,那中洁厕剂不都是酸酸的吗?”朱九九皱皱小鼻子,吸了一小口,吐吐舌头,按下了马桶的冲水,正要赶贺旗出去自己好洗澡的时候,突然一股呛鼻的味道骤然冲进了她的鼻腔,她惊愕的转过身去的时候,就看到马桶中突然升起一股黄绿色的气体。
“是氯气!”贺旗眉头一皱,一把将朱九九拉出了浴室,几步跑出了房间,突然笑了起来,摇头说道:“这个冷山,还真是有点稀奇古怪的办法,只可惜,盐酸的味道,太浓了一点,即便是用了空气清洁剂,也是太浓了一点。”
第三十六章 车胎
有了这个住店的插曲,朱九九自然也不敢大意,虽然那盐酸刺鼻的味道被贺旗闻了出来,然而朱九九自己却明白,如果不是贺旗留了心,就凭她自己,是断然不会发现这里面的古怪的,这间路边的小旅店正像大多数的小旅店一般,并不是太干净,房间里也充斥着各种奇怪的味道,喷洒了那么多的空气清新剂,的确是可以悄然间瞒天过海的,只要她进了浴室,十有**就要躺在里面不用出来了,惊魂未定的朱九九也不敢大大咧咧的再说什么剥了冷山的皮之类的话,死赖在贺旗的房间里睡了一夜,然而就是这一夜,也没得安闲。
“先生,外面好像有贼。”半夜的时候,服务员来敲了门,朱九九迷迷糊糊的听了一句,也没听个仔细,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想起这事的时候,贺旗笑了笑,说:“那辆桑塔纳,我卖掉了。”
“怎么卖掉了,什么时候卖的?”朱九九一愣,贺旗早上起的早这个她是知道的,可朱九九赖床赖惯了,大早上的时候不过就是埋怨了贺旗一句扰人清梦就自顾自的睡起了大觉,这一起来已经是中午了,不过一早上就能把车卖掉,还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朱九九就不由的有些奇怪了。
“卖给这店家了,反正手续什么这里也不需要,便宜了一些,一万块钱而已。”
“你还真会花钱啊!”一听这个,朱九九的脸就抽了一下,这辆桑塔纳虽然是二手车,但也花了三万块钱,虽然那时候花的是贺旗的钱,但一听转手就亏了两万,朱九九心里就痛的不得了,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贺旗这个败家的男人。
“那辆车,已经不能开了。”贺旗耸耸肩,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服务员看到个人影在那辆车边上,喊了一声把那人吓跑了,虽然从外面看没丢什么,可我敢肯定,这车已经被冷山动了手脚,别的不说,右边两个胎鼓的太厉害,不知道被冲进去了多少气,等着太阳一出来,咱们上了路车胎就得爆,这国道上到处都是拉煤的卡车,随便撞上一个就有咱们受的,而且,车底下还有人躺过的痕迹,兴许刹车线也被做了手脚,要是开着这辆车上路,咱们还不如找个地方跳下去来的痛快。”
“那你卖给谁了,出了事怎么办?”朱九九眉头一皱,有些担忧的说道:“让无辜的人受伤,可不太好…”
“这不是我的风格,你应该明白的。”贺旗笑了笑说道:“趁人之危,巧取豪夺,这样的人,出些情况我想连老天都会喜欢的。”
“不是那个胖子吧?”朱九九余光间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笑嘻嘻的哼着小曲打开了桑塔纳的车门,有些疑惑的说道:“怎么觉得这家伙不像是个该倒霉的呢?”
“你真以为我想卖这车吗?”贺旗无奈的看了朱九九一眼,摇头说道:“早上我查了车况之后本想看看左近有没有什么修车的,让他们来整治一下也不是不能开,一进门就碰上了这胖子,我这种人哪里会撞倒这么大的一个大胖子,不过不小心擦了下肩他就应声而倒了,等着我扶起他来之后,张嘴就是两万,我不过理论了两句,就亮了证件,说自己是警察,还要抓人,那有什么办法,只好把车送给了他呗,他自己愿意送死,我怎么好意思拦着他呢?”
“好啊,原来你是把车白送了!”朱九九愣了愣,随即品出了这话里的味道,这世上出来碰瓷的无赖哪有花钱买车的,况且贺旗明明白白的是说了一个送字的,这可是地地道道的三万块钱,肉痛的足以让朱九九杀人的三万块钱啊!
“一条命,也不算贵。”贺旗收敛了笑容,淡淡的说道:“这个世界是不应该有好强虎狼的,朗朗乾坤的光明虽然遥不可及,但只要力所能及的去点亮这个世界,黑暗,总会退去的,我,只是做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还真的是警察啊,你疯了啊!”朱九九惊愕的愣在了那里,半晌才惊呼道:“查到我们头上,很难跑掉的你知道吗?”
“当然是警察,不过应该是出差路过,天天冒充警察,真假证件还是分得出来的,虽然是大罪,可该抹掉的早已经抹的差不多了,咱们入住的时候连身份证都没要,他们又要怎么查。”贺旗笑了笑,轻轻的说道:“况且,已经太晚了,他们已经上路了,想必走上一段,就要出点事故吧。”
“好吧。”朱九九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摊着手说道:“这下可好,连车都没了,咱们又要怎么去九苍山,难道要把冷山找出来请他捎我们一路吗?”
“冷山可是很难找的。”贺旗摇摇头说道:“我问过服务员,他的确见过一个和冷山有几分像的客人,但昨天晚上入住之后就走了,不知道藏到了哪里,虽然明知他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可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出他来的,唯一的办法,还是截辆车,去了九苍山再做谋划,那里,有张天正送给我们和冷山的小礼物,我想冷山一定会喜欢的。”
“好吧。”朱九九点点头,跟着贺旗出了小旅店,站在了路边,不一会就搭上了前往九苍山方向的客车,虽然几次感觉到那双背后的眼睛,但无论朱九九如何寻觅,在这车海茫茫的公路上,始终没有发现冷山的行踪,反而在路上看到了那辆一头撞在护栏缩成一团的桑塔纳,看着那车内斑斑的血迹,朱九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别看了,我们到了。”趁着客车在路边停下的档子,贺旗拉了拉朱九九,和几个乘客一起走了下来,朱九九不过愣了愣,转身的时候就看到贺旗从路边一个小店里推出一辆摩托车来,面色不由的就古怪了起来,看了看旁边的路标,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要骑着摩托去九苍山吧,还有十公里好不好,会颠死人的!”
“先解决掉冷山吧,都是些让人失望的小把戏,我看再玩下去也只是这样了。”贺旗发动摩托,笑容变的玩味起来,望着附近连绵的矿山低声轻笑道:“这里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葬身的话,还真是个好地方。”
“怎么动手?”朱九九上了摩托,不解的说道:“我们似乎才是一直被冷山追着打的那两个吧?难道你要把他引到山里一棍子敲死吗?”
“大体就是这样。”贺旗笑了笑,说道:“早上的时候总算和张天正联系上了,他找了个不错的地方,做了个局等着冷山进去,我们要做的就是这诱饵,前面有个废弃的矿场,那里,就是冷山的葬身之地。”
“这里有什么机关吗?”朱九九上了摩托,跟着贺旗从小路上绕进了那废弃的矿场,偌大的矿场中没有半点人烟的气息,有的只是荒废的工具还有一堆堆的乱石荒草,眼见着开进这废弃的矿场已经有半个钟头,可朱九九回头的时候还是不曾看到任何的人迹,不由的问道:“你不是说冷山会跟进来吗,为什么我就什么都没看到?”
“这里,叫做采空区,长期高强度的煤炭开采掏空了地下的矿体,别看在上面没什么,可如果有机会下去看看,你说不定会大吃一惊的,这种地貌,在世界上也是不多见的,山西全省不过十五万平方公里,可仅仅采空区就有三万多平方公里,几乎是一个台湾这么大了。整个山西,不过是积木上搭起来的平台,只要一次汶川那样的地震,就是天崩地裂的局面。”
“不是吧,那,那我们不会掉下去吧?”朱九九吃了一惊,一扭头果然看到了一张歪歪斜斜的警示牌,时光虽然模糊了字迹,但隐约还是能够看到那采空区的警告,朱九九从来没有想到,这看似平静的荒原,居然是一头张开嘴的巨兽,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就这点重量,还是撑得住的。”贺旗淡淡的笑道:“我问过张天正,这里的承重大约在一吨左右,过了这个重量,就会压塌地面掉下去,之前也出过几次事故,虽然花了不少力气,可连尸骨都没找回来,我想,冷山,很快就会来了。”
“他说不定在什么地方拿着望远镜看着我们,这种事情你和我都干的不少,不过是如今换了个个,但你要用什么办法让他出来?”朱九九一脸不相信的说道:“冷山那个人和你差不多,都是喜欢用软刀子杀人的,这没遮挡的地方,他可不会傻乎乎的冒出来。”
“冷山,其实是很在乎那个女人的。”贺旗目光飘向了那远处山头上一闪而过的亮光,缓缓的低声说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我知道的是,在他的心里,那是他想要努力去守护的东西,这种东西宝贵而又脆弱,脆弱到,会让他变的,疯狂,而且,那警察不是说了嘛,冷山,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他已经没有什么机会再等下去了。”
第三十七章 陷入采空区
冷山爬上那小山坡的时候,简直要被气炸了肺,木恩走后,他飞快的将那盐酸和漂白粉加到了马桶和水箱之中,然后就躲在了对过的房间里偷过猫眼悄悄观察着,然而贺旗和朱九九的谨慎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一场辛苦却是白忙,但是冷山却没有气馁,等着贺旗和朱九九进了房间后他溜了出去,继续寻找下手的机会,终于被他在附近的小修车厂里找到了一套便携充气筒,这才有了那辆被充气差点到爆胎的桑塔纳,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还花了点钱,跟着那车场的技工学了学汽车的构造,漏夜时分便用一根小锉将刹车线磨的轻薄,只是,那辆车,却被贺旗送给了一个胖警察,事态的进展让他有一种颓然的无力感觉,他捂着起伏的胸膛,猛的吐出一口血,瘫坐在小山坡上,手中的望远镜滑落在了地上,他实在不知道,要拿这两个骑着摩托在荒原上闲逛的人怎么办。
“真是,真是天意弄人!”冷山喘着粗气,自嘲的苦笑道,当他开着那辆卡车撞向国道上的车队时,他本以为自己算的很好,他本以为那些大卡车的司机会有一点公德,他本以为自己撞过去的时候,那些只有八十码的卡车会恰到好处的利用那十几米的距离刹住,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载重超过五吨的那些卡车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容易刹住,而那些驾驶卡车的司机也似乎从来没有打算给自己这个斜刺里杀出准备插队的家伙一点机会,他们只是简单的踩下了油门,然后猛的抢了过来,所以,冷山和那辆卡车一起翻滚在国道上,猛烈的冲撞似乎断裂了他的肋骨,鲜血流淌着,从任何可以涌出的关口,浸透了他的衣襟,染红了他的唇角,他突然觉得,如果没有医生,自己真的会像木恩所说的那样,不会再有什么机会了。
“小伙子,帮我看会车行不?”一个苍老的男声让冷山突的警醒了过来,他猛的转过身去,就看到一辆装满了煤的卡车上走下来一个老头,捂着肚子抽着脸,急匆匆的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抓着一卷纸跑向了小山坡后面的树林。
“还真是放心我。”冷山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道,然后苦笑着揉了揉自己愈发沉重的脑袋,这是没什么人烟的荒废矿场,空旷而沉寂,然而就是在这沉寂中自己却居然大意到连这样一辆轰轰作响的卡车接近自己都没有发现,看来,真的是要看看医生了,冷山抬起头来,有些挣扎的看了一眼远处荒野上的那两个人,然而,就在这一瞥之间,冷山的瞳孔猛的一缩,那荒野上突然飘起来的白幡在那一瞬间染红了他的眼眸。
“吴思思死不足惜,掘地鞭尸!”冷山吐出一口血,咬牙切齿的默默念着那白幡上的大字,即便不用那望远镜,他也能看到白幡下两人脸上嘲讽的笑。
“好吧,那就一起死吧!”冷山愤怒的发出一声冲天的大吼,原本沉重无力的身躯在这一刹那也变的轻松而充满力量起来,他一个窜身,就上了那辆停在山坡下的卡车,一脚油门就冲向了荒野中的那两人。
“他来了。”贺旗微笑着挥动了手中的白幡,不动声色的将朱九九护在了身后。
“会不会,太过分了?”朱九九有些不忍的拉了拉贺旗的衣角,小声的说道:“人死为大,这样做,有些,有些不好。”
“是卑鄙吧?”贺旗轻笑道:“将死人拉出来激怒对手,是连最卑鄙的人都不齿的手段,不过,那又如何,我有权利承担的唯一义务,是在任何时候,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只要我觉得那是对的,就去做好了。”
“我们,我们还是跑吧。”朱九九愣了愣,猛的被那愈发接近的卡车轰鸣声惊的白了面孔,她拉了一把贺旗,焦急的说道:“这地方要是再结实点,我们就要给他撞死了!”
“那辆卡车,装满了砂石,五吨多,没理由不掉下去的。”贺旗摇摇头,淡淡的笑道:“用了这样卑鄙的手段,总要给他一个机会,如果真的成功了,就当天收了我吧。”
“不可理喻的疯子!”朱九九急的直跺脚,想去拉贺旗,却被贺旗一把抓住了手,这突如其来的从掌心传来的温暖让朱九九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等着她抬起头的时候,却愕然的发现,那载满了仇恨与不甘的卡车呼啸之声,已经消失在了荒野的风声中。
“已经,已经掉下去了吗?”朱九九呆愣了许久,难以置信的望着荒野远处地面上一个大洞喃喃的说道:“就这样,就这样死了吗?”
“他会喜欢的,那是地狱一样的归宿。”贺旗笑了笑,将朱九九拉上了摩托,开出了矿场,十几分钟后,出现在了矿场左近的一家小饭馆中。
“这一位,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张天正真人。”贺旗笑着和那个一脸猥琐的小眼睛老头握了握手,然后指着朱九九介绍道:“九九,自己人。”
“这姑娘好啊,老七你算是捡到了!”猥琐先生张天正嘿嘿一笑,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鬼鬼祟祟的眨了眨,然后直截了当的往朱九九的胸口上看了过去。一时间朱九九居然有了一种全身被他看遍的毛骨悚然感觉,吓得她赶忙躲在了贺旗身后,悄悄的打量起这个长着头发,唤作真人的和尚起来。
“别看我现在长的不咋地,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万人喜欢的奶油小生啊!”张天正笑嘻嘻的抿了抿自己的白胡子,指了指贺旗很认真的说道:“不信你问老七啊,他可是见过我年轻时候的照片的,我长的可比他帅多了,后来去了龙虎山,那帮牛鼻子逼着老子学鬼画符,一个不小心画错了就害了老子变成这副德行!”
“是很帅是很帅。”朱九九见这人风趣,也不由的笑了起来,吐吐小舌头,从贺旗身后钻了出来,坐在一边,大胆的看了这张天正两眼,这才发现,这个老头虽然看起来猥琐,可脸上皮肤的肌理却有些不对,笑容看起来也是如此的勉强,就像是带了人皮面具一般!
“哎呦,小姑娘眼力不错啊,居然看出来了。”朱九九脸色的变化没有逃过张天正的眼睛,他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声说道:“就是人皮面具,广东那边的最新产品,不凑近了根本看不出来,花了老子九千多啊!”
“当然要敲你一笔。”贺旗笑了笑,说道:“那边厂子里要么做些明星,要么做些帅哥,哪有做的你这么丑的面具,你定制一个,人家还要赶着给你做模板,那模板用一次之后也就废了,早就劝你,用点正常的,做的好的也不过千把块钱,你再化化妆,也没什么端倪,偏偏不听!”
“你懂什么?”张天正不屑的白了贺旗一眼,压着嗓子对朱九九说道:“姑娘,我告诉你,千万别买那些淘宝上千把块钱的东西,你看他们演示出来的样子跟真的一样,其实等到了货,你就后悔了,网上的照片都是修过的,那种便宜货就是一个大面具,带出去连小孩儿都骗不了,要买就买这样的高级货色,绝对认不出来!”
“你还不是往脸上抹了一把煤灰?”贺旗讥笑道:“给你洗干净了,一样连小孩子都骗不了。”
“那还不是你要老子装作拉煤的给那小子送卡车,不穿成个工人的样子哪里骗的过他?”张天正极其冤枉的指着自己身上黑兮兮的工作服叫道:“就这小饭店,还差点不让我进来,我不管,今天你得请我吃点好的,要大肉,要硬菜!”
“那你原来的样子是怎样的?”朱九九听的一愣一愣的,好不容易抽了个空插了进来,赶忙问道:“冷山没见过你吧,为什么还要专门带个面具出门啊?”
“我不是说了吗,帅哥啊!”张天正洋洋自得的摇着脑袋说道:“也就是现在年纪大了,不好和年轻人争小姑娘,九九啊,不是我吹牛,我要是拿下这面具,你就该跟我跑了!”
“你就吹吧。”朱九九笑的花枝乱颤,她可不相信这个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老头能把贺旗比下去,想到这里,朱九九又忍不住腹诽起贺旗这家伙的运气来了,这要个头有个头,要身板有身板,要长相有长相,该有的都有,有这样可以做鸭的长相,不做鸭子跑出来骗人真是浪费了!
“的确很帅,所以,他不能不带面具出门,如果被冷山看到他那个样子,打死都不会相信他是个拉煤的,而且,这九苍山左近,还真没有不认识他的,见这和尚跑出来吃肉喝酒,这名声也就坏了。”贺旗笑了笑,挥手叫来了服务员,说道:“姑娘,麻烦你,好酒好菜大鱼大肉的都上来吧,我这老兄弟,怕是有个把月没吃到肉了!”
第一章 香客
“他不是这么饿吧?”望着狼吞虎咽几乎要连碗都吃下去的张天正真人大和尚,朱九九惊的差点连眼珠都掉了下来,她拉了拉贺旗,小声的说道:“你不是说这家伙骗了不少钱吗?怎么像个好久没吃饭的饥民?”
“山上苦啊!”张天正耳朵尖,听见朱九九的话头也不抬的说了这么一句,抓起一块肉来先塞进了嘴里,这才含含糊糊的说道:“我都三个月没吃过肉了。”
“开什么玩笑,不是真的吧?”朱九九目瞪口呆的看了看贺旗,半晌才难以置信的眨了下眼睛,这张天正买得起九千多的人皮面具,还能搞来一辆大卡车,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打死她都不会相信,居然会有这等吃相,那一盆子红烧肉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就被张天正吃了个干干净净。
“卡车是我偷的。”张天正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星,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注意自己,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就这人皮面具,也是好几年前买的,不怕你笑话,你们要是不来,我过几天就得下山来化缘,丢尽了老脸啊!”
“山上已经这样窘迫了吗?”贺旗哭笑不得的看了看张天正,奇道:“我记得你那小庙也曾火了一阵,那时候赚到的钱哪来去了?”
“还不是上缴了。”张天正冷笑一声,脸色阴沉的说道:“别看我那小庙香火旺盛,多的时候一天就几十万进账,可市里面的宗教管理处也不是吃干饭的,隔三差五的就来打秋风,我在人家手底下干活,还不是说什么给什么,这二年弄来的钱,除去庙里的开销,几乎都送到那些头头手里了。”
“居然这么贪,那你还做这生意,岂不是白辛苦一场?”朱九九吃了一惊,随即皱眉问道:“这些头头多少得给你留点汤水什么的吧,要不然你一甩手不干了,他们岂不是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赚头,是有一点的,可这不是突然多了个竞争对手吗?”张天正咕嘟嘟的先灌了一壶茶到自己肚子里,这才叹着气说道:“虽然上面搜刮的厉害,可我一个月欺上瞒下也能藏点钱,多了没有,七八万还行,我一个老头子也折腾不动了,这点钱我就挺满意了。可山上那几个老和尚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个徒弟,一下子就把我压过去了,这人家打上门了,我不能坐以待毙啊,所以就掏出家底子和人家竞争,一来二去,就花了个干净,可这大雨偏逢屋漏,上面最近又缺钱了,就找我要,这么一来,我就彻底穷光蛋了,想甩手不干吧,可真真的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庙我整治起来花了小三百万啊,要是不干了,就是白扔了,我不甘心啊!”
“山上那些人的来历,打听清楚了吗?”贺旗皱了皱眉头,突然问道:“那些老和尚,念的是哪门子经这个,你知道吗?”
“这个,打听不到啊…”张天正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低头想了片刻,说道:“那几个老和尚念的倒是正二八经的金刚经,整日里阿弥陀佛的,只是那几个徒弟却不大一样,都是些陌生面孔,有一天我乔装打扮,去那九苍司烧香,却听到一句见我身者菩提心,这经文我却不知道了,但好像那几个新来的翻来覆去也只会这么几句,莫非,这些人你认识?”
“是见我身者菩提心,闻我名者修恶善,传我法者破名相,知我心者即成佛这几句吧?”朱九九心里一凛,抢着说了出来。
“对,对,就是这几句,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几句,问的翻了,就说阿弥陀佛,一看就是假和尚,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信,真是邪了门了,我这专门学过大藏经的却没人搭理。”张天正满脸怨气的说道:“偏偏宗教管理处那些头头眼里只有钱,根本不管这些假货,真是气死老子了!”
“那些人还在吧?”朱九九激动的拉了拉贺旗,小声说道:“说不定,就是光明皇帝那些人,这不就是不动明王那几句吗?”
“你们还真认识他们!”张天正一听,也激动了,叫道:“这几个货还真老拿不动明王说事,说自己是不动明王在天下行走的化身,娘的,原来你们还认识,不是我说你啊老七,你得好好说说他们几个,这出来行走,多少要讲究个尊老爱幼吧,我这老前辈给他们欺负成这样,你可得管管!”
“如果是这些人,我还真管不了…”贺旗苦笑一声,说道:“说起来,这些人如果知道咱们的关系,恐怕还要变本加厉。”
“怕他们作甚?”张天正脸一横,叫道:“有你这个行家坐镇,来一个灭一个,我就不信了,还有比你更会忽悠的!”
“怕是没这么简单。”贺旗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仅凭隔山打牛,隔空取物这样的把戏,也不会将你挤兑成这副样子,既然是不动明王在世间的行走,这点东西,我想他们还是不会看在眼里的,不妨说说吧,那些你没有告诉我们的事情。”
“这个,就是你嫂子那边,出了点事。”张天正突然变的扭捏起来了,支支吾吾的半天,才小声说道:“前阵子你不在的时候,九苍山这边我好几个客户都出了点事,连你嫂子都中了邪,我束手无策,结果就便宜了他们,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一下子穷成这样啊…”
“什么?你做和尚的还有客户,还有老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九九一脸迷茫的看了看张天正,然后看了看贺旗,见两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就像见了外星人那般稀奇,不由的大囧,红着脸摆摆手,叫道:“啊啊啊,好了,就当我白痴不行吗!”
“我是个承包户,不是真和尚,要说出家人,那也是龙虎山正一教的,我们正一教是火居道士,可以娶妻生子的,要不然历代的张天师是怎么弄出来的,还不是女人生的。”张天正嘿嘿一笑,说了句不怎么好笑的笑话,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九九啊,你别看我年纪大,可也就五十多岁,长的又帅,小姑娘们喜欢也没什么奇怪的啊,现在不是讲究恋爱自由嘛,我大她个三十岁也不稀奇啊,我比杨振宁还年轻三十岁呢,他那老不修能找个二十八的就不兴我张天正这种大帅哥找个二十二的啊?”
“未免太小了一点吧?”朱九九和贺旗对视一眼,脸色不约而同的奇怪了起来,半晌贺旗才咳咳两声,脸色无奈的说道:“我说老和尚,你毕竟是开庙做生意的,小心被人知道让你难堪!”
“放心,这个我做的隐秘…”张天正刚要自夸自擂吹上一阵自己的保密功夫,突然就闭了嘴巴,抓起一杯茶小口的喝了起来,倒是朱九九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要是做的隐秘,就不会让九苍寺里的几个和尚对她动手了,对了,你那客户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就是香客?”
“山西这个地方,有很多的有钱人。”贺旗笑了笑,替一脸尴尬的张天正说了出来:“寺庙里的收入,虽然和香客们积少成多不无关系,但总的来说,真正赚钱的还是那些有钱人,大约是两成的有钱人贡献了八成的香火钱,所以一座庙想要生存,和这些有钱人搞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工作,老张这庙是他承包下来的,按照圈子里的说法,这庙其实就像他开的公司,饭店或者酒吧一样,他就是这里的老板,而那些有钱人就是大客户,同行竞争,小香客固然重要,但是只要抢走了大客户,那么就差不多已经赢了。”
“那要是没了小香客,就那么几个大户岂不是很冷清,庙里不是香火越旺,名声才会越响吗?”
“要是大户们都去了九苍寺,那小香客们又会怎样想?”贺旗笑了笑,说道:“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这就像京城里那些私房菜馆,有钱人去吃了,那没钱的听说了,第一感觉就是这家店一定不错,不然怎么那些有钱人都会去呢,寺庙也是这样,只要拉到了这些有钱人,那些普通的信众都会跟着过来的。”
“就是这样啊!”张天正喝完了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也不知道那几个和尚使了什么妖法,害的你嫂子和我那几十个大客户晚上被鬼剃了脑袋,头发掉了个一干二净,跑来找我做法,我哪里会,还不是瞎忽悠一番,然后带着你嫂子去医院,这九苍山小地方又能查出什么来,再说大家出事前的晚上,都说见过不干净的东西,也没几个人去医院查,正好那几个和尚也不知道怎么的偶遇了一个客人,给了几瓶佛水就给治好了,你嫂子听说了之后也闹着去要了一瓶,说起这事,我冤啊!”
第二章 鬼剃头
“是铊中毒。”贺旗脸色一沉,正色对张天正说道:“那种东西一旦进了人的身体,可不是什么感冒发烧吃点药,过一阵子就会好的,肾脏肝脏还有肌肉都会遭到永久性的损伤,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老张,你要带嫂子去看看医生了。”
“不会吧,杀人不过头点地,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他们,他们至于吗?”张天正闻言脸色大变,紧张的声音都发了颤:“那,那会不会死?”
“要看中毒的程度,虽然铊中毒都会有脱发的现象,但如果没有什么更严重的状况发生,那就说明时日尚浅,为时未晚。”贺旗顿了顿,看向了张天正,问道:“老张,嫂子那里,可曾出现过浑身无力,难以行动,视线模糊,腹痛恶心的症状。”
“就是一晚上掉光了头发,别的恶心是有的,其他也没什么严重的,还是活蹦乱跳,其他的十几个人也是这样,对了,他们家里人也都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张天正想了想答了,旋即紧张的问道:“我说老七,这个不算严重吧?”
“还是要查查,应该不算严重,但治疗不及时,总会出现岔子。”贺旗皱了皱眉头,然后说道:“那几个和尚给嫂子的应该是叫做鲁士蓝的东西,成分是六环高铁酸铁钾,有助于铊派出体外,里面说不定还掺了些别的,对了,那些和尚给了药水之后,还有说过什么吗?”
“就是让大伙去一家水站买大桶的矿泉水,说出那个水的场子,原来有个大师傅开过光,长期喝不仅能降妖除魔,还能强身健体,然后就没了。”
“看来就是水的问题了。”贺旗点点头,然后问道:“那嫂子她们平时喝什么?”
“自来水啊,你嫂子和那些人都住别墅,小区里有自己的泉眼,弄出来的泉水专供小区里的住户,后来大家喝了那个水站里的矿泉水之和和尚的药水之后,就渐渐的好了起来,没过一个月就长出了头发,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张天正叹了口气,说道:“大家都开始往九苍司跑,我这里也渐渐的没什么人了,连你嫂子都不大理我了。”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一定是铊中毒的?”朱九九不解的向贺旗问道:“不是说内分泌失调啊,神经性过敏啊,还有什么细菌感染啊都可以让人突然掉头发吗?”
“这里是矿区啊。”贺旗笑了笑,解释道:“铊中毒最多发的地方就是矿山,矿山开采过程中极易混入当地的土壤和水源中,况且,这件事就发生在九苍寺那些和尚和老张剑拔弩张的时候,十有**就是人为投毒,要是想装神弄鬼说什么鬼剃头,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铊,不过我想嫂子之所以也中了毒,或许并不是那些和尚发现了老张和嫂子的关系,而是因为,恰好住在了附近吧。”
“这个,这个,兄弟你说的对啊。”张天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你嫂子家里挺有钱的,上香的时候我们两个认识的,他们家有个小别墅,这附近家里有点钱的她都认识,要不是她,我也没这么多的香火钱赚。”
“干脆报警好了,这可是**裸的投毒啊!”朱九九眼睛一转,张口说道:“投毒这种事情可小不了,这么十几口子,别说是大富人家,就算是普通人家,警察那里也不敢小看,少不得要狠狠的查上一查,不管有没有证据,这九苍寺的名声肯定是要坏掉的,到时候咱们什么都不做,就能稳操胜券,坐收渔利,岂不是很好吗?”
“就怕,这件事,和他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贺旗笑了笑,摇头说道:“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这里是矿区,那毒源有极大的可能就是来自矿场的开采。”
“怎么可能会没有关系呢,老张明明说那些人事发前都见到了鬼,肯定是他们装神弄鬼了。”朱九九晃着小脑袋很肯定的说道:“这件事啊,要我说,就是他们下的手!”
“不是他们的风格。”贺旗笑了笑,摇头说道:“光明皇帝也好,不动明王也好,追随他的那些人…”
“怎么不说了,追随他的那些人怎么了?”疑惑的望着贺旗脸上渐渐凝固的笑容,朱九九忍不住说道:“你不是要说那些人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吧?那冷山又是怎么回事,那个家伙可是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
“九九啊,的确不能报警!”张天正虽然有些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可还是赶紧插了进来,摆着手说道:“咱们这个圈子里,要是找了警察出面,那就是坏了规矩,大家都不干净,装神弄鬼的事情都干过不少,一进去说不定都给交待了出来,圈子里的事情,只能圈子里解决,不能坏了规矩啊!”
“那要怎么办?找上门去单挑吗?”朱九九哭笑不得的拉了一把贺旗,嚷道:“你别发呆了,快点说说照着圈子里的规矩,这事儿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张天正眉头一挑,恶狠狠的说道:“自然是比试一场,要是咱们输了,就算咱们倒霉,白挨了一顿灾祸,要是他们输了,就得交人赔钱,拿出个让咱们满意的说法,就这么简单!”
“还是先见见那主事的人吧。”贺旗哭笑一声,摇头说道:“这还是第一次,光明皇帝手下那些人知道我们来了还会老老实实的等着我们上门,我总觉得,那些人就是在这里等着我们的。”
有了这个见面的打算,三人也不再迟疑,付了帐就直奔九苍山而去,个把钟头之后,总算坐着缆车上了这在山西赫赫有名的菩提道场,九苍山山高不过七百余米,赶不上五岳独尊泰山的一半,但庙宇却是不少,从山脚一路向上,大大小小怕是有二十多个。
然而善男信女还有那些游客们,却因为索道的缘故,只爱去山顶附近的几家,个中缘由,还是要说道脚程上,这个年头,愿意爬几百米拜佛的人可真是不多了,大家都喜欢挑个便利又气派的地方,最好坐着索道一下子就到了,能满足这个条件的庙,也只有三家。
最大的一家正是九苍寺,金顶大殿气派无比,寺里高树擎天,青瓦黄墙,端的是百年积蕴,风景独好,只是张天正却不以为然,指了指那大院说道:“也就是这几个月他们弄到点钱,把外面弄的光鲜。里面破烂的紧,哪里比得上我那小庙。”
“龙泰寺?”朱九九一转眼就念出了索道站边上那小庙的招牌,只是当她目光飘到那龙泰寺的大门的时候,脸色就奇怪了起来,看了看张天正,又看了看贺旗,小声指着那大门说道:“老张,不会是这地方吧,不是说花了三百万整治吗?怎么,怎么连个门都买不起?”
“不是这一家!”张天正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带着两个人快走了几步,果然在那曲径通幽之处,一座金碧辉煌气派万分的小庙就出现在三人面前,朱九九目瞪口呆的愣了一会,半晌才惊叹道:“这地方真是绝了,好好的一个古刹给你盖成了暴发户俱乐部。”
“可不可说点好听的!”张天正愤怒的拍着贺旗的肩膀说道:“老七,你说老子这地方弄的怎么样?”
“的确,很暴发户啊!”贺旗无奈的苦笑道:“老哥,你有钱也不用把庙搞成欧洲园林吧,你看人家九苍寺,古木参天,错落中别有风味,你倒好,修的整整齐齐,一点灵气都没有了,还有那大门,涂那么多金粉干什么,还贴了两个福字,对了,还有那边一流的香火商店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把原来的院墙给拆了,改建成商店门脸出租了,这,这真的很暴发户啊!”
“不可理喻!”张天正气的浑身直发抖,叫道:“你们两个到处骗人自然不用担心饭碗,老子开这寺庙做生意,自然要讲点经营之道,经营之道你们懂吗,就是利益的最大化,没这些商店,老子难道要去化缘吗?”
“这名字?”朱九九正打算笑话笑话这个可爱的老头子的时候,眼睛突然猛的瞪的滚圆,就在她一瞥之间,一个大大的招牌映入了她的眼帘,上书三个大字,正是:“光明寺。”
“好名字吧?”张天正得意洋洋的说道:“原来这地方破破烂烂,连个名字都没有,自从我取了这名字之后,这小光明顶那是人山人海,兴旺的很啊!”
“你说什么?这里叫什么?”朱九九愕然的扭过头来,声音都尖锐了许多。
“小光明顶啊,怎么了?”张天正有些奇怪的看了朱九九一眼,问道:“难道不对吗,挺好的一个名字啊。”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那个我们一直在找的光明皇帝,没猜错的话,九苍寺里的那几个人,和他有点关系,很久之前,他是用过不动明王这个名号的。”贺旗淡淡的笑了笑,将话题掩了过去,指了指张天正身上的脏衣服笑道:“还是赶紧去把衣服和面具换下来吧,不然等一会进了九苍司,人家就要笑话你了。”
第三章 再遇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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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个名字罢了。”贺旗轻描淡写的笑道:“张天正和光明皇帝没什么关系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龙虎山待了二十多年,底细最是清楚不过,龙虎山左近的住户都知道龙虎山有这么一个坑蒙拐骗的牛鼻子,那时候他可算是臭名昭著啊。”
“二十多年坑蒙拐骗居然没被开革出山门,那更有古怪了。”朱九九皱了皱眉头,狐疑的说道:“龙虎山那种地方可不比一般的道观,张天师怎么可能放任门人坏了自己的名声,你不要忘了,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是被光明皇帝牵着鼻子走,我怀疑这个张天正的来历也不是那么干净。”
“那时候他做的事情还不算出格,再说张天师门下上万弟子,哪里会注意他这么一个小人物,他还算聪明,打点了几个管事的,大家对他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要不是他胆子太大,骗到了张天师朋友那里,也不会被发现。”贺旗淡淡笑了笑,平静的说道:“你想的太多了,这里的事情到底如何,还要先见了那几个等着我们的人再说。”
“希望如此吧。”朱九九有些担忧的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余光中突然看到光明寺中走出一个穿着金丝袈裟的矮个老僧,不由的一愣,瞪大了眼睛,指着那老僧对贺旗说道:“那,那家伙不会就是张天正吧?”
“就是他啊。”贺旗失笑道:“怎么样,他没吹牛吧?”
“还真是挺帅的啊!”朱九九眼睛闪亮亮的眨了眨,拍了拍贺旗的肩膀,叹道:“和人家一比,你这奶油小白脸就没什么意思了,怪不得能跑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简直是成熟男人的典范啊,而且,他看起来没有那么老嘛,不过四十多的样子。”
“芒鞋竹杖,天教还了,千古玉溪佳句..”说话功夫张天正已经安静的站在了两人面前,没由来的突然叹息一声,许多沧桑的味道凛然而生,这时候山外云中的晚霞突然被风惊动,翻滚的像燃烧的火焰,璀璨而又绚烂的光彩这样直直的照在张天正的身上,凭白让他矮小的身形变大高大起来,看的朱九九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小星星,大叹道:“想不到,做和尚也可以做的这样帅…”
“也就是老子个子矮了些,不然哪里会输给那些小白脸。”只是这美好的画面被张天正一句粗俗不堪的话瞬时间就打的支离破碎,一眯起眼睛,又变回了那个猥琐的老头,贺旗没好气的转过身去,看都不看他一眼,说道:“行了,别耍宝了,这么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自重,你要是觉得自己色相可以,做什么和尚,不如去开个鸭店,做个头牌,或者干脆跑到九苍寺里,问问那几个人,愿不愿意和你天荒地老,大家和亲一番,也不用争来争去了!”
“嫉妒,这是嫉妒!”张天正气呼呼的哼了一声,长袖一甩,说道:“走吧,咱们这就找他们算账去!”
一路无话,一行三人爬了个小山坡,拾阶而上,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那九苍寺的山门,见张天正走了进来,早有知客的小和尚赶着去报了消息,三人在门口稍等了片刻,就被引进了一间厢房之中,等着茶水上来,三人小酌了几口之后,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僧人就微笑着推门走了进来。
“这,这世道怎么了?”还不等张天正起来瞪眼,朱九九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今天这一趟,的确给了她太多的意外,先是猥琐的拉煤工人张天正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成熟英俊里带着那么一点点憔悴沧桑味道的文艺大叔,接着就是这比上贺旗也毫不逊色的年轻和尚,要是换上一身衣服,那简直就是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温润如玉,不过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如沐春风,唯一让朱九九有些不爽的是,这和尚居然不怎么看自己,难道自己很丑吗?朱九九瞪着眼睛跟着张天正站了起来,挑衅的望着那年轻和尚,很光棍儿的拍着桌子吼道:“喂,你的,叫什么的,来干什么的?”
“在下白木,算是这九苍寺的主事之人吧。”年轻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温声说道:“没猜错的话,这位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九九吧。”
“哼,算你识相,也知道我大名鼎鼎…”朱九九得意洋洋的笑了笑,脸色猛的一变,拧着眉头愕然的惊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下,可是不动明王在这世间行走的化身,这些事情,很难知道吗?”白木淡淡的笑了笑,请三人坐下,这才又说道:“没猜错的话,这一次三位前来,所谓的就是那鬼剃头一事吧?”
“哼,你们做的好事!”张天正愤怒的狠狠拍着桌子,怒视着白木喝道:“咱们两家相争,比的是本事高低,可不是那害人的玩意儿,下毒也未免太下三滥了吧!”
“天正师傅这句话可就冤枉在下了,那鬼剃头的确和铊中毒不无干系,然而,下毒的人却不是在下这些人。”白木摇摇头,笑道:“天正师傅可知道在下为什么会让他们去喝那水站里的矿泉水吗?”
“还不是你们勾结好了,要卖水赚钱!”张天正没好气的哼道:“要不是你们在水里下了毒,他们哪里会受这等苦头!”
“在下这里有一份东西,天正师傅或许会有些兴趣。”白木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从僧袍中摸出一份文件,放在了桌上,慢慢的说道:“这一次中毒的,不只是九苍别院里的那些大户,一山之隔的徐家楼也有不少人进了医院,那毒源,我已经请人查了个清楚,就在这里了。”
“是徐家矿出来的?”张天正翻开那文件,粗粗扫了一眼,见上面照片文字都是齐全,后面还有几个大学教授的签字,正如起初贺旗说的那样,是矿山开采的时候外泄到水源中的,心中已经信了一半,只是他和这九苍寺积怨已深,一时间仍旧不愿意接受,脸色变了几变,嚷道:“这也做不得准,说不定就是你们投毒,就是这文件,花点钱也能做出来,大家都是同行,这点伎俩谁不知道谁啊!”
“我相信。”朱九九突然说道。
“什么?”贺旗和张天正愕然的转过头来,四目相对,都觉得朱九九这反应实在不正常,刚进门的时候,她可是气势汹汹,像个要吃人的小老虎,怎么一转眼就帮着外人说话了?
“他,他不像说谎的人嘛…”朱九九脸一红,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我吗?”白木一愣,笑容变的苦涩起来,嘴唇动动,却终究是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哼,肯定就是你们做的,不然又怎么见了鬼,分明就是下完了毒之后,趁机装神弄鬼,好骗他们到庙里找你!”张天正不依不饶的说道:“这种事情骗骗外行还说得过去,大家做的事情都差不多,老子坑蒙拐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想玩花样,你还嫩了点!”
“那天正师傅可记得,那天九苍别院里大家见到的鬼,是什么样子?”不经意间,白木手中突然多了一只算筹,轻轻的把玩在手中,贺旗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算筹,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那天,那天不是说起了大雾,然后到处都是鬼叫,还有人看见了百鬼夜行。”张天正说的吃力至极,见贺旗和朱九九两个人满脸疑惑的望着自己,他不由的恼道:“那天我又不在,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不是那些人自己说的,越说越荒唐,不过反正就是不正常了,然后没两天大家的头发都掉了!”
“天正师傅还记得前几天徐家楼那边的地震吧?”白木笑了笑,说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九苍别院起雾的那一晚,刚好就是地震的时候,我问过几个人,他们说那鬼叫吱吱叽叽的,听起来,似乎像是老鼠的声音,地震的时候,总会有不少老鼠乱窜的,想来这就是鬼叫声的来源。”
“可的确有人见到鬼了,那小地震还能把鬼从地府里震出来?”张天正愣了愣,不甘心的说道。
“自然不是。”白木摇着头笑了笑,说道:“真正见到鬼的,只有一个人而已,那个人有个名字,叫大棍子,剩下的那些人,不过是听了大棍子的话以讹传讹,至于这大棍子是什么人,想必天正师傅自己也明白吧?”
“那个神经病?”张天正这下子是彻底无语了,半晌,才一脸恼怒的拍着桌子说道:“娘的,都是这些王八蛋,吓的魂不守舍,乱说一气!”
“虽然只是一场小地震,但徐家楼那边的矿场也乱作了一团,不少化学原料都洒了出来,渗进了地下,他们那边本地是做了些准备,可却没告诉一山之隔的九苍别院,九苍别院和其他地方又是不同,喝的就是那被污染了的地下水,不像大家都是自来水,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场祸事,我们,不过顺势而为而已。”
第四章 比试
“说的简单,什么顺势而为,还不是为了那孔方兄去的?”张天正气鼓鼓的抢白道:“既然大家都是求财,我也不和你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你这人的底细我也知道了,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前辈,咱们这圈子坑蒙拐骗,当然不会学着假仁假义,讲什么先来后到,我就问你,敢不敢照着圈子里的规矩比一比,划出个道道来?”
“不知道天正师傅要怎么比呢?”白木轻笑道:“似乎第一场早就比过了吧,天正师傅在灯芯里放了白磷,玩一手佛光普照,我们也不曾坏了规矩去拆穿天正师傅,不过是有样学样,使出本事来而已,只是,天正师傅这佛光普照被我们看的清清楚楚,而我们那些小伎俩,天正师傅却似乎束手无策啊?”
“哼,还不是偷偷做了手脚,什么隔山打牛,隔空取物,都是骗人的把戏罢了!”张天正气的身子直抖,白木这句话说出来,连朱九九脸色都变了,白木这人看上去的确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只是这句话无疑就已经是**裸的在打脸了,朱九九虽然花痴了一会,可还是分得清轻重内外的,当下就不高兴的说道:“姓白的,你跟着那老东西做了不少坏事,我们找上门来居然还敢坐在这里嚣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天打雷劈?”白木冷笑一声,沉声说道:“这天可曾长眼,这地可曾有心?如果真有报应,那这天下逍遥法外之徒岂不是早就死绝了?”
“还真是大义凛然!”朱九九针锋相对的嘲讽道:“姓白的,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两句话,一个叫做贼喊捉贼,一个叫天道好还吗?”
“九九说笑了,不过我们之间的那些误会,的确不是一日两日可以说尽的,有些事情,且看将来吧。”白木微微一笑,毫不介意的看了一眼朱九九,转而对贺旗笑道:“不知道贺先生可相信,这世上会有报应二字?我记得,暗墨那十要之中,是有无神一说的吧?”
“叫我贺先生?”贺旗脸色古怪的摇了摇头,说道:“这种称呼我真是当不起,咱们还是直接些好了,我叫你白木,你叫我贺旗,凭白被你叫的这么生疏,还真是有点奇怪,你说的对,我们暗墨十要里的确是讲究不信鬼神的,那些是是非非,只要对得起自己的本心,那便去做就好了。”
“你们很熟吗?”朱九九愕然的看了一眼贺旗,奇道:“怎么你说话这口气就像是好几年没见的老朋友?”
“我很老吗?要被叫做先生?”贺旗没好气的瞪了朱九九一眼,说道:“他叫你九九,你们也很熟吗?”
“哎呦,这怎么这么酸啊?”朱九九愣了愣,随即笑的花枝乱颤,心里美滋滋的暗喜了起来,却全然没有发现贺旗眼睛里飘过的复杂神**。
“既然天下无神,那我们又何必去在乎什么天道好还?”白木淡淡的笑了笑,不去管这两人间的事情,只是自顾自的傲然说道:“我们追随的那个人,尽管做了许多看似十恶不赦的坏事,但你们不能否认的是,这些坏事,走到最后,都变成了好事,没有我们,这天下的弱者唯一能做的只是跪在地下苦苦煎熬,打落了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去咽罢了,而我们,让他们站了起来,是我们,给他们力量和勇气,去改变和守护自己的世界,天道做不到的事情,我们却做到了,天道放任的那些罪恶,我们却纠正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去惧怕什么天道和报应?”
“不是每个人都能站起来的。”贺旗摇摇头,很认真的对白木说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改变什么的,更多的人只是被你们扶植起来的那些黑暗吓的连跪着的勇气都没有了,他们被你们压的喘不过气来,趴在地上,一辈子也不能抬起头来,站起来的那些人,守护了自己的世界,可那些站不起来的,又有谁去守护他们,你们一直都是错的,即便的确做过一些事情,可错的就是错的,用错的方法即便做成了对的事情,付出的代价,也是对的方法所不会付出的,人总是应该有一点敬畏之心的,我们暗墨虽然不信那些鬼神,可始终追随的,却是自己的良知,而光明皇帝也好,不动明王也好,早已经抛弃了所谓的良知,收手吧,趁着为时未晚。”
“不妨先比试一场。”白木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盯着贺旗的眼睛,安静的说道:“很久之前,先生那里曾经说过,我不如你,这件事,我不否认,但我却始终相信,真正能守护天下弱者的,只有弱者自己而已,况且,那个曾经要守护天下的人早已经不再愿意去守护了,所以,不妨比试一场,我很想看看,你所谓的良知,又是,怎样的?”
“比就比,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你要比什么?”朱九九听的头大如斗,光明皇帝那件事两个人早就讨论过许多次,朱九九心里其实对两个人的说法都有些不以为然,她可不相信贺旗说的那套,就靠他自己就能去将这世界上的豪强虎狼扫个干净,但光明皇帝那套,更是她无法接受的,别看说的好听,要什么弱者去守护弱者,可还不是打着这样的幌子,扶植些恶霸然后逼的那些穷苦人活不下去,再像陈胜吴广那样造反,但真正敢造反的,又有几个?
“就先破了我这隔山打牛,隔空取物两个小把戏吧?”白木笑了笑,淡淡的说道:“天正师傅那一手佛光普照在下已经说出了个中的隐秘,这一场在下就厚着脸皮占这个便宜,三位觉得如何?”
“一对二,算什么本事?”朱九九眉头一横,断然否认道:“我们还得加一个,二对二才公平,敢吗?”
“当然可以。”白木笑道:“如果需要时间准备,再等两天也是无妨,在下,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不用了,去去就回。”朱九九大手一挥,站起身来跑到张天正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得意洋洋的对着张天正摆了摆手送他先出了大门,这才坐回椅子上,抿着嘴巴说道:“这一场,本姑娘和你玩!”
“不是吧?你要干什么?”贺旗半天才反应过来,朱九九的本事贺旗自然是一清二楚,寻常小贩都能骗的她一蹦三尺高,就更不用说这个白木了,没有点本事又哪里会这样自信满满的坐在这里,于是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千万别拿你那个水中立筷出来,这种东西骗骗寻常小百姓也就算了,骗不到他的。”
“别看不起人了!”朱九九不高兴的瞪了贺旗一眼,然后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学的是祝由神科,端的厉害,只是以前没有这种拿出来捉弄人的机会罢了,你就等着瞧好吧。”
“哦?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祝由十三科吗?”白木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朱九九,笑道:“元明之际,朝廷设太医院十三科,祝由排行十三,算是唐朝传下来的咒禁科的化身,这里面的奥秘流传不广,倒是湖南辰州的巫师极为精通,也叫辰州法,九九你难道在湖南待过吗?”
“当然没有,这种秘术,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学来的,量你也没见过,今天本姑娘就给你开开眼,让你看看失传已久的祝由神科。”说话间的功夫,张天正也拎着一包东西跑了进来,朱九九笑了笑,对着白木说道:“好了,本姑娘要准备一二,你先出去,不准偷看,对了,找个小和尚来给本姑娘做法。”
“不是真的吧?”等着白木出去之后,贺旗打开那包东西看了看,闻了闻里面的两小包粉末,苦笑道:“我怎么觉得,会被看穿呢?”
“你闻出来是什么东西了?”朱九九一愣,满脸愕然的说道:“怎么可能,你又不是狗,怎么会闻出来?”
“我当然不是狗!”贺旗哭笑不得的指了指一包黄色粉末说道:“这东西是姜黄,你拿了姜黄出来,剩下的那个也不用猜了,十有**就是碱末,是准备和清水混合之后,先将姜黄水涂抹在纸上,然后拿碱水附着在随便一根什么东西上,比如道士的桃木剑上,然后一剑斩下去,姜黄和碱水相遇,就会变红,像是血的颜色,然后你就说你在降妖除魔捉鬼吗?这个办法,还不如水中立筷。”
“哼哼,不知道了吧,傻了吧?”朱九九满脸得意的笑了起来,戏谑的看了一眼贺旗,这才说道:“今天姐姐教你个乖,这骗术之道,关键啊还是在于一个鲜,不管什么花样,说到本质,还不是那些简单的东西,这就像卖土豆的,土豆大家谁没吃过,可一做成了薯片,大家就觉得新鲜了,我这本事也是如此,别看你一眼就瞧出了道理,可我要是换个法子玩,不去学那些白菜同行做什么木剑斩鬼,他能看出来吗?”
第五章 姜黄把戏
朱九九说的如此自信,又是极为坚持要自己出面去露一手,贺旗和张天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拿她没有办法,也只好听之任之了,等着朱九九准备好之后,早有等在门外的小和尚将三人一起引到了九苍寺的一个后院之中,走到这里,朱九九方才明白为什么张天正会说这九苍寺空只是外面光鲜,这后院没什么游人的地方,当真是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乍一看,还以为来到了什么废墟古迹。
“之前这里就没有什么香火吗?”朱九九忍不住问道:“你们这阵子不是弄了不少钱吗,为什么不修整一番?”
“杯水车薪,这几个月虽然有些收入,但都投到前殿去装点门面了,哪里能修得了这么大一座寺庙?”白木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要说之前,虽然有些香火,可也只能勉强让庙里的僧人吃一口饭,穿一件衣而已,九苍山这里虽然有不少庙,但从来就没有什么人把这里的菩萨当回事,就连这索道,还是许多年前留下来的东西,能有今日这番景象,说起来,还真的要谢谢天正师傅。”
“那是,没老子辛辛苦苦花了这么些钱,就算你这小子本事了得,也只能守着空山自己烧香!”张天正颇为得意的自夸了一句,随即有些愤怒的说道:“娘的,老子当时就该把九苍寺也弄下来,要不然你这小子也不会有机会跑来摘桃子,害的老子辛苦一场,全给别人做了嫁衣!”
“在下也不只是会骗骗人。”白木轻笑着摇头说道:“天正师傅那些经营之道,在下也是懂得一些的,况且,这几个月来,我九苍寺在山下花的钱,并不比天正师傅少吧?”
“那也是从我这挖的墙角,不然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张天正喃喃的抱怨了这么一句,然后就低着头不说话了,似乎是承认了白木所说的那些话,朱九九看看白木,然后看看张天正,不由的奇道:“这寺庙还有经营之道吗,你们两个难道不是摆开阵法,显出神迹才把人骗来的吗?”
“怎么可能?”张天正气呼呼的说道:“现在谁都不傻,光骗人家就得说你是跳大神的了,这个要讲点门路,开始的时候,这山上一天连百十个人都没有,老子光请公关公司就花了一百多万,这才把名声传出去的,你是没看见,那阵子山底下到处都是老子的广告牌,传单满天飞,老子去街头跟着路演,传法传的嗓子都肿了,创业那是真他娘的难啊!”
“天正师傅只是散了些传单,在下可是花了大力气,光是用来接送香客的大巴就买了好几辆,九苍山毕竟偏远了一些,没这些大巴,天正师傅的庙里,也不会有这么些人吧?”白木笑道:“九苍寺能有今天的名声,如果不是在下带着僧众到处扶贫救济,大家又如何会被在下的佛法感动,心甘情愿的来烧那么一炷香呢?”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那些穷棒子拿了你的东西,能不说你好吗,什么感动,不过是拿钱收买的罢了!”张天正冷哼了一声,忍不住又嘲讽道:“说的跟圣人一般,你那扶贫救济还不是装腔作势,跑到穷苦人家里送一袋米,送两瓶油,花得了许多钱吗?”
“那总比你吃喝了好。”朱九九白了张天正一眼,指着他身上的金丝大袈裟说道:“你看看人家身上那僧袍,洗的都发白了,再看看自己,你手上那表少说也要二十万吧,既然做了和尚,那就做个好和尚,做点善事不好吗?”
“你这姑娘真是的,怎么向着外人说话?”张天正一愣,脸色古怪的看了贺旗一眼,低声说道:“兄弟,看好自己的女人啊,我看九九好像对这姓白的感觉不错啊。”
“且看将来吧。”贺旗淡淡一笑,脸色平静的说道:“还是先将这赛事比完再说吧。”
“比就比。”朱九九有些心虚的偷偷看了贺旗一眼,见他没什么责怪自己的意思,这才放心下来,指着白木身边的那个小和尚说道:“喂,小和尚,本仙姑看你病入膏肓,行将就木,今日本仙姑发发善心,救你一命,快点脱了上衣,让本仙姑给你施法!”
“我快死了?”小和尚一愣,半晌之后满脸愕然的说道:“施主,这光天化日的,你不要乱讲好不好,我吃的香睡的好,怎么会死?”
“说你要死你就得死!”朱九九眉头一挑,不客气的将那小和尚抓过来,一把扯了他的僧袍,不顾他反抗,又将他里面的背心扯了去,露出一个大背,然后喝道:“赶紧给我站好了,要不然我让你们当家的打死你。”
“清遂,照做吧。”白木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不当什么的,就当自己病在膏肓,让这位女施主帮你施法吧。”
“别拿针扎我啊!”唤作清遂的小和尚战战兢兢的扭过头来,很不放心的看着朱九九,小声说道:“大姐,你能不能先给我说说你要干什么,然后咱们商量商量?”
“不行!”朱九九一瞪眼,然后念念有词的学着神婆念叨了起来“天灵灵,地灵灵,王母来显灵…”
“骗不过去的吧?”见朱九九极其认真的模仿着神婆,张天正的头都大了,他本来以为朱九九跟着贺旗,本事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然而一见她这架势,分明就是个想学又没学会的样子,比那些专业的神婆差远了,更不用提本事如何了,要知道那些专业的神婆虽然有些伎俩,可对上他这个装神弄鬼几十年的老家伙来说,那也是白给,他自己都拿白木没办法,就更不用提朱九九这个业余人士了,所以他愁眉苦脸的拉了拉贺旗说道:“兄弟,你赶紧想想办法吧,输了可就断了老哥的财路了。”
“取仙水来!”
就在贺旗哭笑不得正要安抚下张天正的时候,朱九九终于念完了那乱七八糟的咒语,大喝一声,将手伸了出来,贺旗耸耸肩,将造就准备好的碱水递了过去,朱九九拿过碱水,先是在原地跳了个舞步,身形一扭,一条长腿就搭到了脑门上,正是大名鼎鼎的一字马,这一招使出来之后,张天正眼睛一亮,正要拍着手叫好的时候,却愕然的看到朱九九大喝一声,将那碱水喝下去半碗,猛的一张嘴,全部都吐到了那小和尚清遂的背上,吓得那小和尚哇哇乱叫,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抓住他,抓住他!”朱九九这下子也不装神弄鬼了,气的一蹦三尺高,指着清遂大叫道:“小和尚你要是跑了,信不信我打死你!”
“我,我回来还不行吗?”清遂也没跑多远,只是被朱九九一口冷水喷在背上,惊得慌了神,他年纪不大,不过十一二岁,最初朱九九说他得了重病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慌乱,后来虽然不曾看到朱九九做法,但朱九九念的那些又长又臭的咒文着实吓坏了他,差点就当了真,干脆拔腿就跑,可听到朱九九发话,犹豫半天,还是乖乖的走了回来,对于朱九九打死他的话,他虽然不大相信,可一想到朱九九刚才扯自己衣服那股子野蛮,觉得这女人虽然打不死自己,但似乎自己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只好老老实实的转过身去,站在了那里。
“呔,看本仙姑济世救人,给你气功发痧!”朱九九等着小和尚站好了,又在原地乱扭着转了几个圈,然后猛的大喝一声,离着小和尚半米开外的地方,虚空一抓,然后双掌合抱,猛然长臂推出,还不忘大叫了一句:“排山倒海!”
“我怎么了?”小和尚清遂颤颤的扭过头来,见朱九九拍着手站在那里,赶忙小心的问了一句:“大姐,这,这算完了吗?”
“当然完了。”朱九九得意洋洋的对着白木挥了挥手,指着小和尚背上的点点红斑说道:“如何,这病毒已经被本姑娘的气功发痧给排出来了,你倒是说说门道,看看懂不懂?”
“原来,这就是祝由神科…”白木脸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朱九九,又看了一眼贺旗和张天正,见两人也是一脸的无奈,这才叹着气说道:“好吧,这个,我懂的。”
“你怎么可能懂,这个是新花样!”朱九九先是一愣,随即就愤怒的指着白木的鼻尖叫了起来:“你方才肯定去偷听了我们说话,这个,这个是我花了大力气学来的!”
“你指甲里的姜黄,没有弹干净。”白木无奈的指了指朱九九指在自己鼻子前的一根手指,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想出个委婉的说法,小声解释道:“下一次少放一点,要么,把指甲涂上颜色,别人就看不到指甲里残留的姜黄了,其实,如果不是这样,你这招,还是,还是很新鲜的。”
第六章 隔空取物
白木这句话,几乎就是个识破的意思了,朱九九脸一红,低着头一声不发的躲在了贺旗身后,贺旗笑了笑,本想轻声安慰她几句,却被朱九九从背后狠狠的掐了一把,他无可奈何的看了张天正一眼,只好对白木说道:“佛光普照你看穿了,这祝由神科也没瞒过你,我们这里,算是输了,你有什么本事,不妨也使出来看看,咱们还是,早点决出个胜负,好继续下一局吧。”
“你这人倒是自信。”白木愣了愣,笑道:“还不曾见识到我的本事,就已经知道自己会赢了吗?真不知道你的自信是哪里来的…”
“我只是一直相信,我是对的,然后,我果然一直对了下去。”贺旗微微一笑,饱含深意的说道:“所以,这场游戏,还没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赢了,因为我总是对的,而且,永远不会走错。”
“太自信了。”白木摇摇头,深深的看了贺旗一眼,笑道:“有时候,太自信的人会变的太自负,然后太自负的人往往会输的很快。”
“开始吧,你的隔山打牛,隔空取物。”贺旗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种把戏骗不了你的,所以简单些,我这里有个小招数,你如果看得破,那就算我输了。”白木对那小和尚清遂吩咐两句,这才带着三人往后面走了过去。
“那你至少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嘛。”朱九九一听白木说的轻松,暗自琢磨兴许这是个挽回面子的机会,眼睛一转,边走边说道:“我们也不欺负你,看穿了也不算赢,就当你有三次机会好了。”
“也好,就让三位看个热闹吧。”白木想了想,点点头,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吩咐下面的人准备了一阵,这才又带着三人走了几步,到了前殿附近的一处院子,先请那些乱逛的香客离开之后,这才随手拿起一块木板,插到了草坪上,挽起袖子,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学着朱九九的样子大喝一声,双掌拍出,只见那木板果然应声而倒,只是那倾倒的方向却有些奇怪,寻常木板挨了一击之后,往往是向后倒去,而白木插在地上的这块木板,却是向前倒了过来。
“你这木板倒的这样奇怪,一看就是做了手脚,不怕大家说你骗人吗?”朱九九早就盯着白木小心看了许久,可从他进门到抬手出掌,愣是没看出什么花样来,只好先从这上面做文章,打算先套套他的话,谁料白木只是笑了笑,然后上前几步,又将那木板竖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白木的准备时间却突然长了许多,只见他先是活动了一番手脚,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许久之后,猛的一声巨喝,震的朱九九耳朵都疼了起来,等着朱九九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木板果然向后倒在了草坪上。
“如何?”白木甩了甩袖子,笑道:“已经如你所愿了。”
“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啊,吵死人了!”朱九九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白木,随即皱着眉头负着手左右乱逛了起来,贺旗和张天正对视一眼,正要一起行动的时候,就猛的听到朱九九尖叫了起来:“哈哈哈哈,被我找到了!”
“被你找到什么了?”张天正愣了愣,脸色顿时变的精彩起来,他即盼着朱九九看穿白木的把戏,但又不喜欢这么快就被破解,要知道,这所谓的隔山打牛他自己也是偷偷的看了两次,可是从来没找到办法。
“这个,这个!”朱九九笑眯眯的蹲下身去捡起一个小东西,邀功一般的跳到贺旗和张天正身前,把手掌里的小东西送到他们的眼前,笑道:“我说他怎么叫这么大声,原来是怕我们听到那打BB弹的玩具气枪的声音,这个小把戏,还真上不得了台面,不就是他装模作样的时候,找个人在一边放冷枪,简单死了。”
“这个,这个以前他也没放枪啊。”张天正搓着手干干的说道:“我那几次来偷看,就像第一次那般倒了,这个是新把戏啊。”
“天正师傅说的没错,平日里这里游人来来往往,打出BB弹之后,如果弹到他们身上,就要穿帮了,只是临时起意,卖弄一手罢了。”白木笑了笑,望向了贺旗,笑道:“不知道这一次的小花样,又是如何?”
“草丛里那位兄弟,出来吧。”贺旗淡淡一笑,拍手说道:“不知道到了冬日里,这草木枯竭的时候,你又要怎么玩这出把戏。”
“草丛里有人?”朱九九和张天正都是一愣,转眼看去,果然看到一个满脸傻笑的小和尚从那草坪后面的长草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根钓鱼线,如果不是今天这太阳照的厉害,他们几乎都没有发现那小和尚手里的东西。
“第一次的时候,哪有后面那样爽利,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将那板子插下去了,要不是你迟疑了一阵,我也看不出这里的门道,不过只要有心,上那草坪找一找,或许就看到你做下的机关了。”贺旗笑着走到那草坪上,顺着那小和尚手中的鱼线,从杂草下面翻出一个小绳套来,给张天正看了看,然后才说道:“将木板插进绳套里,你们两个配合一番,只要在里面用力打动鱼线,就能将木板拽倒,因为套在下面,所以是会向前倒的,这一招算是看完了,下面那隔空取物不妨也拿出来吧。”
“还要换个地方,那个小把戏,当真不值一提。”白木摇摇头,叹道:“也罢,看看算了,反正都说了,难不倒你的。”
白木所谓的隔空取物,还真是个小把戏,至少在朱九九看来就是这样的,如若不然,那白木也不用将大家专门带到屋里,要在那张小桌子施法,所以朱九九嬉笑道:“我说姓白的,你到底是个和尚还是个变戏法的,怎么还要用道具,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你这机关就在桌子里嘛。”
“关键是得找出用的什么法门。”张天正在一边烧红了脸皮,讪讪的解释道:“我那次来也觉得他把手脚动在了这桌子上,可那时候都被挡在外面,也不能进来查看,这种东西,不看看我也不好乱说啊。”
“那在下就献丑了。”白木笑了笑,拿起地上一个水盆放在那小桌子的尽头,然后卷起袖子,也不做什么花俏动作,一跺脚,那水盆应声而动,直奔桌子另一头的白木而去,片刻间就走到了尽头,白木伸手一抓,正正的接住了那盆子,然后才耸耸肩说道:“这,就是所谓的隔空取物了,其实,也没有听上去那么神奇,只是用来骗骗这里的愚民罢了。”
“让我看看你的盆子。”朱九九点点头,一把抢过那水盆来,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会儿,又敲了敲盆底,听着那当当作响的声音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半晌也没想出什么道道来,甚至还钻到了桌子底下,想去找那机关,却也没什么发现,只好垂头丧气的钻出来,摊着手说道:“底下没东西。”
“底下没东西,不代表里面没有东西。”贺旗笑了笑,指着地上的青砖说道:“我看这僧房里的青砖都铺的极为平整,用料也很讲究,怎么这里几块却是松松垮垮,想必那些机关就在这里吧。”
“知道瞒不了你的。”白木笑了笑,站到了一边,朱九九低头一看,果然瞧见从白木脚下到那小桌子之间的青砖似乎有被动过的迹象,她俯下身去扒开一块,就看到了下面的一条电线,等着那些青砖都被朱九九翻开,这里面的奥秘也就渐渐现了形,原来白木脚下有个小按钮,顺着电线连到了一根桌腿之下,白木刚才跺脚的时候,就开启了按钮,至于那小桌子里面藏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她虽然也想瞧个究竟,但那小桌子却是做的极为结实,连条缝隙都没有。
“手下留情!”白木见朱九九一双眼睛在屋里乱瞟,盯着墙角一把斧子似乎想要动手去劈开桌子,赶忙上前一步,苦笑道:“这桌子是我花了不少钱买来的,劈开了再买可就亏了。”
“算了,反正都知道了。”贺旗拉住了蠢蠢欲动的朱九九,笑道:“没猜错的话,这是个电磁铁装置,踩下电源,接通了之后,就会吸附着那水盆,在桌子里面安置的马达和滑轮一起作用下运动,只要做足了架势,看起来,也就是所谓的隔空取物了,可是这样吗?”
“是啊,不过是个魔术道具,很多地方都买得到的。”白木点点头,笑道:“所以说这东西骗不了行家的,早就有人觉得我这桌子有问题了,要不是我这桌子做的精巧结实,不知道已经穿帮了多少次了,所以,这才想了后面那个把戏,虽然不是隔空取物,但变的没了踪影,还是有些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