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开场
立冬早至,榕城的气候也才稍稍露冷,比青城山上的清寒不同,操场上蓬勃散发的生机与青春,光是看着就能驱散人心中的寒意。
运动会后的彩旗和挂幅还未来得及收起,篮球场边便挂起了新的大红鲜艳宣传条。张彻与队友们在教室里换好装备,经过上次与十三班的对决,班长难得地在班里动员,征求老师同意后,利用班费给众人买了一套球衣。自然,以后获奖的奖金,大部分也是要上交到班费,供大家庆祝聚餐。比起那虚无缥缈的奖金,自己的小金库交出去了一份倒是实打实的,是以班上也有一些同学私下里颇有微词,让游若若苦恼的同时也有些无奈。
在这个世界上,要做成一件事情何其之难,总要触犯到他人利益的,也因为这个原因,游若若考虑良久,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把他们的球鞋也配上,毕竟球鞋才是提高战斗力的灵魂装备,价格比起衣物来说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这件事情是在张彻离开班级去往学生会的时间里做的,所以他事先并不知情,直到东西送到手上才明白,彼时也只是微笑了下,并未多说什么。
有了白色的队服,三班的篮球队总算初成规模,至少走到操场,也没人那么不自在了。
“嘿,要我说,咱们班长这次可真是办对了事儿,你摸摸,这手感,阿迪的跟我家那套穿起来就是不一样!”
说话的是涨红了脸,明显有些亢奋过度的刘汶豪,话说这厮平日里其实不大跟孙小良李骥等人玩得到一个圈子,顶上中锋的位置也纯粹是因为突出的身高和不弱的腰围,只要墩子够重能站得住,在篮板下就有相当的话语权。
刘汶豪上次便是穿着tshirt上场的一个,球鞋也是一般的特步,各方面看来都是平平无奇的高中生,张彻看见他就像看见了前世的自己。在这个房价才普通家庭即便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一般情况下也不会给孩子买阿迪的运动装的,都是作为期末奖励,而一般的孩子,如非特别爱运动的,期末奖励宁愿换取假期的上网时间和足量的零花钱,恐怕也不会浪费在球衣上。对于仍然贪玩的他们,面子上的东西虽然重要,但比起上网玩耍来说,明显就要轻了许多。比如上球场的时候被看着或许略有难堪,但过了也就忘了,要指望他们存钱买一套运动服,恐怕得等到高三毕业。
正因如此,游若若的举动他来说如雪中送炭,自然收获了不小的善意与感谢,只是一旁的孙小良却讪讪地笑了笑,敷衍地没有答话。
班里人缘很好的他当然知道,因为这个举动,游若若遭到了多少背后的中伤与非难。
“穿上就得拿奖,别想太多,要上场了。”
张彻意有所指,话一出口,刘汶豪和孙小良都是面色一肃,看向操场的对面。
只见另一端的篮球场入口,也是一大群人簇拥着过来了,花色颇杂的人群中,一队火红球服的男生鹤立鸡群,颇为显
眼,看样子便应是八班的人了。
“看见了吗,那就是我们的对手。”
不觉间,游若若已经来到男生中间,轻踮起脚尖眺了几眼,回头严肃地对众人说道。
“放心吧班长,穿上这身衣服,我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待会儿肯定给他们来个狠的!”
“别乱浪费体力,八班在高一也不是很弱的,当心阴沟里翻了船,我们的替补可是完全不会运球的那种。”
刘汶豪刚爽朗地拍拍胸脯保证,一旁冷眼了许久的李骥便插口道,这次十三班也有比赛,就在旁边一地之隔的赛场,也就是说范灵芝也在看!想到这个,他就有些按捺不住心绪,强自镇定,心想可不能赢了十三班输给八班。
“知道,还用你说!你卡位和抢断做好一点,我也不会那么费劲了。”
刘汶豪不甘示弱,也是一句话顶了回来。
关于甩锅这样的事情,运动竞技与电子竞技其实是差不多的,倒不是有多破坏队伍团结,相熟的人笑骂几句,也没有什么影响。
孙小良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中,这跟一向喜欢热闹的他有些不像,张彻注意看过去时,只见他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张彻想了想,正待说话,便见他眸中露出喜色,定定地看往了一个方向。
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尽头正是离外场线不远的赵昔溪,俏立在人群中,见这边看过去,似乎稍稍有些紧张,露出了一个羞怯的微笑。
她的身旁,表情平静的丁小沁正站在那里。
什么意思……
张彻眉头微皱,表情不变,眼神四下一扫,确实没有看见燕语霖。
那她单独来看自己比赛,多半就与许景腾有关了。
张彻不动声色,原本漫不经心的他,也站了起来,有意识地略略热身活动了下,他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但想来只要作好准备,就都可以应付,总不至于像白阳天那般疯狂直接叫人拿砍刀进学校堵人吧,这可是榕城。
“应该没事吧……”
游若若当然也看到了一身白衣,在人群中分外亮眼的丁小沁,似乎有些挣扎地说道。话说在学校里的装束最为好认的,大概就是这个小娘们儿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习惯,洁癖吗……
张彻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他并不知道将要到来的是什么,和游若若在想些什么,也不想知道。
“没事的吧……”
丁小沁距离赵昔溪并不远,孙小良自然也看到了,只是与游若若的不同,他的自语更多了些心中发突的味道,只是想着今天本来要好好在赵昔溪面前表现一下的,这下子……
想到这里,孙小良不由自主朝着张彻看去,却见那张侧脸上,一脸无波的平静。
“走吧。”
张彻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便取下手表,交给游若若,率先走出了场。
人声鼎沸。
“他们……太过分了……”
游若若面上犹疑的神色坚定下来,环视了一圈班上呐喊的同学们,悄悄地离开了球场。(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考试成绩
出乎意料的是,比赛并未横生枝节,八班的水平如之前所预料的那般,虽说不弱,也决不至于强到没边儿,若是三班没有张彻,大概双方会打得有声有色,然而毕竟他是在的。
所以这场晋级赛很快就结束了,在同学们拥簇而来的欢呼声中,张彻眯了眯眼,很奇怪的,游若若竟然不在。
“哇,你打篮球也这么厉害的。”
另一边的孙小良和李骥还在吹嘘自己方才的表现,张彻已经走到一旁,接过妹妹递来的手帕,陈雪琳双手合十,由衷地赞叹道,眼里似乎都冒着小星星。
“初中就这样了,当初有好多他的学姐可都给家里寄过情书。”
相比第一次见识张彻球技的陈雪琳,李婉婷很是淡然,司空见惯地道,话里有几分古怪意思。
张彻没去管自家妹妹的挪俞,微微笑道:“你想学的话,以后可以教你,女孩子打篮球也很帅的。”
陈雪琳小时候身体弱,从小就不能跟他们一起蹦蹦跳跳,上学时也基本都不能上体育课,张彻自是知道,也不介意照顾一下小女生的心思。
“张彻,这是?”
女孩子清冽而有些凛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张彻侧头看去,正是方才不见踪影的游若若。
“啊,我妹妹和我朋友。”
他笑了笑,右手作势揉了揉李婉婷的头,后者怪他把发型揉乱了,直朝他肋下擂拳。
“这是我们班长,老实点,待会儿小心她叫保安把你赶出去。”
张彻吃痛,放开了气鼓鼓的妹妹,半是解释半是威胁道。
陈雪琳好奇地朝游若若看了眼,礼貌地点头笑了笑。
“别听他的,我才没那么凶呢。不过上课期间进学校确实不太好,你们可要小心碰见孙主任,不然可真要被赶出去的。”
游若若轻啐一口,友好地朝二人点头。
“姐姐好~我哥哥他一直都是这么性格恶劣的,学校里承蒙你照顾了,我在家可经常担心他哪天会因为太欠打被抬回来。”
李婉婷很自然地就上前一步,挽住了她的手,脸颊凑近,煞有介事地认真道。
游若若愣了愣,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的脸,少女年纪不大,面容之精致,已经初见美人潜质,这样娇俏可爱的女孩子,谁看到都会喜欢的,噗嗤一声,班长很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不少。
“班长,刚才比赛结束的时候没看见你啊,咱们班庆祝的时候都不在。”
张彻站在一边,看着三人距离拉近了些,若无其事地插了句话,仿佛平常地埋怨。
游若若表情滞了一下,随即很自然地答道:“哦,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老师叫我去粘榜,没法子啦。”
张彻顿了顿,直觉她还有些事情隐瞒未说,正打算再问,一边的李婉婷已经兴奋地叫了起来:“哇?出排名了吗出排名了吗?!我可要过去看看,要是哥哥考差了,我可要回去打小报告啰。”
游若若闻言,也失神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张彻一眼,意味深长地道:“那可没有,你哥哥迟到了一个月才来上学,竟然还是我们班的第一名,考到了年级第六呢。”
“才第六?!”
李婉婷夸张地叫了出来,小手掩住微微张开的嬗口,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发觉哥哥瞪了自己一眼,其中警告的意味严厉了很多,便悻悻地闭嘴了。
“才第六?”
游若若慢慢重复了一遍,似是在咀嚼其中的意味,接着饱含深意地对他说道:“看来在你妹妹的印象中,你还应该厉害许多呢。”
“哪有,能拿第六很侥幸了,这次考到的正好是我考前突击复习的那些内容,运气、运气啦……”
张彻很是惊喜的样子,面含侥幸地笑了笑,接着提议过去看看,一副要在众人面前表现的虚荣模样。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游若若急匆匆赶回来,对于排名其实也看得不甚清楚,自然也乐得跟随。
抛去藏拙的心思,其实张彻倒也真的想去看看,自己的哪些科目出了错,与自己预计的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才考了……区区第六?
……
二十七中的成绩,每个学年的月考、期中、期末结果,都会汇集成榜单,粘贴在相应年级的楼下,一块专用的黑板上。当然,每个班上自然也有,但妹妹和陈雪琳是不适宜带回班上的,所以他们很快来到了教学楼下。
这时候榜单前已经围上了些人,由于信息的先后差异,并不是每个班都拿到了成绩单,所以还是有人在这里看成绩。好不容易,张彻一行人才挤了进去,果然,在第一张单子的第六行找到了自己。
“语文121,数学130,英语144,政治84,历史95,地理87,物理82,化学84。总分827,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6。”
看着自己的成绩单,张彻的眸中闪过了些复杂的情绪,看来学霸的日子,确实已经快要离自己远去了。
高中的学科,比起初中在难度上有了一个跨越式进步,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这种剧烈的变化是需要一定时间来适应的,好多初中数学轻松140以上的,高一第一次月考都刚好能卡在及格线上,这个过程需要长久的时间,因人而异,平均要到期末前才能发挥出真实水平。
然而,张彻不一样,他是经历过高中的人,对于难度,甚至学科内容,都只属于温故而知新,重新捡起来而已,然而,还是只有这个水平。不能说他智力有问题,他这一世的脑子已经足够好用,问题出在他的灵魂上。
出身社会的人,越久越难以考上什么公务员、cpa之类的职称,无它,心思变杂,再难专心致志在书上,再难像学生时代一样案牍劳形,捧卷苦读。上一世的张彻,回忆起学生时代时,对于放榜这个让人悲喜交加的仪式,竟是有着前所未有的怀念。每次放榜,能看到自己的进程,离目标还有多远,根据它,可以作出明确的规划,继续向前走。
而离开之后,连目标都没有了,又哪里来的榜单呢,榜单之上的其他人,又哪里会给你看他们的进程呢。
随着生活的越发现实,各行业的规则,五彩斑斓的大世界展开,人反而失去了学生时代的幻想能力,思维方式和逻辑越发冰冷。曾经的高谈阔论,诸多珠玑妙语,最后贫瘠一片,除了迫切的生存,未来的繁衍,便只剩下快捷便利而廉价的放松享受,脑子中充满了这些东西,这个时期,能因为爱好去看看书,纯然因为增长了知识而愉悦的人,都寥寥无几,更何况认真钻研,确乎是在学习进步的人。
而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便很难再回到学生心态了。
之前的小学初中,凭着天赋和老本,张彻还能混个龙傲天的模板,作出运动艺术学习玩乐四不耽误的奇迹壮举,然而到了高中,用心不一,难以适应,在南安大概还可以继续,在西南省会,人才荟萃集中的二十七中,若还可以做到这一点,那真是太小看了天下英才。
这一层考虑,在考试之前,张彻便早已想通,然而真到了这一刻,看着自己的名次,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失落。(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聚餐*2
没有在这种失落中沉浸多久,他首先看了看排名第一,不曾想是一个熟人。
徐浩然,语文118,数学150,英语138,政治93,历史95,地理97,物理100,化学100。总分891,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1。
倒是不错。
不时有人看着徐浩然的成绩发出啧啧赞叹,对于拿过全满的他,知道也无非就是那个样子,只是自己现在恐怕无法做到了。
“班长姐姐,还没问你名字呢,这次考得好吗?”
榜单上人不少,李婉婷认识的人却只有他一个,所以看了会儿就没甚好看的了,哥哥又不允自己多说什么,只好问向旁边这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姐姐。
“姐姐在这里哦。”
游若若没有多想,一时只当她真是不经世事的孩子,温柔地笑了笑,指尖在第一页纸的后排滑下,最终停住在偏下的位置。她的眉目本来是颇带男孩子的英气,管教班上纪律时常常竖起,凛然之色不怒自威,此时柔软下来,百炼钢化绕指柔,倒是很有一种反差萌,令人眼前一亮。
游若若,语文113,数学132,英语131,政治81,历史80,地理85,物理91,化学78。总分791,班级排名3,年级排名42。
也是令人咋舌的高分了。
“嘿,班长,你们也在啊。”
熟悉的叫声在身侧传来,看过去时,孙小良那很有特色的八字眉兴奋地扬起,在他身后,还有沮丧的李骥,以及看到自己有些紧张的赵昔溪。
“噢。”
张彻敷衍式地应了声,游若若冷目一挑,方才那般温柔仿佛变了一个人,眼见他站在第七张纸那去了,眯起眼睛道:“孙小良,上次我管你上课看小说,你不是说不影响成绩么,怎么滑七百名去了?”
年级排名的榜单,一般是一页纸一百名,站到哪里去查看自己的分数,多半就是那个分数段的人了。是以张彻这边人数虽多,在第一张榜面前站的人却不多,所以堪堪能挤进去。
“嗨,我说不影响就不影响,这次我可比上次进步了几十名,年级两百三了,你可别拿班长架子来压我。”
孙小良笑了笑,引着二人走了过来。
游若若眉头皱了皱,不假思索道:“那你怎么……”
张彻轻踢了她一脚,上前一步插话道:“考得好就成,正好明天月假了,我妹妹也来了蓉城,你们这些土著,还不把哪里有好吃好玩的信息都贡献上来。”
他打着哈哈搂住了孙小良和李骥的肩膀,走出了人群簇拥的放榜处,举目操场,辄豁然开朗,即便是广厦林立的蓉城,学校里的操场也能极目远视,天朗气清,心情也旷达许多。
游若若看着被他搂住的李骥,若有所思。
“哇,老大你有姐还有妹,关键是都长得这么漂亮,不行,我也得赶快回家让我妈生一个去。”
“上次你不是说在你爸床头柜里发现了套套?拿根牙签戳下就成。”
两损友一左一右继续斗嘴,张彻出了人群就已放开了他们,被妹妹拖着挡在身前,此时只是微笑不语。
“说起来,咱们好不容易放个月假,考试也完了,比赛也赢了,正好晚上聚个餐,然后去ktv啊。”
孙小良不经意间瞥了眼后面的赵昔溪,很有兴头。
“又聚餐?这你可得问班长。”
张彻皱了皱眉,方才只是岔开话头,自己带着妹妹和陈雪琳出去玩倒也可以,聚餐的话……半个多月前篮球队刚组建的时候就聚过一次,频率略微有点高。
当然,他知道孙小良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聚餐是假,借着ktv的机会跟赵昔溪拉近关系才是真。
“你们几个小团体庆祝可以,用班费聚餐可不行,这次队服球鞋的事情害我被骂惨了,还想害我啊?”
游若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那更好啊,就咱们几个还更放得开些。”孙小良哈哈大笑,倒不如说这更符合他心中的意愿,毕竟如果是全班聚餐,又用什么理由去邀请赵昔溪呢,“不如这样,今晚我请客,把球队的叫上,班长你也来,关系好的周晓绮和莫芹芹,还有哪些关系好的,也一起叫过来就是了!昔溪你也会来的对吧?”
后者考虑了会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眼张彻,略微迟疑,然后点了点头。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老根香火锅,然后爵士ktv,待会儿放学集合。”
伊人应肯,孙小良忘乎所以,得意笑道。
“嚯,今天这么豪爽?”
张彻笑了笑,打趣道。孙小良家境不差,能居住在蓉城中心,考上二十七中的,家境不至于很差,所以也没有制止他献美人殷勤的行为。
“哇,小良哥哥这么好,那我邀请一两个小姐妹可以吗?”
李婉婷笑眯眯地,趁着他兴致正高,软糯糯问了句。
“可以可以,来就是!今晚大家都玩开心。”
孙小良来者不拒,都应承下来。他固然高兴,可也不是傻的,因为班费聚餐被拒绝,如果aa制,赵昔溪又有什么理由来参加?错过这个时机,今后单独去邀请,恐怕就更不会被答应了,所以孙小良很果断地提出了请客的提议。
他算盘打得很精明,首先张彻作为球队胜利的大功臣,就算真要aa聚餐,他的那份也不可能收,他带来的两个女生就更不可能了,这样的话跟自己请客其实也没几百块的差别。而自己请客,球队里面叫两个玩得好的,其他的游若若、周晓绮或是莫芹芹,都是女生,食量不大,更不可能喝什么酒,而吃饭唱歌这些事,最花钱的其实也是酒钱,如此这般,就算李婉婷开口再叫两个女生来,他也完全承受得起。
事情说定,天色也差不多了,比赛后没什么课,只是在操场上自由活动等下课。孙小良回去通知,赵昔溪和游若若也要收拾课本作业,准备月假回家。张彻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带着妹妹和陈雪琳在操场上漫步。
“哥哥到蓉城,还是交了些朋友呢。”
李婉婷碎步小踏,蹦蹦跳跳,犹如一只夕阳下的精灵,吸引了不少路过学生的目光。
“还好。”
张彻笑了笑,高中生心智相对成熟些,不会再执着沉迷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游戏,所以放开心思,其实也还能相处。
“初中没有朋友吗?”
陈雪琳迎着风儿微微笑道,随便一问。
“很多很多,不过毕业后哥哥还肯主动联系的,恐怕就一个没有。”
妹妹翻了个白眼,转身对着二人,倒着向后走。
“当然比不得小公主你的人气高。”
他也不气,顺着她的话道。
“手机给我玩一下。”
李婉婷瞟了他一眼,眼疾手快从他兜里拿过手机,哼哼了声,跑到前面去。
张彻一时不察,被她抢了去,也没有急着追,他当然知道妹妹想要做什么,只是能阻止这一次,恐怕也没法挡住下一次,不如就让她遂了心愿。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陈雪琳看着欢快在前面跑,怕被哥哥追逐的少女,又侧过脸来仰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喂,语霖姐吗?”
前面,李婉婷的电话已经拨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插曲
高二八班在勤学楼四楼,楼层高,视野好,与之相对的,下小卖部也不甚方便。
燕语霖站在楼梯口,冬季的风迎面生寒,她雪白脸蛋上却满是春日温暖的笑意,寒暄片刻,待对方提出邀约,她却犹豫了会儿,没有立刻回答。
时间没过去多久,记忆还未褪色,就在昨天,他站在街上,眼神淡漠,为了一只抓伤自己的猫和自己的朋友大打出手,事后还表现得很可惜地说了那句“小时候的你要可爱许多”。
你有多大啊?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不由一阵闷气,少女本是极为乐观的人,除了会开导人之外,更会开导自己,从小到大仿佛没有什么烦恼一般,但这次,她是真的有点生气。
小时候你仗着男孩子身份,四处乱跑玩闹,现在长大了,还指望我像当初那样一直乖乖跟在你后边么。
“抱歉了婉婷,可能不行,吃饭的话,晚上我也有聚会的。不过我们也要去爵士ktv,到时候再一起聚啊,明天姐姐带你逛街去~”
心中泛起思绪千重,她明快活泼的语调却毫无阴霾,一如既往。
“噢……知道了语霖姐,我哥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呀?”
话筒边传来低落的声音,记忆中那个总跟着自己跑的机灵可爱小妹妹,轮廓仿佛活灵活现地在眼前勾勒了出来。
“没有,姐姐是真的有事……晚上可以见的呀,到时候给我看看你长多高咯,有没有变得像公主那样漂亮……”
良久。
挂断电话,燕语霖站在窗前,继续向下眺了会儿,仿佛能看见操场上那些小如绿蚁的人儿面目般,右手轻轻捂住还绑着药棉的左手背,低声细语:“邀请也不知道自己来,一点诚意都没有……”
……
黄阔和李骥很快就准备好了,他们都是不打算带多少作业回家的人,打定主意要在网吧泡过这个月假,是以速度最快。赵昔溪过了会儿也赶到了操场集合,背着小巧可爱的单肩挎包,也不知究竟能装多少书,气喘吁吁脸颊微红,湿润的热气呼在空气中,变成冰冷的白雾,模糊容颜。
又过了会儿,周晓绮、莫芹芹和游若若三人才结伴而来,还有跟着她们一脸谄媚相的孙小良,看着讨打得很。李骥嘴下毫不留情,直接就损了过去,被威胁待会儿自己给饭钱之后,才哼哼收敛了些。
三个男生间的互相伤害很快引起女孩子们的阵阵娇笑,周晓绮和赵昔溪还略微含蓄,莫芹芹不多时也加入其中,更有李婉婷妙语连珠地补刀,很快众人打成一片,欢声笑语引来路人阵阵侧目。
张彻没有过多参与其中,陈雪琳在蓉城人生地不熟,性子又稍稍矜持些,怕她难堪,他更多地陪在她身边,细声细语给她讲哪些地方卖什么东西,哪些地方有什么好玩的。然而毕竟他是今天胜利的中心,又惊爆眼球地拿了期中考试全班第一,实在是扮猪吃老虎的楷模,不多时就有矛头对准了他,然后众人就开始调笑起他和陈雪琳的关系,又加上李婉婷火上浇油地曝光几条内幕,和他小时候的糗事,张彻神秘的过往便清晰了不少。
周晓绮走在他身边,开始还有些含蓄,后面也参加进了对话当中,作为土生土长的蓉城人,当然更有资格担当起介绍人的身份,很快也跟陈雪琳熟络了,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无所事事。
“嘿!”
背上突然穿来重力,原来是妹妹一撑一跳,便爬到了他背上。
“跟雪琳姐都好声好语讲了蓉城,把妹妹抛弃到一边,坏哥哥,咬死你!”
被他托住大腿,稳定身躯之后,李婉婷便不安分地闹了起来,八岁发疯,十二岁发傻,小丫头本来就是玩闹的年龄段,疯起来兴头总是没完,这一上来,竟是不管不顾抵住他耳朵便咬了上去,作出狼吞虎咽的样子来,虎牙却只是轻轻磨拭,唾液吸溜,发出黏糊糊的声音。
“快放开,恶心死了。”
众人调笑间,还真以为他被妹妹痛咬,投来的目光中不由带上几分好笑和可怜,或还有几缕隐隐的羡慕目光,不知是羡慕有妹妹,还是羡慕可以与亲人如此亲近。他却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痛是不痛的,但大庭广众之下,妹妹也已经是个初中生了,二人走在一起,说兄妹可以,说情侣亦有人相信,这样闹终究不雅。
“呸,你才恶心呢,我的口水都是香的!”
婉婷发怒,齿上力道不由重了几分,张彻眉头微皱,却也有办法,托着她大腿的双手指尖轻扭,便唤起妹妹的痛叫:“哎呀呀好痛好痛,投降了投降了!”
“知道痛就快下来。”
张彻略微有些认真地斥道,妹妹今天穿的是白衬衫和牛仔外套,这样的里衣是不能扎在裤腰里的,下衬也短,被人背起的话,后背腰臀的位置很容易露出肌肤,让人看到。
“才不呢!”
见他放开托着自己大腿的手,身体已经往下滑,李婉婷像个伶俐的小猴子般,使起小性子来干脆两条腿夹着他的腰,死命箍住了,细嫩的胳膊缠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放。
“再不下来明天直接送你回家。”
哥哥的威严还是很需要维持的,张彻认真起来,便是李思婷都不会轻易惹他,以往的妹妹恐怕早就知趣地下去了。
然而今天这招似乎有些不管用了。
“我不!这么久没见哥哥了,你抱都不抱人家一下,现在稍微要你背,就嫌弃我,你要让我明天回家,我就在这里哭着不走了!”
背着她无法看见她脸上的神色,更没法看到她的眼睛,只听声音的话,张彻对自己妹妹真实情绪的判断是不准确的。想要侧头,婉婷却似乎知道他的打算,他往那边侧,她就往另一边躲,总是两两不相见。
眼见兄妹似乎有闹僵的倾向,一行人忙上来劝,当然,劝他的总是要多得多,比如抱着“有这么漂亮的妹妹我天天背着不松手”这个论点相劝然后被他扇回去的孙小良,还有“妹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么迁就她一下又怎么了”的游若若,迫于无奈,张彻只好答应,双手重新托起妹妹的腿。
这丫头是真的好久没管欠抽了……
张彻暗自咬牙,不用看她的眼睛,只看众人这般相劝,达到了她想要的结果,他就知道自己妹妹多半是装的了。
另一边,唯一没有上来劝的陈雪琳,盯着张彻背上的李婉婷,过了会儿,眸中突然闪过了极为惊诧的情绪。(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我知道你们还在等这一更
“等会回去再找你算账。”
确定了妹妹是在演戏之后,张彻便重新恢复了从容不迫的姿态,先是一手托住她的小屁股,另一只手往上,摸索到她的牛仔外套,往下拉了拉,再重新双手托住大腿,换了一个更省力的姿势。
“哎,不要啦,我又没有撒谎,哥哥你太偏心了。”
妹妹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婉,小脑袋依偎在在他肩上,脸庞向内,微微湿热的鼻息吞吐在他脖颈上,一热一凉,有些不习惯,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哪里有在外面这样闹的,也不觉得丢人。”
张彻皱眉,沉声道,他特意走慢了些,落在一行人后面,兄妹俩的对话也没人听见。
“在家里也没见你背过我啊,都好久好久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明显愤慨了许多,捏起小拳头,锤了他肩膀一下。
张彻无言以对。
说起来,七岁后刻意跟她保持距离,虽说成效显著,但有时候确实过分了些,兄妹间基本的情谊也不见了,反而过犹不及。
“那也要跟我商量,以后不准这样自作主张了。”
他的语调稍微柔和了些,李婉婷闻歌知意,知道他已经不再怪罪自己,也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高兴地抬起小脑袋,两只胳膊再一次缠紧他的脖子:“知道了,哥哥最好了!”
“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嘿嘿……哥哥你被咬疼了吧,我给你吹吹。”
面对哥哥略微冷淡的回应,李婉婷也不以为意,嘿嘿笑了两声,又凑近了些,恰看到方才自己使劲间,已经在他耳廓上清晰地留下齿印,讨好地往上面吹气。
“别闹,怪痒的,又不是烫伤。”
温热潮湿的少女气息不断往耳朵里灌,仿佛鼓膜都在敏感地颤抖,张彻不自禁打了个颤,抬起右肩,抖了抖她,话还没说完,更加细腻温热的东西便轻轻包裹住了耳垂。
“那就舔舔……”
……
鬼使神差,张彻这次没有那么坚定地拒绝,几分钟后,少女自觉无趣,才略略放松,轻声在他耳旁问了句:“跟语霖姐吵架了?”
“她跟你说的?”
张彻皱了皱眉,心思混乱之下,一时失语,随即自己都摇头笑了笑,那丫头哪可能会跟她说。
“语霖姐有没有生气我还听不出来?要是以前一起吃饭,甭管其他有什么约会,她才不会管呢,直接就来了。”
走过天桥,下梯步时有些颠簸,她的声音也随之一抖一抖,有些瓮。
“人是会变的。”
张彻不想说太多,很简单地敷衍了一句。本等待她继续,却许久都不听见声音,还以为睡着了,良久才听见她幽幽地小声道:“我想了一下,哥哥说得对,语霖姐大概,是跟以前不同了。”
……
火锅自泸州起源,源远流长,现在已遍布大江南北,滨洋诸国,然而说到最正宗的,还得是重庆火锅鲜香麻辣,回味无穷。相较之下,蓉城作为冒菜的起源地,其用料更繁复,香料更讲究,却少了重庆火锅那股火爆味儿。二者各有千秋,无有高下之别,只有口味之差。
冻天寒地的大冬天,在室内解开外套,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是极好的享受,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与上次不同,这次吃饭的人相对更少,大家放得更开,加上有孙小良活跃气氛,大家的兴致都很还不错。唯有陈雪琳吃了几口便停住筷子,看着他们玩闹微笑,偶尔困惑,却也很快放开,过了会儿,她离开座位,说要出去透透气。
“我去上个厕所。”
张彻拍了拍妹妹,站起身来,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一激,仿佛被熏得通红的精神都清醒了般。
擦干手后,他却没有立刻回到座位,而是走到门外。
冬风凛冽,广厦林立的遮挡,不至于呜呜,然而刮在脸上毕竟不舒服。
“不合口?”
张彻随意问了句,伸了个懒腰。
陈雪琳转过头来,摇摇头:“不,很好吃,但不能多吃。”
张彻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会儿,二人就这样静静站在店门口,看着霓虹人流吵闹、夜色匆匆与喧嚣。
“想家?”
陈雪琳摇摇头,又点点头。
“那是不习惯?”
她不应声,算是默认。
张彻笑了笑,踏前一步,伸出手来,仿佛要抓住那些灯彩:“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也有些茫然无措,大街上每个人都各有目的般,匆匆却与我无关,站在街上,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所有的温情与亲切都只是描述在书上的童话,就好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直想快点回家才安心。”
他说的不是这一世,地点也不是蓉城,但丝毫不影响陈雪琳的认同,她也跟着,轻轻踏前一步,伸出手来,与他并列,好像也要抓住荧彩。
“许多人都怀揣梦想,想着在大城市的人堆里找到财富,无处安身,便到处安身,席地入眠,他们匆匆而来,穿插在别人行走的轨迹中,轻易就能开口,丝毫没有我们的那种局促不安。我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人,我以为世界上有坚强和脆弱的人,我只是比较脆弱的那种,需要归属,而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里搏击翱翔。后来我生病了,在医院里这样陌生和脆弱的情绪越发严重,然后我看到了他们。”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雪琳,南安也是一样的呢,你在医院看到过的罢?发烧,无力,呕吐,有着各种各样症状还硬撑着自己摇摇晃晃挂号排队,看医生然后拿药的人,好像钢铁一样不会被任何东西摧毁。但你看到过他们哭吗?三四十岁的人,咬着牙眼睛通红,无声呜咽却哭不出声音的那种样子,眼里有被人看到的羞耻,还有难以抑制的崩溃,捂着嘴巴还要避开人流给人让位,自己躲到无人角落然后蹲下来安静的人。”
“那时候我才明白,世界本就是冰冷的,反倒是人还有些温度,善于交际并非因为内心真的友好,不哭也不是坚强。陌生可以经由时间变得熟悉,安身之所却怎么都无法变成归属,我们在蓉城是旅人,但在南安,在你熟悉的那些人里,又哪里没有旅人呢。之所以在世界上渐渐熟悉相识,不是因为缘分,也不是因为少不更事没有心防,而是人本来就是一种需要互相温暖的生物。你蜷缩在怀抱里,只肯自己给自己温暖,别人又哪儿来的办法给予温暖给你?”
他的手触到少女的手,指尖互相给对方渡以自己的体温,冷风中那一点尤其敏感。
“看,相濡以沫,触碰到才能体会到它的温度。我知道你小时候经历那些……但现在你已经有能力证明自己不是拖累,所以不要用非正常的目光看待自己,也不要用过多的揣摩去看别人。”
张彻说完,缓缓收回了手。
陈雪琳小时病噩缠身,虽然家人最终没有放弃救了回来,但过程中的牢骚和亲戚冷语都是难免的,小雪琳过早地认识了这个世界的现实,小心翼翼地、乖巧地不给人添麻烦,坚强地活了下来,因此也养成了善于察言观色,理解他人心中之所想的本领,虽一直被老妈称赞聪慧乖巧,但那哪里是一个童年孩子的天性?在南安,在自己长年经营的、熟悉的人际圈子里好不容易能做个正常的女孩子生活,拥有与他人无异的青春快乐与忧愁,这次到了蓉城,广大的城市让人心中茫然,陌生的一切让她不由得又把那一套拿了出来,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吃太多辣,又疲于应付周晓绮等人的关切,不想给人添麻烦,也怕因为自己而让彻哥哥和他的朋友产生间隙,她只好跑了出来,独自一人面对陌生的寒风与街景。
相对于李婉婷来说,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孩,反倒因为命途多舛,跟王美嘉一起,更像是他的妹妹一些。以张彻对她的熟悉,推测出这些,自是一点也不出奇。
“彻哥哥很会安慰人呢。”
陈雪琳眼底闪过些许惋惜,也收回了自己犹停留在空中的那只孤零零的小手。
“很少了,雪琳,你比以前坚强了许多。”
张彻摇摇头,对于一些东西不能回应,但其他方面,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妹妹,他并不吝于体贴关怀。
“我很羡慕美嘉,有时候宁愿像她那样脆弱一点,让人害怕抛下一点就凋零了,但我没法子呢,我脆弱一点,就真的被抛下了。”
双手揣在兜里,感受着自己予自己的温暖,陈雪琳抬头望天,微微叹了口气。
这便是自己不能回应的方面了。张彻苦笑,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我懂了,谢谢你,彻哥哥。”少女回眸一笑,灿烂如她背后的霓虹灯彩,“只是彻哥哥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怎么让婉婷不像我这样伤心呢?你可要加油了啊。”
张彻脸色顿变,少女却已经轻盈转身,说着伤心,脸上笑容却绚烂得如夏日最烈时盛放的鲜花,往前跳了一步,避开他朝自己伸来的手,欢快背影如月色中跃过的一抹流莺,往店内去了。
彻哥哥,正是因为你,我才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们啊,我讨厌温柔,像你一样温柔,只是一句问候就让我很在意,偶尔一个小礼物就让人心动不已,要是有电话打过来,只是看着通话记录就让人唇角翘起来,但是我知道,那是你的温柔。对我温柔的人对其他人一样温柔,而我却总会忘掉这一点,如果真相是残酷的,那么谎言肯定就是温柔的,所以温柔就是谎言。总是期待着,总是误会着,正是因为不想再误会,所以我才选择拒绝,而唯独你,让我一次次忘记,踏入荆棘,扎得满身是伤,也只能愣愣地露出笑容。(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校外的再会
爵士ktv离二十七中不远,要说位置也在市二环以内,更是最早一批脱离光盘点歌,进步到程序点歌的ktv,有稳定的客户源,是以生意一直很好,环境和装潢都算是蓉城一流的ktv。二十七中旁不远的地方有两所大学,一所算是正规二本,另一所的占地面积还不如二十七中。在这个位置附近,ktv和酒吧都有许多学生顾客,而因此被吸引来的各怀心思成年人亦不少,人多就容易产生麻烦,让人安心的安保无疑是吸引人前来的最大因素,而这其中做得最好的就是爵士ktv,因而消费也不便宜,不算额外酒水,开一个中包的底价就比方才的饭钱要高了。
“你说真的?燕语霖要来?”
张彻跟孙小良刚从外面吧台回包间,就见几个女生还没打开点唱机,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孙小良愣了愣,侧头看向张彻,这屋里也就张彻跟燕语霖认识,大家都看见过的,他一把箍住了张彻的脖子:“好哇你小子,上次想问都被你逃过去了,这次还不说?我们还为你来晚一个月没见识到校花在开学典礼上的表演遗憾,没想到你们早就认识了啊,还不老实交代……”
这妮子嘴也忒大了些……
张彻瞪了坐在女生当中,越发显得娇小玲珑的妹妹一眼,后者朝他吐了吐舌头,眼见孙小良手上力度加大,女生们也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他才无奈道:“小时候的邻居,跟我妹妹也很要好,这次她好不容易来蓉城一趟,才说大家聚聚。话说不就一普通人而已,你们这么在意干嘛,待会儿来了不用太拘束了,别扰了大家聚会的兴致。”
“你说得好听,那可是校花,待会儿来了,那跟屁虫丁小沁不也得一起?整个一身白花花的晃人,嘴巴又狠,我可受不了。”
孙小良还是颇有义气的,因为上次丁小沁和许景腾班级门口堵张彻的事情,导致他也连带看丁小沁不顺眼了。
“你也就背后敢乱讲话,待会儿她来了你这么说试试?”
莫芹芹白了他一眼,一方面是习惯了总是要损孙小良一两句,不然看他那嘚瑟样就无法无天了,另一方隐秘一些的心思,则是因为对面的构成——丁小沁心直口快,一直与燕语霖形影不离,这跟她和周晓绮的关系何其相似?因而心底处她是对那位学姐有些亲近的。
“哎,不过燕语霖和丁小沁真要来的话,会不会许景腾……?”
与斗嘴的几人不同,黄阔想得更远,原本放松躺在沙发上的身体一下坐了一起,语气犹疑不定。
这话一出口,除了懵懂的李婉婷和陈雪琳,还有面无表情的张彻,几乎所有人面上都僵硬了一下。笑话,如果许景腾也一起,那他的那些篮球伙计死党们不也一起?反正那帮人总是在一起的。要知道,张彻揍翻了篮球队的事儿可就发生在昨天。
“那怕什么,到时候跟他们干了就是!”心上人就在不远处坐着,孙小良少年心性,表现欲极强,热血上头,不假思索便道。
“对啊,咱们可是有张彻,昨天能一人干翻他们,今天还有我们帮忙,难道还怕了不成?”
黄阔明显是没看出名堂来,下意识就要嘲讽你这么干瘦猴子般跟篮球校队干一回合就得趴下,李骥看出他想说什么,忙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抢先出口,大笑着给张彻递了个眼色,明显是要给孙小良僚机当到底了。同时他心里也非常失望,黄阔这人平日里除了喜欢吹吹牛、抠了点,其他也还好,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怂,看刚才那样子,明显就是事到临头想缩了。
张彻把一切尽收眼底,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淡定自如道:“我想昨天在燕语霖眼底下丢了那么大个人,今天他应该没脸跟着她一起了吧。而且燕语霖也不是傻子,知道今天是聚会,他跟我又有矛盾,还让他跟着一起来,那不是添乱么?”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一时间众人才面色稍霁,特别是游若若,直松了一大口气。她方才也是关心则乱,只想着自己身为班长,不管教同学倒还罢了,竟然一起跟着来了ktv,万一真发生了打架斗殴的事儿,那时候可怎么有脸站在班主任面前。
只有李婉婷,注意到哥哥嘴里称呼燕姐姐时,用的是“燕语霖”,全名,然后皱了皱眉。
“游姐姐,刚刚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哥跟人打架了?”
见她脸色重归晴朗,李婉婷才抓住机会,赶紧问道,一旁的陈雪琳也好奇地凑近了些。现在看上去,她已经完全没了方才在饭店外面对张彻的那副小大人样子,就与一个无忧无虑的豆蔻少女差不多。
“呃……这个,是发生了一些小矛盾,你可千万不要学你哥,在外要和和气气的,不能像他那样,一点儿亏都不能吃……”
“别听她的,咱们张家的人,就是一点儿亏都不能吃,在外面有人欺负了你,一定不能忍让,要是搞不过,就打电话给我说。”
张彻大大咧咧坐了下来,一把拍在妹妹的肩头,力气不小,看似像在当一个照顾妹妹的好哥哥,实际上李婉婷心里清楚,这是惩罚自己刚刚的大嘴巴……
不过,信息总是要有交换才能套到更多嘛……她吃痛告饶,赖在哥哥身上撒娇,实际上却完全不把他的惩罚放在心上。
“你!……”
游若若一阵气苦,自己好心好意,一番遮掩,尽量不去说他打架的事实,免得他妹妹回去家里告状,谁知道这家伙完全不领情。她站起身,冷哼一声,却是坐到另一边去了,完全不打算再看到那张在她看来正得意嘚瑟的臭脸。
整天就知道争强斗狠……
张彻抵御着妹妹的痒痒攻击,一边看着她似乎生气走开,愣了愣,匪夷所思,自己怎么又惹她了?以他两世为人的经验,恐怕也想不到少女心中的那点弯弯绕绕,也幸好不知道,否则他会更想不通自己在学校里如此低调的行径,被找上门都要避让的形象,又是怎么在她眼里变成争强斗狠的。
“哦哦,很热闹嘛,高一三班的各位,大家好啊。啊,婉婷!是婉婷吧,都长这么高了,好久不见了呢!”
包间门被突然打开,缝隙中透过走廊光亮,一张背光之下有些模糊的容颜,落落大方地四处扫了眼,点头微笑打了个招呼,然后仿佛看到最为珍爱的玩具般,眼里闪闪发光,活泼开朗的声线骤然又升了一调,轻盈如蝴蝶般的声音便踏进了房间,愉悦之情尽露无疑。(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谈话
窈窕身影翩然跳了进来,大家一时都有些发愣,只因不大认识眼前的女孩子……李婉婷却很雀跃地跳了起来,跟她抱在了一起,两张如花笑靥一大一小,在包间里的浮光掠影下,竟是一时分不清谁更精致。
“这……是燕语霖?”
黄阔戳了戳身旁的李骥,语气有些呆愣,嘴巴张大到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李骥比他稍好一点,只因看见了还站在门口的那个一身雪白的身影,无奈地回道:“喏,丁小沁不是在那么,这不是燕学姐又是谁?”
房间里的其他女生,反应纵是稍好一些,一时也没有谁能说出话来,即便是游若若,眸中也有些惊诧,她原来是这般漂亮的?
唯有张彻,经历过后世的审美潮流洗礼,看到燕语霖的这一身藏青混纹坎肩配白绒流苏下摆,方没有那般吃惊,只是在这个年代,就能搭配出这样民族又绰约的冬装,也着实算很有品位的了,即便是他自己这一世还比较关注时尚领域,自己都搭不出来。
对于众人的惊讶,他也能够了解,燕语霖在学校里本就不多出现,也一直都身着略显肥大的校服,可爱之余,形象却一直固定在那上面。今日她换了一身衣服,连发型也向耳鬓后梳,露出细长秀白的颈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成熟优雅起来,自然不容易认出。
“进来吧。”
瞥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丁小沁,女生们犹自惊诧,李骥虽已反应过来,却碍于丁小沁的一贯作风,不敢与她搭话,张彻只好招呼了声。不管二人究竟关系如何,礼貌总是要做到的。
丁小沁犹豫一下,轻轻走进房间,顺手把门带上。她的背后没有其他人,看来今晚确是只有两人前来,黄阔与李骥,见她动作皆是松了口气,随即有些犹豫,她坐哪里?
中包的沙发是一个类似于“门”字的回形分布,最里边是围聚着的一帮女生,因为妹妹和陈雪琳,张彻也坐得离那儿不远,正对荧屏,这边过来就是李骥黄阔两个男生,孙小良借着点歌跑赵昔溪那边站着,估摸着是打算借机在那坐下。位置倒是空空散散到处都有,这是她坐哪里,都不太合适。
话说回来,今天的丁小沁虽也是一身白,却因天气渐寒,呢子外多了些毛绒的点饰,短发覆耳,与以往的利落不同,多了些柔软的可爱感觉,虽说性格有些问题,总归是位美人,期待她坐在自己身边的隐秘情绪,两个男生念头深处,终是藏着一些的。
“啊,语霖姐你的手?”
妹妹的发育颇为不错,许是因为张彻平日喂养有方,才初二的她,就已经只比燕语霖矮半个头,二人的脸蹭在一起,她正打算拉着对方的手跟哥哥挨着坐下,却摸到了略微粗糙的摩擦触感。
“哦,不小心被抓伤的。婉婷,这边来,我带着朋友呢。”
燕语霖面色自然地抚了抚手上的纱布,领着她坐到了另一边更加空余的地方,也招呼着丁小沁坐到了一起。
游若若已经回过神来,只是眉头稍蹙,仍然沉凝不语,她进屋到现在……似乎还未跟张彻打过招呼?
念头方到这儿,燕语霖刚刚好侧回头来,回眸嫣然:“借你妹妹一用,没意见吧?”
张彻放下杯子,咽下喉咙里温润的开水,微笑同样温润:“随便坐,都是我的同学,不必拘束。受伤了就不要喝酒,我给你叫了开水。”
丁小沁沉默不语,跟着坐了进去,她注意到了燕语霖与平日不同的表现,却是不打算再插口什么了。面对张彻,她发现从遇到他以来,自己好像从没讨到什么好,今天更是在他的地盘——其实她本不打算来的。
“语霖姐……”
陈雪琳略有迟疑,还是轻轻唤了声。
“唔?……啊,是雪琳吧?真是雪琳!你身体好些了吗?你也来了蓉城啊,真是好久不见,记得吗,小时候我们还经常跑湛河对岸去捉蟹呢,那时候……”
燕语霖转过头来,先是愣了愣,眸子里闪过惊喜的情绪,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弄得在二人中间的丁小沁好不尴尬。
且不说这边的叙旧,包房里因为新访客到来的安静也很快被打破,女生们又聚在一起说笑起来,纵然有生人在场,但也是一个学校的,所以不至于太过拘束,气氛差不多,孙小良也拿起话筒,正式开唱。
“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好吧,国庆后的不久,周杰伦刚发行了《魔杰座》,现在是正火的时候,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张彻几乎把这部专辑里的歌都听了一遍。
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
张彻洗了把脸,站到门口吹了会儿风,不时有顾客上门,其中颇有些打扮得体的大学生,或是衣着时髦的小太妹,朝他看上两眼,过了不多会儿便也出来搭讪,邀他去房间里一起玩。
开什么玩笑,我在自己房间里还没开唱,这不就是为了躲这茬出来的……
张彻一边礼貌拒绝,一边心中哀叹,上一世愿意得紧却没有这个待遇,果然是颜值即正义么。
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估摸着她们见他久不回去,已经点好自己要唱的,并且开唱了,才打算回去。返身回头,却吓了一跳,丁小沁正站在他背后,一身雪白,直勾勾地盯着他。如果刚刚自己没回头,那就是直勾勾盯着自己后脑勺……如果不是她手上没搬砖,张彻真怀疑这是打算给自己开个瓢……
“干什么?”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肩头耸起,因为被吓了一跳,他的反应有失淡定。
丁小沁的嘴角略微扯了扯,似乎生生憋了一个笑回去,仍然保持住了淡定冷漠的样子,看着他道:“她生气了。”
“谁啊?关我什么事儿?”张彻条件反射回道,随即反应过来,放下双手,轻叹了口气,语调也渐平缓,“那又怎么样呢?”
“你既然不关心她,还邀请她来干什么?”
丁小沁的语气愈冷,口气也有些不客气起来。
喂,是我妹妹叫的,不是我……好吧在你看来可能没啥区别。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张彻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丁小沁很不给面子地回了句。
那你问个屁啊,莫名其妙。
张彻腹诽,虽然很微妙地知道她是来做什么,但实在忍不住内心吐槽的**。
“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这次,你做得太过了。”
她面上浮现几分挣扎,还是道了歉,虽然嘴皮很快地就转到了正式,但向她这样骄傲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曲终
“我倒是很想问问,你跟那个许景腾,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真是铁哥们儿?作为一个女生,有些事情关心太过了吧。”
张彻摇头笑了笑,因为她毕竟道了歉,所以对于后面颇有威胁语气的警告,他并没太放在心上。
“这不用你管。”丁小沁不假思索回答道,随即看他表情,突然神色一变,“你想哪儿去了?!那样的话我还会撮合他和语霖……你……简直龌龊!”
想通了他狭促的眼神,丁小沁气得满脸通红,最关键的是,如果按他的联想,自己和许景腾有了私情,还要去撮合他和自己最好的闺蜜,那我在他那儿都成了什么形象?!
张彻看她忍不住要动手,明智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心里也明白了,看来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她和许景腾并非情侣关系……那又是什么?这两人相交极密,只要细心观察就可以发现,在那一帮人中,他们俩相处纯不似外人,一点客套虚伪都没有,不是情侣,难道还是兄……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惊诧地看着丁小沁,话已出口:“卧槽……难道你们是兄妹?”
丁小沁睁大了眸子一瞪:“你怎么知道?!”
卧槽……我刚把人哥哥痛打了一顿,还跟他妹妹在这儿喝酒唱歌……她刚才是真的想要开我瓢吧?一定在衣服里藏着板砖吧?
“不对啊……要是兄妹,你们怎么一个姓许,一个姓丁?”
张彻疑惑问道,不仅如此,若是从小到大的亲兄妹,自己也早就看出来了,他们的态度,也不至于那么隐晦,竟然瞒过了这么多人,还让他直到现在才发觉。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他也是有妹妹的人。
“他是我后妈带过来的,那个时候已经十二岁,所以没有改姓。”丁小沁咬了咬唇,犹豫一番,还是开口,“这件事语霖还不知道,你可不准说出去,不然我真跟你没完!”
她也是一阵苦恼,方才一个没留神,竟然出口暴露了……这件事自己一直隐瞒着未说,学校里的大家也都不知道,却不知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张彻内心释然,一下子解开了许多疑惑,这下明白她和许景腾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奇怪,也终于明白,她怎么会那么想撮合燕语霖和许景腾在一起了……
“帮你隐瞒,我有什么好处?”
他玩心突起,忽然想捉弄一下这个向来自视甚高的骄傲少女。
“我哥已经在联络社会上的人了,你要是不想走在路上被打闷棍,这段时间就多低调小心点。”
丁小沁面无表情,短发覆额似一个日本娃娃,漠然道。
张彻若有所思,也许这番话,才是她今晚出来找自己的最主要目的?
似乎她跟许景腾的关系,也没有看上去那样的好,不然也不会选择在学校里隐瞒关系。这件事还有许多疑点……
丁小沁转身就待离去,张彻也跟了上去,她停住回身,眯起眼睛看着他:“你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容易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张彻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一时好笑,没想到她看着一副只喜欢燕语霖的百合样子,没想到还是有女孩子的纤细心思嘛,竟然还讲究这些事情。
“身正不怕影子歪,就说我们在厕所碰见了,谁会乱想?”
不知怎的,知道了她的一些动机之后,张彻就突然很想逗逗她,大概是有了对方的把柄,所以也不怕逗出事儿吧……他觉得自己其实性格也挺恶劣的。
谁跟你在厕所碰见?!
丁小沁额头青筋凸起,这人说话着实可恶得紧,明明知道他说的是洗手台,但话里话外似乎总有那么些古怪的意思。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那你先走,我待会儿再进去。”
两人就这么站在包间门口,过往的服务生也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
“刚才问你话你还没回我呢,我帮你隐瞒,有什么好处?”
他嘻嘻一笑,也跟着停住了脚步,就这么站在门外面。
“你想要什么好处?”
丁小沁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本来经过一系列事件,她对张彻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从纯粹的厌恶不屑,到陌生讶然,再到隐隐的复杂与畏怕。这会儿却又变了回去,虽然没有原来那样猥琐的观感,但依旧可恶。
“唔,或者你可以考虑待会儿进去在大家面前唱一首小兔子乖乖,我就不告诉她?”
他托着下巴,一副考虑的样子,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绝佳的主意,颇为意动地回头。
“你去死!”
丁小沁终于忍耐不住,狠狠推了他一把,正好包间门被打开,陈雪琳刚打开门,便愕然地看着彻哥哥的身躯朝她倾轧过来。
“……”
包间里的歌唱突然停止,所有人都愣然地看着房间门口,地毯之上,陈雪琳被张彻压在身下,闭着的右眼……被张彻的嘴唇吻上。
“哦哦哦……”
房间里的几个男生,瞬间唯恐天下不乱地嘘闹起来。
燕语霖没有搭理男女们的起哄,那明显是个意外,而且亲吻的只是右眼而已,她只是看着站在门口的丁小沁,略略眯起了眼……方才,是小沁把他推倒的,他们方才,在外面谈了什么?
李婉婷小手被燕姐姐握着,却是趁她看向丁小沁的时候,也仰头细细地打量着她,目光不时逡巡在小脸红扑扑,站起来拍着身上灰尘的陈雪琳之间,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
出于近乎所有人的强烈要求,也算是给小雪琳的赔罪,张彻盛情难却,只得点了一首歌,拿起话筒。
他点的是陈奕迅的《岁月如歌》,这首歌在2003年的时候便已出品,然而陈奕迅的名声在大陆却还停留在那一首《十年》上。直到去年《爱情呼叫转移》的上映,才让他在大陆上的名气回升一些,然而毕竟还只是小众。
张彻却是按13年张智霖版的唱法启声的,陈奕迅的唱法更有气势,但对唱功的考验更高,如果那样唱来,风头出尽,但很容易就能听出来他是专门训练过的,张彻现在还不想暴露自己的另一个身份。而张智霖版的,音色更加醇厚温柔,柔情清澈,也更符合现在的流行口味,却不需要那么厉害的唱功。
少年的声音稍稍呷韵,很快便随着旋律流淌起来。
“爱上了
看见你
如何不懂谦卑
去讲心中理想
不会俗气
犹如看得见晨曦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归家
游若若在场,来的又大部分是女生,玩得自然不可能太晚。大约十点半,随着周晓绮率先面有难色地提出告辞,这场聚会便到了尾声。
眼见燕语霖还在和李婉婷亲密地说着话儿,抽得出空,也正好顺路的只有李骥。于是最后就变成了李骥与周晓绮、莫芹芹坐上同一辆出租先行,孙小良、黄阔、游若若和赵昔溪坐上第二辆被拦下的出租。
“你在做什么?”
燕语霖与李婉婷在寒风中依偎拥抱,极为亲密,摇摇摆摆在周围,看着他摆弄手机。
“哥哥在给他们车牌号拍照啦,他总是很防备那些出租司机,以前每次聚会散后都这样的。”
妹妹见怪不怪地随口道,另一只手拉着陈雪琳,偷偷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陈雪琳双颊通红,拍了她一下,二人顿时笑闹起来。
丁小沁站在另一边,颇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些事情上,他倒很是细心。
张彻笑了笑,收起手机,很多东西只是一种习惯,譬如随时带纸巾与口香糖,上一世因为大意死去,这辈子他活得不想再那般不小心。
“往青莲西路?”
他看着来往车流,这个时间段拦车不难,但也要等一会儿,冷风中有些难捱。
燕语霖看了看他,又看了眼丁小沁,自己家的确是在这个方向不错……是丁小沁告诉他的,还是姐姐告诉他的?……不,都不大可能,但丁小沁家也在那个方向,除非他知道这一点。
丁小沁被她目光一瞥,偏偏移开了视线,转向街边的闪烁霓虹。
“对,是那个方向,婉婷、雪琳,咱们好久不见,话儿还没说够呢,今晚来我家住吧。”她眸光闪了闪,却并没有问,而是低头看着两个小姑娘。
“好……”
“不用……”
几乎同时出声的接受与拒绝,却是让人大跌眼镜的结果,连说话的两人,都互相讶然地对视了眼,闭住了嘴巴。
低头接受的是陈雪琳,洋溢起微笑拒绝的却是李婉婷。
不仅张彻没想到,燕语霖也未想到,婉婷小时候就爱跑她家里一起睡,她本以为这样邀请一下,答应下来是顺水推舟的事,反倒是陈雪琳,二人虽然小时候也常在一起玩,亲密程度却远不如前者。
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张彻毕竟是男孩子,她一个女生住他那儿始终不太妥当,小雪琳应该是这样想的。
燕语霖思绪一转,反应过来。
讶然看了陈雪琳一眼,随即低下头来的李婉婷心里想法却不同,她咬着小拇指,低下头来,又看了哥哥一眼……不,有问题,雪琳姐跟哥哥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刚刚ktv里他俩没同时出去过——是吃饭的时候吗……
“怎么,好久不见我,看上去那么高兴,其实还是生疏了吗?”
燕语霖捉弄般笑道,装作伤心的样子。
“不是啦……姐姐白天课业忙,我还没来得及见到她呢,只有晚上回去跟她说说话啦。”
妹妹摇摇头,脸上浮现出惋惜的样子,似乎不能跟语霖姐在被窝里说悄悄话,她也很遗憾。
是吗,自己终究不是亲姐姐啊……
燕语霖脸上也露出遗憾的表情,心里却是隐晦地闪过明悟的念头。
陈雪琳紧盯着李婉婷的眸子,似看出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笑容,又看了张彻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怎么感觉……空气里有些奇怪的气氛……
张彻从头到尾没说话,也终于感到了些许不对劲,插了句:“又不是见不到了,明天月假,你们可以出来逛逛啊。”
“哥哥你不一起?”
李婉婷当然是如此打算的,但听他的话却没一起的意思,这不是浪费了自己的助攻?
张彻摇摇头,稍稍正经:“我有事呢,你们出去玩……语霖,明天她们就拜托你了。”
略微迟疑,他还是去掉了姓,称呼得稍亲近些。
“好呀,明天语霖姐带你们吃好的玩好的!”
似是没察觉到他话中的停顿,燕语霖拍拍怀里的李婉婷,笑着说道,二人始分开,正好这时候出租车也到了。
……
陈雪琳当然不可能离开李婉婷和张彻,独自跟燕语霖去她家里,李婉婷也拉着她不肯放开,张彻坐在副驾驶座,燕语霖和丁小沁下车后,二人就在后面不停说着悄悄话儿,最后似是妹妹被迫答应了她些什么条件,下车时都有些气呼呼的,看得张彻啧啧称奇,能见到这丫头吃亏,可真不容易。
三人到家时,已是十一点过,打开门,李婉婷一下子扑进了一脸嗔怪的姐姐怀里。
不管内心里如何鬼灵精,她终究还是亲近从小格外溺爱自己的姐姐的。
“叔叔好。”
陈雪琳显得礼貌又大方,先朝着站在客厅看着他们的张兴国微微点头躬身,打了个招呼。
“雪琳快进来坐,外面冷着了吧?这丫头也不知道多穿点儿。”
张兴国中午才接了他们回来,看到三人一同归来,也不吃惊,笑着招呼道。
“对了爸,客房里被褥收拾好了吗?今天这么冷,可别让雪琳冻着了。”
张彻利索地换了鞋袜,正打算回房间换睡衣,妹妹兀地在旁边来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丫头问得有几分不自然。
话说中午的时候,老爸不是就念叨着要去宾馆拿床厚棉被回家么……
“哎哟,你不提我还忘了,家里没添棉被——不过婉婷啊,你还打算让人家一个人睡不成?你们一同携伴过来,就应该在一起好好多说说话儿嘛。”
张兴国一拍脑门,随即又叮咛起女儿,他看方才进门陈雪琳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还拘束着呢,要是今晚让她一个人睡,不免显得女儿过于生疏冷落了些。
“哎呀,我还想跟姐姐多说会儿话,不过雪琳也很想跟姐姐聊聊天呢,要不今晚我们一起睡?是吧雪琳?”
陈雪琳唇边挂起不可捉摸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李思婷微微蹙了蹙眉,她总觉得妹妹的样子有些怪……自己的小床上今晚要躺三个人吗?
“胡闹,你姐的床本来就不大,要是有人睡着睡着滚下床去感冒了怎么办?”张兴国惯例性地摆起父亲的威严,沉吟了会儿,又想起是因为自己的遗漏,才忘了准备棉被,只得无奈地叹口气道,“你今晚先跟你哥睡,将就一晚,明天我去拿棉被。”
“哎哎哎哎哎?不好吧,哥哥他都十六岁了,今天还喝了酒,身上又臭又脏……唉,谁叫我是妹妹呢,也只能这样了。”
李婉婷咬唇抗议了两声,哼哼不服气道,随即似又无奈地看了看姐姐和陈雪琳,作出无可奈何的妥协,似乎极为懂事。
“不用了,爸咱客厅的空调不是没坏吗?今晚我睡沙发,盖床薄毯足够。”
张彻静静看着妹妹的表演,冷笑一声,转头对老爹道。
“就这么决定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澡间谈其一
彻底摧毁了妹妹的诡计,张彻泡在浴缸里,心情愉悦,小丫头,跟我玩这招,你还差得远。
随即,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雪琳有些奇怪啊……难道她看出了些什么?
往自己肩上抹着沐浴液,张彻一边百无聊赖地把那些泡泡挥走,一边在心里合计,妹妹对自己的确是有些……好吧是特别黏,但经过他及时的隔离措施,应该也只是兄妹间的正常情感,最多稍稍亲密了些,可她今天说那些话儿是什么意思?
想不通就不再想,也许只是小女生的乱想吧,他不再在意,将整个肩膀浸在浴缸中,溢出满满的热水,朝壁外流去。
真是惬意……
“嘭!”
“哥哥我来帮你搓背!”
浴室大门突然被打开,听到妹妹元气满满的声音,张彻差点儿没跳起来。
“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
伸手卷起浴巾往下身一裹,张彻立马窜回浴缸,急促的动作激得水花四溅。
噫……
尽管他动作很快,婉婷的视线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哥哥的下臀。
“嗳,小时候我们都一起洗澡的,害羞什么嘛……”
她脸上挂着捉弄的笑意,手里挂着搓澡套张牙舞爪,慢慢靠前去。
你穿着衣服当然不害羞!
张彻怒目,看着妹妹身上穿着应该是李思婷衣柜里翻出来的泳装,尺码略微有些大,肩膀和胸部的位置因为宽松,吊带都有些松垮垮的,白腻的肌肤娇嫩柔软,被勾勒出来的形状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戳一戳。
“张兴国!你女儿要造反啦!还管不管啦!”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爸爸想了想,还是打电话叫宾馆里的人开车送棉被过来,他下楼接去了。”
妹妹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是暗爽,叫你刚刚捉弄我!
那刚刚说那么多睡哪个房间是在搞笑吗!
张彻强忍住吐槽的**,面色冷冷:“你姐姐呢?”
“姐姐在楼下的浴室里,跟雪琳洗澡呢。”
妹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哥哥裸露在浴缸外的身体,噫,这么久没看见,又结实了不少嘛,比暑假时候的消瘦可好多了。
这套房比他们在南安的家还要宽敞一些,楼下的厕所里也配有浴缸,若不是王如意的工作原因,他们倒很有可能已经一家子全搬过来住了。
“看来你是豁出去了。”
张彻隐含怒气,冷笑道。
他话有所指,别看现在好像自己不敢妄动,姐姐在楼下,爸爸也下楼去了,无人打扰。但报告给老妈,或者等自己穿上衣服,这丫头都免不了一顿竹笋炒坐墩肉。
与张兴国不同,王如意毕竟作为母亲,对男女之防看得更重,也很欣慰于儿子的懂事,在管教妹妹的话题上,母子俩总是能结成统一战线。
“哥哥别说得这么可怕嘛,我只是想来帮你搓搓背,好像要吃了我一样。”
婉婷肩头一瑟,似是也想起了后果的可怕,讪讪笑了笑。
见她脚步停住,张彻也稍稍镇定,知道这丫头还是有怕的东西,倒也不急着赶她出去,眼睛眯起,睥睨了她一眼:“只是擦背?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妹妹拿过旁边的小板凳,蹲坐下来,把手套放了下来,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没啊,我真的只是想帮哥哥你搓搓背,我这么懂事,怎么可能会有别的目的呢……”
“哦……”张彻拉长语调,冷笑了声,“那你以后再问我,也都绝对不会告诉你了。”
“啊!啊!好,我说,我说……”李婉婷忙摆手,生怕他赶自己出去,眼睛赶忙又在他**的胸膛上那两粒小颗粒上瞥了两眼。
“有屁快放!”张彻上身暴露在外,也感觉到了些冷意,此时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更是竟有一种少女被视jian的荒唐感觉,发怒催促道。
“哥哥你今天在老根香外,跟雪琳姐说了什么?”李婉婷瞪大眼睛,忙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丫头倒真是个小八婆,这都能让你看出来,张彻心头好笑,脸上表情却是不松缓:“你怎么不去问她?”
妹妹似乎有些赧然,右手套着黄色的搓澡手套,捂着脸:“人家怎么好意思……”
你也知道探听别人的秘密不好……
他内心无语,沉吟了会儿,才道:“那你先告诉我,她要你答应她什么条件,才肯配合你演戏?”
“哥哥你也偷听我们说话?!”妹妹捂住嘴,似是不可置信他竟是这样的人。
“我偷听了还用得着问你?”张彻没好气道,看着她肩头耸动,吊带又滑下一点,腋窝侧边微微鼓起的嫩肉都隐约可见,眉头皱起,“好好穿上衣服,像什么样子。”
“啊……可不可以不说?反正又没有办成。”李婉婷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
以这丫头的厚脸皮,她都觉得不好意思,那丫头究竟提出了什么条件?
张彻突然有些好奇起来,脸上神色却依然不变:“你觉得呢?”
李婉婷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似是又想起了那个难以启齿的条件,拨浪鼓般摇了摇头,坚决道:“不行,我不说。”
“那就出去。”
张彻淡淡道,神色不变。
反正就算她说了,自己也不打算说出跟陈雪琳交谈的内容,这毕竟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就算是照顾那丫头的自尊心,他也不可能说出来。
——他当然是在空手套白狼,耍赖而已,妹妹的**哪里算**。
李婉婷当然不知道哥哥脑袋里转着的无耻念头,忿忿站起身:“不说算了!”
张彻警惕地看着她,这丫头可没少用过假摔突然窜进浴缸的招数。
“婉婷!婉婷呢!来帮我铺被子!”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张父的呼喊。
他松了口气,总算将身子重新泡在水里,感觉到久违的温暖,满足地叹息一声。
“我不会放弃的!”
李婉婷看着他好整以暇的样子,捏起小拳头,哼哼一声。
“晚上我会锁门。”
张彻的声音有些懒洋洋,说出的话却让她动作一滞。
“算你狠!”
妹妹咬牙瞪了他一眼,嘴里唤着“来了”,回应着老爸的呼喊,奔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这丫头……
张彻摇头笑笑,心里也在暗自思索,许久不见,雪琳似乎在上次美嘉走后,变了许多?
正在这时,浴室门轻轻“吱呀”一声,竟是又被悄悄打开……(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澡间谈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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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松软,一直铺出一条路来,到推开柴扉,小径幽然下行,掩没在草丛间时隐时现。
几日阳光晴朗,所以泥土松软而不稀,倒没有让他望而却步,即便如此,巫女也坚持要行在他前面,以免他踩滑摔下去。
屋舍错落,从草荇然,张彻回首,才看到巫女的木屋在村中并不算大,只是庭院广阔,而后又有一座小山丘。
关于巫女所焉不详的妖怪一说,纸张有限,他不得不放弃深究,这次出来,除了要看看天上究竟有几个月亮,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常见动植物的色谱有没有变化,重力和其他物理规则有何不同等等之外,就是真实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民风和世情,或者说,这个村子的民风和世情。
虽然心里仍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情绪,但总体上,他还是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既如此,不想现在就去死的话,了解周边的环境,更好地活下去,寻求回去的道路,这些都是层层递进,直截了当的目标。明晰了长远规划,他自然就要有所行动。
观察了一番村子里的情况,虽然只在田舍间偶可见人,但气氛总体是宁和的。那个世界构成元素的基本东西,在这里也没什么变化,至少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只要不影响生活,他没兴趣造个显微镜出来从头开始刷理科,那些东西文理分科后自己就忘了。
愈间下行,巫女转过身来,示意往一边走,张彻终于踩到了青石板上,倒有些讶异这村落的情况还有心思修路,究竟是所谓的战乱年代民不聊生没那么严重呢,还是说只是这里特例?
愈行愈远,偶有路过的村民,布荆泥腿,躬身致礼,便也有序地过去了。这也让他越发不解,别说这个时代,未穿越前中国的农村他也不是没去过,斤两计较,鸡飞狗跳,泼妇骂街,都不是太稀罕的事儿,少有村民知礼,即有,也只是红白往来钱物之礼罢了。
真正有过见识的人便知道,所谓农民淳朴,不过是见过平原富足农民的一些人编出来的瞎话,大多数平原农民和山民,都是很会计较的,或有憨傻者,而少有憨厚者。
更何况,这是巫女所言的乱世,战乱肆虐,妖鬼横行,礼崩乐坏,又如何存得下这些尚能顾及礼节的农夫?
等等,若妖鬼可以横行,那么是不是代表,眼前的巫女,也有相应的法力?
张彻忽地停住了脚步,盯着前方带路,如寻常柔弱少女的她的背影。
他不知道如何去称呼那些超自然的东西,只能姑且用最俗的‘法力’名之。
“卡席那?”
察觉到背后的脚步停驻,她回眸一顾,青丝撩起,因下坡站得稍高的张彻视线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不平坦的地方上……
“咳咳……没怎么,走吧。”
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他都觉得自己的微笑有点假,忙催促地作势要推她,一边自己也要往下走去。
二人愈行愈远,穿过一片稀疏的林地,灌木有些微潮,他隔着牛仔裤都觉得有些受不了,不知道前面那个女人赤着一双玉足,是个什么感受。
林地过后,泥土砂质渐丰,多酥而少黏,视线豁然一开朗,浅浅的波澜荡漾着细碎阳光,斑驳在树影间,粼粼于沙滩上。
天色极好,风景也甚为怡人,初夏无暑气,树下正是好揽风,最初的目的是出来透透气,按理说张彻应该极为满意了,但他并没有注意这些——自视线开朗的一开始,他就将目光集中到沙滩上,那一滩血迹上了。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他当然知道那是血迹,莫名的心悸律动不齐,他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巫女,却发现对方早已注视着她,那双瞳眸清澈透明而深邃,仿佛无机心又似有无穷意味。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明明问心无愧,他却也无法正面应对巫女的眼光,有些不自然地摸摸脸勉强笑道。
“这就是我捡到你的地方。”
巫女直视着他,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平静道。
“什么?!”
张彻一时失色,讶然过后急促问道:“捡到我的?什么意思?”
白衣红裙的少女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两日前的傍晚,你从天上掉下来,我在这里捡到了你。”
信息量有点大啊……
张彻一边冷汗,一边正视起这份信息:“我从哪里掉下来的?天上具体是哪里?有洞口?还是有什么明显的异状?如果真的从天上掉下,我当时没有摔死?这摊血就是我小腹伤口流出来的?”
一连这多问题,巫女也有些措手不及,思量片刻,似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就是天上,没有洞口,也没有什么异状,我当时方好在这里,不然你就真的摔死了,你的小腹伤口本来是灼伤,并不大,但不知为何,似乎撕扯开了来,不然只需一旬,你便能痊愈了。”
二人的立场仿佛对调,换作张彻目不转睛地盯着巫女了,面对他仿佛诘问般的语气,巫女尽管平静,眸中也不自然地有些游移。
“那我掉下来的速度是多少?每秒几米?”
“每秒几米?”
巫女疑惑地看着他。
张彻一刻也等不及,他察觉到这可能关系着自己穿越的秘密,如果知道当时过来的入口在哪,是否意味着可以回去?天上又如何!哪怕是造出热气球,哪怕是非要设计抓一个会飞的妖怪,老子也要找到它飞回去!
心急如焚,见她不明,他又一拍自己脑门,拉着她的手:“你看着,一……二……三……这样的一个间隔,叫做一秒。我当时下掉的速度大概是多快?每秒多远?”
“……大概两丈余。”
巫女仔细想了想,自己也有些不确定道。
“七米!等等……七米……七米……”
他跳起来就折了一根树枝,几下掰断找到合适的一段,就在脚下的沙滩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我的体重是一百二……秒速七米……加速度……空气阻力……公式?!有没有公式!”
抓耳挠腮,苦思冥想,他拼命回忆自己有没有学过的内容,数学,物理,初中三年,高中一年,有没有,有没有公式?!
“求距离需要时间和速度……应该还有时间……时间……!空气阻力会让坠速有峰值……能不能估算……从哪里入手……哪里?!”
他拼命在地上写划,将每次灵光一闪回忆起来的,不管是课业知识还是老师闲吹的东西都记录下来,最终再也无法回忆起更多东西,他才丢了枝头,看着面前潦草凌乱,而已经铺满了的自己的杰作。
接下来,就是分析整理,大致估算。
舒缓了一口气,他咬紧的牙关,太阳穴旁紧绷的大脑皮层,暴起的青筋,这才缓缓让它们舒展开来,恢复感知,他才惊觉,小腹的伤口,已经疼到了需要坐下休息的程度。
然而,更惊觉的是另一件事。
“你……我们怎么能互相听懂说话了?!”
巫女不答他,面色平静间带着些凝重,视线的焦点已经转移到另一处。
“当然能听懂了,这位驱魔诛妖的守护巫女,可是给你服下了灵鹉之舌。”
灵鹉之舌?鹦鹉学舌?什么玩意儿,那碗粥?
这两日,他就只食过那东西。
脑中一边飞速运转,他一边往声音传来处看去,瞳眸蓦然放大。
那远来山峦,不知何时已弥漫起一团看起来就污秽的血雾,而发话的邪气女子,仿佛遥在血雾之中,又仿佛已赫然站在小河对面!(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幕后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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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断一个人是否邪气,笼统一点可以说整体观感,具体言之,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服饰、表情和气质。
女子长得极美,光论容貌,比之巫女还要精致许多,身着的暗红衣袍上,直接裸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藕臂,蔓延着古怪的纹身,一双美目似嗔似喜,眉眼流转,笑容娇媚,而目中神色极冷。
张彻看了看那团血雾,不自觉地往巫女身后靠去——虽然方才被说是她喂了自己什么东西,看她平静坦然的表情,张彻内心也信了个十之**,但毕竟后者卖相更加正派一些,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是求她多多庇佑吧。
巫女没有说话,看着他躲到身后也没什么表情,虽然视线的焦点已经转移到对岸的女子身上,但她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打算,目光平静,似乎对女子的出现没什么惊讶——倒不如说根本没什么表情。
仿佛千万次重复那般自然,她手中凭空拿出那把挂在屋角的木弓,虚拉几次,那女子的表情便有些变了,倏忽一个闪身,三道乳白色的光箭被她躲开,转眼又拐了个弯转了回来。
什么情况?斗法、妖怪?!
张彻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那女子伸手挥舞,背后血雾便如同被什么东西搅动般变幻形状,随即她若近若远的身影便在血雾中现了出来,那血雾远在群峦间,身影更是只剩一个寥寥淡淡的影子,而光箭亦如影随形,跟着便倏尔远去,看样子是刺入了身影当中,随即慢慢被血雾包裹,然后不见了。
与之相对的,那邪气女子的身影慢慢清晰,随即嵌在对岸原地,仿佛从未动过,只是已不再有那若近若远的感觉。
这一切看似不快,然而只在几个眨眼间,眼见巫女搭弓拨弦,就要再射出去,一缕血雾突然自河滩之上,张彻两日前留下的那已经干涸的血迹中出现,巫女脸色平静,似乎并无多少惊讶,扬臂就又拉出几道光箭,眼见要射出,一只毛发浓密粗长的手臂从沙中窜出,就要抓住二人。
巫女仿若先觉,左踏一步避开第一波,手中拉势丝毫未乱,然后才意识到张彻也在身后,忙松手射向迫在眼前的手臂。
张彻虽然已经惊得目瞪口呆,但不至于这么久还没反应过来,手臂自沙地袭出的目标不是他,却变相分开二人,他就早早退后了几步,眼见手臂被光箭射中——虽未酝酿完毕,但也如筷入豆腐,直入其中,将其钉死在地上。
“嗷!”
一声带着痛意的嘶吼,沙地勃然大开,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边缘流沙不断泻入,而其中藏着的那物早已夹着手臂,连带着将那一方土壤都裹挟了出来,落地后方才被看清,面目疤痕,毛发稍浅,而身伶臂长,竟是一只看上去巨大化的猿猴!
那猿猴落地后不敢停留,点地即走,一路奔逃,刚踩出的足迹上,便不停落下细箭——与方才的光箭不同,仿佛只是普通木箭,插入土地也并无什么异状,而猿猴仍是不断奔逃,似是很忌惮被射中般。
张彻看得怔然出神,忽觉一阵不适,仿佛眉心被针扎了一下,忙抬头看去,却见巫女抬手持弓,正瞄着自己!
“松手我会重伤,但他会死。”
娇声从耳边传来,张彻偏转头过去,脖颈一凉,却见那女子的身影又从河岸渐渐变淡,随着那放在自己颈项上的凉意慢慢渗人,她的身影也在背后清晰起来。
人质?
张彻心下一紧,那女人除了一只右手,整个身体已经都往自己背后瑟缩了起来,不让巫女有找到空隙的机会,气氛一时凝滞,巫女手上弓弦愈发拉紧,脸色依然平静。
“滚出去,今日可以不杀你们。”
与在木屋里的温柔以待相比,此时她更像是另一个人,张彻眉心寒意愈重,现在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还有什么能力,按照现在的表现来看,仍是巫女比较强,虽然自己成了累赘,但巫女具体又是怎样一个人,这些人会善罢甘休么?她又会如何抉择呢?
脑子飞速旋转,张彻精神高度集中起来,不断回想着方才的战斗,有没有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自己腹伤未愈,现在又能做什么?
“远道而来,甚至不惜与这蛮子合作,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太赔本了。”
女子娇声笑道。
那猿猴听闻蛮子二字,亦是粗重地喘了口气,不满嘶吼了声。
赔本?这个时代的妖物不是多藏匿于山林么,所谓战乱横行妖物肆虐是这个意思么……人类化的程度很高了啊……
张彻一边在脑中计较,一边看着巫女,只见她依然平静道:“你也可以选择死在这里,血魄在哪里,我已经看到了,周围是我的村落,除此之外,再无血腥,你遁不出去,就只有死在这里。”
她语调平静,非常坦诚地说出了事实,猿猴的存在已经被她无视,似乎相比之下,根本就是轻松可以解决的麻烦。
无血腥便没法遁,是血妖之类的么……血魄?这就是她的弱点么……你看到了倒是说出来在哪里啊!不然我能做什么?!
张彻一边恨恨,一边观察着场内的气氛,现在看来虽然剑拔弩张,但还没到那根弦断裂的时机,这个时候,当然是要抓紧时间吸收信息,以伺良机了……
“月村巫女,果然不凡,难怪那么多蠢货沉戟于此,只是姐姐我还没看过月石呢,不如小妹妹你拿出来一观,我也不要,就放了这小弟弟,如何?”
女人的声音愈发娇媚,显出一丝蛊惑味道,让张彻都不由心中一荡,油然而生一种想要巫女拿出那什子月石给她看看的冲动。
然而巫女不为所动,依然平静:“看来你选择死亡。”
魅惑?!月石,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么……
巫女发话后,女子也沉默了,谈判一时进行到僵局,张彻知道,这个时候再不发话,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小姐姐,你是妖怪么?”
略显稚嫩的声线,从少年口中发出,天真的语调,让女子心中都忍不住升起一种调jiao的冲动。
“是啊,小弟弟,你怕不怕呢?”
她见气氛僵持,也乐得跟他插科打诨下去,那巫女持弓的手死活不松,该死的猿猴也不敢动,生怕作了替死鬼,也只能从这里入手,看还有没有机会了。
感受到脖子上冰凉丝毫未松,张彻神情不变,目中仍忍不住闪过一丝紧张:“噢,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妖怪就非要弄些什么血雾啊、人头啊、骷髅啊作自己的背景呢,是审美的差异么?感觉品味很差呢。”
女子一愣,这可真是碰到个奇葩,姓名都在自己手里,想怎么捏死就怎么捏死了,竟然还有闲心问这些问题,她咯咯一笑,正要答话,却感到这小子有些移动,竟是在往自己身上蹭,准确地说,是在往自己胸前的丰满上蹭,这一愣神间,他竟然就悄然将右手摸到自己的大腿上,还要往中间探去!
方才的魅惑用力过甚了?或者这小子本身就是个色鬼,这一下魅惑当真就敢色胆包天?!
猿猴想要擂擂自己的胸口,忍住了只是嘎嘎怪笑两声,巫女神色依然平静不变,只是眼眸稍冰冷了些。(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师门庆宴
多年濡染,张彻的音乐素养已经到了一个水平,现在即便是没有二师兄帮忙,他一个人也可以把制作的工作完成得很好,只是速度上始终不足。还好大致需要用到录音棚的地方完毕,剩余的拷贝到家里电脑上还可以继续处理。
《李白》反复叠唱的方式,与他以往的作品风格不大一样,技巧也不尽相同,录了许多遍,因为喝水润喉,他厕所都上了无数次,终于是在这天将结束的时候,拿到了最满意的一版。
“小师弟?”
天色渐晚,夜幕暗临,卷帘门被拉开的声音,丁兆民唤了声,张彻才反应过来,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响,单独一人沉浸工作,录音棚里无日无夜,一时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看看表,已经六点。
“唔,马上弄完了,你急着要用吗?”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只面包叼在嘴上,口里含糊不清,手上动作却不停。
“你说你,窝在这里吃这个呢?快吐了,跟我出去吃好的。”
丁兆民看他状态就知道这小子已经窝了一天,皱了皱眉,心里却很有些欣慰。不管怎么说,老爷子收了他作关门弟子,这小子的天赋和努力却都是让大家服气的。
“不是说等会么,我马上弄完了,别急啊。”
他甚至没有回头,在键盘上的动作愈加飞快。
“嗨,明儿来弄吧,明天我们也不用的,老爷子那边可等不及了。”
丁兆民笑着道,找准他手上动作略一停顿的时机,一把抢过键盘点了保存。
“老爷子?”
比起他的动作,张彻更在乎方才的话语,疑惑道。
“不会吧,群里的消息你也没看?怪不得还在这儿不紧不慢地,今天老爷子的小孙女儿满月,大师兄也从维也纳回来了,老四还带了些野孢子肉过来,正在家里搞得红红火火,你都在蓉城了,这次还打算不去?当心老爷子不认你!”
朝小师弟瞪了瞪眼,丁兆民暗自腹诽,这小子最趁老头子心意,却只在每回过年到蓉城拜年时与大家聚聚,其他时间以上学为借口,人都看不见影儿,要不是他确实年纪不大,大师兄起码得发好多次火。
“呃,还有这事儿?”张彻尴尬地挠了挠头,拿出手机看看,果然新消息已经几乎刷满了群面。
“走吧。”
利索地关了设备的丁兆民,斜眼瞥他一眼,努努下巴,示意他赶快出门。
……
老爷子住在城西,建筑物已经有些年头,是砖混结构的五层小平房,外墙的白石灰抹面多已灰败,还缠着些爬山虎。小区却是当年有名的富庶区,每一户的面积出奇地大,顶楼更是为顶层人占有,早年还栽种些蔬菜蒜苗、葡萄瓜蔓,这些年几乎都改成了有顶棚的半开放式院落,可谓楼顶院子的典型代表。
教授张彻武术的那个老师傅,也正是跟老爷子坐对门儿,两人因为都要占据顶楼,一个跟弟子们练声学器,一个跟弟子们熬筋打骨,为了占据场地,早年还起了不少争端,后来不知怎的两老头儿和好了,偃旗息鼓后,本来用于分隔地带的篱笆也打散开来,彼此相让了些,和睦许多。
今天举行家宴,自然也就在这露天顶楼,篝火与彩灯相伴,佳肴共美酒并桌。老爷子在蓉城交游广阔,拜托与拜访他的人都不少,但凡是卓越的艺术家,多是不怎爱与人群过于亲近的,老爷子年迈心慈,虽没有年轻人那般孤僻,但这些习惯,总还是保留一些。所以中午时分儿子请了那些人在酒店应酬了一通,晚上才真正邀请了自家人在楼上聚会。
五个弟子,时间最短的张彻也跟着他学习了足足一年,当然也享有家人的待遇。
“小彻来了啊,快上去吃肉!”
楼梯间碰到了笑逐颜开的师母,头发已略带些银色,幸福盈胸,却还烫成蓬卷的她比年初时看着要年轻了许多。
“师母又年轻漂亮了好多呢,这是下楼提菜吗?我也来帮忙好了。”
张彻的脸上挂起亲切的笑容,毫无芥蒂的温暖,若让丁小沁看到了,恐怕会惊掉她的大牙,然而在他心里这份感情确无杂质,小时候这位师母,确实是把他当亲孙子看待的,每有出去宴席,都会记得给他带许多糖,虽然那都被他用来打发附近的其他孩子了,但此中心意,可见一斑。
“嗨,今天帮忙的人多着呢,我给小芽儿拿尿布去,你赶快上去吧,年老头子念叨你很久了。”
师母摆了摆手,推着他后背催促他赶快上去,一边也给旁边站着的丁兆民塞了块泡馍。
年老头儿?
张彻听他念叨自己,不由得就是肩头一阵哆嗦。
“敢情叫你就是去吃肉,给我的就是烧饼。”
师母走后,二人继续行在楼梯上,丁兆民嚼着嘴里的泡馍,不爽地看着他。
“得了吧,离家出走的孩子,有馍吃不错了。”
张彻反白他一眼,这厮自己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就赖在师傅家,那时候师傅家条件也不是太好,还三天两头地被这个卖唱失败的大龄失业青年蹭饭,师母也蒸出了分量十足的泡馍,那时候你吃得可香,咋没现在这么多话?
“想想也是十年了……”
丁兆民一怔,眯了眯眼,正要感慨,顶楼已经到了。
满天繁星,篝火翻腾,暗蓝与明橙色交替,人声交错,瓜蔓边人影绰绰,抱着孩子的妇人,穿着军大衣猥琐着脖子坐在石凳上面对面砸砸酒的两老头儿,拿着刷子涂抹着香油和辣子的褐肤青年,端着杯子握着烤肉或坐或立的中年人,还有追逐不休的孩童,认识的、不认识的,举止随意,姿态洒脱,仿佛都褪下了一层面具,在篝火映照中表现出了本真的一面。
窄窄的一扇门,似乎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真人洞天,穿梭过去,就是另一个世界。
“老师……”
张彻小心地避过那些玩闹不休的孩童,又与周围路过的老爷子亲朋们微微点头致意,表示出素质教育下高中生应有的礼貌,终于走到两个干瘪身子缩在军大衣里,夸张得萎萎缩缩的两个啧酒老头旁边,低头躬身,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喊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画展
老爷子真是跟着年老头学坏了……
低头躬身,他不被别人看到的脸上,满是无奈的表情。
记得初跟年老头见面,就是在到老爷子家里一周后,测试过他的喉嗓,确定了培育方向,老爷子终于带他上楼去练声。那时候楼顶平台的对面已经来了一队人,两老头那时候虽然已经和好,但毕竟曾经有芥蒂,关系还不是那么亲近,老爷子只是向他点头致意,那衣着破烂的老头更是狂傲,竟是哼了一声,理都不理。
第一印象,他就对这看上去脾气又臭,弯腰驼背的怪老头印象不好,同时又很奇怪,他带上楼的那几个年轻人,个个都是模样周正,衣着整齐,五官身材俱佳之人,这是干嘛的?练*******恶寒了一下,小张彻当即决定对这人敬而远之,后来听老爷子说他是有名的气功有成的大师后,更是颇不以为然了。八十年代后的气功热,把本是修身养性的气功推到了炙手可热的地位,一时当然也吸引了不少心术不正之人,打着气功大师的名义骗钱揽名,后来更是孕育出了震惊中外,遗毒许久的啥啥功,小张彻来学艺的时候,正是它大红大紫的时候,甚至二舅家都开始迷信这个,他当然对其毫无好感。
这场人为的浩劫到02年还有**残亲事件发生,电视新闻上的场景令人触目惊心,学校组织观看的科普抵制影片,可以说是多少小朋友的童年噩梦。那时候的张彻,已经将他定义成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大魔头,看向那些被他带领着的年轻男女目光中,更是充满怜悯,倒让对方莫名其妙。后来接触渐深入,到偶然一次亲眼看见年老头手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运劲一番后,如劲鞭一般,一巴掌把地上七八十斤的石锁扇飞十余米远,他当即真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后来便是软磨硬泡的过程,因为手段过于无耻,这里就不过多叙述……总之年老头终于是耐不住,跟老爷子的关系也渐渐变好,总算是教了他一些防身和锻炼的技巧,简短精炼,行之有效。但更多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教,每次赖着问原因,都会被回一句“你枕骨太高,不适合练武”,这是什么理由?
反省半天,结合老头的记仇性格,张彻终于确定,是因为最初时候自己“关爱傻子的眼神”长期凌辱,激怒了年老头,这丫的又倔,说什么也不肯真个儿收他作弟子……
噢,好吧好吧,这时候说老爷子跟他学坏了,倒不是说学会了小心眼儿和记仇……而是这老头明明身怀绝技,却行若病虎,举止猥琐,就像旧社会的人一样,两只手互相伸进袖子里,弯腰驼背,缩脖瑟肩,看着活像一只烤熟的大虾,还是不停吐着泥巴泡儿的那种……
现在看这两人都穿着军绿大衣,戴着毡帽,缩脖子啧酒,一副老哥俩的样子,不活活学像了两只千年老王八?
“小子,感觉你对我们很有意见啊?”
坐在右边石凳的干瘦老头眯了眯眼,闪烁着点点寒光,不知怎的,他刚才似乎又在这小子眼里,看到了那种,“关爱傻子的眼神”。
“咳咳,老师,小徒哪儿敢。”
面前这两位都是他的老师,即便年老头只是收了他作记名弟子,怎么也算是个弟子,张彻态度恭敬,不敢有丝毫逾礼,当然,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小彻啊,都到蓉城了,也不经常来看看老头儿我,是不是都快把老师给忘了?”
老爷子的眉毛很长,比一般老人的眉毛要更长些,而且几乎尽白,有点像老版《封神记》里的姜子牙,但他又比那个老演员慈眉善目得多,当然,本来好好的卖相,被军绿大衣,土不拉几的毡帽一盖,就啥也没有了。
假酒害人啊……
张彻心里哀叹一声,脸上却已经嬉皮笑脸起来:“我哪儿敢呀?只是刚到这边上学嘛,学校里的关系,还有学习啊,适应环境啊,一下子,忙不过来嘛……”
“忙忙忙,老三也就忙着工作,你又忙着学习,再过两年,老头子躺棺材里了,你们就是想看我也找不着咯~”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嗨,说什么呢,小彻上学是正经事儿啊,这怎么能耽误?你呀,就是越老越像小孩儿……”
师母及时出现,给了他一白眼。
“个破书,有什么读头?有我教的,就小彻的资质,在蓉城随便混横着走……”
絮絮叨叨,老年人和老艺术家的自矜功伐和吹牛逼习惯,在老爷子身上尽显无疑……张彻一边陪着说笑,一边心中哀叹,真是被年老头带坏了……
但他心里也明白,老爷子这样说,倒并非真希望他辍学,更多的是出于一种习惯,老年人身体力行的能力愈发变差,更多地只能沉浸在当年的回忆中,也唯有嘴皮子还能动得,另一种角度来说,不失为一种悲哀。
“小师弟,给,前两天去北大荒里打的。”
皮肤黝黑的青年人递了一只烤腿过来,四师兄跟他同姓,叫张守行,虽然跟老爷子学了不少年头,本事却没学多少,只有一手横笛专精,搞艺术的破习惯却都继承过来,跟姓名完全不同的放浪不羁,没事儿就喜欢浪迹天涯,尤好登高走猎,还不到三十,皮肤就比黄土高原种地的农民还黑。
“三师兄没回来?”
张彻注意到了老爷子方才的话,悄悄问道。
“嗯,他家里情况你知道的,工作压力当然比我们大得多……不过今年过年应该会回来吧。”
张守行亦轻声回道,语气中也有些无奈。
张彻皱了皱眉……三师兄胡万斌,学心最诚,却是最没有天分,写得一手好词,音感却无比糟糕,这让他的嗓音条件也无法发挥,连跟二师兄一样做个民间驻场歌手组建乐队都无法做到,只能到唱片公司,凭借着老爷子的人脉和自己的努力苦苦打拼。老爷子和其他师兄不是不想帮他,但三师兄家里情况也不好,有些路子需要付出长期的努力投资,可能三五年内都看不到回报,他等不起。
自己也曾告诉过他一些赚钱的法子,可只被当作不懂事的小孩看待……混到这个地步,其实有些地方,还真是只能怪他自己。
“好久不见了,小彻,上次兆民给你说过了吧?画展的画,准备好了吗?”
一旁与老爷子家人寒暄的中年男人终于过来,面白无须,五官甚为端正,身着休闲西装,举止随性,温润如玉。这是他们的大师兄,辈分最大资历最老成就也最高的弟子,论年龄,张彻甚至已经可以叫他叔叔。
画展?(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谦谦
只是一会儿,他就反应了过来,丁兆民确实跟他说过画展的事儿,过后却没了后续,他本没放心上,没曾想大师兄从维也纳一回来就提到这事儿。
“噢……这几天学习太忙,不过画儿我倒是有的,大师兄你真放心我的画摆上去?”
张彻打了个哈哈笑道,由于年龄跨度过大,入门之后,大师兄基本是把他当半个侄子看待,那时候他已经出师,二人接触的时间不多,每次从外地回来看师傅,总会记得给他带礼物。
大师兄全名叫石宇谦,比起其他几个师兄,是真真正正从大世家里出来的人物,作为次子远离权力中心,风度出尘,至今也一直未有结婚,对大兄没有威胁,家里也对他没有过多约束,可以说在几个师兄弟里,才是活得最潇洒不羁的。
“这次画展本就是为了师傅,许多人也是因为老师的名声而来,我们几个作为弟子,特别是关门弟子的你,要是不拿出点作品来,岂不是说咱们后继无人,让外人笑话?”
他说得轻描淡写,涉及脸面,却仿若玩笑般说出,不给人压力,但也让人不好不为之表示。
“唔,其他的拿不出手,最近倒确实有幅我比较满意的,说来打算给老师看,还一直没来得及,画展在多久?下次月假我带过来赶得及么?”
大师兄的话说得在理,无论如何,他也是担当起老头子关门弟子称号的人,怎么也该履行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当即也不再推脱,微笑应道。
“不妨事,不妨事,现在还在筹备,正式开展要等到明年春天去了,主要是怕你没有准备,才提早给你说。”
石宇谦淡淡一笑,温润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说罢话儿,便递给他一个盒子。
“噫,太见外了啦,大师兄你这么多年送我的礼物,拿出去卖都够买辆小车的了。”
张彻嘴上谦让,手里却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师兄出品,必属名品,好多玩意儿都是他爱不释手的。
“唔?你想要车了?我库里倒还停着几台,等你拿到驾照,看着去挑?”
略一沉吟,他思索片刻,毫不在意地说道。
有个这样的土豪师兄,真是容易让人丧失奋斗的动力啊……
张彻一阵无力,拆开盒子,才发现是一方古色古香的黑杵,方方正正,散发着淡雅清香。
“这是……延川石液?大师兄你跑维也纳带国货回来?”
看到那物状体,他便有些惊诧,细细品鉴了会儿,更是发出讶然的声音。
延川石液,出自沈括《梦溪笔谈·杂志一》:“鄜延境内有石油……予疑其烟可用,试扫其煤以为墨,黑光如漆,松墨不及也,遂大为之。其识文为‘延川石液’者是也。”其实只是石油燃烧后的黑烟制墨,但因为经过了一道工序,加工要繁复许多,自沈括离开延川之后,它便因为成本远不如松墨低廉,渐渐在世上消失,并未流行起来,此后只在一些皇宫贵族或书法爱好家手里持有。而至后世,为了控制成本,制墨者反而弃松木不用而选了矿物烟,反而是古人不能料想的了。
“最近海关很严,我虽然在那边淘到了些好东西,却没法带回来,只能等下次了。这延川石液,是在一次慈善拍卖会上看到的,属于翁同龢所有,本来是墨字一套,卖方拆了开来,有人出了高价买走了字,我觉着不值,就只购了墨回来,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大师兄挂着歉意的笑容,眸底却很有自信,似乎知道小师弟会喜欢这个礼物。
果然,张彻并未失望,书法家的作品,他看到不少,却极少有那种想抱回去挂家里慢慢品鉴的,他书房里挂着的都是自己的字。比起这些,他更喜欢的是收藏这些制作的小玩意儿,从工艺上,反而能看出更多的东西,而因墨的品质和特性,又更加对书法和绘画更深体悟。
国人与国学,许多地方精益求精,说得不好听点便是穷讲究许多,譬如描写封建豪族的《红楼梦》,随便一副配药,便要选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方可制成,搞得像仙侠小说般。墨也同样如此,品类繁杂,书画家要求墨分五色,挥洒自如,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称书画墨;封建统治者苛求珍料,熊胆龙脑,穷奢极侈,称贡墨;收藏家觅古法式,以利鉴赏,称仿古墨;医药界要求墨能止血消炎,以疗顽疾,称药墨;僧尼则要求墨无荤腥,以示虔诚,称素墨;亲朋相馈赠,遴选墨名图吉利,称礼品墨——这是从需求上分,还有从形制上分、从材质上分、从用途上分,等等等等,光是计量墨的单位,便有螺、量、丸、枚、笏、挺、剂、牒、锭九种。
这种隆重的仪式感,是《易》和儒最讲究的“礼”,是已经流淌在中华民族血液与灵魂中的东西,糟粕可化为农耕王朝的遗毒与封建迷信的产物,精华又是重门迭类的铺排美感和卓越的文化艺术贡献。通过研究它们,便可以更加了解自己民族与国家的文化。
而眼前这方延川石液,不知是否因为藏时过久,表面已有些淡淡的岁月蚀痕,摸上去略有粗糙,墨跟玉不同,不是人愈养便能愈润的,但工艺所致,其本身的熏香却经久不散,也不知古人神乎其技,是怎么把原材料为石油烟灰的它们,制造成这个味道的。
“师兄你回过家?”
张彻手下礼品,得了便宜,却没忘记施恩人,想起他方才话里的内容,推断道。
“嗯,有点东西要拿,也有事情要处理。”
石宇谦的表情有些无奈,今年已至不惑的他,看上去保养得却仿佛壮年有为的谦谦君子般。
大师兄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不便多问,张彻见他面色不对,便识趣地没有开口。
虽然早已远离权力中心,甚至离开故土舟山,远到蓉城来学艺,但看来出身在哪里,最终也难免被其所影响。
“小子,你过来,让我考较一下。”
一旁,只顾着吮酒,许久没有说话的年老头,终于斜眼瞥了他一下,哼了声唤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