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开解
张彻走回去时,王勤飞正蹲在网吧门前抽烟,看到他去而复返,也不意外,掐掉烟头站起身,拍了拍手低头道:“张少……”
这个称呼是以前他还小时,大家看到张安廷的孙子,张家的小少爷时,调侃的一种称呼,除了开玩笑外,一般也就叫他小彻。但现在王勤飞可不敢叫他小彻,想了想,只能用这个称呼。
王勤飞其实也心里犯嘀咕,这文曲星莫不是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他是从这一家分店开修时就过来照看着的,小张彻那时候的一言一行,指挥工人们怎么做,画图设计具体方案的样子,他一一看在眼里,心里早没把他当一般小孩儿看待,今天下午自己进去时这小子看自己的眼神儿,甚至都让个子高大的他心里有些发怵。
“王叔,您认识我爸,得有八年了吧。”张彻摆摆手,打断了他。
“八年是跟着兴国干,我认识他,有十一年了。”王勤飞跟张兴国其实早就认识,只是对方有个好爹,混得比自己好,做事儿也地道,他除了偶尔心里犯点儿小嫉妒,别的倒没什么心思。
“待会儿还得回去吃饭,不然我妈又得骂我,所以我也就不啰嗦了。”张彻面色平静,看着夕阳日暮,晚霞渐红,“论辈分,我得叫您王叔,但论合作关系,您还得叫我爸一声老板。这里刚开业时,我爸说了给你百分之五的干股,这些年分红,哪一年都没少您的吧?除此之外,您在这儿每个月还领一千块五工资,虽然不如干煤矿那会儿高,但总轻松得多,没错吧?”
王勤飞没吭声,张彻说得的确没错,国企下岗时,他不幸是其中一员,后来网吧开了,张兴国叫他过来帮忙,他入了五万块干股,但门面费、装修费、设备费,区区五万块能干什么?说白了就是老张愿意带着他玩儿,大家一起赚钱,才有了今天,而且一个月一千五,只是每天检查一下清洁打扫干净没有,管一下没事儿别有小流氓过来撒野,其余时间随便上网,空闲得很,这样的生活,的确没有什么不满足的。这两年他入股的那点儿钱,早就赚了不止两倍回来。
网吧的生意,上机费一块,一小时两块五,点卡销售有手续费和利润,烟酒、饮料、副食都是赚钱,需要扣除的,不过是光纤、水电、税务和人工工资,在这个座位爆满的时代,网吧无愧于暴利行业之一。
“我们这一家把位置定在这里,打的就是学生的生意,如果有人欺凌成风,跟一般黑网吧有什么区别?就因为环境好一点儿,清洁好一点儿,人家就愿意每小时多花一块钱来这儿上网?王叔,既然您有股份,那么我们现在是休戚与共的关系,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虽然我们家承担的风险要大一些,但您怎么说也有百分之五的股份在里面,现在那可不是五万块了,你随便把它转手出去,十万十五万都有人出的,如果生意搞砸了,对大家都不好。”
他面色平静,一手摊开,语气很平和,但句句到肉:“换个方向来想,王叔您在这儿把网吧管好了,有了经验了,试水成功了,凭着这几年赚下来的继续,就算脱出去自己开一间网吧,也绰绰有余吧?那时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闻听此言,王勤飞才有些动容,犹豫地问道:“你们……你们肯放我走?”
张彻笑了笑:“瞧您这话说得,我们又不是压榨奴隶的黑心煤老板,还能限制人身自由?只要王叔您出去后不跟我们家对门儿开网吧,那有什么不欢迎的,大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不盼着你好,难道还盼着你遭殃?”
这胸襟气魄,完全跟自己是云泥之别。王勤飞感动之余有些尴尬,他暗地里是有过不少张老爷子垮台,老张家落魄的想法的,当然,只是无聊之时人心底阴暗的那点儿东西作祟,并不代表他真心期盼看到那些情景。
“张少,你放心,今天这事儿,是我王勤飞错了,今后我一定努力,争取将网吧的上座人数和通宵人数,再翻一番!”高大男人抬头,拍了拍自己胸膛保证道。
“不用叫我什么张少,听起来跟掌勺似的,我可不去当大厨,那弄得身上整天都是油烟味儿。您要愿意,还可以叫我小彻,也希望咱们两家的情谊,能保持得长久,您儿子还指望我给他当伴郎呢。”
王勤飞笑了笑,下定了决心回去要让儿子多往张家跑,得跟这位爷,好好学学东西,最好能把他也熏陶熏陶,有小张彻一半懂事儿,他就算给张家打一辈子工,也无所谓了。
“那王叔你忙,我就先回家去了。”
张彻见火候差不多了,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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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吃完饭,他惯例地一边听着新闻联播,一边用小刀随手雕着一个小人儿,这是他近来的又一个新爱好,在书法陷入瓶颈后,他本打算继续铭刻一些章印出来,另辟蹊径寻求突破,成效不大,对手劲和巧劲的锻炼却是意外之喜。在发现这个成果后,张彻就干脆雕起了各种各样的玩意来,有小人儿,有动物,有国际象棋的棋子,时日愈久,功力也渐渐深厚,现在已经颇见成效了。
新闻联播结束后,是惯例的书法和绘画时间,尽管感觉到了瓶颈,一次次努力都是没有进步的急切焦躁和煎熬,但他耐着性子,强自压下这些情绪,还是每天半小时书法,半小时绘画地练习着。
做完之后已经是八点四十了,他看了看李思婷的房间,光亮着没动静,小丫头果然对他早上的行为生着闷气,张彻笑了笑,又拿起二胡来,笛子的《命起涟漪》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回梦游仙》。
技艺的巅峰是没有极限的,上辈子的民谣小圈子里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万青的小号,老谢的古筝,痛仰的口风琴,二手的唢呐”,这句话分别概括了万能青年旅店、谢天笑、痛仰乐队和二手玫瑰四个音乐代表在其擅长乐器上的巅峰成就,在听到那样的作品后,张彻才对唢呐、小号这样的超级冷僻乐器刷新了认知,也更加激发了练习的动力。
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在这样的重复时光里,静静等待着自己的长大。
第十七章 机智的林安琪
关于装修,其实欧式的最容易出效果,最显豪华气派,用心一点花费也不算很多。
林安琪的家里就是欧式装修,有点巴洛克和洛可可杂糅的意思,深木色圆顶拱门,仿若可以通往19世纪的华丽殿堂,带有浓浓的优雅和怀旧的气息。兽腿鞋柜正对着门,嵌着整理仪容的等身镜,茶几、电视柜都是花束及螺钿雕刻,显得古典雍容。窗幔地毯,灯具壁画,丝质尽显华贵,雕纹务求繁琐,配色以白、浅为主,家具则几乎都是深色的,看上去隆重又不失大气。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赵心瑜是很想弄个壁炉来着。
此时一家人正围在桌前吃中饭,赵心瑜惯例地问问女儿每天在学校里的见闻,学习跟不跟得上,老师怎么样啦,同学又好不好相处之类。林安琪一边应付着母亲的问题,一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待到气氛沉闷了会儿,才抛出一句话:“今天同学生日,晚上我不回家。”
赵心瑜一愣,还没开口,林父已经问道:“男同学女同学?”
“女哒。”
脆生生地回答了,林父才闭嘴刨饭,赵心瑜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才问向女儿:“之前不是听你说,班上没什么喜欢欧美文学的女孩子么,你都不怎么跟她们玩的。”
林安琪闷头道:“外班的!”
说完就急匆匆把饭吃光,然后回卧室睡午觉去了。
赵心瑜有些疑惑,这孩子怎么一副语焉不详,怕被人追问的样子,该不是要偷偷出去做什么吧?好多孩子都是初中学坏的,虽然女儿一向很乖,但也得注意着些。
下午两点,还没到起来上学的时间,林安琪就爬起来漱漱口,鞋子一穿就要出门儿了。
“等等。”
林父坐在沙发上,喊住了已经打开门把手的女儿。
“你好朋友过生日,礼物都不带?”
“呃……我等会儿才去买啦!先走了!”
“回来!”
见女儿支支吾吾,林父更是大为光火,这才上初中几天,以前那个乖乖巧巧整天跟着爸爸后面跑的小天使都学会撒谎了?!
“这个月我还没给你零花钱,你哪儿来的钱买礼物?老实跟爸爸说,是不是跟男孩子出去玩?”
林父已经沉下脸来,林安琪见势不妙,规规矩矩作出一副老实交代的样子:“是张彻过生日啦……他邀请了我,大家是同学还是同桌,我不能不去呀……”
“张彻?你不是说他整天瞎调皮捣蛋么,怎么老师把你们调同桌,就算是先进带后进,影响了我女儿的学习她怎么说!不行,我得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赵心瑜正在用黄瓜做面膜,从卧室探出头来,作势就要给刘丹丹打电话。
“哎呀!别打!他成绩很好的,考进来是全校第一来着……”林安琪越说声音越小,小脑袋埋到了蕾丝粉裙的衣边儿里。
“嗯?”这下连林父也愣住了,入学以来,女儿一直在夫妇俩耳边说那天开学同行那孩子坏话,什么上课不听课,调皮捣蛋,顶撞老师,经常罚站,坏学生能占的都给他占全了,每天中午回家第一句话准是“妈妈,张彻他又……了”,力求要纠正那天她表扬那男孩子的错误,让夫妇二人哭笑不得,但也对张彻留下极为不好的印象。
这样一看,似乎别有隐情?
“反正我讨厌他,才不给他送礼物呢!”林安琪羞不过,关了门就跑出去了。
“这孩子……”赵心瑜叹了口气,内心又重新勾起对那个看上去不大的小男孩儿的好奇起来,看来给班主任这个电话,是不得不打了,他已经影响到自己女儿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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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上学的小路上,林安琪高兴地哼着歌,她机智地蒙混了过去,才没有什么人过生日呢,今天是老师要去他家里家访,自己一定要跟着告状,告死他!
谁让他昨天抢我杂志来着!
林安琪的心情十分美丽,还有心情看看小鸟儿筑巢,慢悠悠晃到学校时,那个讨厌的人已经坐到位置上了,似乎正在写写画画什么东西。
“哼。”
她轻哼一声,坐了下来,忍住好奇不去看,拿出课本预习起下午第一节课的内容来,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小阴谋吧,今天晚上要让他妈妈给他屁股都打烂!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似乎已经看到了明天张彻捂着屁股不敢坐上座位的样子,林安琪捂住小嘴,偷偷笑了起来。
……
放学的铃声一打响,学生们便汹涌冲出了教室,只有轮值打扫清洁的学生留了下来。张彻惯例是坐在座位上的,初三基本要比初一多拖半个小时才放学,这么早过去除了站在教室外面等,也没什么用。
他拿出小本本,继续写写画画起来,时而在这段标一个“低两度”,时而在那段标一个“后有男声咏叹调”。张彻今天基本就在考虑这些事情,要把《逍遥叹》尽善尽美。那段旋律,那首虽然歌词铭刻在两世灵魂,但配乐细节已经湮灭在记忆深处的歌曲,要完美地复刻出来,甚至以求超越,是很不容易的。
如果要投过去,光有歌词和曲谱是不够的,最好能弄一个小样出来,得找一个录音棚,将各种乐器的音色,以及音域调试出来,做一个半成品,他再亲自试唱,然后投过去。虽然现在他的嗓音不行,但见微知著,再在小样磁带后附上一些建议,应该是可行的。
话是这么说,但完善一首曲子谈何容易?张彻这才感到配乐这行真不是人干的,别的音乐人还有录音棚和调音师现场试验,他就只有凭着脑海中对歌曲的印象,以及对各种乐器音色的记忆拿出来一个一个尝试,说脑补也好说yy也罢,总之有了点儿什么想法都写在纸上。
不一会儿那张纸就写得密密麻麻,一般人看来乱七八糟毫无规律,不是本人根本看不出是写的什么东西。
《逍遥叹》的配乐,他凭着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尝试着写出了三种变换,一是吉他,二是电子钢琴,三是箜篌。吉他的音色圆润亮透,音质深淳抒情,适合用在开头的娓娓展开。电子钢琴的音色丰富多变,适合用在中途起承转接。
另外关于箜篌,很多人以为箜篌与竖琴是一个东西,其实不是的。古代的竖琴包括箜篌、cank和harp,其实很多都只是换个名字而已,而现代的竖琴专指西洋竖琴。不要小看了这个区别,箜篌的音域宽广、音色柔美清澈,表现力强,而西洋竖琴更加柔软华贵,余韵悠长。《逍遥叹》的总旋律伊人逝去的哀愁和怅然,所以张彻选择了更素一点的箜篌。
教室里还有一些男生在慢吞吞地收拾东西,目光总是时不时地瞟向那个粉紫蕾丝连衣裙的女孩儿,打扫的人习惯了张彻每天的晚走,倒也不奇怪,反倒是看到林安琪还没走,一些女生也开始过来搭话。
叽叽喳喳真烦人。
张彻皱了皱眉,拿起笔和小本子,这个时候那个坐在“主角之位”的人已经走了,他就理直气壮地享受着这靠窗的风光了。
他什么意思!
见张彻一脸嫌弃地拿着本子走到一边坐了,林安琪瞪大眼睛,肺都要气炸了。
第十八章 矛盾激化
放学的时候,刘丹丹过来看了一眼,见教室里还有同学在打扫清洁,也就没急着叫他。
虽然被张彻当面顶撞还放了狠话,但她毕竟知道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还是有自己的自尊的,如果当着同学们的面说要去家访,不但容易造成他的抵触心理,让后面的教导更难以为续,而且传出去,班上的孩子们也就不会对年级第一的他有什么作为榜样的尊敬了。
刘丹丹自然不会知道,自己这番良苦用心,已经被气上心头的林安琪糟蹋干净了,身为副班长而且还是告状人的她,看到张彻嫌弃地走开后,不管不顾地就与围在身边的女生们聊起了他要被家访的事情。女生们的八卦总是传得很快的,渐渐的,教室里还没走那几个男生,也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张彻有所察觉,暗笑小女生真是有够能八卦的,也就没去管了。一帮小孩子的看法,还左右不了他什么,《逍遥叹》的自制版正在完成中,还需要一些实践,得找个录音棚才行,看来得找个时间联系一下那些师兄们了。
时间渐渐过去,教室里的清洁也基本打扫干净,不过由于林安琪没走,几个男生也腆着脸皮留了下来,跟她身旁的女生聊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这么晚了,你们还留在教室做什么,快回家去!”
刘丹丹走进教室,今天的她仍旧是浅跟套裙的装束,不过丝袜改成了黑色的,是偏向裤袜,并不怎么透明的那种。一米七二的身高在南安已经是极为高挑的女性了,一帮初一孩子,看她都得仰着脖子。一声轻斥下,同学们都背起早就收拾好的小书包,一溜烟跑了,只有林安琪还在慢吞吞地,刘丹丹看了看她,终究想到是成绩很好表现也不错的孩子,也就没怎么管,加上她知道要家访张彻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回避的必要了。
“走吧。”
刘丹丹走到张彻身前,淡淡地说道。跟这个孩子道理已经说不通了,只有找他的家长才有意义,所以她并没有打算废话。
“我还要等我姐一会儿,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坐那边等会儿。”张彻一边拿着钢笔奋笔疾书,一边也平静地说道。
刘丹丹看他这幅样子就来气,这把自己当什么了?从来就只有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把老师接到家里去的学生,生怕哪里没伺候好给家里说点重话挨顿打,就算是最差的学生,那也是心里对老师有着不轻的忌惮的,只要是学生这个群体,心理上对着老师就有天生的弱气!可张彻呢,平平淡淡,毫无波澜,并不是说行为就有多恶劣了,但老师跟学生本来就不是平等的关系,他这样做,就是无礼!
“看来给你的作业布置得还是不够啊,还有空抄歌词儿。”刘丹丹冷笑道,压制着怒火,成熟的鹅蛋脸上,好看的柳叶眉淡淡蹙起,显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如语气那样平静。
她其实并不明白张彻在干什么,但看样子跟那些小女生抄歌词没什么两样。
“放学后的人生好像是由我自己负责吧,抄歌词你们也管?”张彻停下笔闭眼,按了按太阳穴,感觉稍胀的大脑皮层才有些舒缓下来。
“督促学生好好学习、规范行为举止,是教师的天职。”
“难怪要家访了,是不是还打算看看我刷牙的姿势对不对?”张彻笑了笑,他这些日子书法绘画都无寸进,本来心里就压抑着烦躁,语气不免有些冲。
“如果你娘没把你教好,我也不介意帮你纠正一下。”刘丹丹心里火气愈大,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眼中都要喷出实质化的怒火,胸前的高耸急速地一起一伏着。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实习的时候其实是带过最皮的班级的,但那些孩子即便再调皮捣蛋,内心深处对老师还是有着那么些敬畏的。但面前这个孩子,是真真切切地就把教师看作一门拿钱办事的职业,相处之间根本没有那种对于老师的神圣和虔诚感,才让她更加忍受不了心中的怒火。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了起来,林安琪在后面悄悄捂住了张大的小嘴,蹲下了身子,竭力不发出一点动静,生怕二人察觉到她的存在。那个讨厌的张彻,虽然说话的语气很冲,话语也很尖锐,但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内容,与之相对的,刘老师这是,骂他没有家教——变相的,已经在批评他的父母了,甚至不客气地说,作为老师,她已经对学生作出了人身攻击!
“是么,这么说,我撒尿,你也得帮我扶着,免得我没对准?”张彻面色仍然平静,但眼底已经带了些冰冷,仍是笑了笑,戏谑道。
他其实很讨厌这样的行为,这是仗着性别优势的一种耍流氓。但对方携年长、老师两种大势而来,骂他没有家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耍流氓?
“啪!”
刘丹丹气得一拍桌子,脸色通红,怒气充盈了双目,声音也大得震出了整个教室:“我看你是不想上学了!你这样的学生,竟然还有姐姐也在我们市一中,多半是一丘之貉,简直就是学校的耻辱!今天我见到你爸妈,非要把这些行为都告诉他们不可!”
张彻很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吹胡子瞪眼,一副威胁他让他认错的样子,嘴角淡淡挂起恶意的微笑:“我突然想起来了,我爸外出考察,我妈加班,今天家里没大人。”
那今天自己在这儿白白地等了半个小时,还被他耍流氓气个半死了?!
刘丹丹怒火攻心,一手推开桌子,上前一步就要一耳光甩上去!
“啪!”
张彻一手挡开了她的耳光,冷冷道:“刘老师,前天思想品德课老师才讲过,父母和老师体罚孩子,是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的,您这样,算不算知法犯法?”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刘丹丹整理了一下衣物,回头看了眼,林安琪正躲在桌子后面,用略带惊惧的目光紧紧看着她。
“我会在联系你的父母,另外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的。”
她冷冷抛下一句,没有再看他一眼,走出了教室。
第十九章 秋雨
呼……
张彻长长舒了一口气,瞥了那边一眼:“看戏是不是很有趣?”
林安琪站起身来,想要嘴硬地驳两句,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今天的事情,彻底刷新了林安琪的三观,原本她是不怕张彻的,但现在不知怎的,竟有些不敢顶撞他。
“我得去接我姐放学了,外面下雨了,你还不回家?”
张彻收拾起本子和钢笔,从书包里拿出了雨伞。他一般不背课本之类的回家,书包里也就有极大的空余,纸巾、雨伞、口香糖、口风琴等等东西,都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啊,下雨啦!”
林安琪忙跑到窗户边,才发现外面淅淅沥沥,果然下着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虽然雨不大,带着秋季惯有的缠绵,但真要淋了雨,回家绝对是要感冒的。
她苦恼地看了看自己的粉紫蕾丝裙和白色过膝袜,在这样的雨中,很容易把她心爱的小皮靴和白色袜子弄脏。
“我走了。”
愣神间,张彻已经走出教室门,随口打了个招呼,就要下楼去了。
他竟然不带着自己!
林安琪忙跟了上去,小皮鞋踏在楼梯上笃笃笃,几下就追上了他,气鼓鼓道:“我们可是同桌,下雨了你都不带我一程!”
“有你这样到处说人坏话,还打小报告的同桌吗……”
张彻无奈道,真要不想带她一路,出门前也不会招呼,而是直接快速跑路了。只是这妮子小动作多得很,敲打敲打她罢了。
“唔哼哼……”
林安琪嘴里哼唧了两句,跟着他一起下楼。走到一楼,张彻才发现雨下得着实不小,啪嗒啪嗒打在梧桐间,又啪嗒啪嗒汇成更大的一滴掉下来,在地上汇成一道道小流,不慎间被这样的一坨打进后颈,得有够凉的。
张彻打开雨伞,看着她小心翼翼提着裙摆,一边要紧跟自己步伐,避免被雨淋到,一边又要避开那些溪流,避免心爱的雪白罗袜被水弄脏,这样两头不顾,她干脆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拉着他的衣角,反而带起张彻的路来,避开那些一道道的水流来。
“你家住哪儿啊?”
见她这么不客气,他也有些好笑,随口问了句,就往初三的方向走去。
哎呀!
林安琪这才想起来,今天原本是打算跟着老师去他家家访的,已经说了不回去吃饭了,而且这个月爸爸零花钱还没给自己,在外面吃也不行。下着雨天色翳翳的有点黑,在外面也不安全啊!
可是想想如果回家,妈妈多半又要缠着自己刨根问底,然后夸奖他了,她最讨厌这样了。这样回去,林安琪实在不甘心。
“我爸妈出差了。”
“啊?”
“我要去你家吃。”
林安琪看着愕然的张彻,理直气壮。
…………
李思婷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小雨淅淅,感觉小脚趾间都有冷风吹过,不安地轻轻翘起。昨天风热感冒刚好,她原本是要穿得清凉一些,避免复发,只着了夏日的凉裙和凉鞋,在暑气还未褪尽的九月初,是刚好合适的,但没料到一场秋雨到来,寒意浸润到了桌椅间,空气间,触手即凉。
“李思婷,我的伞借你吧,我是男生,跑回去就行了,不怕的!”
“不用了,谢谢,我弟弟会来接我,他有伞的。”
摇头轻笑,她拒绝了又一个来送伞的男生,这个男生高高大大的,平日爱打篮球,眉眼又长得很好,班上有不少女生都在暗地里聊过他。他是细心的,又是知道尺度的人。班上只有两个男生带了伞,另一个在之前邀约她打伞同行,这样唐突的都不用她开口,同桌最要好的闺蜜就已经怒目吒退了他,还有些男生大约是见她穿得清凉,也有来送衣服的,都被李思婷一一拒绝。
她就如名字那样,是一朵娉婷玉立的水仙花,依水而立,清丽脱俗,但并不轻易依偎到谁怀里,也因此更受鱼鸟们竞逐。
“哎,你弟弟上了初中,就天天来接你,他是不是有恋姐情结啊,你可要小心了……”同桌的钱思思凑近了,在她耳边轻轻开玩笑道,痒痒的,李思婷笑着推了了她。
“或者说,你有恋弟情结?怎么每次来了,都不介绍一下,反倒一副不准我们看的样子,生怕被谁抢走了吧?”另一个要好的女生也坐在前面,笑嘻嘻地道。
“乱讲,我这个弟弟啊,从小就是个花心萝卜,后宫娘娘都得排到十几位去,我是怕你们吃亏,才没给他介绍你们。”李思婷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作势悄悄道。
“哎,他好像来了!”
“嗯?哪儿呢?”
“看吧,还说没有,”恶作剧的前桌女生看她忙站起来凑到窗户边看,轻轻捏了一把她裸露到外面的手臂嫩肉,欺霜赛雪,“不然你这么着急干嘛……哎咱们小婷婷这皮肤,真是又滑又嫩,捏几遍都不够……”
“呸,女色狼!”李思婷笑着拍开她的手,轻啐一口,脸颊浮起一抹红云,却仍是站在窗户边,嘴里吐出的热气让窗户都有些白雾茫茫的,擦了两下才能看清楚,暗淡的天光透过阴云,小雨梧桐中,那朵轻飘飘的小伞,如同至尊宝脚下的七彩祥云,慢悠悠地顺着水流飘了过来。
……
“这是你姐姐?”
林安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亭亭玉立,娇柔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不确定道。
“对啊,学名李思婷,水生物种,擅长二指神功、降龙十巴掌、必杀技一哭二闹三上床哭闹,最是……啊!”
李思婷不理被自己一巴掌打到背心的张彻惨叫,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粉紫蕾丝千褶裙,穿着白色过膝袜和小皮鞋,眉眼间带有三分任性、五分娇蛮的可爱女孩子:“你是张彻的同学吧?你好,我叫李思婷,是他的姐姐。”
“哦……哦……你好,”对于女生,林安琪还是大体抱有友好态度的,一边好奇问道,“你是他姐姐,怎么他姓张,你姓李?”
“因为我跟他不是亲生姐弟啊。”李思婷笑眯眯地道。
似乎察觉到面前的女学长笑容中有某些隐藏的不友好意味,林安琪识趣地没有多问,一边心中暗想难道是私生女,对还未见面的张父印象就差了起来,各种《哈姆雷特》、《李尔王》之类的情节在脑中构想组合,顿时犹豫起来,自己今天去他家吃饭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呢?
又被踢了一下,张彻无奈地帮这个神经大条的女孩作自我介绍:“林安琪,我同桌,蹭饭的。”
打开雨伞,李思婷主动地挽住了张彻没有打伞的左臂,笑眯眯地对还在犹豫的她道:“走吧,林同学,你去他右边,那里打着伞,不会被淋到。”
当然,相对的也不会怎么挨到他。
林安琪莫名其妙地觉得似乎被挑衅了,心情很不爽地就站到了右边去,一边冷冷横了他一眼,还好伞够大,勉强都能遮住,三人在雨幕中渐行渐远。
……
ps:最近有点卡文。其实剧情拖吧,强行矛盾什么的,都只是一个问题,要交代一些人物的出场和背景,必须要有事件,事件多了,与主线又没粘合剂的话,势必看起来就会很乱。节奏一旦乱了,就会给人拖剧情,矛盾前置条件不够,强行来的感觉。
一般有两种解决办法,一就是把事件本身写得好看,鄙视这么多年小白文,其实小白文要写得调动读者情绪,并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事情;二就是把参与事件的人物写出彩,这一般涉及到女角色。
这章是存稿,昨天那章也是,都是前几天拼命赶进度,每天上班都在敲键盘,两更之外还要尽量多码一千字换来的,有点大纲之中直接填内容的意思,想写的东西太多,集中到一起没有顺承发展,是我的问题,码字之余没太多时间去考虑这些了。还是水磨功夫来得有质量一些,第一卷的情景设置,明显要生动得多。
说说最近的事吧,周六去看了医生,说没必要做胃镜,开了点药给我,这两天还是肠胃不舒服,每天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坐太久,腰和胸也都不舒服。公务员考试出来了,家里一直在催促,我精力目前放这本书上很大,当然现在看来有点过犹不及,所以前天发的单章,诸位觉得不舒服吧,被威胁了吧,有点欠打吧?其实我只是实话实说,站在作者的立场,做一天自己的事累了睡前追点更新还不投票,看了就看了的读者,更加让人可气呢。
我一向是不吹捧努力论和倒苦水论的人的,苦与累都是自己的选择,努力的方向不对的话,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撞死而已。评论区有让我在章节后说点求票的话效果好很多,这一点是我写《穿巫》的习惯,我觉得一个好好的章节,看完后突兀地插一句作者的话,影响阅读体验。这样的尽善尽美更多地表现在作品上就好了。
这章之后的就不是存稿了,过两章就会写主线,既然都开了ps,姑且还是求求票吧。
吃早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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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恐怖的月考第一
南安市一中,入学第一个月月考,第二个月期中考,三月考,期末考。每个月的考试将学习目标分得很明确,老师们也早有经验地将课程都分为一个个小阶段,就连班主任,也明确地说了,月考成绩决定位置,按照成绩先后的顺序,学生一个个地挑选自己的位置。
考试分为一天半,第一天上午语文和英语,下午数学和政治,第二天上午地理和历史。物理、生物和化学是初二才会学习的内容,暂时没有涉及。
语、数、外分别是一百二十分,政治四十分,地理和历史都是六十分,总分五百二十分。张彻的上辈子不是这种分制,那时候是三门主科一百五十分,其余的都是八十分,也不知道究竟是学校的差异,还是年代的差异了。
张彻坐在教室里,静静地拿着一本《心理学入门》在看,格尔德的这一本,是入门书,但并不算一本谁都能看的科普书,里面涉及的流派和门类极多,纵使他现在正是记忆力最好的年纪,也有些头脑发胀。
“刘老师来了,刘老师来了!发成绩了!”
这节课本是自习,有些调皮的男生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在教室门口张望着,此刻大呼小叫地跑回来在位置上坐好,教室顿时有些喧哗。
月考已经过去三天半了,关于成绩的各类打听早就在四处流传,少年少女们关心的东西总是因爱好、性别而异的,但对于成绩的关心,是学生的本能。
待到刘丹丹面色冷厉地带着两个学生抱着卷子进来,班上的喧闹声一下就小了起来,不少异样的目光逡巡在张彻身后,他静静地放下了书本。方才的讨论,有许多都是关于他的,有人说他这次多半要被革除班长的职位,上次才听说他要被家访,没看老师抱卷子都没叫他么,有人说他考得很差,所以班主任的脸色才这么不好看,也有人说不一定,他虽然不做作业不听讲,但被点起来问问题,总是能答对。
林安琪也侧目看了看他,自从上次去他家后,他们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一些,那次张彻的父母不在家,她也开始考虑起,究竟还要不要告他的状来,想到张彻那个极有人渣嫌疑的父亲,林安琪忙晃了晃脑袋。
“嘭。”
厚厚的卷子堆放到讲台上的声音,两个学生拍了拍手,一回到座位,周围就有不少小伙伴问起他们看到自己的成绩没有,即便马上就要公布,他们也不能忍耐自己的小小急切。
“咳咳……这次大家考得不错,我们班排名全年级第二,下面先公布一下成绩,大家拿到卷子看一下,自己还有哪些不足,然后再简短地开个班会。”
刘丹丹雷厉风行,简单地说了两句,就拿起卷子宣布起成绩来。
“谭力铭,语文九十一,数学一百零二,英语九十八,政治三十,历史五十一,地理三十,最后一名。年级排名二百六十一名。”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一个脸红耳赤的男孩儿站了起来,小跑上去拿了卷子就要走。张彻淡淡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样念成绩的方法是督促学生上进,特别是对最后一名的一种鞭策,但也是将其自尊心放在地上踩,未免有些过分,这个年代果然还没太多心理健康的讲究啊。
“我看了你的数学,比入学的时候有进步,下次努力。”
刘丹丹和颜悦色,拍了拍他肩膀,班上的哄笑声一下小了起来,叫谭力铭的少年感激地接过卷子,鞠了一躬回到了位置。
“大家不要笑,这次的考试有不少同学退步了,你们有些或许还不如他呢。”刘丹丹清了清嗓子,她今天戴了一只黑框眼镜,柔和的脸蛋一下变得古板肃穆了些,若放到后世看来,小西装白衬衫加黑框眼镜,有点制服诱惑的意思。
……
“萧玥,语文一百零八,数学一百一,英语一百零二,政治三十七,历史五十二,地理五十六,第十九名。年级排名五十一。”
萧玥拿了卷子,俏皮地朝他吐了吐小舌头,由于就坐到前两排,正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没办法跟他说话,萧玥只能悄悄写了一张小纸条递过来。
“没关系,我相信你一定能考好的!”
张彻接过看了看,哑然失笑,对着小丫头回顾的双马尾轻轻点了点头,这妮子多半是见自己表情沉重不说话,才写张纸条问候一下,哪儿知道他其实根本没考虑关于成绩的事呢。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新中国之后,萧姓一般是统一为了肖姓了,这丫头家里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是这个萧呢,要知道名字可以随便改,但姓在公安局,是很难去改的。
“周云,语文一百一,数学一百一十八,英语一百一十五,政治三十八,历史五十六,地理五十七,全班第三,全年级第五名!”
班上响起一阵哗然的声音,看到那个一身朴素的男生含蓄地笑了笑,接过试卷,张彻心中暗道,初中的课程这么简单,对于天赋的要求并不算太高,真正刻苦的孩子,才是这三年的王者。
“林安琪,语文一百一十一,数学一百一十八,英语满分,政治三十七,历史五十五,地理五十八,全班第二,全年级第四名。”
年纪排名下降了一名,林安琪闷闷不乐,关注她的男生们恨不得自己就坐在她身边,好好安慰她一下,可那个占据最宝贵资源的男生,竟然丝毫动作也没有,右手托腮望着窗外,似乎教室里的一切跟他没多大关系一样!
但这时,同学们也回过味来了,之前都没念到他的名字,难道他这样放纵地上课,竟然还是全班第一?不乏窃窃私语声响起,也许虽然还是吃老本拿了全班第一,但年级名次如林安琪那样,也下降了呢。
“张彻,”刘丹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前排那个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男生,随即继续道,“地理、满分,历史、满分,政治、满分,英语、满分,数学、满分……”
她是倒着念的,每念出一科,便有同学们的惊叹声响起,如排山倒海一**而来。
“语文、满分。班级第一,年级第一,超第二名十五分。”
“呜哇!”
张彻起身去拿自己的试卷,惊叹声达到了最高峰,隔壁的两个班都能清晰听见,众多吵闹声响起,这可是全部大满贯,恐怕一中的历史上都没有过这样的学生吧?
萧玥兴奋地小脸通红地鼓掌,林安琪瞪大了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他的背影,绝对有问题,语文怎么可能满分?!
他一个人从面色复杂的刘丹丹手中接过试卷,点点头微笑一声“谢谢”,便一脸平静地回到座位上。
第二十一章 王凯
直到放学,班上的同学们还在叽叽喳喳讨论这件事,不过却没几个敢上去跟他套近乎聊聊的。倒不是说张彻多么凶恶不搭理人,只是他的态度,仿佛总是和众人隔着一层膜,大家跟他聊几句,发现对话都搭不到一起去,久了也就不去了。
察觉不到这层膜的,大概全班只有林安琪了吧,连与他关系要好的萧玥和何杰,很多时候都会有淡淡的感觉,仿佛是一种淡漠疏离的情绪,从那个矮小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也不是说林安琪跟他关系多么好,或者她脑袋少了多少根筋,只是二人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同桌,这里打闹那边争吵,久而久之也就习惯淡化了这种感觉。
刘丹丹站在讲台上,看着那个不容于班级,仿佛遗世独立的男生,心里也十分复杂。他的年龄和样子,就是一个十岁小孩而已,但那日看自己胸臀的淡淡欣赏感,和对话态度的淡然冷静与平和,却完全就是一个小大人了。关于这次的考试,她也专门去问过语文老师,那老师苦笑着说,张彻的阅读理解题规范严谨,答案仿佛都是固定套路,比参考答案还要详细而有条理,作文虽然没有孩子的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灵性,但切入的角度都十分老练而到位,用典丰富,可以看出有庞大的知识储备,句句点题,也没有离开题意洋洋洒洒乱写,加上书写工整潇洒,好多老师的字都不如他。语文考试并不是没有打满分的先例,既然他达到了条件,自己也没有刻意要扣他分的道理。
她不止一次地在办公室研究过张彻的卷子,拼音和古诗填空题完美无缺,阅读理解题,根据问题的语境稍有不同,他就能变出几个回答出来,切合题意又显得套路化,或是“表达了诗人……样的感情”,或是“这样写生动形象地描述出了……的活泼景象”,字里行间似乎都是情景,但透过去,背后又毫无感情,只是冰冷淡漠地将答案给了出来,尽善尽美。
她不甘,看向作文,初中的作文总体上是写记叙文,偶尔也有并不大严谨的要求,这一次的作文因为是刚刚初一,更加宽泛,题目主旨明确,“我的梦想,我长大之后要做什么,或是我想要成为怎样的人,请尽情畅想你的未来,将它们描绘出来。字数要求:八百字,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这样的作文,一般的孩子只要观点分明,描述得当,首尾呼应,开头能用几个排比句,抒情的地方来点古诗,字写得不差,基本就可以往高分走,初一的要求真的不严格。
她翻过去看向答卷,触目就是龙飞凤舞的七个大字,“料青山见我当如是”,仅此标题,气势峭然汹涌而来,犹青山古木,蔚然深秀。
她翻来覆去,又紧紧盯着自己最注意的那一段,“我曾经看过王、陆的行知合一,认为那样的描述太过虚化,我觉得,知道什么应该做,对自己是好的,那就去做,这就是行知合一了。比如说,我知道这个年纪该好好学习,于是我就去学了;我知道玩游戏对我将来没好处,于是我就不玩了;我知道考上清华大概很不错,于是我就去考,然后就考上了。这样的人应该是我的偶像,我想成为这样的人。”
这一段平铺而来,朴实无华,没有什么修辞手法和华丽辞藻,只有简单的举例,陈述的语句连一点起伏都没有,但多咂摸几下,味道就有些出来了。这岂止朴实无华没有波澜?这简直陡峭生峰,怒浪击天,狂妄得要命!
如果按照这样的句式,甚至可以这样续写下一句,我知道登上月亮风景不错,于是我就去登了,然后我就上去了。这难道还不够嚣张?这是将视烽烟为良辰,履料峭如坦途的极度狂妄!这甚至将他所说的王阳明的“心外无物”都表现到了极致,如果说那是直达本心,执念所通,那么这样的表述就是直达目的,无视一切过程,迷惘、艰难、诱惑、羁绊、阻拦、运气,什么都不重要,我知道,于是我去做,然后我就做到了。这,这简直是……
刘丹丹当时真的是倒吸一口凉气,不知说什么是好。
但细心一想,如果真有这样极端的自制力和自信,对自己和目标都毫无迷惘,或许……真的不是没有那么一丝可能……咂摸到这里,那种背心一寒的感觉,才如触电般在全身展开,忍不住都要战栗起来,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存在啊……
还好,他的下一段话锋一转,“但我知道,我应该是做不来这种人的,知道自己的志向,然后拼搏,向着它努力,这样的人,才是常态,行知合一者圣,行志合一者能。做到这样的能人,未来也没什么遗憾了罢。”
接下来的内容转向常规,也开始运用骈句等手法,让作文看起来更文采斐然一些。全文只有这里最为平凡无奇,恍眼之下很可能一下子就略过去了,那位语文老师很可能就略过去了,只看到后面的文质彬彬,温文儒雅,没注意这里的暗流汹涌。
刘丹丹面色复杂,拿着教案回家,她原本是最近就要打算去家访的,但现在看来,如果不作好完全准备,即便贸然上门,也不过徒劳无功罢了。
……
张彻背着书包走在从木成荫的小道上,他惯例地在教室里待了二十多分钟才出发,此刻的校园里,人已经很少了。
日已渐秋,奚间的林木都渐渐染上了枯色,黄澄澄的叶子飘落下来,被脚步踩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清秋的气息一片飒然。
咔嚓,咔嚓。
咔擦,咔嚓!
张彻猛地向左一扑,冷厉的呼啸声仿佛从耳边擦过,他刚回过头,便看见那根抡空的钢管止住了势头,翻腕便又挥过来!
撑手,蹬腿,纵身!
张彻再避,狼狈地翻了个身,只有毫厘之差,那钢管直接击打到地上,发出清脆的鸣响,然后是反震的嗡嗡声,可想而知,力道之重,虎口之痛!
“王凯!”
那身影一顿,才稍停了动作,面容狰狞,双目中充盈着暴戾,控制不住的狞笑僵硬,涎水都从嘴边滴落下来!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张彻,张彻!!”
他啊啊嘶吼两声,左手并住右手,又一记大力,将钢管挥舞过来!
第二十二章 五年前的遗祸
“啪!”
张彻右手作虚握状,中间留了一个空,拇指和其他四指相对,看准时机,一抓一并,将钢管紧紧夹住,势头不止,仍深深打入他掌心,迸裂虎口,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王凯!你干什么!”他虎口通红撕裂,溢出鲜血,却紧紧握住那根泛着冷芒的钢管,暴喝一声。
“我弄死你!呃啊!”
王凯的衣服灰扑扑的,使力睁开他的手,那鲜血流得更猛了些,却始终没有挣动。他再次嘶吼一声,猛地不顾一切往后大力一抽,张彻冷眼顺着他力道,将钢管杵了过去。
力气错位,王凯感觉上臂肌肉扭绞得剧痛,看过去时,那只溢血的右手已经紧握成拳,朝着他的下巴就打了过来。
眼前一黑。
张彻在那个糟老头那儿学过最关键的,不是什么基本功,而是老头一把手一把手地教他,哪些地方穴位,用什么力道打,可以打出致死、昏迷、眩晕等等效果。下巴就是其中的一个。
王凯钢管都快要脱手,张彻借势向前一拿一摔,将他摔翻在地,反手扭腕,待王凯脑子清醒了会,就发现自己已被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拼命挣扎,但每挣一下,手腕的疼痛便愈盛一分。
“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张彻干脆坐到他身上,一只腿抵住了他喉咙,见王凯还在挣扎着要咬自己,便又加了一分力道。
“你他吗把老子害惨了!”
磕磕绊绊的交流中,张彻也算是知道了大概情况。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五年前,那封举报信的寄出,让小王凯备受瞩目,可以说引爆了南安人民对网吧的反对浪潮,政府重视,不少记者争先采访,让一家人都乐歪了嘴。
报社报导,锦旗上门,这是多么大的荣誉?之前,王凯在家人的逼问下,本来还有些心虚地想说出是张彻怂恿自己干的,尽管被半大孩子怂恿了还是免不了一顿打,但只要能推卸一下责任,也要轻一些。这一下,他可得意洋洋地将所有荣誉都收入囊中了,本来就是嘛,信是自己写的,也是自己投的,他张彻啥都没干而已,最多自己多得了零花钱,请他一起玩就是了。
变故是从王凯升入市一中开始的,自从保送市一中的消息到来,王凯就已经无心学习了,整日游走于各个访谈之间,家庭也因此获利不少。然而九十年代末的传媒终究发达有限,王凯在南安火了一段时间,天缘网吧垮了,便再无后以为继的动力,不久后,一切也就偃旗息鼓了。
如果说事件就这么结束,那么除了王凯心中有一点落差后的失落,也没其他损失。但升入市一中后,他成绩不好,再想学习赶上去,哪儿有那么容易?在班上受到好学生的排挤,他干脆堕落,几次转班到了最差的班级,每天玩乐度日,家里偶尔对成绩的询问,也被他敷衍过去。
不久后,便有一些不三不四的学生,开始找上门来,问他是不是那个举报了天缘网吧的小英雄。王凯常把这事儿挂在嘴边炫耀,当作吹牛的资本,哪里还不赶快承认?那些人带着戏谑的笑容离去后,放学回家的路上他就被堵了,一群人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王凯打得跪地求饶,在临走前,才有一个看起来已经是社会上的流氓从一边走了上来,阴沉沉地对他说,只要你还在南安一天,就别想上好学,也别想过好日子。
在那之后,他家的住址也被查到,每晚门上被人泼粪,父亲上班的地方也不知为何经常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说他未付嫖资,单位当然是为了息事宁人把他给开了,母亲也开始和父亲整日吵架。这一切的一切,在每天都被堵被打的王凯心中,形成莫大的恐惧和阴影,这样的压力下,他更不敢跟父母说自己被堵的事情了,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差,爹妈也整天被找麻烦不顺心,偶尔看见儿子身上灰扑扑的还有伤痕,也只当他在学校里打架,争强斗狠去了。家里已经如此不易,儿子还不懂事,他们也灰心了,不再管他。
终于有一天,王凯憋不住哭问那些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有人告诉他是当年的代价。他恍然之下又恐惧,再回去找那个聪颖灵慧的小男孩时,才发现曾在他风光无限地在同伴们中炫耀、俨然一副孩子王的那个时候,冷眼旁观的小张彻,早已悄然搬家,人去楼空。对于他的去向,大院儿的一些人大约知道是去城东区了,又怎么愿意对这样一个衣着不整、形迹可疑的不良少年说呢?
压力之下,王凯终于崩溃,哭着跟家里人说了事实,挨了一顿好打之后,他们家报了案。可当年最关注也最推动这件事的燕秘书长,早已高迁省城,一介草民,难道还能追着去?警察则更多地关注一些大案,对于这种明显是有组织的搞破坏,泼粪找麻烦的事情,难道还能定多大个罪量刑?好心人劝他们搬家,那些过去认识的报社,也纷纷闭门谢客,家里整天争吵,他只能躲在爷爷奶奶家里,每天放学都要注意换路线跑,绕很大一圈才敢回去,避免给爷爷奶奶家也招来不幸。
犹然少年的王凯,在长期的忧虑、压力、憎恨、愤怒、不甘之下,小小的心灵早已畸形,开始憎恶起那一切的源头——张彻,如果不是他怂恿,如果不是他!王凯后来唯一的乐趣,便是一有空就开始去各个小学打听,张彻应该还在念三四年级吧,要把自己受到的一切,统统报复给他!
……
张彻凝眉紧锁,跟自己预料的差不多……当年的那件事,他深谙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没有去做,而是推给了王凯。本打算在事后以第三者的视角,好好观察那边的反应,可以做到出其不意、见招拆招,那时燕博海仍在,南安的黑恶势力风声鹤唳,天缘网吧的老板,也潜逃到了外地,据说早已出省。几年过后,临到搬家,都没有事情,他也就没多在意了。
“你害得我父母离婚,有家不能回!你知道吗,我每晚睡不着,不知道第二天该怎么过,也不知道未来如何,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找你……幸好,我终于找到了,我终于等到了,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王凯脖子被他大腿扼住,面色通红,仍狰狞地死死盯着他。方才讲到这几年经历,他涕泗横流,而此时却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音,将他恨到了骨子里。
“你觉得,事情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的错,我是罪魁祸首?”张彻看着他叹了口气,这孩子已经毁了,就算将来事情解决,也会在他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那将是一辈子的心理问题。
“你少他吗废话……我知道你鬼主意多,我不怕!我一定会弄死你的……你有本事就在这儿杀了我,来啊!”他已认准死理,嘶吼道,似乎无论张彻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主意了。
“是我在你家门前泼粪?是我指使人来你爸单位上闹?是我找人整天跟你们家人找麻烦过不去,还是我放学堵过你了?”张彻甩开他的手,也不再压制他的脖子,慢慢站了起来,声音也逐渐冰冷,“荣耀来了你独占,祸事上头你知道怕了。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你虚荣自私、懦弱无能、死要面子色厉内荏,矛盾不分愚不可及!如果你今天拿的是匕首不是钢管,也许我还会高看几眼。”
“你他吗再说一……”王凯剧烈地咳嗽着,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听闻他这样讽刺,怒上心头,操起钢管就全力抡了上来。
“我说你是个懦夫!!”张彻不再闪避,迎了上去,一拳打飞了他手中的钢管,不顾手上传来的剧痛,抓住他的衣领,巨大的吼叫声振聋发聩,“意志不坚,东西都拿不稳!你有本事像条野狗一样在我面前叫,为什么几年来,都不敢跟狼一样找到他们的老大,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活像头暴怒的狮子。
“还是说……你只是怕了,一直跑一直跑,推卸责任到我头上,怪我害了你,只是因为你觉得……我比较弱?”
他死死盯住王凯那双看似狰狞癫狂,内里却不断张皇闪躲的眼睛,锐利冰冷的声音直直刺入他心底。
第二十三章 来自省城的信
张彻已经把最大的那块遮羞布给揭了,报仇也好,怨恨也罢,都不过是迁怒和发泄的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如其所言,只是因为他比较弱罢了。
“你放屁!”王凯嘶吼的声音不再那么大,似乎有些底气不足。比张彻还高了一个头的他被提着衣领,反而被巨大的力气压得不得不屈膝。其实张彻的力气未必比他大了多少,只是气势已经凌于其上。
“你就当我是在放屁吧,下次那些人来,你可以尽情将事情推到我身上。”
张彻仿佛没了兴致般,松开了他衣领,轻轻将其推开,把方才打架时丢到一边的书包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我连你人都找不到,当初举报信和报道又只有我的名字,他们只会把我打得更惨!”
“表彰和报道只有你的名字,怪我咯?”张彻笑了笑,背起书包,冷冷看了他一眼,“明天开始,我跟你一起放学,他们找到你,自然也就找到我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一个心有惴惴的王凯呆愣愣地看着那根被打飞的钢管,过了一会儿,才捡起来走了。张彻说的那些,未必就真的让他有什么道德负罪的感觉,他现在最迫切的,还是如何尽快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
晚上,王如意一边埋怨,一边给儿子擦着药酒:“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妈给你生出来,是让你去跟石头硬碰硬的么?”
“嘶……轻点轻点轻点!……这不是不小心么,我又不傻。”张彻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当时把钢管打掉还没感觉,现在他的右手已经肿了一倍有余,这几天恐怕都没法练字之类的了。索性最近瓶颈,搁置一下也好,他想得很开。
“妈,让我来吧。”李思婷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都肿了那么大了,他竟然也不吭一声,下午接自己时,除了虎口流了点血,也没什么问题啊,她直觉到这个弟弟又在瞒着自己什么。
“也好也好,我那边还有点衣服没洗完,臭小子这么大了,袜子也要让妈给你洗。”王如意一边絮叨几句,就将药棉交给她。
“我来帮哥哥吹。”小婉婷也凑了上来,在他手上轻轻吹了几口,浸了药酒的伤口凉丝丝的,很舒服。
“你下午说以后不来接我,怎么了?”李思婷一边给他包着纱布,一边压低声音道,当初为什么接自己被他蒙混了过去,现在说不接就不接了,当她是阿猫阿狗吗。
“哎,还不是那个班主任,她觉得我恃才傲物,太没教养了,决定每天放学都给我加点料,免得我一天不做作业。”张彻扯谎随口就来,眼皮也不眨一下。
“你不做作业,换哪个老师都不会高兴的。”李思婷扑哧一笑,弯弯的眉眼看着他,眼底却涌动着骄傲的神采。自己的弟弟又考了年级第一,还是全满分,虽然对她来说有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与有荣焉。
“哥哥这么厉害,不做作业就不做呗。”李婉婷见他手上伤口包扎好了,又一下蹦到大腿上去,小脑袋往他胸膛上拱。
“没奶,没奶,快出去。”张彻提着这丫头的辫子就给她扔了出去,“说了叫哥就行,再整天叫哥哥打你屁股了。”
“就叫,就叫,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小婉婷咯咯笑着,朝他做了个鬼脸就钻自己小房间去了。
“咯咯咯咯咯,小母鸡下蛋才这样叫。”张彻朝她背影喊了声,轻轻躺倒在沙发上,夏天的凉木垫子还没拿掉,枕着不舒服,他扭了几下,就把头枕到李思婷大腿上去了。
“快下去!在客厅呢,多大人了,妈看见了又得说你!”李思婷脸红扑扑的,今天没有雨,她还是穿着凉裙,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大腿会裸一小半出来,张彻枕到的,正是那一小半欺霜赛雪的白嫩部位。感觉到那暖暖热热,又有头发摩挲的异样感,她嗔怪地拿指头点了他额头几下。
见他懒懒散散,面色有些苍白的疲累憔悴样子,又心疼地帮他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了?”
张彻双目瞪大,看着雪白的乳胶漆天花板,瞳孔涣散不知神游何处,闻言才稍有了些聚焦,转向她那张稍蹙娥眉的脸:“姐,你信因果吗?”
李思婷想了想,莞尔轻笑道:“我信啊,因果报应,菩萨不会放过做坏事的人,但也一定不会冤枉有善心的好人。即便他不小心做了错事,只要本意是好的,也会笑着原谅他吧。”
“姐,你真聪明。”张彻笑了笑,自己随便问个问题,也能被她察觉到什么,拉拉她的手,表示接收到了这份关心。
原谅么……哪儿那么容易啊。对于王凯来说,这个结局当然可以说他自讨苦吃,但对于他的家人、他的父母,这纯粹就是无妄之灾,根本就是被无辜牵扯到的可怜人罢了。
妻离子散,家破人离,最后演变成这个结局,首恶当然是天缘网吧的老板那一方,无论从法律审判还是从什么角度来讲,他让王凯举报网吧,给南安市人民除去一害,这有错吗?没有,这既不违法,也不会被判刑。但最终张家从此次事件中得到了最大的好处,因而少了一大半的原始资本累积过程,他做好事成了获益方,而让别人承担了最后的苦处,尽管并非本意,结局如此,如果王凯的父母知道了全部真相,恐怕要一辈子诅咒张彻阴德损尽、不得好死。
在戳破王凯的遮羞布时,张彻一一指出了他性格的劣面,言之凿凿,表示这一切与他本人有脱不开的关系,别想甩锅一副纯粹受害者的样子。但最开始,不正是他激将怂恿,利用了王凯虚荣好强又自私的性格弱点,才成功做成了这件事情,并且没有留下一丝自己的痕迹吗?
古今多少成败事,自己这一关最难过,张彻并不是多么道德高尚的人,但害无辜者遭受这一场无妄之灾,他责无旁贷。
“从小你就一副强势镇定的样子,那时候比我还像个小大人,许多时候胡闹好玩,总是把持着尺度,没有迷茫,没有害怕,很少见你也有这么挣扎虚弱的时候。”
李思婷帮他按摩着太阳穴,语气有着淡淡的追忆,也有淡淡的关心和询问的意思。
“心不为利衰毁誉称讥苦乐所摧破,是为八风不动。我毕竟还不是佛陀啊。”张彻轻轻笑了笑,用一句禅语回答了她,也变相地阻止了这个话题的继续。
不管怎么说,他并不是分不清敌我矛盾的人,追根究底,也要先对付那个真正的加害者。
“张彻,鞋柜上有封信,又是蓉城来的,我帮你拿回来了。”
外间阳台上传来了王如意的声音,张彻一愣,撑起身子走到鞋柜旁。信封是淡淡的天蓝色,寄信人和寄信地址的格子,只写了一个字。
兰。
第二十四章 少女心事总是诗
见字如面。
离君已近四年,距上次与你远信亦快半年,安山的红槐开了吗?蓉城空气不好,最近新建了好多楼房,都是高高的,可以将天都遮住一样。语霖前天过来,煞有介事地给我讲了她在外面听到前些年的僵尸事件,虽然并不信这些,每次走过修地铁的那边,我总是忍不住想象它们会在下面静静地看着我们挖,一有机会就会爬出来,今天开始也有点怕了。
最近看天气预报,南安会有降温,本想嘱你多加衣物,也不知道这封信送到的时候,降温是否已过去了。中考结束了,好想松口气放松一下,你今年上几年级了呢?那时候你怎么地胡闹也不去上一年级,但大概会跳级吧?我总觉得以你的性子,不会那么安静地在小学呆六年。
前几天去了北京,它的变化很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去了香山,没等到红叶,有些可惜。不过回来的时候在机场路边看到朵蒲公英,感觉很好的样子,正想拿起来看看,力气太小,没摘下来,抖落的种子风一吹就跑掉了。
絮叨絮叨,感觉像个小婆子呢,初中三年都在这里,总算交到一些很好的朋友。但又不行了,这次休学了一年,家里已经联系到巴德明顿女子学校,可以去借读,回来又要重新读高一,大家都各自交到新朋友了吧。你那时候总是批判我没有自己的意志,但有没有又能怎样呢,我终究不可能像你那样闹的。
据说英国的饭菜很难吃,最近我在跟着学习做一些简单的菜式,现在番茄炒鸡蛋已经会了,以后有机会做给你吃。书上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太平洋这么大,白天和夜晚翻越银河,时间空间都不同了,哪里能到一个时刻呢?再说,你又不喜欢看月亮,你喜欢看落日。我知道的,你朗诵最多的就是那篇《和时间赛跑》,其实我也喜欢黄昏,不过是喜欢那种憩息的安宁。
再有几周我就过去了,那时不能再给你写信……或许今后都不会再有了吧。我写给你的信中,从来没有填上自己的地址过,如果你搬家了,邮递员找不到人,也不能退还给我,所以大概你早就搬家了,我只是在跟树洞说话。这样的习惯也应该停止了。
现在没有人再让我背诗,但竟也慢慢养成了这个习惯,最近看到晏几道的《鹧鹄天》,我很喜欢,抄给你,你不是也练书法么,看看我最近的水平,有没有让你崇拜。
醉拍春衫惜旧香,
天将离恨恼疏狂。
年年陌上生秋草,
日日楼中到斜阳。
云渺渺,水茫茫,
行人征泪几多长。
相思本是无凭语,
莫向花笺费泪行。
再见了,我的小老公。那时候我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你,今天就算满足一下心愿吧。
……
“妈,你是不是又偷偷拆开看过了?”张彻看了看封口,明显是二次粘贴的痕迹。
王如意解下围裙,甩了甩手上的水滴:“什么偷看!小孩在大人面前有什么**,你身上的肉都是我的,还有什么小秘密不成!”
声音很大,却明显是狡辩。如果她没有底气不足,又怎么会用胶水将信封二次粘贴起来呢。张彻皱了皱眉,对母亲的好奇心和窥探欲表示无奈,随手将信揣到裤兜里。
“哎,我还没看完呢!”李思婷去捉他手,她方才在一边偷看的时候速度比较慢,慢慢体会着那种同龄少女缱绻心事的感觉,才看到第三段而已。
“人家写给我的,又不是写给你的,你以后要是写给别人的情书,被那人的好友一起看,看完还品鉴一下,看你觉得难堪不。女孩子家家,要矜持保守,举止有度,不要学得跟妈一样八卦,再漂亮也没人喜欢。”张彻捂着裤兜不给看,说着点了她鼻头一下,也不知这妮子怎么发育的,这个年段了还没长青春痘。
“呸,又往自己脸上贴金,人家根本不是写的情书。你说妈坏话,我要告状去~”李思婷笑意盈盈,却是没有再去看的想法了……恩,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过忍得住。
“你是小学生吗,还成天打小报告的。我大夫人写给她小老公的信,不是情书是什么,哦,是家书——”
“呸呸呸,不要脸不害臊——”
写给他信的,正是三年前搬迁省城的燕芷兰。孩子对于大人的决议总是只有服从的,对于没有电话少有网络的这个时代来说,分别就真的是分别了,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不知有多少青梅竹马都是这样的结局。
写信是燕芷兰的一种抗争,那时她已经初一了,信来的频率也是每两三个月一次,没有寄信地址,也不吐露自己到底在哪所学校。张彻知道,这大概是她母亲实在不喜欢自己,如果写了寄信地址,二人有了来往被发现了,恐怕以后连寄信都没有了。
最初来的信还稍微带着一点含蓄,后来不见回音,燕芷兰大概也渐渐把他虚化成了一个不回复的知心笔友,内容也就琐碎多了,今天交到了一个新朋友啦,明天考试有一点紧张啦。对于她来说,小时候并没有多少交朋友的经验,而且成绩优异年龄小又漂亮,家里还有钱,自带女神光环,所以即便初中三年稳定在了一个学校,最后交到的朋友也寥寥无几。那个小时候唯一能说说知心话的人儿就愈发有种不同寻常的意味了。
张彻从接到的信中,看到燕芷兰经历了少女的心路历程,成长中的叛逆期也好,中二时的死文青矫情范儿也罢,都毫无保留地对他敞开分享,如同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树洞。这样的感觉是奇妙的,也是不健康的,他知道,燕芷兰大概是在长年离别的过程中,凭着记忆中那点儿内容,将他美化虚化,并渐渐地竟然有了一点知音相慕的味道。
小时候,对燕芷兰来说,他最多就算一个比同龄人懂得更多的奇妙小男孩儿,二人的身高差在那摆着呢,跟爱慕什么乱七八糟的扯不上一丁点儿关系。而现在这样的发展,明显是不健康的,人本身就有一种个人崇拜和神化的意识倾向,长久下去,当她真的看到了张彻,发现他不是自己长久以来想象的那样儿时,现实与理想不合,这样的信念崩塌对一个人的精神损害非常大。
还好,燕芷兰大概也渐渐明白这一点,并在这次的来信中写了出来,要与之作别了。
第二十五章 早熟
经过这一打岔,张彻也没再去在意王凯家人的问题,重生过的他知道,后悔药自己已经吃了一次,事情发生后再去想已经没用了。
今天手受伤了没办法练字,他决定去看看妹妹的学习,顺便指导一下她的其他疑问。这样的习惯早已有之,小孩子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敷衍或是认真回答,对他们的成长有重要的影响。父母无疑是不关注这个领域的那种人,他作为哥哥,毫不犹豫地将担子挑了起来。
悄悄拉开门,小房间里笼罩着淡淡月黄的灯光,只有书桌前是日光灯的一片白。白底玫瑰的墙纸,铺满了整个房间,与白地板一起,构成了整个房间的底色。粉红的书桌,天蓝色的床头柜和灯具,白底印花的棉被、枕头与窗帘,和墙纸一起,营造出了一种温馨的氛围,就如童话世界般。
这一切都是张彻作为指导,领着那些大伯找的装修商,亲自操办的。他选材尽量避开了锯木三合等密度板、以及天然大理石等石材,前者甲醛高,后者不好分辨是否健康。他上辈子看过不少报道,有人捡天然大理石回去作屏风,以为赚大了,一家子半年后都得了癌症,因为那玩意儿恰好是放射物质多那种。
装饰的风格,除了其他的房间他只是给点儿意见,关乎他自己和两姐妹的卧室,以及家里共用的大书房和他自己专用的小书房,都是他一手拍板。在展示了自己的才能后,老张两夫妇基本对儿子放心,不少事让他自己拿主意就行。完工后,小婉婷看着自己的房间,狠狠贡献了两个香吻,然后被他嫌弃臭臭地,擦掉脸上的口水。
张彻悄悄脱掉自己的拖鞋,只着袜子踮起来,轻手轻脚走近,李婉婷伏案在桌,似乎正写着什么,时而咬咬笔头,被张彻要求梳起来的两个双马尾,一甩一甩就像哆啦a梦里的竹蜻蜓,慢摇摇地飞不起来。
“嘿!”他猛地拍在李婉婷双肩上,吓得她哇哇一抖,趁机就探身过去,将她手里写的东西拿了过来。
定睛一看,却是一封信纸,封头是“周晓锋同学”,刚刚才说过自己母亲是一个八卦的人,不尊重孩子**,现在他却很难将目光从上面移开。好不容易控制自己不去看,他将其放在桌子上,打着哈哈道:“小婉婷也长大了啊,都会写情书了,不过这个年龄是早恋,会被妈妈骂哦。”
“吓死我了,阿尼你说什么呢,这是回信。”李婉婷不满地看着他,鼓起脸颊说道,小脸蛋稚气未脱,眉眼如画的样子已经初见端倪,她的五官比姐姐长得还要精致一些,琼鼻眉宇的凹凸,有点趋向陈雪琳,但又是典型的东方人面孔。
“回信?回什么信?”张彻有点好奇了,他知道李婉婷很少在这些事情上说谎骗自己,也就不去看那封信了,至少表面上,他要表现得尊重她。
“喏。”李婉婷从桌子下抽出一张淡黄色的信纸,印花是暧昧的玫瑰,颜色却是黄的,张彻拿来看了看,稚拙的笔画简单地书写着“我想和你交朋友,一起上学放学”几个字,看排版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但终究没有写下来。
“呜哇,纯情小男孩的一片心意……”张彻狭促地笑了笑,看她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你已经接到很多次了?”
“嗯啊,今年是第三次了吧,不过这次是外班的,要回信过去有点烦人。”李婉婷苦恼地托腮。
她习惯了张彻家的生活后,在孩子堆里就显得很受欢迎了,上幼儿园的时候还有闹着非要跟她一起跳交谊舞的男孩子,被自己好好吓唬了一顿。这些年丫头生得越发水灵,接到情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情书多半还是有些成绩,懂点文艺方面的浪漫,又有点小早熟和勇气的男生写的,只要长得不是太磕碜,在张彻上辈子看到的那些例子中,送出去的多半都成功了。
“每次都要回信?”张彻看了看那信纸,坐在她小书桌上看着窗外景色笑问道,外面的天还是黑黑的,能看到明亮的星星,而不似后世,不夜城的灯火染红了半边天,月亮都被掩盖光华。
“是啊,不然会显得没有礼貌,哥哥你不是教过我,要成为一个有礼貌有教养、有来有回的女生,不要做绿茶biao的么?”
张彻有些汗颜,那是他上次聊到兴起,一时头脑发热给两姐妹瞎扯的后世盛行的绿茶biao现象,然后大加鄙薄了那种不接受不拒绝,吊着以求更多好处的行为。
“但是也很烦,要回得比他们字少,免得他们自作多情,又要说明我不喜欢他们。这个男孩子我都不认识,只是一起上过两次体育课,他就给我写信,太轻浮了!”
张彻眼睛都瞪大了,他可没教过自己妹妹这些。李婉婷看着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语霖姐姐以前讲过一点,我看书又学了些。”
都是些什么书啊……他看了看书桌上摆着的一些青春小说,这个时候饶雪漫、明晓溪还没有大红大紫,但青春小说的风气已经流行起来,别说李婉婷了,就连萧玥那妮子,张彻都看她偷偷在音乐课上看过。
“少看一点这些,认真学习多培养点爱好……”张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涉及到童年爱好,他也不想干涉过多,每个人都要有这个过程的,不能因为他自己经历了觉得浪费时间,就去阻止,“信还是好写的,你就写,黄色玫瑰是送孕妇的,就好了,他应该以后看到你都会尴尬了。”
身为从纯情小男生成长过来的人,他很无情地给出了会心一击。
“噢,原来是这样啊……”李婉婷点点头,上次也有一个男孩子缠着自己,都追到家门前来了,哥哥也是一脸和蔼地对他说,自己妹妹喜欢看《魔方大厦》和《怪老头》,要跟她一起玩,得先爱上这两部片子才行。然后那个男孩子就再也没来过了,哥哥总是有奇奇怪怪的办法。
“那下次去看孙阿姨,可以带点黄玫瑰了……”
“别,那是我瞎编的。”
张彻挥挥手,看她没什么事,准备回自己房间去。
“哥哥~”
“怎么了?”
打开卧室门,张彻回过头,看着脆生生叫住自己的妹妹,却发现她的目光盯着自己被包扎好的右手上。
“你的右手,是打架伤的吧?”
李婉婷眼睛大而明亮,闪烁着澄澈的光,透亮亮似乎要看到人心里去。
“告诉婉婷是谁吧?明天婉婷带刀子,走滨河路过来很快的,往肚子刺可以让他转学吧?婉婷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不怕哟。”
她笑眯眯自豪地拍了拍小胸脯。
“婉婷练武术很久了,婉婷会保护哥哥的哟。”
第二十六章 小黄文
考虑了一下,张彻还是没有让她脱裤子,与之相对的,力度就要重得多了,反正最后小婉婷是泪汪汪地恨恨剜了他一眼。
“这些书我也要收走,再看不健康的书籍,说这些混账话,我真把你屁股打肿。”左手犹然残余着那弹性惊人的触感,张彻板起脸来严肃地对她说道,方才那些不干涉她成长的念头直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真是低估了这些书籍的危害,这才几天没管,都敢扬言拿刀子戳人了!
“哥哥你不识好人心,农夫与蛇,狼心狗肺!”看着他双手都抱着书走出去,李婉婷站在门后,双手捂着小屁股,气鼓鼓地对他大声嚷嚷道。
张彻回头瞪了她一眼,作势要放下书回去,丫头忙给门关上了。
……
十月份的天气已渐渐消了暑意,全球变暖的话题没有后世那么盛行,气候也趋于四季正常变化。北来的大雁似要继续南下,在天上时而“人”时而“之”地排列着,横铺蓝天的,是成群排列的卷积云,轻盈而高渺,按照这学期语文第22课《看云识天气》的说法,应当不会带来雨雪,正是一个晴朗的好天色。
张彻百无聊赖地挂在单杠上,他刚刚从乒乓球台上下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占据东方不败的位置了。这几年中国女排和乒乓球比赛都是火热的时候,小学里时常会为了一个乒乓球台发生战争,张彻在南安一小三年,大魔王的称号从幼儿园继承上来,完美发挥到了乒乓球台上。那时候他的自我介绍常常是“我姓张,嚣张的张,张怡宁是我家亲戚。”这时候福原爱还没有被张怡宁打哭,只有真正爱好乒乓球比赛的人才知道,哦那是前年世乒赛冠军,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初二初三才有跑去占篮球场子的人,这节体育课已经过去快一半了,过去也玩不了什么,他已不再是上辈子那个连着课间十分钟也要一起玩个尽兴的少年,吹了会儿飒爽的秋风,就跳下单杠准备回教室了。
“嗨,球!”
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张馨月的目光,她恍然地哦了一声,捡起羽毛球。
“怎么,又在看班长呢~”
笑嘻嘻的声音从旁边等着轮上的女孩子们中传出,张馨月脸红了一下,把羽毛球打了过去,她身子又高又苗条,准头很高,一下子就打中了刚刚喊她那个女生的额头,几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入学一个月,班上的同学渐渐熟悉起来,有趣不有趣的八卦也开始流传起来了,先是男孩子们关注的林安琪,后来居上女生们也经常评点起张彻来。在小学和初中,成绩好就是长得帅,平心而论,张彻的长相也真的不赖,白白净净的皮肤,阳光温煦的笑容,平日里偶尔露出的淡漠疏离气质,让他看上去好像西方小说里的贵族少年,又似一个谦谦如玉的书生。除了稍微矮一点,真的没其他的问题。
最开始传得厉害的,是林安琪和他有暧昧的关系。本来嘛,二人是同桌,很容易传出暧昧,加上开学那天有人看见他是跟林安琪的父母一道的,各种流言也就因之蜚起,传得最凶的,反而是男生那边。后来,有人出来辟谣说看见林安琪当时吼了张彻,而且坐在他们座位周围的人也都一起见证,两人关系并不好,这种说法也就渐渐偃旗息鼓起来。
也有一些小小的流言,说他跟萧玥关系不错,作为班上最漂亮的三个女生之一,俏皮可爱的双马尾美少女元气十足,也经常看到他们传纸条说悄悄话。
但到现在,最为盛行的,反而是座位离张彻远远儿的,跟他也没什么交际的张馨月,二人的流言。无它,只是因为张馨月常常很关注张彻,刚开始大家还以为二人都姓张,有什么亲戚关系,被她否认之后,就开始窸窸窣窣八卦起来了。张馨月偷看张彻的频率次数之高,即便是真的暗暗仰慕张彻的女生,也自叹不如。而且她经常自以为偷看得完美没人发觉,其实都被小伙伴们尽收眼底。
张馨月就是班上最漂亮三个女生的最后一个,相比起前两个,暗恋她的男生要少得多,没有别的原因,这妞实在太高了。今年才初一,张馨月就有一米六的身高,男孩子们的发育普遍是初二初三才开始的,而且这个年代营养补充并不到位,好多初二初三的男生都没有她高,被秒杀的班上同学就更加望而生畏了。
其实以张彻的目光看来,她高而窈窕,娉婷玉立,饱胀鼓起的小胸脯,柔软纤细的腰肢,微微翘起的臀部,配上纯纯的校服,直接拿去拍mv都可以,绝对是超模的潜力股,继续这个发育势头下去,完全可以去参加世界小姐选美大赛。最关键的,是这妞成绩不好,每天贪玩好耍,据说也有舞蹈功底,多半是高中进艺体班的节奏,这样一来,当模特的潜力就更大了,前世那些屏幕上光鲜亮丽的身影,基本都是这个出身。张彻闲暇观察班上女生时,得出了这样一个充满恶意的结论。
心思不在班级,没有关心流言的张彻,自然是不知道张馨月经常偷看他,即便偶尔撞见几次,也没有多想,更不知道原因了。
张馨月又瞥了瞥操场另一头坐在花坛下听歌的林安琪,她拿着大家基本只在电视和传闻中听说过的mp3,晃着白嫩耀眼的小腿,怡然自得。张馨月心里有一个隐藏很久的小秘密,其实她对张彻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二人的身高差快一个脑袋了,对方当她弟弟还差不多,她之所以经常偷看他,是因为实在很好奇,一个画画这么厉害的男生,还涉嫌早恋,为什么学习也这么好?
是的,她隐藏很久没有对别人说的那个小秘密,就是开学第二天早上,她因为家里有事起得很早,第一个打开教室门,发现张彻的课桌底下有着被撕碎的图画,闲来无事拼好,却发现竟然是他同桌林安琪的画像!他真的喜欢林安琪!
张馨月不好得罪班长,怕这个成绩又好又表现得完全不怕老师的男生给自己小鞋穿,但她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所以才经常偷看张彻。
……
“哟,又在做题呢。”张彻走进教室,班上除了几个女生,就只有坐在左边第二排的周云还坐在座位上。
“恩。”周云想了想没什么话回他,恩了一声,又觉得太敷衍了,跟了一句,“农村里边儿玩的太多了,体育课没什么好玩的。”
这当然只是托辞,他家里贫苦,父母供他来读书,早当家的周云当然十分刻苦勤奋,在宿舍里每天熄灯最晚,大家吹牛聊天的时候,他总是安静地坐在桌子上看习题。
张彻可不管这些,他一听农村来了兴致,“你们原来玩的是啥,滚铁环还是做纸鸢?这个季节火辣子都没了吧,上次我回老家去被蛰了一回,那给我疼得!”
他说的是一种花花绿绿的虫子,总会在夏季最热的那个时候,一下子就蜂拥而出,遍布乡间的从草林叶间,一不小心碰到肌肤了,十二岁以下的孩子,他就没见过不哭的!火辣子是南安方言,这种虫子学名叫做刺蛾,是它成蛾飞起前的幼虫形态。
周云见他也是有农村经历的人,没有一般城里孩子那种娇气和别扭,好感大增,也就跟他聊了起来,张彻说到兴起,一拍桌子,抽屉里顿时掉了一本书下来。
他坐的是萧玥那丫头的位置,晃眼瞄了下,封皮不是教科书,捡起来一看,《红玫瑰与白玫瑰》,张爱玲!嗬,这妮子这么小就看她的书,准也是个女小资无疑,以后要变异成小清新了咋办。
下课铃声响起,二人的谈话显然无法继续下去,周云也接着做起习题来,他本就是珍惜时间的人。张彻坐在丫头位置上,拿着它就随便翻了起来,《红玫瑰与白玫瑰》是一个著名的梗,陈奕迅就改编创作了两首歌,国语的《红玫瑰》和粤语的《白玫瑰》,那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传唱大江南北。
随便翻了几下,他发现丫头有几次折页,如果说是书签,标记上次看到哪儿了,折一个就够了啊。他好奇地翻开其中一个,打开折起来那段内容——
“她的不发达的乳,握在手里像睡熟的鸟,像有它自己的微微跳动的心脏,尖的喙,啄着他的手,硬的,却又是酥软的,酥软的是他的手心……”
“张彻!”
“我没看!”
他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回过头,萧玥脸颊通红,两个清澈通明的大眼睛里宛然有着水光,一对双马尾气得似乎要立起来般,直直地盯着他。
第二十七章 决意的林安琪
试想一下,你刚刚入学,在一个巧合的时刻,女同学不小心弄翻你的书桌,忙不及地将捡到的小黄书还给你,就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不久之后,班上的女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你,耳目所及仿佛都是针对自己的议论和窃窃私语,之前那个憧憬的纯纯女孩儿,再偶尔与你视线接触时,也不再带有浅浅的羞涩,而是鄙薄与厌恶。男孩子们都开始拿你开玩笑,直到很久过去还常提起这茬,他们为你取了一个外号,喊了整个初中,直到多年后的同学会,大家相聚还能拿它当回忆。
对于刚刚入学的人来说,只要预想一下这样的未来,就能感受到那种深刻的绝望。
男孩子尚且如此,更别说有着清白和柔弱特质的女生了。张彻一个激灵站立,班上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萧玥的眼睛越来越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这个时候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能先把书放课桌下的座位上,这样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然后一脸无奈地对萧玥说:“好吧好吧……总之我错了,有什么事放学再说,你也坐在我前面,可以听到我不会说什么的。”
萧玥通红着眼睛抽了抽鼻子,张彻真担心她就这样小嘴一瘪哭出来,毕竟是初中生,小丫头还是忍住了,走到他面前,张彻连忙让开,看她把那本书收到书桌里,这个时候上体育课的同学也开始陆续回到教室,他连忙回到座位坐好了。
这之后直到上课,萧玥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两个马尾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小脑袋一直没有回头,也没有仰起来听课。张彻哪儿还有心思听历史老师在那吹什么神风敢死队,放学后还有王凯那边的事情等待处理,这边显然又不是一两下就能哄好的,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头疼得眉毛直拧巴,历史老师还以为是自己讲的东西太过神化日本了,很识趣地重新回到了课本知识。林安琪用手肘碰了碰他:“你痔疮犯了啊?”
这咋说话的?
张彻一阵吹胡子瞪眼:“你才痔疮犯了呢!这是女孩子该说的话么。”
“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女孩子过……”她低声嘟囔了句,“那你跟个小儿多动症一样,羊癫疯似的这里挠挠那里摸摸的,影响我听课了!”
“你才小儿多动症,你才羊癫疯,你羊癫疯鸡爪疯人来疯!”这丫头说话太可气了,张彻莫名其妙就被安了三个病症,本来心里就烦闷着,一时间就脱口而出,被她拉低智商到同一水平线,吵出了幼儿园的水平。
“张彻同学,如果你对我的课有意见,可以站到后面去听。”历史老师终于忍不了这小子了,凝声道,班上的同学顿时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他无所谓地往教室后面一站,这种经历一月来并不少见,或是数学课画画,或是英语课看小人书,总之各科老师对他都有点没办法,人家成绩摆在那里,最多说两句不要骄傲,坐在这么前排的位置太碍眼,对后面的同学影响也不好。
张彻觉得这样还不错,每次站到教室后面,视角一开,反而能看到不同的风景,侧目一瞥就能望见窗外的景色,往前一看,也不是充满整个视界的黑板了,班里同学们的坐姿,谁在偷偷画小人书,谁在拿格子本下五子棋,都一目了然。前些日子还热的时候,还能看到小女生凉衫秀颈上的系带,当初六年级的时候,他还常带着四年级的刘森玩,骗他把他表姐颈后那个小带带拉一下解开,然后被满教学楼地追打。
现在秋意稍深,女孩子们的衣领也高了起来,那些美丽的风景都看不到了,张彻遗憾地叹了口气,四下一扫,咦,左边这位怎么还裸露着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属相是日本人么,都不怕冷的?
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修长而丰润,在淡淡的天光下笼罩着一层莹白的光华,正是后世宅男们最喜欢的那种有肉感的大腿,如果套上一层过膝袜,那种勒痕的层次感就会很鲜明。小腿浑圆,秀足在手工编纳的精致布鞋里轻轻摇晃,显得漫不经心。
古有闻香识女人,现有看腿识女人,这么长、腿型又这么完美的造物,除了张馨月之外,班上也没女生拥有了。张彻顺着身子看上去,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两抹红云淡淡浮现在她脸颊上,即便发现自己的腿正在被偷看着,她也没有太多要遮着挡着的意思,只是白润如玉的右手轻轻挽起耳鬓秀发的动作有些不自然,暴露了她其实并不太平静的心情。
张彻报以歉意的一笑,又将目光转开了,林安琪那妮子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他,还比出v的胜利手势。他站起来后已经冷静,自然不会搭理她,气得小丫头频繁回顾,瞪了他一眼又一眼。
“林安琪同学,看来你很担心你的同桌嘛,不如一起站后面去,问问他好了。”历史老师无情的声音响起,反正一个也是站两个也是站,这些孩子不给自己面子,也不要怪我让他们小小地羞辱一下了。
在班上同学的哄笑声中,她满脸通红地拿着书,站到张彻的旁边,狠狠剜了他一眼,小嘴皮子飞快地动着:“混蛋混蛋大混蛋!都怪你!”
少女的碎碎念真的被惹出来,是极为烦人的,反正被罚站也没心思听课了,她满脑子都是耻辱的心思,嘴里一直不停地骂他,却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混蛋王八蛋。张彻自然是习惯性的不回的,她也不惊讶,他向来如此,倒不如说刚刚失态跟自己对说起来才是稀奇。
张彻的目光不时地瞄向前方的少女,没有了林安琪挡着视线,可以看清楚地看到那颗垂头的小脑袋,在接连两次的闹剧和哄笑中,都没有抬起头过。
林安琪越骂越解气,她是习惯了的,突然察觉到那个大混蛋的手竟然碰了她一下,当即就要惊叫起来,随后感觉手里多了什么东西。
拿起来,是一个被攥得小小的纸团,打开它,上面只简单地写了一句话:
脑残少女多奇志(看后面)
压抑住不断膨胀的怒气,她把纸条翻了过来,也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脑残少女看后面。
我要跟他拼了!
林安琪小眼睛都鼓了起来,之前想过的要不要跟他和好,不跟着刘老师去家访告状的念头,这一刻彻底被她打消。
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放学的时辰也渐渐到了。
第二十八章 粉毛切开都是黑
放学铃声一打响,班上的同学提起早已准备好的书包就鱼贯而出,有相约再去打会儿乒乓球赶着占台子的,也有去网吧游戏厅的。拒绝了何杰的邀约,张彻看了前面那个仍然垂头的少女一眼,慢吞吞地收拾起书包来。
“玥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坐在她同桌的钱小睿问道,“走,回家了。”
“没什么,今天我爸爸来接我,你先走吧。”
小丫头终于抬起了头,两个马尾都被压得有些耷拉没精神,钱小睿哦了一声,说句那明天见,你好好休息。
她没有回头,注意力却一直在自己身上,张彻感到有些不自在,呵呵傻笑两声,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悄悄把座位往后面抬了一点。
等到轮值的同学开始打扫清洁,萧玥才收拾起书包,站了起来,回头瞥了他一眼。张彻装模作样又收拾了几下才跟上去,刚出门就被吓了一跳,这妮子正探了一个脑袋要往里面看。
“你蜘蛛侠啊?”看她马尾跟天线一样,探头探脑憨态可掬,张彻笑着敲了她脑袋一下,这时候他才恍然想起来,是这小妮子偷看黄书被我抓到了心虚,我干嘛怕得跟什么一样啊?
“呵……呵——呵。”萧玥皮笑肉不笑,仅仅把嘴角咧起来,声音断断续续故意弄成古怪样子,从喉咙里咔咔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是在表明这个笑话不好笑么。
张彻有些恼火,他哼哼两声,探头往丫头背后书包看了眼,萧玥一个激灵,忙退后两步,双手捂住背上的小狮子书包,紧张地看着他,随即发现对方脸上的捉弄笑容,羞愤欲死。
“我们去顶楼。”
她抛下一句就往楼梯上走。
德育楼的楼顶只有一片空旷和排水的明沟,一般顶楼的门锁是封着的,后来不知被哪个皮孩子悄悄弄开,外面看着似乎还是没破坏的样子,老师一时也没有察觉。
张彻知道,这样的地方一般会作为秘密基地类的存在,女生们有了矛盾,课间也不会再去女厕所,而是这里。一般在一两个月过后,就会被老师发现排泄物越来越多,然后换个门锁封闭。
打开门,天光一盛,豁然开朗,这个时辰已经没有人了,她站在门边示意张彻先进来,然后将门关上。
恩,除了左边有些零食袋子,还比较干净,没有想象中那么邋遢。张彻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之前只是从何杰口中听说,想象了那么一副场景,毕竟以这个时期国人的素质和初中生还未褪去的孩子天性来说,那样的结果比较容易预见,现在看来一中的孩子还是有些素质的嘛。
“啪!”
门被重重地关上,然后上了扣锁。
“怎么,还要杀人灭口?”张彻笑着说道,想缓和一下气氛,小丫头明显很紧张,转过身时紧紧盯着他,手都是颤抖的,“青春期的时候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好奇是很正常的……放心,我不会乱说,这事儿就当我今天没看到,会烂在肚子里的。”
“那你还看那么久!”萧玥明显不信地哼了句,她脑子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好好上课,垂着头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办怎么办。张彻被罚站的时候,她悄悄把书拿出来看过,发现自己折起来那些书签,有几个都被打开了,她为了防止别人偷看,都在那些折页里放了一根头发,现在都没有了!
“咳咳……”张彻不知道她怎么发现的,还以为她当时站在自己背后看了很久,纳闷这妮子既然发现了怎么不早点叫住自己,一时间尴尬得很。他倒不是对那些描写有什么性趣,只是两辈子都没有怎么看过张爱玲的书,这一本名气之大,让他有些好奇,也想看看小丫头到底有多“色”。
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啊,他内心苦笑,如果当时看到第一段那样的内容时就马上放回去,也就不会被发现,甚至落到现在这个田地了。张彻当然不会知道,即便只看了那一段,萧玥也会发现的,最终疑神疑鬼,还是会怀疑到他身上来。
“反正我不会说出去的,你相信我。”他尴尬一会儿,这样终究不是办法,诚恳道,“我们拉钩上吊。”
“你才上吊呢,当我是三岁的小女孩么,拿个棒棒糖就骗了……你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萧玥没好气地回了句,顿了下,狐疑地看着他。她精致的面容上满是与平日乖巧不同的桀骜,似乎有点热,粉红色的上衣外套里,洁白的小领口也被她随意地拉开了衣领,歪歪斜斜,与平日里在张彻面前那副善良乖巧、体贴人意的形象迥然不同。
张彻被呛了一口,有些无语,看着面前与平日表现完全不同的女孩,意识到似乎自己被骗了,这妮子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好相与啊,还以为跟王美嘉一个类型的,原来另有一面,小小年纪就伪装得这么好,女人在演戏方面这么有天分吗……
自诩装乖扮可爱演技超群的张彻,头一次感觉到了压力,额头渗出两滴冷汗,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面前的僵局了,总不能去吃个失忆药吧,那也得有地儿卖啊。
“你闭上眼睛,转过去,把手给我。”她随手就要过来蒙住张彻眼睛,他本有些抗拒,但想想一个小姑娘又不可能真把自己怎么样,就依着她的意思转过去背对她,然后把手往背后伸去,被一只软软柔柔的手掌依托着引到一起。
“咔擦。”
冰凉的触感与清脆的声音刹那响起,手上多了沉甸甸的感觉,他愕然正要回头,感觉裤子一松,萧玥已经直接整个把他的外裤扒到脚上,轻轻一推,张彻差点摔了个趔趄,也倒在地上,身上都脏了。
“什么东西,你要做什么?!”他摸索一阵,双手在背后已经被紧紧束缚住了,竟然是手铐,她小小年纪,哪儿来的这玩意儿?!手被束缚住,一时平衡性失调,裤子拖曳在脚上也站不起来,他挣扎了半天竟然也只能在地上匍匐!
“你看了我丢脸的东西,我也要让你丢脸,这样,你敢说出去,我也就说出去,才能对你放心,你保证有什么用!”
萧玥跨坐在他腰间,将他翻转过来看着自己,得意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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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少女形象大崩坏
金秋十月,太阳从北回归线渐渐南移,大雁跟着南下,白天的时辰越来越短,未到六点,天色就翳翳下来了。上午还是一片卷积云,这时已经粼粼一片乌,把太阳都遮到了后边儿。
寥廓的校园里,篮球场和乒乓台边,各有活泼的少年们挥洒着青春与汗水,初三与高中要拖一点,许多教室还亮着灯,鸟雀偃息,木落风起,尽是一副临夜气象。
张彻躺在地上,少女的脸庞背光,有些看不清楚她的眉眼,那副得意的样子溢于言表。他外裤被扒下,有些凉,为了不影响自己将至青春期的发育,他穿着很宽松的四角内裤,但也不是能这样让小丫头坐着的。
“你起开,快放了我,哪儿来的手铐?!”他尽量作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免得萧玥一时作出过激的事情来,不耐烦地催了催她,看上去好像是平日里的玩闹般。
“我刚刚已经说了,也要让你丢脸,我说到做到。”萧玥看他还不安分地挣扎,抬起小屁股又往下坐了一下,“别乱动了,我爸爸是警察,没有钥匙你挣不开的。”
张彻脸都绿了,他还以为是儿童玩具,还说怎么做得这么精致,分量十足跟真的一样,这tm还真是真的!伯父你这要不得啊,枪支管制不严违法,手铐应当同理啊!
窸窸窣窣,萧玥往后退了一步,坐到他的大腿上,那条灰色四角内裤,就露出一点来,他双手被制,腰肋还是灵活的,如鲤鱼打挺挣了一下:“你干嘛呢!”
“别乱动!”萧玥见他还不老实,从书包里掏出一根手绢,要给他眼睛缠上,张彻上过一次当,这次可不安分了,脑袋这里晃那里摇,哪儿能让她得逞。
“男子汉大丈夫,说乱动就乱动。”
“行,你不戴就不戴吧,反正结果一样!”丫头没有得逞,还有些郁闷地放弃了,然后摸摸他的脖颈,轻蔑地哼了声,“喉结都没有,还男子汉呢!”
她拿起小书包,从里面摸出那本书来,脸还有些红红的:“我最大的秘密被你看到了,你一定觉得我是坏女孩儿。”
“没有的事,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青春期正常的好奇现象,你不必在意,我也不会说的,你看咱们平时关系多好啊,在班上我就喜欢跟你玩儿,你快乖乖的,把我手铐解开。”张彻忙安慰起她来,不放弃任何一个脱困的机会。王凯初三也应该会拖堂,还有一段时间才放学。他昨天应承下来,不想今天就失约,那样的话后面得不到王凯的配合,要解决问题就更麻烦了。
“你想跟我谈朋友?”萧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神里都是猜疑的神色,也不愿意坐在他身上了,下意识地就离远了一点,随即又哼哼道,“我本来就是坏女孩儿,爸爸说在看守所里见多了,他说的那些坏女孩儿的表现,我都有!”
无非就是叛逆少女的一些特质,想让她引以为戒罢了。他爸也不可能给自己女儿真讲些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那会污染小丫头的心灵影响她健康成长的。
张彻揣测道,他也不急着辩解自己没有跟她谈恋爱的心思,这其实是一种比较好用的方法。早恋在现在,是属于被老师宣传得跟洪水猛兽那种,多少也能让丫头有些忌惮他,但仰慕的对象是她自己,也无形中增加了一些亲近感,起码也能为之后的谈判多点好处吧。
他是这么想的,萧玥见他没否认,拿书打了一下他:“我这么矮,这么小,你竟然喜欢我?!”她脸红扑扑的,又嘟哝了一句,“不过你也不高,怪不得喜欢我。”
“高矮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张彻脑袋被书角打了一下,那书封皮是硬装的,有点疼,他哭笑不得,尽管小时候立志要做一个高富帅,但身高在这个年龄就这么受重视了?
“哼,书上说的,女孩子要高高的窈窕,胸部和屁股都要大,才叫身材好,才被男的喜欢,做……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也最舒服,就像张馨月一样。”她嗫嚅了一下,才说道,小脸依旧红扑扑的,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这一面,而且还是男生,她仍然有些害羞。
“书里都是乱说的,你看那种书都不敢光明正大卖。”他仍然作着努力,要将丫头往正确的思想道路上领,“就说张馨月吧,你看班上都没有什么男生喜欢。”
“那是他们自卑,都没有她高!一个个竟然都喜欢林安琪那种母暴龙,整天穿着小洋裙,这个看不起那个看不起,一开口就是欧美欧美的,最烦人了。”她不屑地撇了撇嘴,“你看初二初三的,都喜欢下课往我们这边跑,就是为了看张馨月一眼。她整天穿个小短裤,把那么长两条大腿都露在外面,肯定是个小骚蹄子。”
张彻有点头疼了,丫头毒舌大开,看样子知道得真不少,是自己小瞧她了,张爱玲那本多半是能正大光明带来学校的,口味还比较轻,她自己偷偷摸摸看的乱七八糟的书,肯定更多。
“我觉得你还是太偏激了,喜欢是喜欢,想跟她做那种事……又是另一回事,这个叫做**。喜欢是纯纯的爱,没有掺杂那么多的东西,你看还有不少人喜欢你的啊,他们未必敢说出来,也都偷偷看你,但不一定都想跟你做那种事啊。”
他刚刚从萧玥的话里听出了自卑,丫头在班上普遍已经发育起来的女生中,确实算矮的,而且胸脯也小小的,别人未必在意,毕竟初中生还处在一个看脸的境界里,但她自己懂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产生一点点不如别人的情绪,也情有可原了。
于是他决定从这里入手,振兴小丫头的自信心,增强二人的亲近感。尽管他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男生喜欢她,但肯定是有的,何杰就暴露过自己对萧玥有点那方面的意思,当时还很不好意思地求他别说出去。
“你也是那样的?”
“对啊。”演戏演全套,他今天也只能扮演一下小丫头的仰慕者了,让这妮子虚荣心满足一下。
“喜欢一个女人竟然不想跟她上床,那叫什么男人?”
萧玥一脸鄙薄,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恶心,似乎在看一条膜拜女神的卑微虫子一样,离张彻又远了一步。
第三十章 鼻血
张彻承认自己失败了,彻底失败了。不但没有引导少女走向正确的方向,反而被这个已经将黄色畸形内容充斥大脑的双面女孩从人格意义上鄙视了一通。
这么大两辈子活过来,还没有人当面骂过他不像个男人,今天也算开了个头,还是被这么半拉不大的一个小女生鄙视了,他感觉很憋闷,气得血都要吐出来了。
罢了罢了,这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就是这样一条蛆虫,快发发善心,把我放了走了吧,再踩我你鞋底都脏了。
心累了不想再爱了。
他一副燃烧殆尽心如死灰的样子,脑袋撇向一边话都懒得说了。萧玥见状,才又走近了上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蛋红红的,偷看了他一眼,见还是没什么反应,一个弯腰,勾手就把他内裤也拉了下来!
“你干毛!”
张彻大惊失色,忙一个翻身,趴在了地上,背向她,不让自己的小鸟被看到。
“这么小,毛都没有,还白白净净的,你干脆去做太监算了。”萧玥大失所望,她本来想看看真东西,没想到跟网上那些图片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么大那么狰狞,软趴趴的一条,就跟鼻涕虫一样。
“呵呵呵呵呵……你最好这辈子不要把我手铐解开了。”张彻的自尊心再次被凌辱,两瓣小屁股正对着她,耻辱和愤怒重重涌上心头,纵使他两世阅历,重生以来修身养性多年,见识过无数熊孩子翻天的胡闹,也再压制不住怒火了。
他今年十岁,正是将要开始发育的时候,但一切待兴,荷尔蒙和第二性征都将来未来,自然没有多大……就算发育了,就能随便拿出来让人观看鉴赏吗!
“哼,还跟我发脾气,你不是喜欢我么,喜欢的人做的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知不知道?”她踢了张彻屁股一脚,难看死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饶有趣味道,“噢噢我知道了,它要刺激才会变大的!”
说着又蹲了下来,笑嘻嘻地道:“跟女的一样,你们也要自慰是吧?不过我才不会亲自动手,你要是肯自慰给我看,我就把你手铐解开。”
“可以啊,你把我手铐解开,我就给你看。”张彻趴在地上,只能侧着一边脸,也笑眯眯地说道,眯起的眼睛中不时掠过寒光。
萧玥似是察觉到什么,不敢给他解开手铐,但心里实在好奇想看,考虑了一下,说道:“哼,便宜你了,我用脚可以吧?”
“你以后不会再在南安一中上学了,真的,今天的事我不会怕丢脸,老师同学们和你爸妈,我会统统告诉他们。”他一脸平静,认真地对小女孩说道。
萧玥这才啊地惊叫一声,得意忘形了,都忘了自己还有把柄在他身上:“不行!你说好了喜欢我的,你怎么能出卖自己喜欢的人,你要挨千刀的!”
他实在懒得回话了,撇过头去不理她,今天不该给林安琪送那句“脑残少女多奇志”的,面前这位明显更适合一些。
这下事情大发了,萧玥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明显把他惹毛了。看着他屁股蛋上被自己踢踩明显的黑黑脚印,冷静下来她才觉得自己确实做得太过分了,但是太晚了,已经做了,他不会原谅自己了。爸爸妈妈知道了,要打断我的腿的,老师会都知道我是一个坏女孩,同学们也会偷偷议论自己很久的,丢脸死了。
这下一想,她才发现后果严重了,轻轻推了推他,张彻懒得理会,这种熊孩子不狠狠吓一吓,是不会老实的。萧玥见他不回应,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换个方位,如果自己喜欢的男生这么对自己,她肯定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对不起嘛,我错了。”她又推了他一下,轻声软糯糯道。
张彻还是没有理会,谁知道这是不是跟她平时那样伪装的一样?面前的女孩儿如同她的两个马尾一样,是有两副面孔的。说来她好像就是双子座的,神经病惹不起啊。
他暗暗后悔,早知道根本就不该招惹这位的,还作死把她调到自己前面来坐,这么一对比,林安琪可爱多了好不好!
半天没有动静,张彻想想是不是差不多了,真要开口拿捏她一下,突然背后一股大力传来,萧玥拉了他一把,把他身子侧了过来,张彻瞪大眼睛,惊骇得嘴都张大了。
只见萧玥面红如血,双目紧闭,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手撩起自己衣服,光滑的肌肤往上,两窝幼笋小小地凸起,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微微还是有一个小弧的轮廓,嫩红的尖端绿豆大小,如减了一分颜色的两粒樱桃。
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撩起来两秒钟就赶忙放下去,脸蛋羞得红透了耳朵根,兀自嘴硬道:“这下你满足了吧,最多……最多我脱了鞋子帮你,反正不可能用手的!你不准说出去了!”
她也坐在了地上,鞋子已经脱掉,纯白的小棉袜只到脚踝,露出一截玉色,仿佛维纳斯那两段失踪的手臂。小脚拇指翘起,脚掌足弓有致,纯白色有着这个年龄天然的纯净气息。
“胡说八道什么,快给我解开手铐。”他再不敢惹这位神经病了,脸撇一边去,谁知道她脑子一抽又干出什么事儿来。
“你不准说出去,不然我就不开!”
“好好好我不说,快解开。”
终于脱困,他连忙穿起裤子,揉了揉被勒得有些红的手腕,瞪了小脸红通通的萧玥一眼,刚刚的滔天怒火被这么几个打岔,早就没有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初三放学的时候,他想了想,跟她没什么可说的,反正马上就要按成绩重新划分位置了,可不要再跟她坐一起了。
张彻开了门就跑,就像后面有什么噬人的巨大怪兽般,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