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黄巾初踪(二)
云中子也不答话,看着刘备眼中凶光便是一闪,他知道抓住这个年青的县令,今天或许还有可能脱困。于是便突然前跨一步,伸出右臂向刘备抓来。
旁边县尉不曾想这妖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拒捕,还敢向县令出手,不由又惊又怒,忙把腰刀抽出,往云中子一刀劈去。
刘备见这道人向自己出手,不禁暗笑,自嘲道难道自己便这么弱吗?心思电转间,身体顿时一绷,双腿前后一错,站了个马步,脊柱跟着震动,右拳却是夹着风声向云中子右爪击去。
砰的一声响,刘备晃了两晃,那云中子却是蹬蹬退了两步,恰好避过县尉一刀。云中子藏手于袖中,暗道,这青年,看上去文弱,不禁也有如此巨力。今日只怕是难以善了。
刘备好久未曾与人动过手,一拳砸出,右手指骨痛得要命,把右手负于身后,紧了又松,脸上却神色自若道:“道长,本官好意来请,缘何动粗。”
云中子哼了一声,正欲反讥,却见唰的一声,刀光乍现。原来县尉一刀砍空,心下大怒之下,又是一刀剁来。云中子脚下一退,县尉得势不饶人,左一刀右一刀,唰唰唰的连砍了过来。一付不把云中子剁翻在地便不罢休的架式。
刘备看云中子连连后退,脑袋一转便欲喊住县尉,却已来不及,只见云中子往后一闪,退入庙中,袍袖一挥,两扇大门合门,挡住了县尉来势汹汹的一刀。县尉拨了几下,用力把刀拨了下来。站在一旁恼怒不已。正欲挥手让属下攻进去,却见刘备在旁朗声道:“道长最好还是随我走一遭,不然,本官就要放火了!”
四周县兵已是刀出鞘,箭上弦,只待上官命令了。刘备又等了数息,笑道:“道长可是想一直龟缩在里面么?本官有得是时间,等得起。“
良久,除了众人的呼吸声清楚可闻,却再也无一丝声息,刘备脸色一变,大喝道:”不好!“便抢先冲了出去,一脚踹开庙门,里面哪里还有云中子的身影。
县尉率了人随后入内,见得刘备一脸懊恼,便道:”县尊,莫非这妖人还能遁土不成?“
刘备苦笑道:”遁土是不行,挖洞倒是可以。“说完便与县尉在这庙里面细细搜索起来。不一会,便有人发现,左侧柴房灶台下,有一个大洞,往日里有一口破锅放在灶台上,取下破锅便是一条通道了。县尉正欲使人下去探查此洞通往何处,刘备止住了,道:”算了,再追也追不上了,这里就暂且不动。安排人暗中盯着。看看以后还有没有人通过此条通道进来。“
县尉知道,这里已经暴露,妖人只怕不会再动用此处地方了,不过县令吩咐下来,那就派个人看着吧。指不定哪天就有意外之喜呢。
刘备回府,便书奏一封递往朝廷,提醒朝廷提防有妖人作乱。那云中子从秘道中逃脱,回望广阳城,心中恨恨不已,这广阳城自己以后只怕是来不了了,想不到自己传道四方,短短几年足迹踏遍幽燕,今日却在这个小地方差点翻了船。云中子郁闷得要死,向天发泄似的大喊一声,然后往联络点而去。
却说刘备奏章到了尚书台,此时曹节病重,张让赵忠等在尚书台,张让见得刘备奏章,心中大跳,他素爱财物,又信鬼神之说,故被太平道人收买。与太平道相来往久矣,见了刘备所奏,心知不妙,但事涉谋逆叛乱之事,他纵然胆大包天也不敢瞒。却是先一步出宫通风报信,然后才把奏章报于帝。皇帝看了一眼,随意的道:”愚民也敢乱议天命哉?诏命天下郡县搜捕妖言惑众者,审问明细,果有其事者,诛三族。“却是未曾把矛头指向太平道。原因是皇帝他也信道术,自己儿子刘辨还养在史道人家呢。而且他也觉得刘备有点紧张过度,他没当皇帝之前,在乡下不也经常听人扯淡,说天命如何如何?不过刘备做为臣子,关心他的天下,他也不好冷了忠臣之心,于是才命搜捕所有妖言惑众之人。
张让大喜,立刻拟旨去了。
张角等闻报,知道是虚惊一场,却又严令四方教众,即日起低调行动,不再肆无忌惮的传道,以静待时机。于是本来天下四处不再公然闪现太平道弟子身影,太平道从无比活跃暂时转入了地下活动。
张宝是个急性子,对大哥张角道:”兄长,那刘备小儿坏我教大事,莫如遣死士刺之,以除后患。“
张角叹息道:”二弟,天下英雄岂止刘备一个?难道全杀之?“
张宝脸上涨红,不甘道:”那兄长意欲何为?“
张角沉吟道:”这刘备,我也屡闻他名声,却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此等人,只能拉拢,否则必为我教大患。不过,钱财珠宝等俗物只怕难入他眼……“
张宝、张梁一并沉默起来,这个说要为天下开太平,说天地有正气的刘备,又岂是财物能诱之。沉默半晌,张梁道:”大兄,刘玄德气血方刚,不若以女色诱之?如何?“
张角道:”一般女子只怕入不了这等人的眼。“
张梁道:”不如请圣女……“
话还没说完,张宝便怒目道:”若如此,那还不如请剑客杀之!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大兄,三弟,反正我等是要杀人的,迟杀早杀又有什么区别?”
见张宝激烈如此,张角便摆了摆手,此议只好作罢。若是刘备知道黄巾贼酋欲用美人计对付他,只怕要高兴得跳起来,来吧,只要是美女,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美人收下,炮弹打回!
刘备正在县中看邸报,今年交阯那边又叛了,朱俊被拜为交阯刺史,在他老家会稽招了五千人马,分两道而入,先是大张旗鼓宣扬威德,动摇叛军之士气,而后与七郡兵一起俱进,立斩交阯贼头目梁龙,降者数万,于是旬月乃定交阯。这一战,朱俊正式展露了他过人的军事才能,被推许为一时之名将。仗打完了,因功封都亭侯,食禄一千五百户,征拜为谏议大夫。刘备看完了这条信息,不禁郁闷,人家不管谁去平个叛,都能封个侯,上次在益州,萧瑗都捞了个关内侯,可是他却毛都没捞到一根,反而被打发到这广阳来当个县令。听说这还是很多人说话了才有的结果,不然自己现在就在辽东那破地方受苦了。都是那阉人曹节,想到曹节,刘备便开心了,听闻这死太监今年过完年后就大病一场,现在仍然躺在家里,不能起来,服用了无数内府珍贵药材都未曾见效,只怕离死之日已经不远了吧?真是报应啊!啊哈哈哈哈哈!
邸报上的信息还有很多,不过有用的就不多了,大多是哪个郡县又上了什么奇珍,哪个官员又有了调动之类的。那些官员名字刘备一个也未曾听说过,估计都是些无名之辈,刘备也就懒得关注了。
今年还发生了件大事,何皇后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把生了皇二子刘协的王美人给毒杀了。没办法呀,何皇后成为皇后之后,想起宋皇后的惨剧就心不自安,怕得要死,人总是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更何况皇后之位?何皇后还想着以后当太后呢,结果当了皇后没多久,皇帝对她就有些腻了。迷上了王美人。结果王美人侍寝没几次,便有了龙种。王美人有了龙种,第一时间不是喜悦,而是想除掉这个肚子里的孩子,生怕惹何皇后不高兴,在皇宫里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皇帝的女人那么多,又怎会时常记得起自己,那自己到时可就冤了。
于是王美人便配了药,结果没反应,那再来,也是心狠,然而却仍然胎安不动。又好几次做梦,梦见自己负日而行。便悄悄的和宫中的闺蜜说了,闺蜜说你以后要富贵啦,肚子里的孩子未来指不定便是个至尊呢。王美人暗喜,便打定主意把这孩子给生下来。
结果何皇后耳目众多,却是被她给知道了,便不禁想道,难道王美人这个小贱人怀的是一个龙子?将来还会和我的皇儿抢皇位?这简直是忍无可忍。何皇后性情与宋皇后不同,她可是敢做敢为的。当然,皇子她不敢打主意,皇子他娘她还是敢动一动的,王美人孩子刚生完,可能都没看上几眼,给孩子喂一次奶呢,便被何皇后给弄死了。
皇帝子嗣艰难,这么多年了,就一个儿子,王美人又给他生了个皇子,正喜得手舞足蹈,打算赐封王美人呢,噩耗传来,皇帝大怒欲狂,朕儿子一出世就没了娘?好个毒妇!便要废后,结果何皇后害怕了,便请宦官出面求情。皇帝怒火冲天,宦官哄几句,却又熄了火。想起王美人往日的种种好来,又怜儿子刚出生便失母,不禁泪落。于是做《追德赋》、《令仪颂》来追思王美人。
刘备听到此事时,不禁也为王美人哀叹一声,好一个绝色丽人,就这么没了。史载王美人丰姿色,应敏有才明,能书会计。这还是个才女呀。真是可惜了。
刘备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刘备连夜写了封奏书,寄给卢植,让岳父大人看看,然后让他给交上去。最好两人一起联合上疏,成功率高点。
光和四年秋,尚书卢植、广阳令刘备上奏,请天子追封王美人及为前皇后宋氏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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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鲜卑之事
刘备也不是雷锋,他上疏为宋皇后和王美人喊冤一是出于对两位弱女子的同情心,二是王美人是刘协他娘。他想着万一以后和刘协还有打交道的时候呢,不如现在留一段香火情。于是便抱着有枣没枣打两竿的态度,上疏了。
卢植却不同,他是愤而上疏,宦官猖狂,时局黑暗,他本来连官也不想做了的人,所以心中也无所惧,除了替宋皇后和王美人喊一嗓子,他还强烈要求开党禁。说如今遭到禁锢的党人,大多数都是无辜遭受牵连的,皇帝既然有怜悯之心,为何数次大赦天下都不赦党人?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另外当年诬蔑宋皇后一家的人,应该论罪受到大汉律法的制裁,虽然首恶王甫死了,还有个程阿呢。这里卢植就有点小心思了,他记仇呢,程家人和曹节勾结一起把他女婿弄益州去了,当时可是把他给担心死了。最后卢植又数言政事,直指弊端,比如察举人才的问题,比如考核官员的问题等等。
皇帝正处于情绪低落期,写着缠绵悱恻、如泣如诉的赋来怀念王美人,一见刘备和卢植的奏章,深有触动,又想到以前的宋皇后,梦里依稀也想起过她的温婉,于是便准了,着大臣议追封王美人和改葬宋皇后诸事。至于卢植奏章里其他的东西,嗯,他心情不好,暂时就搁着吧。
自我调节了好久才缓过来的皇帝,或许是感悟到了生命的脆弱,人生的无常,于是觉得应该要今朝有酒今朝醉,要趁早行乐,别到时候人一死,什么都是空了。皇帝开始变本加厉的玩乐起来,种种荒诞之事层出不穷。
光和四年,皇帝于**中立市肆,然后自己来当掌柜卖东西,让宫女嫔妃们来当买家。市肆中放的都是天下进贡的奇珍异宝,摆在那里,结果就遭了贼,嫔妃宫女们你拿一件,我拿一件,都拿了去卖。皇帝也不闻不问只顾恣意**,饮酒作乐。
皇帝还引领了京师的一种时尚潮流,带动了一种东西物价飞涨。他驾使着轻便的驴车,在上林苑内得意洋洋的到处转,结果上有所好下必从之。于是京师大家都不坐马车,改乘驴车了。天子都乘这个,显得我们讲究吧?结果这么大个洛阳城,一驴难寻,从而导致洛阳驴贵……外地来的马贩子没一个不骂娘的,辛辛苦苦出塞走一遭,回来了一看,我去,什么时候马儿都比不上驴了?
皇帝越玩越过份,在西园养了一群狗,给狗带上进贤完,挂上印绶,然后教狗来行礼,称呼狗为爱卿。若是有哪一只狗能人立而行,皇帝便大乐,拍手道:“好一个狗官!”宦官那是只顾着和皇帝逗乐,却不知道满朝大臣已经怒火冲天,到了爆发的临界点。还有人更是心灰意冷,彻底对皇帝失望。
刘备知道了,哭笑不得的同时却又怒了,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骨子里说白了还是一个彻底的文人,书生意气还是挺重的,当即就上疏,指责皇帝:“……三公九卿等臣,坐而议政,用于百事,而地方州郡之官,为天子牧守一野,各有徒属职分。大臣乃国朝基石,非天子之家奴也。且百官群臣无有不忠君奉国者,君何以狗官二字见辱之?自古以来,未有闻天子爱衣冠之**者!若天子视百官为**,圣人曰士可杀而不可辱,臣不能受此辱,且求放还山林!”
刘备是真的火大了,尼玛,老子辛辛苦苦的替你打工,转着心眼死着脑细胞拼命的想着如何挽回大汉的颓势,你就是这样回报的?君若待我如草芥,那便莫怪我待君如仇寇了……
刘备的奏章,就如同一个导火线,朝中这个火药罐,于是轰的一声便炸了。百官也怒,但他们出于习惯,只是在等一个领头的。等来等去,三公和宿老都没发声,却等到了边地一个小县令的愤怒呐喊声。于是这下大家也不管了,一个个的上书,纷纷自请求去,三公也压不住了。于是某一天打着呵欠上朝的皇帝便被群臣给吓住了。就像后世里一家企业,一两个员工说不干了公司老板无所谓,心里指不定还在说快滚,但要是超过一半的员工要请辞,老板只怕是要面如土色的向大家做检讨了,陪着小心的说兄弟姐妹们,我哪里做得不好?皇帝也是这样,被满殿请辞的大臣给吓住了。这,这是要干嘛呀?
好言安抚众臣,又问三公及左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能告诉朕?是不是拖欠他们薪水了?最后得知真相的皇帝,也是哭笑不得了,尼玛开个玩笑而已,用得着上升到那么高的高度么?皇帝也知道士可杀不可辱,自己这回是惹了众怒了。没看见三公也是脸色难看的很么。于是皇帝又劝又哄,好吧,他好久没有这么累过了,比翻宫中美人的牌子一起啪啪啪还要累。最后在殿上当众认了个错,才让大家消停下来。
大家也见好就收,皇帝自登基以来什么时候认过错呀?这也算是他们取得的巨大胜利了。皇帝知道刘备是罪魁祸首之后,把刘备恨得牙痒痒,却又明白这家伙没错。只好下诏好言抚之,心中却是在哼哼道,想求去?门都没有,这辈子就给我们老刘家做苦力吧。皇帝暗中决定,以后哪里需要救火队员,哪里有又脏又累的苦差事,就派刘备去,干得好是他的本份,干得不好么……
刘备在广阳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冷颤,挠了挠头,又继续看书去了。
今年同样也是灾害连连,不是这里下冰雹就是那里泥石流,不是北面鲜卑入寇就是南面蛮人反叛。真是多灾多难呀。不过,总算出现好消息了。草原上的英雄檀石槐,在四十五岁的壮年,一病不起,挂掉了。消息传来,边郡与中枢,无不欢呼。
鲜卑与乌桓,都是东胡的余支,当年被匈奴冒顿带人打得像狗一样的满地跑,和部族跑散了,在鲜卑山这块地方停了下来,因此自号鲜卑。后来匈奴就常带着这两个被打服了的小弟经常来入寇汉境,像自家后花园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杀略吏人,无有宁岁。
到了后来,汉武帝大发神武,把匈奴打得一败涂地,继而到了光武帝时,出了个牛人祭彤,在任辽东太守时把入寇的匈奴与鲜卑给杀得干干净净,于是鲜卑人开始害怕了,由是震怖。从此鲜卑与大汉,才通驿使。到了南匈奴都内附于汉了,鲜卑人就更不敢动了,于是也入朝参拜大汉皇帝,皇帝也不小气,封鲜卑头人一个为王,一个为侯。此后几十年间,大家一直相安无事,汉军甚至经常带着鲜卑打乌桓,不带还不行,因为鲜卑人求自效功啊。
到了和帝的时候,北匈奴被大将军窦宪率军出塞五千里,大破于金微山,于是逃窜入欧,做了匈牙利人。于是这一大块的地盘,还有残留人口,就被鲜卑给笑纳了。汉人对草原没兴趣,这里没田不能种地,他们也不会游牧,就只好便宜鲜卑人了。
结果消化完地盘和人口的鲜卑人却变得不安份了。于是连年入寇边郡,几十年下来,有降有叛,当然还是叛得多,降得少,把个大汉边州搅得七零八落,甚至累有郡守死于任上。幸好还有乌桓人可以牵制一下,不然更加不得了。这里说下塞外的形式,汉朝在这时是非常务实的,要么带着鲜卑打乌桓,要么打着乌桓打鲜卑,反正谁势大就打谁。合纵连横用得麻溜,偏偏这些部族还肯出死力。本来是同族,见了刀子却捅得比谁都快。
就这样,边地局势就一直在纠缠中来回拉据,汉人不胜其扰,但鲜卑人也没讨什么好。大汉这边还有两个小伙伴乌桓和南匈奴呢,见了鲜卑比汉人还要恨鲜卑。直到这个檀石槐的出现。
檀石槐,他爹从军三年,回家之后老婆和他说,快来看,这是你儿子。檀石槐他爹就怒了,你tm在逗我?老子又不是蠢蛋,当下把刀一拨,就要剁了这个贱人和贱种。他老婆就立马跪下,哭着说我真没偷人啊,我正在走路,天上打雷,我抬头看了一眼,长生天掉下个冰雹,掉我嘴巴里,我吞下去之后就有了他,这是长生天的旨意啊,这个孩子必定有奇异的地方,不信你就等着,把他养大了再看!
好吧,这女人也是蛮拼的,这个破理由都找出来了。不过,檀石槐他爹仍然没相信,他哪里相信这等鬼话,不过怒气过了之后,也不说要杀檀石槐了,只是说赶紧让这贱种从我视线范围内消失,不然我就要忍不住了。于是他老婆就把这小孩子让别人悄悄收养了。
檀石槐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确实奇异了,勇健有智略,就是武力值和智力值很高,其他部族的人来抢他们部族的牛羊,这家伙单骑追击,一骑绝尘,所向无前,结果又被他全抢回来了。从此部族畏服,再大一点,乃施法禁,平曲直,无敢犯者,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部落大人。然后这个家伙就彗星般的崛起了。乃立王庭于弹汗山,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扶余,西击乌孙,扫平草原群雄,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又分鲜卑为东、中、西三部,各置大人领之,皆属他管辖。
这个凶人,臣服诸部后,就带着兵马连年抄掠汉境,每年要来无数次,每次都是兵马甚众。朝廷不胜其扰,又不能制。于是遣使欲封檀石槐为王,还想嫁个宗女给他和亲,结果这家伙压根就不理。他自己就是这万里草原的王,干嘛还要你们汉人封?他自己女人无数,每夜都玩不过来,干嘛还要你们汉女?想要的时候我自己去抢好了。
就这样,从桓帝一直到现在皇帝,檀石槐是每年都要寇抄幽并凉三州,一年数次。大家实在是受不了,嘉平六年,朝廷发三路大军出塞,结果被檀石槐打得落花流水,三名主将仓皇逃回,士卒十损七八,南匈奴单于都伤重得死掉了。从此以后,谈檀石槐色变。
就这么一个凶人,现在死掉了,大家怎么可能不高兴呢?有心思活的,已经在动着脑筋想着该如何分化如何挑拨离间鲜卑诸部了。
第六十一章 广阳除恶
不提檀石槐之死。这一年,我们的尚书令、大长秋曹节曹大太监,也终于没能熬过这个冬天。终于一命呜呼了。
曹节的死,影响到很多人。喜悦得手舞足蹈的那是党人和太学生,嘴角挂着轻快明朗笑容的是诸公大臣,而默默伤神的除了曹节家人,还有皇帝。
就是养只宠物养久了,也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人,更何况这个人形宠物见证了皇帝的成长,在皇帝幼年惶惑、孤独、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一直陪伴在皇帝的身边,给皇帝带来了许多的快乐。所以众臣视曹节如仇寇,而皇帝却视曹节如亲人。曹节一死,皇帝悲伤不能自已,罢朝数日,赠曹节车骑将军。
没多久,朱瑀可能是觉得曹节在九泉之下太寂寞,也可能他们是一对好基友,舍不得分开。于是朱瑀也追随曹节于九泉之下,病卒于家中。至此,先帝时便开始参与朝政一直到现在,祸乱天下的几个老宦官全部凋谢,以赵忠、张让为首的十常侍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皇帝痛惜常伴左右的曹节朱瑀之死,命他们的养子继承他们的爵位,传嗣香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一次,没有大臣出来反对。一个重感情的君王他们还是喜欢的,只是可惜这个君王最深挚的感情都给了宦官……
刘备正带着张飞和简雍在大街上闲逛。他最近很快活,他的母亲刘氏,本来身体渐渐枯萎,怎么药物调理都调理不好,按医师的话说就是心力衰竭,伤了本源。但在刘备大婚,随儿子搬到广阳之后,精神越发健旺起来。不知道是儿媳妇实在是乖巧侍候得好,还是有着想看见孙儿降世的执念,反正身体就是这么一天天的好转起来。刘备看见娘亲精气神一天胜似一天,哪里能够不高兴。
张飞过完年就要十八岁了,壮得跟只小老虎似的。如今一身艺业惊人,听这家伙洋洋得意的自夸,他老爹已经是他手下败将了。不过每次刘备看见他就想要笑,没办法,威猛雄壮的身躯,却长着一张稚嫩的小白脸。怎么看怎么别扭,从背影看绝对是个雄纠纠的好汉,转过头却发现他只是个孩子。
这些年,在刘备书信不绝的**下,张飞和简雍两个人,成长得很快。刘备在书信中和他们说得很明白,五经随便翻翻就算了,没必要一头栽进去,真要栽进去就出不来了。《诗》《易》《礼》这三经读不读都没关系,用不着读它干嘛?《尚书》和《春秋》可以多读,然后《孟子》、《中庸》、《大学》和《论语》这几本书也要多看。刘备这家伙,就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有用就拿来用,没用就看都懒得看,结果张飞简雍两个深受其影响,并且大加赞同。也不知道是自己嫌经书太多刚好减负还是因为刘备的话有道理……
简雍还好,刘备很放心,他最担心的就是张飞。如今在他和张博的影响下,张飞好酒如命这个坏习惯应该是根除了。但张飞脑海里天生的阶级观念,却仍然让刘备心惊肉跳。张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这才是他死于非命的最主要原因。不把他这个观念给扭转过来,就算张飞不醉酒,迟早也要中了别人的暗算。
这些年刘备在信中虽然屡次强调人人生而平等的概念,但他实在是不知道张飞有没有听进去。这次两个小家伙结伴来广阳看他,他便带着两个人上街体验下广阳风情。
带着两人吃饱喝足了,就开始闲逛。前方城根下,有一个满面污垢的乞丐,半躺半坐依在那里,凛凛寒冬,却衣物破旧,露出干瘦的双腿。刘备轻叹一声,解下身上裘衣,替老乞丐系上,又拿出一串钱,道:“老丈,去喝碗热汤,然后找个好点的地方过冬罢。”
老乞丐在地上连连磕头,想说什么,已经冻得乌紫的嘴唇不停颤抖,最终却只是掉下一滴浊泪,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简雍瞪着双眼,讶道:“兄长,你可是这里的县令耶,你的治下竟然也有乞丐?”他还以为刘备是无所不能的呢。
刘备边走边微笑道:“日中则昃,月盈则亏,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世间,又有谁能够做到十全十美?你们俩个要记住,做事情不要求尽善尽美,但要竭尽全力。这样,就算事情没做好,也没有人能够责怪你们!”
看到二人若有所思的点头,刘备又道:“君子爱人以德,而我儒家讲仁,什么是仁?众书各说其是,但总结起来,仍然是爱人。不管是上下相亲,还是温良之人,都是爱人。爱何人?要爱所有人,要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不要因为对方的职业、出身、阶级而有所歧视。便是罪人、奴隶,一个个也是父母精血所养。与我等又有何不同?”
“但爱人的同时,也要谨记圣人教诲,君子爱人以德,小人爱之姑息。仁爱,不是无原则的。我们不歧视,一视同仁的同时,也要对善与恶,有着明确的观念。善者,贱如奴仆也要爱之;恶者,贵若王公也要群起而攻之。这才是我等儒者所为。”
张飞、简雍大有所触,恭恭敬敬的点头受教。三人正说间,忽听身后一阵喝骂,回首望去,却见有数人正在抢那老乞丐身上所披之裘衣,那老乞丐可能知道这件裘衣是自己安全渡过这个冬天的唯一保障,竟然死死抓住不放。张飞见得数人对老乞丐拳打脚踢,不由怒火中烧,几个阔步冲到近前,劈面一拳,把左面那人打得鼻血四溅,栽倒于地,又横腿一扫,把右面二人掀翻。等刘备和简雍来时,三人已经全倒在地上哼哼了。
那流着鼻血的家伙不知死活,仍然叫嚣道:“瞎了你们的眼,可知我等帮谁做事。“
刘备就怒了,看来不管哪个时代,总是有着这么一帮自以为是的人。他就冷冷的说道:”大郎,与我打,别打死了。“
张飞一听,那还有二话,顿时拳脚相加,杀猪似的惨嚎声响彻此地,场面简直是惨不忍睹。看张飞打个不停,刘备便道:”大郎,别打了,让他们去报信,我倒是想看看,他们在替哪位爷做事!“
张飞大耳光啪啪抽得正爽,见刘备让停,郁闷的哦了一声,便停了手,又踢了一脚,骂道:”滚去请你的主子来吧,我家哥哥在此等着呢!“
那三人抱头鼠窜而去。简雍面有忧色的看着刘备道:”兄长,真的等啊?“他倒不担心别人人多势众,这边张飞的武力值他可是清楚得很的。他倒是担心刘备一县之尊,待在这是不是有点不适合?
刘备摇摇头,冷声道:”无妨,我也想看看,幕后究竟是谁,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财!“
又转头向那老乞丐温声道:”有我在此替你作主,你不用怕。“那老乞丐目光中露出感激以及一丝愧色,等刘备话音方落,竟然拖着残躯,抱着裘衣,一步一步的蹒跚走了。
张飞不禁愕然,没好气的高声道:”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快给我停下!“老乞丐闻言,走得越发快了。
张飞性起,便欲去追,被刘备一把扯住,刘备道:”算啦,随他去罢,趋利避害,人之天性。此事由我而起,便由我来解决吧。“
张飞愤愤不平,骂道:”这个老混蛋!“
简雍在一旁,他性子温和,且觉得刘备行事自有道理,也不说话,静观其变。
不一会,前方来了一伙人,为首一个,青衣小帽,身材矮小,却偏偏挺着胸脯,双手负在身后,迈着八字步,顾盼之间,趾高气扬。身后一班人,看打扮,不是泼皮就是家丁,一个个倒拖着棍棒,呼喝叫喊,张牙舞爪。这声势把简雍也骇住了,忙道:”兄长,这是哪家的人?“
刘备双眸冷光一闪,道:”管他哪家的,若敢挑事,先一个个打翻了再说。“只一句话,把张飞喜得抓耳挠腮的。
等那一伙人来势汹汹到了近前,早先那个鼻子都被张飞打歪了的家伙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昂着脑袋,斜睨着刘备三人道:“看见没,我家主子侯爷来了,还不赶快跪下认错?咦,那个乞丐呢?”
为首的那个青衣小帽的家伙见了刘备三人,心中不由一凛,这三人风姿俊伟,一看就非俗流。心中却是有些后悔了。他刚才听了那被打的三人汇报,说发现一件辽东上好皮毛做的裘衣,想拿过来献给他以示孝心,不曾想却在途中被另外三人抢走,还打了他们一顿,他们报了名号,却被那三人侮骂了一番。他生长于侯家,见识自然不浅,听得三个门客描述,不由对那所谓的裘衣也大为心动,又听得自家被人侮骂,不由心中恨恨,便率了一伙了,来寻麻烦。此时见了刘备三人,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手下给坑了。这等人物,岂会抢他们的裘衣?又岂会当众侮人?
当下不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出前拱手为礼道:“在下侯三,城东侯府家中管事,见过三位公子。”
张飞简雍齐齐看向刘备,刘备皱眉思索了一会,便道:“侯家?没听说过!“
侯三心中一松,不认识侯家,看来是外地人。因为本地豪族家的公子他基本上都见过。既然如此,就好办了。却又听刘备道:”不过区区一介奴仆,也能有如此声势,这侯家看来只怕是横行霸道惯了!“
侯三闻言,勃然色变。
第六十二单 广阳除恶(二)
主辱奴死,再说了,侯三在侯家多年,仗着家生子又是主人的书僮出身,就是那些庶出的公子对他也是不敢怠慢,平等相待,好久没有人敢当着面不屑的说他是奴仆了。他旁边还有许多手下看着呢,要是不吱一声,他侯三的脸往哪放?
当下把种种顾虑放在身后,铁青着脸道:“年轻人,说话还是注意点好,你家长辈没有教育过你,祸从口出吗?”
张飞简雍勃然大怒,兄长幼年丧父,他竟然敢提这茬?就算刘备不在意,但他们在意!当下张飞便喝道:“不知死活的贱奴,不要命了?”说完便腾腾的冲上前来。
侯三见这个雄壮的孩子向自己冲来,自己的小身板在他面前太弱小了,不禁骇然,尖叫道:“还愣着做甚,给爷狠狠的打!”
周围众人见状,一捅而上,棍棒齐举,就欲当头砸下,刘备见状大惊,生怕张飞有失。却见张飞一爪探出,揪住侯三及襟,臂膀一用力,把侯三给横抓了过来挡在身前。
虽然有人见状收了力,更多人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手中的棍子仍然带着巨大的惯性呼啸而下,幸好张飞横拽着侯三迎着棍棒转了一圈卸了力,不然就刚才一下,侯三不死也得残废。侥是如此,侯三也只觉得全身上下疼痛难忍,不由惨叫了起来。
张飞想起刚才的情形也不禁有些后怕,一把把侯三掷于地上,怒骂了声:“好泼才!”然后冲了出去,先劈手夺了一人手中的棍棒,然后顺势一棍把这人打翻,就倒拖了条棍棒一跃而起。
张飞一棍在手,如虎添翼,冲入人群之中,如虎入羊群,一条棍指东打西,前捅后戳,不一会,便打得一众人哭爹喊娘,跪地求饶。侯三望着地上四散的断棒和哀号的手下,不禁呆了,自己这是惹了个什么人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飞一脚踩住胸骨,骂道:“狗奴才,连我家兄长也敢冲撞,今日张爷就取了你这条小命!”说完就要一脚踩死侯三。
侯三听这个绝世凶人说完,双眼一闭,心里无限悲凉,暗道,完了,不想今日却死在此处。却见一个温朗的声音道:“大郎,且留他一命!”把眼看去,却是那个为头的青年。
侯三死里逃生,心下大喜,只以为那青年是顾忌侯家,正自得意间,又听那青年道:“不要打死了,打断双腿就行了,有空了再去找侯家算财。”然后刘备笑眯眯的看向侯三,道:“城东的侯家,对吧?”
这时侯三心如死灰,这哪里是怕侯家,这是懒得跟自己计较,赶着要找侯家的麻烦哪,侯三一颗心已经彻底凉透,想问这青年是谁,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又见刘备叹道:“一个奴才,便可令人强抢他人衣物,一个奴才,便可率众数十,明火执仗来行凶,侯家的家教,好得很呐!”说完便扭身就走。
这是张飞把脚移到侯三小腿处,稍一用劲,便听喀嚓一声,骨头断了,侯三痛得眼前发黑,几欲晕过去。张飞踩断侯三双腿,也不管地上众人,径自追刘备去了。
刘备见张飞也到了,便道:“今日之事,你们也看在眼里。权豪之家的一个家奴,也能纵横市井,欺压良善,他家主子是个什么德性一想便知。这么些年,难得侯三在外所作所为他便一点也不知么?我看未必,还是习惯了吧,或许他们觉得自己家去欺压比自己弱的人,是天经地义?”
“百姓都是很善良的,惹不起的他们会躲,可若躲不过了呢?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事还少吗?豪强之间相互勾结,纵横地方,欺压黔首,无法无天!这天下就是让这些混账东西给搅乱了风气!你们两个要给我记住,以后不管是做甚么,切勿为富不仁,仗势欺人!”说到这里,刘备是声色俱厉。
“看到没有,刚才这种人,就不值得我们去对他们讲仁爱!若不是我们洽好撞上,这乞丐还有命在?这世间被他等欺压,死于非命的只怕不在少数罢?谁人没有父母子女?他等若失去至亲,谁来怜之恤之?哼,好个侯家!看来我在广阳,是太好说话了点啊!”
张飞简雍闻言心中一震,知道刘备动怒了。不禁为那什么侯家哀叹一声。却说这边刘备打算动手,那边侯三已让人抬进府,见了家主,便伏地哀哀哭了起来。
侯家家主侯强一见自家管事被打成这样,不禁大怒,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尼玛把侯三打成这样,这是打老子的脸哪,便寒声道:“侯三,谁干的?”
侯三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这回他倒是没敢说慌,一五一十的全说了,然后可怜巴巴的看着主子,道:“爷,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临走的意思好像是要找咱家的麻烦。”
那侯强脸色阴晴不定,心下却是大骂,干你娘,你这个蠢货,居然给老子招祸,惹上了县令。他倒是见过刘备,被侯三如此一形容,哪里还不知道,那个青年便是广阳城的当家人。本来他想立马把侯三绑起来,送到县衙任刘备处置,然后自己去负荆请罪。却是转念一想,那刘备年岁轻轻,又能厉害到哪去了?我侯家可也不是好惹的,要是就这么给人家一威胁自己就软了,这广阳城自己的脸还往哪搁啊?以后说话,其他土豪还会听吗?算了,派人给他带个话,口头认个错得了。真要拿捏侯家,他就不怕从此之后,全县再无人听他的调拨指派?
想到这里,侯强心里松了一口气,大笑道:“想找我侯家的麻烦,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意态嚣张无比,不知道是给自己壮胆还是真不怕。
侯强又把脸一沉,看着侯三骂道:“狗奴才,看看你这些年做了什么?你知道替老子惹了什么人嘛?那个青年乃是广阳县令刘备刘玄德!王八蛋,看老子不揍死你!”
那侯三听说自己招惹的人是广阳令,一颗心已经是寒透了,见侯强似乎要对自己用家法,侯三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又岂肯受第二茬苦,双腿被活生生踩断的时候那种痛苦他再也不想享受了,于是惨嚎一声,抱住侯强的小腿,鼻涕眼泪就齐下来了:“家主啊,可怜奴婢在府中四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饶了奴婢一命罢,来生奴婢还投生到府上,侍候家主,为家主鞍前马后呐,家主饶命哪!”
侯强想着侯三打生下来,就在府上,这些年也确实为自己出过大力,便捻了捻颌下短须,沉吟一会,便一脚把侯三踢开,道:“狗奴才,别嚎了,你这条贱命先给你记着,晚上叫你婆娘和你女儿一起到我屋里来。你且退下罢。”
侯三听见主人如此讲,心中一阵苦涩,婆娘倒是无所谓,反正被主人睡习惯了,可是女儿才十四岁,刚刚和人定了亲呀。不过为了活命,侯三也顾不得了,只得心想,女儿,父亲对不起你了。便对侯强连磕了几个响头,磕得脑门一片乌青,才挣扎着爬了出去。
刘备做事,讲究个师出有名,正大光明。一回县衙便找了县丞问起侯家。县丞给他的回答却是让刘备有些讶然。那侯家,侯老太公也曾出仕,历任议郎,县令,太守等职,后来病死于任上,而侯强便是老太公之嫡子。侯家累世都有人出仕,而到了这一代,侯强只愿做个富家翁,且因为性格不太好,州郡里却也无人征辟他。不过他有两个弟弟,都在幽州他郡为吏。侯强在广阳城,因为侯家乃广阳数一数二的头面人物,又与广阳县衙诸多掾吏来往密切,所以素来目中无人,嚣张惯了,且于家中蓄养剑客,死士……好在县丞与县尉也是从外地调任来的,与广阳城的坐地虎没啥关系。
不过刘备为了谨慎起见,究竟没有让县尉调动人马,只暗地吩咐了张飞简雍二人去走访消息。
没几日,张飞简雍二人就带着一大堆信息回来了,二人一脸愤然,把卷宗交给刘备,道:“兄长,你自己看吧,那侯强真不是个东西,简直坏事做尽,恶惯满盈!”
刘备拿着一看,不禁也怒了,这侯家,霸山林,夺良田,抢民女,逼良民为佃户,强买强卖,纵奴伤人……凡此种种恶行,数不胜数。好一个侯家,好一个侯强!刘备不禁拍案而起,怒道:“好个侯强,害吾治下子民无数人家破人亡,吾便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破家的县令!”
当下便唤了县尉,让他调集全部弓步士卒,然后率了张飞简雍,与县尉汇合,一路往侯府而去。
那侯强,这几天沉醉在侯三母女共同服侍的温柔乡里,一时之间却把送信至县衙请罪的事给忘了,他哪里想得到,刘备来得如此快。
等到门外有奴仆惊慌着来报,说府外被县兵给围了,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可能要大祸临头了。
第六十三章 广阳除恶(三)
侯强急匆匆的迎到府外,看着杀气腾腾的县兵已经把府邸团团围住,眼角不禁跳了几跳,强抑心慌,大圆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声道:“县尊,侯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看着刘备和县尉等几个一丝反应也没有,只板着个脸拿眼来觑他,心中一沉,硬着头皮继续干笑道:“不知今日县尊此来,所为何事。”此时,脸上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了。
刘备一摆手,县尉便拿着一份案牍,大声念道:“经查,侯府侯强等以下,屡犯律令,为祸地方,曾于某年某月强占民户田地若干,某年某月强抢某户女……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民怨滔天,县令刘备,奉天子而守广阳,今见侯强猖獗,凶顽难制,特收之下监,待罪行一一核实之后,再行论罪。侯强,你还不束手就擒?”
侯强额头上面冷汗涔涔而下,他想不到刘备动作这么快,短短时日内就把他查了个底掉天。今天只怕是要完,想到这里,不由嘴里一阵苦涩,又强振精神,不顾还有许多外人,对着刘备弯腰恳求道:“县尊,今日可否饶我一条贱命?种种恶事,皆由府中恶奴所为,侯某管教不严,御下无力,实在惭愧,愿缚恶奴,再献家财,若县尊能饶侯某此次,从此之后,愿举家为县尊之尾翼,为县尊所驱驰,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为了活命,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了。
刘备昂然道:“我刘备所结交的,不是将来可以纵横天下的英雄豪杰,也定然是重情重义的铁骨男儿。就凭你这等人,也配追随我?”满腔豪气的话语中,却充满了对侯强深深的不屑。
张飞与简雍在刘备身后,听了刘备的豪言壮语,心中激动不已,想道,原来在兄长眼中,我们是未来的英雄豪杰和铁骨男儿,原来兄长如此看重我。十几岁的少年,又哪里得知他们的人生会波澜壮阔,注定了不平凡。此时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却是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不要辜负玄德哥哥的期望。
侯强听到刘备无情的拒绝,一颗心已然沉到了谷底,不由怒目而视,道:“刘备!你是想逼我鱼死网破吗?”身后的剑客死士等,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刘备冷笑一声,道:“侯强,你若不想我诛你满门,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我刘备是什么人你也应该清楚。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我刘备办案,只诛首恶及犯事之人,不会牵连家眷,祸及家人!”他倒底是经受过后世文明熏陶的,对无辜的人命看得很重,不会像其他官员一样,动不动就满门尽诛。
侯强闻言,犹如将溺之人捞到一颗救命稻草,不由大喜道:“刘备你此言当真?”
刘备傲然道:“刘某用名声担保,再说了,我又岂会谎言骗你一个将死之人?”
侯强自然知道,刘备的名声简直就是堪比黄金,不,比黄金还要坚挺,听了刘备所言,他也就放心了。虽然舍不得死,舍不得那么多的小妾,那么多的下人家的妻女……他有太多的舍不得,可是想到自己的子孙,为了他们,认命吧!
于是侯强往地上一跪,悲寂的道:“侯强认罪!”
刘备把手一挥,县尉便率了人入府,照名单上所录的抓人。侯强跪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刘备果真没有惊动内眷,一颗提着的心才彻底放松下来。
县尉带着人马,把一个个恶贯满盈的家伙都用铁索枷了,串成一串,牵出府去。此时侯府门外,已经聚集了众多闻到消息前来围观的人们,有普通百姓,有富贾,有豪强……他们见到犯人出来之后,不禁心中大惊,那还是侯强吗?只见侯强短短时间,便似乎苍老了几十岁,原本充满光泽的脸庞已经暗淡如死灰,平日里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此时也失去了光彩,黯然无光。紧随他身后的,是一大串人犯,都是恶行累累之人。
大家心中不禁都一凛,县令动真格的了。无数围观的百姓见侯强一脸枯败,身被枷铐,不由皆大声欢呼起来。侯强在广阳,所做之事,人神共愤,他家祸害了多少人?只是侯强家大势大,与官府又相互勾结,广阳百姓心中再有不满,也只能强忍。如今见刘备行雷霆之举,一举拿下广阳城最大的毒瘤。又怎能不欣喜,不欢呼?
人们奔走相告,得知这个喜讯的人们越来越多。大家围着犯人,一路怒骂着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把犯人送到县衙门外,大家才止步。然后满城沸腾了。刘备的声望在广阳城达到了鼎点。
而各路豪绅心中却不禁直打鼓,刘备在广阳,一直以来都与人为善,想不到此次却重拳出击,一下就把侯家给连根拨起了。不由得众人心里不害怕。于是一个个的赶紧思索,往日里有没有不敬的地方,要赶快抓紧时间弥补。日后也得和县令多多来往亲近。这人年轻,手段可不得了哇。
刘备也是有敲山镇虎之意,自己不喜欢吱声,但并不代表自己是病猫可以欺负。你们按照规矩来,大家相安无事,触犯了我刘某人的底限,那么就只好对不起了。
侯强一案,刘备让县丞县尉一起合力,搜集人证物证,接待苦主,务必要弄得清清楚楚,要让广阳上下,心服口服无话可讲,按后世的说话就是要办成铁案!于是,全县上下上了发条似的,拼命忙活,一直到接近年关,这才告一段落。
这个春节,刘恪带了人前往广阳相接。刘备与刘恪于是一道转回楼桑。刘备出仕之后,族中对他又是不同,虽然不至于谄谀,但也更见亲近和热情。刘备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于是对这一份好意欣然接受。
在楼桑的日子,虽然没待几天,却很欢乐。最最快活的是,刘备在母亲的催促下,终于和卢珻圆房了……因为今年已经是光和五年,卢珻已经十七岁了,刘氏想抱孙子的愿意越发强烈,于是一切水到渠成。夫妇两人之前虽然未曾真正合体,但其他种种,皆已尝试。在卢珻欲拒还迎的娇羞之中,刘备化身成人狼,逮住了剥光光的羊脂小白兔,几番调弄,前戏做足之后,便把腰身一沉,微一用力,只听一声如泣似诉的娇啼,这世间便又少了一个少女,多了一个少妇。闺房之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正月,回到广阳之后,刘备看侯强一案已经整理得七七八八,便正欲明正典型,不料正欲下令的时候,却有天子使者驾车而来,带来了一个对刘备来说算不上好的消息:光和五年春,正月辛未,天子大赦天下。
刘备郁闷得要死,上上下下忙活了这么久,难道就要把侯强这王八蛋给放了?不行!不能放!他与侯强已势如水火,又岂能轻饶,再者,自己这一次没有掰到侯强,万一侯强出狱之后,散尽家财去运作,把自己弄到别的地方去为官,那侯强还有谁人可制?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侯强刚下狱时,他的家人还在四处为他奔走呢。只是侯强实在是罪恶滔天,铁证如山,没有谁敢出手救这一个必死之人。但现在不同了,皇帝要大赦天下,他要敢揪着侯强不放,那些人坐得住吗?
思来想去,刘备暗自发狠,就是这官不做,侯强等人也不能放了,一个个的都得砍了。否则,何以显公正?否则,何以显威明?
刘备决心已下,便不再多想,转而又细细研究起眼前这张圣旨起来。嗯,皇帝只是说狱中未决的死囚减死一等,发往边郡戍边。那么,哪里能做文章呢?刘备陷入了深思中。
没过几日,果然便有人忍不住跳出来了,此时县衙门外有形形色色的人在鼓噪着。刘备闻讯出来,见了众人,大声道:“官府重地,有事说事,不得无故喧哗。”又命县尉派人把这里给围了起来,他倒是想看看,有些人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那些人见有县兵围着自己,不由有些不安,骚动了片刻,便有人麻着胆子上前问道:“县尊,圣天子大赦天下,命天下未决之死囚减死一等,发往边地戍边,小人斗胆敢问一句,县尊打算什么时候执行圣天子之旨意呀?”
刘备眯了眯眼,道:“你是何人?可有亲属在狱中?”心想要是没有,马上把你乱棍打出。
那人便拜道:“小人张老六,小儿张北,因失手杀人被拘在狱中,小人别无他意,只想问明县尊戍边的时间,小人也好前来相送我那苦命的孩儿……”说着,不禁轻声哽咽起来。
刘备便扭头吩咐了几句,不一会,便见一个小吏拿了一份卷宗送来给刘备看。刘备匆匆扫了几眼,心里便已有数。原来这张家父子以采药为生,但去年冬天去卖药给药商的时候,药商故意压价,张老六就抱怨了几句,那药商可能是心情不好,便回骂张老六,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两人便扭打了起来。然后张北劝架不成,拿了把上山采药的小刀,威胁药商松开他父亲,结果不知怎的,失手把人给捅死了,因此被抓捕。刘备看卷宗道这父子两人向来本份,心中便有了计较。
刘备便道:“你且宽心,就在这两日之间,本县自有决断,你且回回等候消息便是。”
张老六千恩万谢,磕了几个头便又出去了。其余人欲再问,刘备便长身而起,道:“何时执行,本县自有决断,尔等静候音讯便是,若再围绕县衙,喧哗不断,尔等便是扰乱公务,少不得吃一顿打,可速散去!”
众人闻言,只好一个个的怏怏散了。刘备冷笑道,不就是想逼我早点放人嘛,你们放心,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大惊喜。
第六十四章 十恶不赦
广阳县中,有好些个人正等着看刘备的笑话。费了不少力气,大张旗鼓的把侯强给抓了,刚过完年,又得放出来。这自己打脸打得啪啪啪的响啊。这么一个强势的县令可不是他们所需要的,既然有折一折刘备面皮的机会,他们当然乐意在暗中做一些推波助澜的事情。
可惜事情出乎他们的意料。这一日,刘备对侯强等数十名罪大恶极的死囚下达了立即执行死刑的命令。他不顾僚属的劝说和无数人犯家属的控诉,一意孤行的把这几十名死囚都斩立决了。如今一颗颗首级正挂在西市口示众。血淋淋的事实告诉大家,这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县令。众土豪们开始退缩了,这种人他们惹不起,也不敢惹。
消息传出,州郡震动,人犯家属更是止眦欲裂,激愤不已。连连上书州郡,控告刘备。刘备哪里管这许多,他的自陈表早已经递往京城到了皇帝的案前了。
刘备先是热烈歌颂了皇帝大赦天下是普天之下最大的仁爱,皇帝此举拯救了无数个即将残破的家庭,活人无数,说广阳及天下百姓无不对此拍手支持,欢声笑语一片。然后才笔锋一转,婉转的说,天子有仁爱之心,乃百姓之福,国朝之福。但大赦天下所赦之人,不应该对那种罪恶滔天的死囚生效。那些恶行累累的死囚,无一不是手上鲜血累累,人命无数。要是再赦过他们的罪行,万一再犯,再伤了人命,岂不是与圣天子的本意有所冲突?圣天子本意是救人,如果赦过了这些人,岂不是成了害人?
是以,刘备建议三公与廷尉,将那些罪大恶极的死囚给单独列出来,放入不得赦免的名单中去。而那些对社会危害性不强的死囚,比如通奸,过失杀人,犯官等,则可以依律减死一等,以显圣天子之仁德……最后才说自己最近在广阳审破侯强一案,这些人的罪行实在是不容赦免,于是自己先一步行动,把这些人给砍了,至于自己是不是有罪,刘备把卷宗附录于后,请圣天子与三公看完之后再论。
这份奏章,在朝堂引起的反响可不小。这是国朝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明文提出一些死囚是不应该赦免的,当然,皇帝说的大赦天下独不赦党人这个不算。无数大臣觉得刘备此条建议好极了,尤其是明律法的。这对国朝的律法建设的推动,好处十分明显。
于是,在看完刘备呈上的卷宗之后,经过短暂的思考,以三公为首,无数大臣附议,劝进天子,同意刘备的所请,赦免刘备的行为。并就刘备所提出的不赦之罪进行大范围的深入讨论。争取能够明文规定下来,哪些罪行确实是不能赦免的。
其时,曹节已逝,张让、赵忠等人与刘备素无过节,虽然刘备一直举着反宦官的大旗,但放眼朝中,哪个大臣不反宦官。所以既然事不关己,他们也就没打算阻拦,他们也很忙的,那么多事,不可能什么事都要去管一下,不然不是累死就是被群臣围殴死。
皇帝一看,觉得好像很有道理哦,就像刘备在奏章里说的,有人造反被判了死刑,难道大赦天下也要放了?这大大的不妙,这简直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嘛,于是下旨,让群臣廷议。
大臣们议论纷纷,连续二三天,总算把这不赦之罪给弄了个雏形出来,不赦之罪如下:一,谋反,这都要推翻朝廷了,还能放过你?二,谋大逆,毁坏皇帝的宗庙,陵墓和宫殿,这种无法无天的,见一个杀一个。三,谋叛,背叛朝廷的,比如说在官却逃奔他国,这种人就算跑了,家人也别想逃。四,恶逆,指殴打或谋杀祖父母、父母,伯叔等尊长的。这种**,死了干净。五,不道,指杀一家非死罪二人或肢解人躯体的。像刘备所说的侯强等人,就属于此列。六,大不敬,指冒犯皇室尊严,比如偷盗或伪造皇帝祭祀的用具和日常用品的。七,不孝,不孝顺祖父母,父母,或在丧期间婚宴饮乐的,这种不孝子,留在世间也无用,败坏风气。八,不睦,指杀害亲戚,或女子殴打,控告丈夫的。九,不义,指官吏之间互相杀害,士卒杀长官,学生杀老师,女子闻丈夫死而不举哀或立即改嫁等。十,内乱,亲属之间相互通奸或**,这种**之事,世人不容,也要杀!
皇帝一看,很满意啊,这十大罪状里面很多都是危害了君权、父权和夫权的,和他都有切实的关系,确实是不该赦免。于是下旨,将这十恶不赦之罪列入大汉律,明文刊定,颁布天下。以后再大赦天下,在这十恶之内的死囚,绝不赦免。
刘备要是知道自己一封奏章,把十恶不赦之罪给提前弄了出来,只怕是要感慨一番了。
这个时候,地方官员的权利是非常大的,但州郡也无权私自处置一个县令。更何况是声名赫赫的刘备。于是只是把一些控告状转发给朝廷,然后等待旨意。等啊等,没等多久,随着皇帝的旨意,十恶不赦传遍天下,一时之间,州郡震动,小人惊怖。那些人犯的家属再也不敢叫嚣了。许多人内心五味俱存,复杂得很,想不到,刘备一封奏书,引发如此大的后果。十恶不赦之罪,只怕是可以流传后世的了。
消息传到广阳,还在为刘备担忧的县丞、县尉等不由哈哈大笑,心道县尊果然是有底气得很,这种局势竟然也让他扭转了过来。一时之间,刘备的光辉形象,在他们心中又高大不少。
而广阳城中,刘备的声望更加高炽。现在的他,简直就是一呼百应,莫敢不从。而侯强的家人,已经彻底不再敢闹了,老老实实的替侯强收了尸,就此沉默下来。
刘备却没有为此沾沾自喜,他目前正在发愁。因为县丞告诉他,继前几日城南发现一具尸体后,目前县中又陆续发现几具尸体,经仵作查验,非自杀,也非为人谋害,倒像是因为某种疾病……刘备就担忧了,莫不是瘟疫吧?
因为好几个死者都是社会最底层的流浪汉,无亲无故,想查也没法查,所以刘备为此忧心不已。要真是瘟疫,那就完蛋了。于是刘备决定未雨绸缪,分派人手,搜集防治瘟疫的药材,并致信给公孙瓒,向他说明广阳城的情况,让他多留心下涿县。并转告楼桑亲族和张飞简雍等,让他们最近多加注意,多买防治的药材……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刘备严命县吏走脱消息,并把购买药材的人手大肆派往外县。这样就不会造成广阳城药材价格飙升。不多久,又死了数人,经过仵作再一次检验,刘备亲自察看,已经确实是瘟疫无疑。
于是刘备不打算再度隐瞒,他派人召集城中富户豪绅来衙中议事,决定让他们贡献人手和财力,对广阳进行整治,为即将到来的大疫做好准备。
刘备一声令下,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立马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一刻也不敢耽搁。
不过,在刘备说广阳可能出现瘟疫的时候,一个个的全都傻了。一个家伙便大张着嘴,半晌才问:“县尊,此事当真?”
刘备皱了一下眉,道:“经过仵作的多次查验,证实确定是一种瘟疫无疑。”
当下便有人哭丧着脸,道:“广阳完了,我们快逃,逃得越远越好!”每一次大疫兴起,不知道要死亡多少人。这种上天降下的惩罚,可是不会在乎你官多大,或家里有多富有的,在这里上天才是真正的一视同仁,让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不论身份如何,都得病!
这人话一出口,便有无数人起来,想回家准备跑路。还没出厅,就被两把钢刀拦住。于是便有人变色道:“县尊……”
刘备看他们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觉好笑,他来自后世,经历过数次令人色变的大范围传染疾病,对这时代的瘟疫倒也不觉得如何害怕,见众人恐惧,便温言道:“诸位莫怕,广阳城中不是还有刘某么?这次请诸位来,便是想一起商议一个如何防治瘟疫的法子。刘某并无恶意!”
于是便有人颤声道:“县尊,某愿捐献钱粮,只恳求县尊放我离去,我上有老,下有小,最小的孩子才满三月,我不想留在广阳等死啊!”说完竟然哭了起来。
这下可好,炸开锅了,众人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纷纷都说我愿意出钱出力,只愿县尊放一条生路,以后给县尊立碑纪念……
刘备都快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气疯了,他哭笑不得的大吼一声:“安静!”
然后刘备板着脸道:“从现在起,广阳城开始戒严,只能进,不能出!违令者,杀无赦!”
刘备的声音带着无尽杀意滚滚而来,终于让这帮人明白,眼前这个刽子手,是不会让他们离开广阳城的。于是一个个纷纷瘫倒在地,唉声叹气,更有人大声嚎哭了起来。
刘备不禁皱眉,尼玛,哭什么哭,家里死人了还是菊花被捅了?搞得老子怎么欺负你们了一样。
第六十五章 广阳大疫
县衙中哭声一片,刘备只好好言相劝,劝了这个劝那个,结果一个都劝不住。哭得更伤心了,好像立马就要去死了一样。刘备不耐烦了,喝道:“别哭了!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听本官讲!不然,你们的死活,本官可就真不管了!”
这人呐,还真是贱,你好言劝说吧,一个个的矫情着呢。这一喝叱,却偏偏止住了哭声,一个个的回了神。眼巴巴的看着刘备。
刘备没好气的道:“都坐好,听我讲!”
有个胖子讷讷的道:“方才失礼,请县尊容许我等更衣。”
刘备看了一眼这个胖子,方是方大土豪,城中开绸缎铺的,生意遍布幽州,不过为人很和气,一向与人为善,也经常搞搞施粥等慈善活动,但胆子实在是小,刚才就他哭得最凶,现在一脸的泪痕,两个眼睛都红了。刘备暗叹,想道果然是越有钱的越怕死,古今皆同。刘备道:“不用去更衣了,就这样,说完了还得做事,就别浪费时间了。”
众人唯唯,不敢多言,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擦了擦,便依次坐了下来。听刘备吩咐。
刘备想了想,后世的一些防治手段开始涌上心来。便开言道:“瘟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瘟疫传播的不可控,只要把瘟疫传染的苗头给控制住了,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死亡会有,但不会造成大规模死亡。当然,如果去控制瘟疫的传染,这得大家同心协力。”
有人便细声问:“县尊,这疫病真能控?这可是瘟神发怒啊!”
碰到这种超级迷信鬼神的,刘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他跟他们说微生物、细菌之类的,他们也听不懂。关键是他自己也不是个无神论者,否则怎么解释他从后世跑到这里来?
刘备只好道:“神灵大多高高在上,目光又怎会在我等凡愚身上停留太久?神灵视众生为蝼蚁,就算被我们触怒,也不会把蝼蚁都杀光。这就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刘备硬着头皮正准备瞎扯下去,便见那个胖子方是小眼睛一闪,喜道:“莫非就是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胖子还没说完,刘备眼睛一亮,飞快的打断道:“不错,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还有一,那个一,就是上天给我们留下的一线生机,一丝变数。所以只要我们抓住了这个一,抓住了这个变数,我们就不用怕这可怕的瘟疫!”
这出自晦涩难懂高大上的易经中的说辞,一下把众人给镇住了,虽然还是将信将疑,却不再谈疫色变了。
那个胖子喜滋滋的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县尊可是抓住了那个变数,所以才不害怕?我就说嘛,县尊才兼文武,学贯古今,为国朝三百余年之所未见,如此英姿绝伦的人物,岂会害怕区区瘟疫……”
这个胖子怕起马屁起来不要命,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式,刘备只好赶紧打断:“停停停,说正事!”
然后刘备接着道:“我虽然没有彻底治疗好瘟疫的办法,但是我有把握有效遏制住瘟疫的大面积传播。所以说,诸位完全不必担忧,只要我等齐心协力把事情做好,那么传染瘟疫的风险就会降到最低。大家想想,是在有各种防治措施的广阳城中安全,还是出城逃离,而不知道什么时候瘟疫便找上门来安全?大家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全家老小想想吧?出了城,染了病,那弄不好就得全家死绝!而在广阳城,就不用有这种担忧了。”
也许是刘备诚挚坚定的话语打动了大家,也许是弱者在危险之时习惯于依附强者。众人不一会儿就接受了刘备的建议,沉默了数息,便有人带头问道:“县尊,那我等该如何做?”
刘备道:“既然是控制,那么就是要以防为主,防止疫病大规模大范围的爆发。我决定成立广阳卫生防疫司,刘某不才,愿毛遂自荐,添为司长,诸位与县丞、县尉等一道,都为副司长!”
一时之间,众人在下面悄声讨论,对这个防疫司大感兴趣。刘备道:“以后这防疫司,将成为广阳县防治疾病、管理卫生、检查疫源等方面的唯一机构。当然,我们目前的最主要目标,则是共同探讨出一个完善的规章条陈,以应对大疫的到来。”
这什么规章大家心里大约知道就跟律令差不多,只是以前大家没玩过这个呀,于是方是便道:“县尊心中必有定算,不如县尊提议,我等附议,如何?”
刘备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算了,不搞什么民主了,自己还是一言堂吧,再让他们查漏补缺好了。
于是便道:“本官心中已有些思路,既然如此,我便抛砖引玉,说给大家听听,然后大家听完之有,有需要补充的,再大家探讨,可好?”
一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刘备就把自己所想好的一条条规定给讲了出来。一是城中戒严,许进不许出。二是进来的人畜,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和登记,才能够放行。三,把城中分割为数区,每区由一名在座人员负总责,率领区域内的士兵、里长等人进行情况排查,一旦发现病人,立马送往即将设立的隔离区,若是有人敢隐瞒病患,全家隔离。四是专人搜集药物,以供县中集中使用。五是委派县尉率人进行全城卫生清洁工作,挖渠填沟,消蝇灭蛆,抛洒石灰等,一定要把城中公共卫生给做好。五是向全城居民发放手册,让大家注意餐前便后洗手,饭菜要煮熟,不得随地大小便,在家及出门要带缝制好的棉口罩等。六是若有病患死去,尸体立即焚烧,不得埋葬……
刘备一口气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全都一股脑给说了出来,然后看着大家道:“刘某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么多了。大家还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说出来一起探讨。”
大家心想道,你一个人基本上围绕这个防字都说全说光了,还让我们讲什么?于是一个个马屁如潮,不要命的拍。
在颁布这个被刘备命名为《广阳卫生防疫管理办法》的条例后,广阳城中不可避免的开始产生了恐慌。
谣言四起,有说今天死了多少多少人的,有说刘备关了城不让大家逃命,想让大家死绝的,有说县中官员都已经提前逃离了的,诸如种种,搅得人心惶惶。又有一些不法之徒趁机为乱,这里扔块砖,那里放把火。广阳城眼见就要陷入混乱。
危机时刻,刘备与县丞、县尉三人分头行动,各带了数位广阳权贵,分别现身于广阳城市井之中,身体力行的向大家说明,自己仍然坚持在岗位上,仍然留守在广阳城。
刘备更是亲切与大家交谈,耐心解答大家的疑问,刘备坦诚相对,承认目前有瘟疫的苗头,但他也承认,他已经与广阳城中诸士绅联合起来,找到了控制瘟疫大规模爆发的办法。那个颁布的卫生防疫条例便是其中之一,希望大家能够认真聆听、认真执行。为自己、为广阳城的居民们的生命安全做出自己的贡献。最后,刘备“深情”的道,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走,他和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会和大家一起坚守广阳城,直到广阳疫病的过去,否则他和家人不会出广阳城一步!
刘备真挚的语言和坚决的态度,获得了大家的欢呼和赞同,人心因此而稳定,大家看着这个年轻的县令,心中再也不觉得慌乱了,因为他们有了主心骨,刘备会与他们同在!
而刘备对那些不法份子,捣乱之徒也是毫不手软,抓住之后,便当众杖责,然后枷号入狱。一手软一手硬,双重出击之下,广阳城的谣言被迅速扑灭,大家的生活秩序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刘备就开始忙碌起来,督促建设隔离区,把病人一个接一个的转移进来,然后进行护理。隔离区里建设得非常干净整洁,医师被征集起来,穿着刘备指点而改成的防护服,在里面对病人按照轻重缓急一一用药。在隔离区外,城中被划成了数块,那些挺着个大肚子的土豪们,也带着口罩,率着奴仆们,一家一家的巡视。督促大家讲究个人卫生,不随地吐痰,不随地扔垃圾……县尉最辛苦,带着伙夫们排污清臭,把原来垃圾成堆的地方,一一掩埋,并洒上生石灰,城中各处阴暗容易滋生蝇虫的地方也逐个清扫干净。以免细菌滋生。而除了出城外,进城的百姓是被允许的,只要通过严格的检查和严格的登记后,便可以了。
最近刘备让人大肆购买防治疫病的药物,他之前问县里的医师,知道不知道板蓝根这味药?医师以为这位才情出众的县令又格物出了新的东西,一个劲的追问,结果刘备连比带划的,说了半天医师才明白,刘备说得是蓝实……
这个时候,蓝实就已经是一味清热解毒的中药了。刘备弄清楚后,便让县中准备这些药材,分发给每户人家,让大家熬汤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染病的人在达到一个高峰后,骤然降了下来,到如今,已经好几天没有发现一个新的病人了。大家都在欢呼着,觉得自己已经在鬼门关打了一转又回来了。一个个的翘首以待,等待着带着他们死里逃生的县尊刘备宣布广阳疫病的结束。
第六十六章 再度入京
三月底,已经持续二十天没有一个新的病患出现,于是刘备不再观望,他迅速的向百姓们宣布了广阳抵抗瘟疫的胜利,并下达命令解除戒严!他知道,民众压抑得已久,迫切需要这么一场胜利。
果然,消息传出,广阳城一片沸腾,解除了戒严令的人们自发的涌现在街头庆祝起来。在家中憋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而且还担惊受怕的。如今压在心头的大石已去,自然得好好放松放松。
就在大家载歌载舞的时候,刘备却仍然让人暗中注意,多加监控。而且再三强调城门处的检查短时间内一定不能放松。
刘备在城楼,看着下面一群青春靓丽的少女踏歌而来,声音婉转如莺啼,心想,多美好的生命啊,要是死难于瘟疫,那得多可惜。瞬间就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太有意义了。这段时间所吃的苦,太划算了。
在疫病刚出现苗头的时候,刘备不但给亲友通信,还上报给州郡,朝廷,后来的《广阳卫生防疫管理办法》也是第一时间送给公孙瓒和幽州、朝廷等处。公孙瓒深信刘备,因此执行最为得力,以致涿县也无大乱,瘟疫不能为害。幽州其他地方,虽然也有执行此法,但或多或少有些松懈,所以效果没有广阳、涿县两地出色,不过比起以往大疫,也要好得多了。
这场肆虐幽、并,冀、青等地的瘟疫,给国朝带来了巨大的人员损失。然后,在朝廷拿到各地死亡人数统计数字后,大家不禁惊呆了,在无数郡县死亡上千,甚至上万人口的时候,广阳、涿县的死亡数字是如此的醒目,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实性!据刘备所报,广阳全城因感染瘟疫而死亡的人数为九十六位,治愈人数四百余位,目前隔离区中还有若干位在观察;据公孙瓒所报,涿县全城因感染瘟疫而死亡的人数为一百余位……
再看到幽州全境死亡人数与其余诸州相比大幅降低的数字,再联想到无论是公孙瓒还是幽州刺史,都提到此次成功,皆刘备献策之功,诸臣便不禁默然。此子品德才学都没得说,却也想不到竟有如此之治才。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国朝之福啊。
此时,中常侍张让在侧,献媚道:“陛下,想不到那刘备竟然还精通医术,可任他为太医令,如此,陛下可高枕无忧也!”
皇帝也正在感叹,刘备这家伙确实是厉害,被张让一说,脑子里一转,眼睛不由就亮了,变成发光大灯泡,对呀,朕怎么没想到?若有刘备这等高材在身边,朕瘟疫都不用怕,还用怕其他的病?不过,刘备为太医令后,可以让他先替朕配几副药补补身子才行,最近腰酸得厉害。哈哈哈哈哈!
皇帝刚刚意,淫完,正欲开口,便见无数大臣怒视着张让,恨不得把他给吃了。司徒陈耽怒发冲冠,出列道:“陛下,万万不可!刘玄德为国良才,岂可任以区区太医令?且刘备根本就不通医术,张让居心叵测,用意不良,还请陛下明察!”
张让立马就跪了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皇帝就皱眉想道,朕的伴伴为朕着想,为何你们总是不肯放过他们?便淡然道:“司徒请讲,刘备如何不通医术?”
陈耽一拱手,道:“陛下且看,刘备在广阳所为,始终只围绕一个防字做文章,也从未见他撰写药方出来治疗病患,他严查严控,消除疫源,隔离病患,种种举措,都是防治瘟疫的大好手段。但治疗病人,却是广阳医师所为。他从不干涉,可见刘备非为一人医,实乃万人医,此乃良相之材,陛下之福啊。又岂可命为太医令?”
皇帝又拿起刘备的奏章仔细看了看,发现果然如陈耽所说,刘备全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没开药方没抓药,广阳城的瘟疫居然就这样被他控制住了。好吧,算了,不让他来太医署了,这人估计什么是壮阳药都不知道,若来了,朕怎么办?当下便道:“嗯,这事便算了罢。”
你想算了,别人可不想算。于是又有大臣出列道:“陛下,刘玄德为广阳令,视事三年,考绩每为上等,今又献策,活人无数,立此奇功,不能不赏。不然天下惆怅,功臣失望。望陛下不吝位爵之封,如此方为厚待功臣之善举也。”
然后一个又一个大臣站了出来,纷纷附议并发表自己的意见,话里话外的意思,最起码也得封刘备一个侯爵。
如何对待刘备,皇帝着实是有些头疼,现在不止是宦官,就连他也不太愿意让刘备进京了。数次事件,足以证明刘备就是一个剌儿头,偏生他还言之有理,想抓个话柄也没办法。要是再进京,只怕又要惹事生非,让人烦恼。另外皇帝抛开个人感情,从家国天下的立场看,又偏生很欣赏刘备,学问,品德,能力皆为上上之选,稍加打磨,必为国之栋梁。要知道,在皇帝心中,将来刘备可是妥妥的太子师傅的不二人选。这个人才,是要留给他的继承者大用的。不过,现在想这些不是还太早了么,自己这个皇帝还没做够,还要好几十年呢。若是现在就封赏太厚,按刘备这个性格能力,将来必然会再屡立殊功,岂不是要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这可不行,万万不行!
皇帝倒是想得长远,可谁又知道未来呢?
皇帝开口道:“刘备虽有大功,然亦不宜重赏,他年岁尚轻,不可使其滋生骄纵之心。且以其材器,何愁封侯拜相之日?”
诸臣愕然,心下道,皇帝你身边的那些阉人,一个个的位列侯爵,死了之后养子还可以传国。刘备屡屡立功,你却推三阻四,为何佞臣和功臣差别如此之大?一时之间,心中不禁涌起无限悲凉。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无意之间伤了众臣的心,要是他知道,必定要大声喊冤,因为这真的是经过他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刘备才二十出头,将来还怕他没有封侯的机会?自己磨砺磨砺他,难道就不行?
皇帝见诸臣沉默,以为大臣都同意了,心下得意,便乾纲独断,道:“刘备有功于社稷,赐金百镒,绢百匹,征拜为尚书。”不赐名爵也就罢了,要还把刘备丢在广阳城,皇帝也知道只怕要犯众怒。于是也小小的退了一步,征拜刘备为尚书。尚书禄低而权重,想来大家也应该满意了。
百官心灰意冷,也懒得多言。见皇帝开了金口,也就各自退回班位。心中却是一个个的在想,还为这个皇帝卖命倒底值不值?
下朝后,杨彪喊住卢植,笑道:“子干,想不到玄德竟有如此本事,玄德昔日清谈误国,实干兴邦之言犹在耳,想不到他就是这样做的,还做到了。真是让人羡慕啊!”
说完又朝卢植看了看,道:“子干,你也不知受多少人羡慕嫉妒!”
卢植一头雾水,问道:“文先,何出此言?”
杨彪笑道:“大家皆羡慕你找了个好女婿,你这家伙,下手可真快,我家也还有女儿未曾许人哩!”
卢植便展颜一笑,刘备这个女婿,确实是让他长脸。听夫人说,他对女儿也是极好的。如此佳婿,哪里去寻?
卢植一捊黑须,洋洋自得的道:“文先,尔等只知羡慕我有此佳婿,却不知道卢某看人的眼光也是一等一!”
杨彪不禁哑然,这家伙,太骄傲了罢?
夏四月,天下大旱,又疫又旱的,又因为前番司徒陈耽在殿上叱责张让居心不良,恶了天子。于是借了这个由头,罢免陈耽,拜太常袁隗为司徒。
此时诏书方到广阳,刘备接了旨,却有些郁闷。他不是郁闷他没有得到更多更好的封赏。天下马上要大乱了,他到时弄个侯爵如探囊取物般轻松。又有甚好担心的。他郁闷的是他现在不想离开广阳啊。因为,因为卢珻有喜了,卢珻年纪小,又是第一次生产,他担心得很,压根就不想离开卢珻的身边。可是从广阳到洛阳,千里迢迢的,万一动了胎气,如何是好?到时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日刘备独坐庭院,蹙眉沉思,要是辞官不就,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会不会让皇帝误会为我对封赏不满?可要是实话实说,说因为妻子要生孩子了,自己要陪她而不愿做官,那全天下人都要笑掉大牙罢?只怕第一个要来信相责的就是岳父卢植了。这价值观不一样,真是麻烦哪。
这时,卢珻悄然走了进来,脆生生的问道:“夫君,怎地如此烦恼,因何事而忧?”
刘备随口道:“不想去洛阳,因此而忧。”
卢珻讶道:“夫君缘何不愿去京师?”
刘备这才回过神来,见是卢珻来了,便忙起身相扶,让她慢些坐下,然后自己相伴于侧,苦笑道:“娘子你有孕在身,我不愿你随我千里跋涉受苦;亦不愿离开你身边,令你无人相伴。因此而两难。”
卢珻从小接受教育就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而整个社会风气也是如此。刘备此言一出,卢珻只觉这是她此生听过最美的情话,只觉这一生嫁给夫君是她三生之福。卢珻心都快融化了,满眼都是幸福。
好不容易抑制住那种幸福的眩晕感,卢珻温柔的道:“夫君是志向远大的大丈夫,又岂能为我所累,而失天下之望。夫君不用担心我,我有娘亲照应着,一切无忧呢,夫君既然接了旨,还是快些去京师罢。待我,待我给夫君……到时你再来接我们罢。”说到此处,卢珻又不禁害羞起来。
刘备在旁,看着红云蔓延卢珻的俏脸,不禁看得痴了。
第六十七章 路遇黄忠
得知县尊刘备要走,临别之时,万民相送出城十余里。刘备劝了又劝,百姓这才垂泪回转。在马车上的刘母见了,不禁欣慰,唤过刘备道:“我儿,看到没,此乃人心之向背,日后为官,仍须谨记今日此刻,善待你治下的子民,他们才会拥护你。切记切记。”
刘备躬身受命。然后命令出发。他既然要入京,老母和**自然只能先回楼桑故里。有亲族的照应,想来珻儿也应该无事。到了来年,他做了爹了,再接一家三口入京不迟。想到马上就要当爹了,刘备便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前世今生,这是第一次啊。小宝贝出世后,是像我呢,还是像他娘呢?嗯,若是男孩,还是像我一点好,若是女孩,就随她娘吧,长大了,也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刘备心里喜滋滋的开始浮想联翩了。
在涿县,刘备又盘桓了数日。与族人,与张飞,与简雍,与公孙瓒等一一相会,畅谈高论,方才离去。
在楼桑时,刘备暗中嘱托叔父刘恭,让他尽量多贮存粮草,购置武器。把个江湖大豪刘子敬也是吓了一跳。惊道:“玄德,你欲干什么?这可是灭门之罪,你可别乱来!“
敢情他以为刘备要造反了。刘备一脸古怪,没好气的道:”叔父你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天下要大乱了,灾害不断,盗匪横行不说,又有妖人四处传道……“于是又把广阳的太平道妖人给刘恭细说了一遍,然后接着道:”叔父,我以为那太平道的妖人,便是这祸乱之源,只可惜我当初上奏朝廷,朝廷却不当回事。既然如此,我为我们自己家做些准备,不过份吧?我方才所言,只是想让叔父多做准备,以应将来不测之变罢了,叔父可不要乱想。侄儿一贯忠君爱国,不会乱来的。叔父大可放心,哈哈!”
得到刘备的解释,刘恭若有所思的道:“莫非这天下果真要乱了,既然如此,何不趁大乱之前,再彻底干他几票!”
刘备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在地上,心中无语道,我说叔父大人,你思维能不能别这么跳跃?刚才还说我乱来,要乱来的是你自己好不好?
摊上这么个叔父刘备表示很无奈,他也管不了,只好一再嘱咐不要暴露了不要太频繁,也就随他去了。
这次之官,朝廷也没规定刘备多久必须到。于是刘备便也悠哉悠哉的慢慢走。刚刚到冀州境内,刘备这日在驿站,却又碰到了刚好在此相候的天子使者。刘备莫名其妙,不知道寻自己何事,等天子使者把来意一说,刘备顿时就卧槽了,这才多久,怎么板楯蛮又反了?什么情况啊?
原来朝廷得报板楯蛮又反,皇帝震怒,考问群臣方略,又想到还有一个在途中的尚书刘备,他是实打实去益州平过叛的,于是便下了诏命让使者沿路相迎,问计于刘备。
刘备很郁闷,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啦?结果天子使者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刘备顿时就叹气道:“益州不是还有萧公嘛,怎么找我这来了?”
那传旨的就道:“萧刺史病危,已于月前请退。”
刘备便眉头一皱,萧老头身体不错啊,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算算他请退的日期,正是自己在广阳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估计也没注意当时的邸报。
于是刘备就道:“既如此,你且等,我自有奏本让你带回,呈与陛下阅览。”
然后刘备就取来笔墨,想了想,写道:“板楯七姓,射杀白虎立功,先世复为义人。其人勇猛,善于兵战。昔永初中,羌入汉川,郡县破坏,得板楯救之,羌死败殆尽,故号为神兵。羌人畏忌,传语种辈,勿复南行。至建和二年,羌复大入,实赖板楯连摧破之。前车骑将军冯绲南征武陵,虽受丹阳精兵之锐,亦倚板楯以成其功……忠功如此,本无恶心。前番叛乱,自有因故。长吏乡亭,更赋至重,仆役箠楚,过于奴虏,亦有嫁妻卖子,或乃至自刭割。虽陈冤州郡,而牧守不为通理。阙庭悠远,不能自闻。含怨呼天,叩心穷谷。愁苦赋役,因罹酷刑。故邑落相聚,以致叛戾。非有谋主僭号,以图不轨。今但选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烦征伐也。”
刘备心想,自己这一番合情合理,说明了前因后果的奏章肯定会让朝廷,会让天子满意吧?嘿嘿。却不知道让皇帝太满意了,却给自己招了祸。
奏本一路快递到了朝堂,皇帝一看,龙颜大悦。满朝文武,还是刘备的奏章最实在,果然还是去过益州的人有经验哪。于是把刘备的奏章往下一发,让诸臣给看看。诸臣一看,嗯,很有道理,一个个的给刘备点赞。
于是皇帝就开口道:”刘备言但选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烦征伐也。朕深以为然,诸臣之间,唯刘备昔日曾随萧瑗入益州,立下殊功。既然如此,可拜刘备为巴郡太守,速定蛮乱。“
皇帝这话一出口,诸臣之间没一个反驳的。反驳啥,没理由啊。再说了,他们自己也认为从各方面讲,刘备确实是平叛的不二之选。于是心中暗暗不满的,就只有卢植了。
刘备还不知道自己被皇帝给一脚踢到了益州。这日刚过了蠡吾,刘备还在想,要不要去天子的故乡解渎亭去缅怀下,感受下龙气什么的。却在滱水滩边看见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大汉正在射雁。天上一行北飞的大雁被他连珠箭一只又一只的射了下来,剩下的大雁长声哀鸣,队形虽然散乱,却于空中盘桓不去。声声凄切,让人泪下。
大雁在刘备心中,一直是美好的存在。如今这种象征着美好的高贵飞禽却被无情猎杀,刘备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些美好的词句,”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刘备心中不忍,于是策马过去,高喊道:”壮士且住!“身后两个随从慌忙跟上。
那大汉听得有人喊,猛的回过身来,只把箭往弓上一搭,却不拉开,箭尖指于地上。就是如此,刘备也只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再看时,只见此人三十余岁,身材威猛,国字脸,飞将眉,一双虎目精光闪闪,狮鼻阔口,颌下黑须如针,根根见肉。身上穿着一件灰袍,腰间系了根皮带,挂钩上挂着一个不知什么兽皮制成的箭囊,里面斜斜插着几枝羽箭。
好一个雄壮之士!只是不知为何,坚毅的面容中,却带着一丝丝愁苦。刘备心下疑惑,却无视敌意,翻身下马,缓步向前,朗笑道:”壮士好箭法,为我平生之所未见!“
那人并不搭话,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刘备后面追上来的两个随从,判断出刘备不是歹人,于是把弓箭一收,开始拾取地上掉落的大雁。
刘备跟在身后,道:”壮士可是猎户?如此身手,便是猎只大虫也不在话下,缘何要射雁。“
刘备一脸痛惜:”这多可爱的生灵啊,这时节飞去北方度假,你看看,你看看,一家人被你射得七零八落的,真是惨不忍睹。“那人依旧不为所动。
刘备继续喋喋不休:”这位壮士,你可是贪口中之欲?可这雁肉似乎也不好吃啊?当然,我是没吃过,可酒楼中谁曾出售过雁肉呀,对吧?而且你要是想尝鲜,你吃一只就够了,怎可如此不惜生命,射下如此之多?你看看天上,它们痛失亲友,到现在还不肯离去呢?壮士,要不,你拿一只走,其余的把它们好生给葬了吧?“
那人只顾拎着大雁脖子走,刘备在后面跳脚喊道:”我出钱,我出钱不行吗?多余的我买下来。把它们给葬了!“
那人终究是受不了啦,回首猛喝道:”休得聒噪!“
见刘备一脸笑嘻嘻的,知道这人是欲引自己说话,便冷哼一声,道:”非是黄某爱杀生,只是我儿重病,需要进补,听闻雁血通灵,为大补之物,故而猎雁取血。不是为了吃肉。“
刘备见这人终于开了口,便走上前来,正式行了一礼,道:”这位壮士,涿县刘备见过壮士,敢问壮士大名?“
不料那人一惊,怪道:”你便是那养正气、言格物、欲为万世开太平的刘备刘玄德?“面上却是阵阵疑云,不是他要怀疑,实在是刘备这个家伙方才喋喋不休的,大毁形象。让他觉得与心中那个刘备相去甚远。
刘备也知道自己干了件蠢事,只好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不才正是刘备刘玄德。“心中却是想道,要注意形象啊,要注意形象啊,以后可别这么任性了。看刚才都把人家给吓到了。
便见那人道:”某乃南阳黄忠,草字汉升,久闻玄德大名,却想不到于此处相见。“
黄忠话音一落,便见刘备差点跳了起来,一脸激动的道:”什么什么,你是黄忠黄汉升?“
第六十八章 出手相救
黄忠暗叹了一口气,心想道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便道:“正是在下!”
刘备忽然回过神来,他名人见了无数,本不应如此惊讶,只是这次两人相见太过于突然,让他有一种意外之喜的感觉,这才有些失态。
于是刘备正容一礼,道:“汉升兄,请恕我失态,只因前番听起汉升兄之大名,又偶逢于此,有感人生之际遇无常,因欣喜过甚故而如此,还请汉升兄见谅才是。”
黄忠见刘备恢复正常,心中嘀咕道,原来如此,却又疑道:“玄德久居北地,我向在荆州,才浅德薄,位列下僚,玄德听何人谈起过我来?”
刘备心想黄汉升倒是心思慎密,于是笑道:“我叔父刘子敬,世叔张宽夫,两人专爱结交天下豪杰,有一回无意间听得张世叔谈起荆州好汉,因此得知汉升兄之大名。”
天下学武之人,就没几个不互通声气的,总能七拐八拐的搭上关系,黄忠不认得刘子敬,却听说过张博张宽夫。他想来可能是张博在哪里听说过他,然后又向刘备说起。疑虑一去,黄忠便道:“原来如此!”
这时刘备便奇道:“汉升兄不在荆州快活,怎地到了此处?”
此言一出,黄忠一双虎目便黯淡下来,脸色愁苦道:“我辞了职事,千里跋涉到此,只为了我儿黄叙……”说着说着,一条雄壮的好汉子,竟然哽咽起来。
刘备劝了又劝,黄忠这才止住。或许是苦闷压抑得太久,无人可诉,黄忠便把满腔烦心事一古脑全向刘备倒了出来。
原来黄忠有一子,名黄叙,幼年聪慧,甚得黄忠夫妇之怜爱。黄忠在黄叙小时候便教其锻体,待得稍长,便教其习武。黄忠为人严苛,对待爱子也是如此。结果训练得太过,黄叙伤了筋骨。但黄叙好强,一直忍耐不说。直到年前呕血,才被黄忠得知。
当时黄忠被黄叙唬得慌了神,忙四处延请名医问诊。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说伤了根本,从此不能习武不说,只怕性命也难保。黄忠大惊,求医师指点,不习武就不习武,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黄叙的性命。于是各种偏方秘方先后出炉。结果却仍是让人沮丧,黄叙不但未见好转,身子骨却一天天的消瘦下去。
就在黄忠六神无主的时候,同郡老乡张机张仲景给他送来一截老参,堪堪吊住了黄叙的性命,让病情不再恶化。然后又告诉他,黄叙此症,须寻沛人华元化,也就是华佗,看看他有无回天之术。或者是能寻来一颗百年老参,此物得天地之造化,万物之钟灵,用来固本培元,最妙不过。否则,否则之后,张仲景便没有再说了。
黄忠知道张仲景言下之意,趁得手中还有一截人参,黄叙如今精神尚可,便连年都未曾在家里过,父子两人匆匆出了荆州,一路往北。
到了沛国的时候,遍寻华佗不见,踏遍豫、兖二州,华佗却不知所踪。黄叙已经不能久拖,黄忠无奈之下,只好驾车继续北上,想去辽东或塞外寻机缘,他向过路商旅打探得清楚,辽东盛产人参。于是便把这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辽东了。这一路行来,到得此处,张仲景所赠人参已所剩无几,他闲来无事,便出来行猎,想弄点新鲜野味给儿子补补气血。却不想在这河滩之上,遇见刘备。
刘备一边听,一边嗟叹,人生之际遇就是如此奇妙。他记得史上所载黄忠止有一子黄叙,早亡。而身为五虎上将,却无后代继嗣香火,真是可悲可叹。如今黄忠父子却恰好在此碰到自己,岂非天意乎?
于是刘备便道:“汉升兄不必忧苦,华佗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弟自然是帮不上忙。不过百年老参么,愚弟家中却刚好还有一枝……”
话还没说完,便见黄忠猛的抬头,通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的道:“果真?”
刘备道:“自然当真,我岂能在此事上相瞒汉升兄!”
黄忠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他嘴唇嚅动了几下,便推金山倒玉柱的纳头就拜,颤声道:“玄德,愚兄恳求你,一定要把这枝老参转让于我,从此以后,黄某为奴为仆,在所不辞!”为了儿子,为了黄家的香火,他是什么脸面都顾不得了。他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当年他嗜武如命,生下黄叙之后,练武太过,伤了肾经,一直在调理中,但张仲景很明白的告诉他,希望不大,他以后只怕是子嗣艰难了。
如此一来,黄叙便是他膝下唯一子嗣,教他如何不拼命挽救?别说是为奴为仆,就是刘备让他即刻去死,他只怕也是会立马拿刀抹脖子了。
黄忠下拜时,刘备便慌忙一把挽住,结果黄忠力气太大,他实在是扶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黄忠拜倒于地,待得听了黄忠所言,刘备顿足急道:“汉升兄何出此言,你快快起来,我这老参,原本就打算赠送于你。作甚说些怪话!”
这株百年老参,是前几年刘备托张博重金寻来的,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本来是打算着给自家老娘救命用的。谁曾想现在娘亲日子一天比一天快活,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想着也是用不着了,干脆送予黄忠。话还没说完呢,便被这粗汉给打断了。搞得他挟恩图报似的。
黄忠听得刘备愿意把百年老参送给他,心中狂喜,却死活也不肯起来,他知道这等神草,百年成精,见人就跑,想逮住一颗实在是难,就算是在盛产野参的辽东,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上等珍品。他原打算到了辽东,打探得确切消息,便动手去抢。因为他压根就买不起。如今碰到刘备,简直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儿子有救了,这比什么都强。自己全家上下,没有什么是比儿子黄叙这条性命更珍贵的了。而这份恩情,也大了去了,他实在是无以为报,不如就此托庇在刘家做个奴仆门客罢。好歹刘备也是声传四海的名士,说出去也不难听。
当下黄忠便拜道:“主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主公救我儿一命,如此恩德,无以为报。黄忠一介粗人,别无他物。只有此贱躯,愿托庇主公门下,为主公所驱驰。还望主公勿要嫌弃才是。”
刘备不知道黄忠以后可能只有这一个娃了,只觉得黄忠把黄叙看得太重,这孩子真要留不住,再生一个就好了嘛。何必如此轻贱自己。你可是未来堂堂的五虎上将啊!心中胡乱想着,刘备嘴上却道:“汉升兄,休得如此!我敬你乃是荆州豪杰,故此相赠。此参于我已无用处,能活令郎一命,岂不快哉?汉升兄若为报恩拜入我门下,我刘备岂不是成了那挟恩图报之人?此辈,吾不屑为之,此事以后万万不可再提!”
黄忠还要再说,刘备作色道:“汉升兄快快起来,你我于此纠缠此等小节,白白耽误令郎病情。来日方长,汉升兄,还是快快起来罢!”
黄忠见刘备言辞恳切,心中不禁感动,只觉刘备实乃是一等一的性情中人。不愧名士之称。于是也不推辞,立马爬了起来,道:“玄德,此事日后再论,但现在切莫呼我为兄,以字相称便可,我实不敢当之。”
刘备莞尔一笑,道:“好罢,汉升,速速带我去你住处,我与你书信两封,可持信去涿县楼桑里,寻我叔父刘子敬,让我叔父替你取参。还有一封,可去涿县城中寻我世叔张宽夫,他神通广大,一些普通的补气培元的药草,应有尽有,缺些什么,尽管寻他去要。”
黄忠一边答应,一边虎虎生风的往前走。到了前方一处驿站,刘备见了黄叙,这孩子约莫十来岁,脸色惨白,瘦得可怕。现在却是昏昏沉睡之中。黄忠欲唤醒他拜见刘备,刘备忙把手摇了摇,轻声蹑足退了出去。
刘备拟好两封信后,便道:“汉升,我与你一个随从带路,先去楼桑取参,昔年家慈因为先父之病,心力衰竭,几尽油枯,当时我叔父请了一位名医,数年调理之下,家慈虽然不曾有明显好转,病情却也未有恶化。到时可让此名医为令郎配君臣相佐之药。如此最为稳妥。且我叔父与世叔,都是汉升一般的好汉,料想你等三人一块,汉升也必不至于烦闷。”
黄忠听刘备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方方面面都想好了。心中只剩下感激。却是暗暗打定主意,待得叙儿病好,自己就返家把婆娘接了过来,就住在楼桑不走了。
刘备不知黄忠心中所想,他此时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帮忙。他把书信交给黄忠,看着一脸感激的黄忠道;“汉升,我辈热血男儿,何故作此妇人之态?你我在此相遇,也是天意。既然天公作美,我也不过是从天之命行事罢了。好了,你收拾收拾,准备动身罢。我也要去京师赴任,便不再多言了。汉升,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黄忠一路相送里许,才不舍而还。今日刘备之风姿,自己际遇之神奇,却是令他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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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前因后果
刘备刚挥手告别黄忠,还没走出三十里路,便碰到了急匆匆来传旨的小黄门。当知道自己被皇帝又弄到益州去平叛的时候,刘备差点跳脚骂娘。尼玛我老婆在家大着肚子呢,你把我弄益州去,回来我孩子都多大了,到时候连爹都不认识!
不过形势比人强,刘备既然还打算在官场混,他就不得不低头。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含泪接旨。小黄门还以为刘备是高兴的呢。
不过刘备很会自我安慰,幸好不是像檀石槐他爹一样离家三年后回来一看,孩儿一岁。幸好这次不算很冤,混了个太守做做。从此之后,他也有了向三公九卿发起进攻的资历了。
好吧,这次刘备不能慢悠悠的走了,旨意中要他克日赴任。他也就只好拼命了。从华北到西南,想着这遥远的路途,刘备第一次开始怀念起后世的交通工具来。
等刘备一路风尘到巴郡,五月已经快过完了。他甫一到任,便把严颜、张珓两个给唤了来,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恨不得立马就把叛乱给扫平了,然后好请旨回京。可事情还是得一件件来做。
等刘备了解到前因后果之后,不禁呆了。就因为这点破事,就反了?就因为这点破事,皇帝把我弄益州来了?
事件起因很简单。前次平叛时,蛮部有的想招安,有的觉得汉人的压迫还会继续,不若继续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流寇或山大王生涯。虽然最后在汉军强大的武力面前不得不屈服,但矛盾的种子也因此埋下。这次也是因为蛮人内部招安派和强硬派不知是为了地盘还是什么起了冲突,然后汉人官员去处理的时候,理所当然的拉了偏架。然后这一拉偏架,问题就来了。之前的种种不满在这一刻通通爆发。许多蛮人觉得汉人处事不公,于是性情爆裂偏激的众多蛮部就这样又扯旗造反了,时值萧瑗告老而退,益州刺史缺任,地方郡守不敢怠慢,得到讯息于是立刻上报朝廷。这一次朝廷反应神速,把还在途中的刘备给直接空降了过来。
这一次叛乱很古怪,应该称之为蛮部内乱才算准确。因为说是叛乱,但到目前为止,大多数战争都在蛮人之间爆发,两派人互相争夺地盘,掠夺人口。战火并未大规模波及到汉人。而招安派眼见抵挡不住,节节败退,已经数次来郡中求援了。
知道前因后果后,刘备便对张珓道:“传我之令,征募郡县精卒二千,随时准备平乱。”又转过头吩咐严颜:“守正,你去蛮部传信,就说刘玄德有事相请。让蛮部大人速速来江州,过期不候。”
待张、严两人出去之后,刘备就开始翻阅起巴郡卷宗起来。他在广阳之时,因为刚为一地长官,所以很多东西都还在观察之中。待得威望渐著,正欲放手施为之时,却被调离。实在是遗憾。如今到了巴郡,虽然小小的叛乱不在刘备眼里,但说实话,就算知道二年后天下大乱,可是他能什么时候从这里脱身,还真不好说。
既如此,那就先把这个太守给做好吧。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也可以在这里试试水。看能不能试探着推行,把这里当做自己的试验田。
刘备一边翻阅着卷宗,一边记着各项数据。到时他还要仔细实地考察一番,当然,这得到平乱之后。目前他首要的急务,还是平息这片土地上的战火。
听说刘备回来了,出任巴郡太守。不论哪一阵营的头领,都是大惊。数年前就是这个刘备,当着他们的面,一把火烧死了无数族人。让他们恐惧至极,记忆犹新。这个屠夫居然回来了!
如今刘备相召,蛮部大人不敢怠慢,刚才还在打生打死的双方立马罢了兵戈,争先恐后的往江州出发,打算抢在前头,为自己辩解。
不到数日,刘备便见到这群头插雉尾,耳戴大环,身上裹着颜色各异的兽皮的家伙。刘备在郡守府中接见了他们,不过他目光扫来扫去,却没见昔日的故人。于是便开口问道:“蛮王和沙河可在?”
蛮王是个极讲信义的好汉,而沙河一心向汉,不由得刘备记忆不深刻。谁曾想他这样一问,堂上顿时寂静一片。刘备心知有事,便欲大声喝问,还未开言,便见一条大汉拜倒在地,顿首哭道:“蛮王去岁病死,朴柯洞主联合十八洞欲争蛮王之位,因声势威望不及我父,乃相邀我父游猎,却暗中使诈,命人射杀我父,还请大人替我作主!”说完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刘备眉头一皱,心道还有这事,为何不见严守正与我说?心下疑虑,便问道:“你是何人?”
那蛮汉哭道:“小人沙摩,乃沙河之子!”
刘备不禁动容,亲自扶起,好言慰道:“勿慌,可与我细细道来,若果如你所言,我必替你讨还一个公道。”说完,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一众洞主。众洞主中有要出言相辨的,被刘备这么一看,也不禁闭了嘴,不敢多言。
等沙摩耶断断续续的说完,刘备心中顿时便有了数。原来自数年前一战之后,蛮汉之间一直相安无事,就算有些小摩擦,也都不了了之。但去年蛮王突发急病,一命呜呼。他正值壮年,膝下止有一女,又未指定继承人。于是各个势力庞大,认为自己有资格争一争蛮王之位的洞主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朴柯乃板楯七姓后裔,素来勇武过人,本来支持者颇众,又打算向蛮王之弟提出迎娶蛮王之女,蛮部明珠罗耶珂,正自春风得意,以为蛮王之位手到擒来之时,却发现莫名其妙杀出来一个沙河。原来另有许多洞主认为沙河为人厚重老实,又善于汉人打交道。比起骄纵跋扈的朴柯要好得多。便纷纷支持沙河。
朴柯大怒,欲举兵来攻,又虑沙河势大,恐自己不敌。就算能胜,也只怕是两败俱伤,到时白白便宜了别人。于是朴柯心生一计,遣人相邀沙河一会,说是有事相商。
沙河族人恐其有诈,便劝沙河不要去。谁知沙河执意前往,并言此时朴柯必不敢妄动。族人无奈,只好尽遣族中勇士相护。谁曾想,最后还是噩耗传来,沙河陨落。而朴柯的描述就是两人把臂相游,共商蛮部美好未来。谁曾想山间窜下一只老虎,我的好兄弟沙河为了救我,舍身与老虎相搏,最后,自己孤身一人得脱,众卫士与沙河惨死于虎口……
这个解释,太不要脸了。可关键是事发当时,沙河与所率勇士全死了个精光,也没人能道出真相。沙河族人虽然不依不饶,但没有真凭实据,却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直到数日后,一个伤痕累累,死命得脱的族中勇士奄奄一息的逃回,这才道出了真相,哪里有什么老虎,全是朴柯的阴谋。诱沙河等人至某地,自己却不出现,却命族中神射手用弓箭乱箭攒射,可怜沙河等人,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死了个干净。而他却因为运气,避过了要害,是以身中数箭,却仍然能逃脱。于是不要命的一路狂奔**中报信……
看着这个说完事实真相便咽了气的族中勇士,众人大怒,跳着脚大骂朴柯的卑鄙无耻,沙摩更是血红着双眼就要去找朴柯拼命。却被族人死命抱住。如今沙河已死,部族精锐也折损了一部分。不能再冲动行事了。
于是众人商议一番,决定先把事实真相告诉与自家相亲善的部落,再大家联合起来,一起攻打朴柯。消息传出,众洞洞主大怒,纷纷指责朴柯,而罗耶珂更是表示,这种人,自己宁死也不嫁。朴柯那日根本就未曾料掉还有漏网之鱼。等到消息传出,已经晚了。如今自己成了千夫所指不说,而视为禁裔的罗耶珂居然也敢反抗,于是大怒之下,联合诸洞盟军,一同举兵,攻打蛮王罗家,想把罗耶珂先抢到手再说。然后其他诸洞也不甘示弱,也联合起来起兵相抗朴柯联军。于是,一场大乱战拉开了序幕……
战事连绵,不免波及到一些汉人。于是前巴郡太守不明所以,以为板楯蛮又叛了。一慌神之下没仔细了解,便匆匆上报朝廷了。而严颜等人,也只以为蛮部分裂这才相互攻伐,而个中具体原因,他们也不清楚。
刘备弄清楚后,便问道:“哪个是朴柯?”
便见左侧一个彪悍的蛮人站了出来,往刘备一拱手,道:“某便是朴柯。”言语间略带傲气。
刘备便问道:“尔擅杀沙河,该当何罪?”
那朴柯便道:“大人,非我杀沙河,乃我族中勇士擅自决断,我愿献出祸首,以熄大人之怒。”
看这一脸坦然从容不迫的模样,只怕是来之前便想好的说辞,沙摩闻言,气得浑身颤抖,双拳紧握,怒瞪朴柯,却又偏生嘴笨,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刘备心道,也是个滑头。却是微微一笑,道:“既如此,且献上凶徒,斩首示众!以显我汉法之公正!”
又道:“前番汉蛮盟誓,约束互不攻伐,如今蛮部大乱,害我汉家百姓,此事却不能饶过,不过怜尔等事出有因,我便不率军镇压。本官在此只问一句,尔等何时能休兵戈?”
众人愣了愣,那朴柯硬着头皮道:“大人,蛮王如今未曾选出……”被刘备拿眼一看,却不敢再说下去了。
刘备道:“荒唐!十年选不出,本官让你们打十年?百年选不出,本官等一百年?”
刘备正色道:“既然尔等各自不服,那蛮王便由本官来选拔!”
朴柯急道:“这怎么行?”
刘备佯怒道:“如何不行!莫非尔敢质疑本官不公乎?”
朴柯俯首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沙摩与众洞主见朴柯灰头土脸,不由呵呵傻乐,一同下拜道:“但凭大人做主!”
第七十章 深入蛮部
刘备本来也不打算理会他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过一个蛮王而已。只是刘备今天见了这些所谓的“蛮族”,心中不由又是一动。这些家伙,也许是自小环境恶劣,要为了食物、为了地盘、为了女人不停的争斗。所以能够长大存活到如今的,一个个都是牛高马大,全身肌肉的傻大个。
且板楯蛮的武力值也在历次事件中得到了证实,能打得羌人称呼他们为神兵,从而不敢南行,能让车骑将军冯绲带着丹阳精兵和他们一起去征伐武陵蛮兵,这难道还不够勇武彪悍?这可是能与丹阳精兵相抗衡的存在。若能收服板楯蛮,哪怕只是一部分。将来教之以战阵,而后率领他们纵横天下,只怕无人能掠其锋罢?
于是刘备决定,要亲自去蛮部走上一趟,要以恩威信义服之!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刘备刘玄德,是他们未来的军主,唯一效忠的对象!
这一趟,一定要办得稳妥漂亮。于是仔细思虑数日后,刘备才带了严颜等人出发。张珓等人苦劝无果。于是命郡中武力值最高的严颜率了五十名悍勇过人的精卒一路护送。严颜更是保证,哪怕是死,也要护得刘使君的周全。
刘备虽然信心满满,不觉得此趟有甚风险,但心底深处还是有些忐忑。天有不测风云,明天的事谁知道呢?严颜虽然也是名将,可是,若张飞或刘恪在左右,自己只怕是更安心罢?
沙摩一族,乃是小姓,族人不多,男女老幼加起来不过五千余众。因为上次沙河惨死,族中精锐连同折了大半。是以刘备到时,沙族人一个个神色沮丧,没精打采的。也是,原本洞主有望成为蛮王,谁曾想惨死于朴柯之手,少洞主又年轻气盛,性躁易怒。大家便觉得这族中的未来也惨淡起来。
沙摩得知刘备亲来,喜出望外,连忙跑了出来,就见族中长老已经围在刘备身边,沙摩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是:“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刘备扶起沙摩,微笑道:“却不要嫌弃我这个不速之客才是。”沙摩把刘备迎入族中议事的地方,让刘备坐了主位,自己和族中长老坐在下首。刘备来时发现,沙族人,除了发饰等与汉人略有不同外,便是这建筑,也颇具风格。沿山林溪边,一栋栋双层竹楼拨地而起,底下一层放杂物,第二层住人。屋顶都是巨大的老树皮和茅草搅拌了黄泥覆盖,竹楼外层也有一层黄泥一层草。这样既防风雨又保暖,站在屋顶上,还可以远瞭看风景……
刘备收回飘忽的心神,对沙摩道:“昔日与令尊一见如故,倾谈之下,方知令尊乃蛮部之中难得明理晓势之人。不料匆匆一别经年,如今已是天人两隔。诚可惜哉。今番我来此处,一是欲往令尊坟前凭吊一番,悼念故人。二是想知道贵部如今可有甚难处,可与我道来,我必鼎力援之!”
一番话,说得沙摩与一众长老泪如雨下,沙摩与众长老更是纳头便拜,口称道:“刘使君恩义,我等至死不忘!”
蛮人便是这样,你对他好,他便要对你更好。从不会去想,你为什么要对他好。不像汉人,你要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那个人只怕会莫名提防,从而怀疑你是否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刘备在沙河的衣冠冢前凭吊已毕,又让沙河召集族人,宣布自己将向沙族人无偿捐献一批粮食、种子、铁器等农家用具。顿时大家欢呼雀跃,不由自主的欢呼起来。族人得了好处不说,更有象征意义的是,这在其他部族眼中,沙族人已经为刘使君所庇护。若那朴柯还想攻打沙族,那么就得考虑考虑刘使君的想法了。这样一来,族人不再为自身的安全担忧,又岂能不喜?
沙摩热泪盈眶,这个年轻蛮汉,现在对刘备的尊敬,已经不知道怎样来形容了,只恨不得为刘备剖肝沥血,当下沙摩便砰的一声跪在地上,把自己腰侧的骨刀掏出来,神情肃穆的割开左手,然后右手食中二指蘸满滚烫的鲜血,往自己脸上,左右各画了一道,又在眉心重重一点,然后举起右手,誓道:“我沙摩,对祖先以及神灵发誓,此后沙族人只忠于刘使君,刘使君但有所命,自沙摩以下,必将从之。如违此誓,鬼神厌之,祖先弃之!”
沙摩身后的几个长老都傻了,他等也虽然感激刘备,可从没打算过合族附之啊。他们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怎肯把全族性命系于一人身上?谁曾想少洞主脑袋一发热,便发下了如此重誓。少洞主乃洞主的不二人选,他们总不能把沙摩给废了吧?要知道,蛮部也是非常讲究血统的,有时候甚至比汉人还要固执。如今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众长老只得跟在沙摩身后跪下。其他族人见少洞主和长老都跪了一地,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对于他们来说,刘备已经是汉人中很大很大的官,有这么一个大官罩着他们,想来生活会更加幸福罢?不要战乱,不要死人,安安静静的生活,如此便好了,别无他求。于是沙族人,全部跪在地上,跟着沙摩大喊:“我等愿遵刘使君之命,若有不从,鬼神厌之,祖先弃之!”
说实在的,刘备也傻了。他先来沙族,是因为蛮部之中,他只与沙河相熟,有了这么一个借口,也好先来套套交情。然后进行的慰问、捐献物资等,都是他后世在电视机上面看来的,领导不都这样做的么?亲切慰问,殷切关怀,还要揭几个锅盖,问下里面的食物是什么,能不能吃饱,饭是用什么煮的,今年是否丰收,家里有什么困难……然后那些屁民们便热泪盈眶,感恩戴德,说政策好,国家好,领导更好……这种套路,眼睛被无数次污染的刘备那是信手拈来,烂熟于胸。
可是,可是他想到了沙摩等人会感激、会向他说一些感恩的话,但没想到沙摩会发如此重誓,合族相投啊。这完完全全超出了刘备的心理预期有木有?
刘备乐了,看着沙摩这个肌肉男,越看越喜欢。这样的耿直汉子,既知恩图报又能征战,谁不喜欢?当下忙扶起沙摩,也对天而誓道:“卿等若不负我,我必不负沙族,如违此言,人神共愤之!”
双方盟誓之后,感觉又不一样了。这时沙族人已把刘备当亲人,刘备也理所当然的把他们当成部属。于是,沙摩一声令下,全族敲锣击鼓,杀猪宰羊,以示庆祝。
刘备在沙族痛饮三天,三天后,沙摩派出了族中一百健儿拱卫刘备,并为向导。沙族五千余人,能战之士一千人都没有,上次和沙河一起折了一部分,再给刘备一百……沙摩还打算亲自做刘备的护卫,刘备拒了又拒,见再要推脱,就要伤感情了。只好收下这一百人,同时严辞拒绝沙摩的自告奋勇。告诉他肩上担着非常重的责任,就是留在族中守护好族人。沙摩这才作罢。
刘备的下一个目标,是蛮王罗部,罗部也是七姓之一,世代大族,不过蛮王死后,族中分裂,有些支持朴柯,有些支持沙河,闹得不可开交,因此势力大减,一落千丈。刘备想去看看,板楯七姓向来是蛮部王族,要是能收服或者拉拢罗部,他在蛮人中的声望自然水涨船高,非一个小小的沙族能比。
望山跑死马,这话真不假。那天临行前,刘备问沙摩:“蛮王罗部在何处?”
沙摩随手一指,说就在山那头。刘备一看,那山似乎也不远,仿佛就在眼前似的。可是现在一路上披荆斩棘的跑了数天,沿途的小部落也经过了二个,可那山还是山,仿佛一点也未近,也一点也未远。这还是有向导的情况下,要是没向导,刘备真不敢想象……还好他一直注意锻炼,体能储备得不错,不然还真跟不上随从们的脚步。
途中,刘备对沿途的小部落也一视同仁,告诉他们,但凡听命者,皆可获得郡守府的援助。要是能下山,编入民户受朝廷管辖的,还可以分田到户。然后就有一个部落的头人跟刘备说道:“大人,我等早就已经在册,编入民户了哇,田地我们也不要了,换成种子铁器可好?”
刘备险些被这个厚脸皮给气坏了,老混蛋,在册有个毛用,一年到头不纳税,还想要讨好处?想也休想!刘备也不想想,就是想征他们的税也得有人敢来这深山老林收……
又行了数日,眼看那大山在自己视野中变大了许多,刘备不禁欣慰的笑了,总算要到了。正拄着棍子要呼喊大家休息下,忽然一支羽箭便贴着刘备的脸颊突的一声飞了过去,生硬的羽毛在刘备的脸上划出一道白痕,火辣辣的生疼。严颜见状,立即抽出环首大刀,护在刘备身前,又有数名护卫一起,把刘备给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其余诸人,皆是抽出武器,弓着身子,保持着战斗状态。
刘备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这也太危险了。要是再准确一点,搞不好自己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在这深山老林中挂了。要真这样,这得多丢穿越众的人哪?于是刘备忿怒,大喝道:“谁!”
他就不信,有谁真敢胆大包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敢射杀他这个身着官服的地方大员。
第七十一章 蛮王之位
数息之后,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过草丛与叶子的声音响起。不一会,便见数人拥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那数人与刘备往日所见蛮人一般无二,只是头上雉尾更长更鲜艳,而脖子上却挂了一圈兽骨。刘备从沙摩处得知,那些兽骨,代表着蛮人成年后单独狩猎的战绩,是一个人能力与地位的象征。因为沙摩这家伙喝醉了,不无自豪的扯着颈间的三块惨白的兽骨对刘备说,他刚成年,到现在已经单独猎到了二头狼,一头豹,是沙族的未来,一等一的好汉。不过刘备见这几个人脖子上的兽骨,可要比沙摩多得多。
又见被他们护在中间的那个蛮族少女。若莫十六七岁的年纪,满头青丝结成小辫,头上带着一个以新鲜嫩叶编织而成的花环,身上穿着汉女的衣饰,却是美丽的金钱豹皮制成,欺霜赛雪的脖颈上,戴着一圈兽牙打磨而成的项链。腰间用一根绦带系得紧紧的,让那盈盈一握的柳腰显得更加柔细。绦带一端系着两个金色的小铃铛,却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没有响。她就站在那里,亭亭玉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刘备等人,樱桃小嘴微张,可爱极了,显然是对出现在这里的这支队伍,有些吃惊。
刘备看着这个清丽动人,明眸皓齿的少女,满腔惊怒无形中便消散了几分。他视线悄然从这个蛮族少女的胸前高耸处挪开,知道遇上蛮部的贵族了,便开口道:“本官巴郡太守刘备,前来罗部商谈蛮王继承一事,尔等乃是何人,居然敢行剌本官?”心中却是想道,身体太强壮了也未见得便是好事,几个月不知肉味,见了漂亮的女子便勾动心中欲念,真是要了命了。
见这年轻汉官说自己是刘备,众蛮人不禁骇然,又见有一百余人相护,汉蛮皆有,面面相觑了会,便见一个蛮人出列拜道:“不知刘大人驾到,有失远迎,真是罪过。大人明鉴,我等护送小公主出来散心,方才,方才的箭确实是小人射出,却是无意而发,并非蓄意要刺杀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刘备眉头一挑,心想一个蛮王之女,也敢妄称公主?却是知道蛮人爱慕汉俗,却学了个四不像。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明媚的少女,心想算了,不计较这些旁枝末叶了。还没说话,便见那个少女站出来说道:“那箭是我射的,你要怪便怪我好了。”声音如黄莺般清脆动人,只是言语间为何这么大的怨气?
那个拜伏在地上的蛮人急呼道:“小公主!”却是怕刘备问罪小公主,那就完了。
那个少女没好气的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明明是我射的,为何你要说是你射的?”
刘备被一句你射的,我射的,勾起当年邪恶的回忆,不由咧嘴会心一笑,对那少女道:“好了,既然是无心之失,本官便也不追究了。尔等可速速起来,带我去你们部落。”蛮人称这个少女为小公主,那便只能是蛮王之女罗耶珂了。
诸蛮人感激不尽,于是在前面引路,只有那罗耶珂,一路上默默无言,却又经常偷偷来看刘备,刘备怎生察觉不到那道在自己背心里直晃的目光?便拿眼去看罗耶珂,罗耶珂躲避不及,一脸羞红却又偏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让刘备暗笑不已。不过不曾记得自己见过她呀,似乎她对自己很好奇的样子?
罗氏部族的气象,与沙摩那里,又自不同。沙家一共几千人,而罗氏却是板楯七姓之一,人口数万,密布于各山林湖泽之间。这大山周围,不过是他们最大的聚居地之一而已。沿着山道一直蜿蜒盘旋向上,周围是大片已经开垦好的田地,山脚下是水田,渐渐向上,却是旱地了。田地之点,一栋栋房屋星罗棋布,大人劳作,妇人居家,小孩子东窜西跑的笑闹。好一幅美丽的田园山居图。
和在沙族一样,得知巴郡太守亲至,罗部长老一齐迎下山来,给足了刘备礼遇的同时,心中却是在忐忑,不知道刘备来此意欲何为。
刘备在拜祭蛮王之后,便对众长老道:“本官此番前来,主要是为了拜祭蛮王。蛮王雄武过人,声威隆著,曾为汉蛮双方的关系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在推进汉蛮双方的友谊,促进汉蛮双方在文化、贸易等方面的交流,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可惜天不假年,蛮王英年早逝。你们失去了一位英明的头领、大人;而我们也失去了一位好盟友。我在此再次强调,古老之盟约依旧有效,萧刺史与蛮王当年的盟约依旧有效。在未来,新的蛮王就任之后,我,或者是新任的益州刺史,依然会继承当年盟约的精神,汉蛮两族,将会世代友好下去!”
刘备话里话外,把老蛮王给狠狠的夸了一通。反正是死人,高帽子又不要钱。果然,蛮王旧部闻言脸有喜色。而心有异志的人,却脸色阴晴不定。刘备在旁,暗中把一切都记在心里。
待得众人消化刚才的一段话后,刘备又继续道:“蛮王之位未定,蛮部相互攻伐,战乱不休。我心甚忧。汉人也好,蛮人也罢,皆是我大汉子民。圣天子爱民若子,尔等有所损伤,陛下则哀叹不已,是以方遣我至此,为尔等主持诸事,消除争端,平息战乱。尔等可速通知各洞大小洞主,头人,以半月为期,速至此处,一起召开大会,共举蛮王,不得有误。若有胆敢延期不至者,本官将在蛮王之位尘埃落定之后,率兵亲讨之。到时,勿谓我言之不预也!”
刘备如今说起狠话来,声威赫赫,气势迫人,眼睛都不会再眨一下。众长老唯唯诺诺,一个个领了命便倒退着告退。
刘备便在罗部中住了下来。他目前第一要务便是平乱。至于巴郡的政务,全交给郡丞和张珓盯着了。要是他们不傻,便懂得如何做,否则,嘿嘿嘿,刘备亮出雪白的牙齿,心道,若不识相,收拾完蛮人,便再来收拾你们!
因为刘备大肆赞扬她的亡父,罗耶珂对刘备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儿。本来想打算上来说几句话,谁曾想却看见刘备一脸邪恶的笑。顿时扭头便走。刘备其实刚才已经看见罗耶珂了,只是还不曾敛去脸上的笑容,便见她似见了鬼一般掉头便走,刘备很莫名的摸了摸脸,我怎么了,脸上难道有脏东西么?注重姿仪的刘备连忙跑到溪边照了照,没有呀,脸上干净得很!
说实话,刘备好久未曾这般清闲过了。他自跨越时空而来之后,先是守丧、习武、练字、看书,等彻底溶入这个世界后,又要为了改善生活条件而奋斗。再接下来,拜师,游学,出仕,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声望,一路行来,也不知费了多少劲,才有现在的地位。可惜那场席卷天下的大起义又迫在眉睫,为了在其中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夜深人静的时候,刘备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脑细胞。
如今,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更让人欣慰的是,此处风景绝美,不但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还有无数珍禽异兽,出没林间。真是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罢了。于是高崖奇石、古树枯藤、流云飞瀑等美景旁边,都留下了刘备的足迹。被族中长老指派为刘备向导的罗耶珂却是不懂,这些她打小就看着,看得都腻了的花花草草,石头流水,又有什么好看的?居然还这么兴奋,又喊又叫的,这么大个官了,也不怕丢人。
幸好刘备不知道他被一个小丫头给鄙视了,否则他会郑重的告诉她,山水可以怡情壮志,不懂得欣赏壮丽山川,又如何能够有豪情去征服数万里河山?
十五日弹指而过。这一日,无数洞主、部落大人皆汇集于此。参加巴郡太守刘备刘大人召开的蛮王推举大会。刘备对无一人缺席表示很满意。其实诸部大人对能有巴郡太守主持的蛮王推举仪式更满意。因为这代表着选出来的蛮王,拥有着无上的权威性和正当性。
这也算是蛮人之前,前所未有、盛况空前的一次盛会了。光是各路洞主、大人的出场,便让刘备大开眼界,有盛舞而来的,有让人抬着的,有骑牛的,有骑乘大象的……还有一人更绝,骑了一头大野猪,慢悠悠的一路而来。把刘备惊得,尼玛,这口味,这爱好,这画面,刘备看着那头糙黑糙黑的大野猪,再看着大野猪背上那个左顾右盼的大胖子,醉了。
沙摩也到了,很安静的在一个角落待着。他知道,蛮王之位与沙族再也没有关系。如今他们只能尽量低调,默默发展,然后听从刘使君的命令。
刘备的目光从沙摩身上略过,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要是有可能,他就直接指定沙摩为下一任蛮王。可惜,他不能这样乱来,否则,蛮部骚乱不说,只怕沙摩也是性命难保。
至于另一边显得老老实实的朴柯,刘备一声冷笑,他早就把此人给排出了名单。不止是此人设计杀了沙河,更因为此人居然敢勾结罗部长老,欲胁迫罗部明珠罗耶珂下嫁于他。当初罗耶珂就是因为被长老训斥而心情不好,外出散心时心中不甘而发泄式的拿着弓箭一通胡射,差点要了刘备的小命。
刘备不需要一个有勇武有心计的朴柯,这样的人,根本就难以驾驭。他只需要一个顺从,听话的蛮王,将来可以听从他的调令,为他冲锋陷阵,为他马踏连营。沙摩是一个最好的人选,可惜年岁太轻,不能服众。
唉,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蛮王之位,要落在对大汉亲善的洞主手里。如此,方才不负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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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蛮王之位(二)
为了表示自己对蛮人内部事务的尊重,刘备主动向诸洞主说明,自己将不会干涉此次蛮王推举,无论是形式还是过程。因为自己仅仅只是为了蛮部的未来与和平而来。此番推举蛮王,自己只是希望作为一个总召集人全程见证新一代蛮王的诞生。刘备的态度,很让人意外。让无数人心中暗喜的同时,也让无数人暗地发愁。
沙摩就急匆匆的找上门来:“大人,你真的不管啦?你若真的不管,谁人能争得过朴柯?”刘备端着陶碗喝了一大口甘洌的泉水,心道这水比后世所谓的天下名泉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若是用来煮茶味道不知道有多好,可惜深山老林之间不好大规模运输。唉,刘备叹了一口气,鼻间又仿佛萦绕着淡淡的茶香。
刘备看沙摩抓耳挠腮急得不行,便笑道:“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作甚?你且放心,我观朴柯福缘太浅,注定与蛮王之位无缘。”
沙摩听了大喜,道:“大人此言当真?”
刘备笑吟吟的道:“我保证!”
见沙摩喜不自胜,便又叮嘱道:“我与你所言不得外传,切记切记!”
送走沙摩后,刘备一声冷笑。他前番表态只是想知道,这些人到底站哪边,向着谁?真想让他不干涉,当他来这里旅游的么?他们若真敢选个不合他心意的,他就敢立马翻脸不承认。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刘备是不会露出自己狰狞的一面的,这样的话,以前的表面功夫就白做了。不过,他自有妙计。
不就是推举一个蛮王么?随便叫后世一个村长来,他都有办法让自己高票当选。更何况深谙各种拜票、贿选等手段的刘备?
罗耶珂的房中,数名长老围着罗耶珂不停的劝说,罗耶珂一脸愠色,到最后,不耐终于爆发:“朴柯有什么好?非得让我嫁给他?既然把他说得像花儿一样,为什么不让你们的女儿去嫁?我想她们也很愿意的吧?”
最左边的一个长老勃然变色道:“耶珂,这个时候怎能任性?你嫁给朴柯,朴柯将会是未来的蛮王。你一生衣食无忧,享用富贵不说,还可以令我罗部更加强大,何乐而不为?”
罗耶珂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朴柯成为蛮王了再来迎娶我啊!”她冰雪聪明,又是前任蛮王的唯一女儿,又岂能不知朴柯打得什么鬼算盘。
又有一个长老苦口婆心的道:“耶珂,你不为族人想想,也得为自己想想吧?你想想,我板楯七姓中,哪一个年轻人比得上朴柯?他高大魁梧,雄健过人,又独自为一部之主,哪个儿郎比得上他?朴柯难道还不值得你喜欢么?女娃娃终究是要嫁人的,你也不小了,要为老王留下子孙后裔呀!”
不论众长老怎么说,罗耶珂只是紧绷着一张小脸,神色冷冰冰的,什么也不肯答应。她心中,在众长老谈论朴柯的时候,却是莫名浮现出一个影子来。心中暗哼道,朴柯再高大魁梧,再雄健过人,比起他来,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两人尤如云泥之别。人家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一举一动,尽显风,流。又想起初见时,自己一箭差点要了他的命,又不觉好笑。
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时候留下他的影子的呢?是几年前族人们大败而归时脸上的恐惧,父亲不时的哀叹,亦或是林间初见那一瞥?还是陪他漫步在参天古木下,嬉戏清澈山泉间?不知不觉间,原来我和他,有过这么多的交集和过往了呢……
众长老说得口干舌燥,罗耶珂就是不为所动。却不知道罗耶珂早已经神游出窍了。否则只怕要气得暴跳。众人见此番劝说无果,也只得悻悻离开。罗耶珂虽然年少,但她是老蛮王之女,往日里又素得族人喜爱,一举一动皆受族人关注,实在是动不得,不然,按朴柯的法子,直接绑了送到朴柯那里去,又如何?
刘备不知道罗耶珂少女怀春,一颗芳心不知何时已经系在自己身上。他正在利用自己的超然身份,一一拜访各路洞主。刘备面对这些蛮人,实在是提不起耍阴谋诡计的兴致。他很简单,关注下大家的候选人名单,然后告诉大家,如果“公平公正”选出了“众望所归”的蛮王,那么他将会对蛮部进行一系列的扶持计划,包括粮食援助,各种种子援助,各种农业用具的开放打造,集中收购山货,扩大互贸,兴建学校或者征选子弟入读县学、郡学等等。刘备画了一个又一个大饼,把一众洞主忽悠得心神不宁,一颗心早就随着刘备所描述的美好飞走了。
板楯蛮还是很穷困的。正是因为自身环境恶劣,所以他们才天性好斗,好战。因为任何资源都是值得争夺的。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正是此理。于是刘备把各种未来向他们一描述,他们心中的天平立马就倾向刘备一边了。反正蛮王是谁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照顾好自己的族人,能让自己的部族更好的发展壮大,这才是最至关紧要的。
其实在刘备看来,像朴柯这样的一族之主,过得不还如江州的一个地主,你说还要去争这个蛮王干嘛,又有什么意思?权利越大,责任越大。真当了这板楯蛮的蛮王,那么大大小小的部落你都得照应到,养活族人就成了你唯一的任务。到时候,你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前任蛮王刘备就强烈怀疑是累死的。再说了,这方天地就这点大,纵横这片山水当个土霸王,就真的这么有趣?或许吧,刘备摇摇头。
部落制也有部落制的好处,就是相对大汉朝廷而言,显得更为民主。大汉是基本上皇帝一个人说了算。部落里面,却是因为彼此势力都差不多,相互制衡,所以没人能搞一言堂。于是,蛮王的推举方式,大家在经过热烈讨论之后,结论出来了。无非是大家先提出一个候选人名单,把蛮人中有资格竞争蛮王之位的,都列了出来。然后让他们上台去搏斗。最后胜出者,便是新一代的蛮王。
刘备看到这个名单和这个方式之后,不禁无语。他虽然也很想欣赏一场充满暴力血腥的角斗,可是他不得不叫停。只比谁能打的话,有几个能打得赢朴柯?再说了,他可不想要一个脑袋里都长满肌肉的蛮王。
于是刘备只是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便让这份名单失效了:“名单里为什么没有罗耶珂?做为前任蛮王之女,蛮部小公主,难道她便没有一点要为自己部落出力的心思吗?”
众人哗然,蛮王,从来都只能是在勇士中诞生,从无尽的血泊中崛起,这不是过家家,不是女人能参与的游戏。如今这个汉官居然让蛮族小公主也参加,他是何意?莫非让罗耶珂这个柔弱女子,去拎把银错刀和五大三粗的蛮汉去搏斗么?
长老们也纷纷向刘备表示疑问。刘备便道:“争夺蛮王的目的是什么?就是选贤任能,选一个让大家都能服从的头领,带着大家把日子给过好,过踏实了。这才是最终目的。但看看你们搞的推选,简直变成了杀人大会!有这样干的吗?能参与竞争蛮王的,都是各部数一数二的勇士,按照你们的方法,若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等淘汰到最后,又会死伤多少人?这岂非违了圣天子怜惜生民的本意?本官向来以人为本,珍惜生命,却是看不得如此血腥在自己眼前发生。此议不妥。”
众人腹诽,就你这满手鲜血的屠夫,一把火烧死我族多少勇士,如今你又成了见不得血腥的仁者了?见得严颜全身铁甲,手挚大刀,立在刘备身后虎视眈眈,满嘴抱怨却又不敢说出来。只好问道:“依刘大人之见,我等该如何是好?”
刘备大手一挥,洒脱的道:“不就是比打架嘛?那干脆改一改,比谁力气大好了。先比举重,再比掰手腕……”刘备越说越利落,越说越兴奋,什么让大家测一测肺活量和耐力去比下看谁跑得快,再比下箭术看谁射得精准,再比下逃命技能,水里谁游得远之类的,一个个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众长老已经听得呆了,好嘛,一个无比严肃的决斗大会硬生生被他改成了全**动会。
偏生众人又说不过刘备,刘备还没完呢。他又继续接着说道:“要比,就要比两项,一是身体综合素质,按你们的说法就是比谁更能打。不过呢你们的法子太简单了,还是用我的方法,更加能够测出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是否全面发展。对吧?然后呢,你们是要找一个统领板楯七姓数十部的蛮王,那么蛮王不仅仅只是肌肉发达,也要有一定的智慧以应对各种紧急状态,是也不是?那么第二项,我们就来测试参赛者的智慧!”
见众人已经麻木,刘备哪里还管当初说的一点也不干涉的话,便兴致勃勃的设计起该如何测试智商的环节起来。
沙摩在人群中,见刘备把众长老议定的计划全部推翻,心中不由大爽,想道,终究还是大人说了算。又看了看朴柯,见他一脸铁青,已经不能保持之前的镇定,心中更是得意,脸上笑容绽放得更灿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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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蛮王之位(三)
刘备滔滔不绝,众洞主和长老们却是看不下去了。真按刘备这样搞,这蛮王得什么时候才能选出来?各部落还有事情一大堆呢,他们可耗不起。万一后院起火了咋办?
于是围着刘备好说歹说,把项目一再压缩,最后就比三项。比力气、比射术、比智商。力气和箭术最能直观反应出一个人的基本素质,这两样如果能够脱颖而出,也就代表着这个人拥有了统领蛮部的能力,而且大家也都服气。至于智商么,其实诸洞主是不以为然的。他们都习惯了直来直去,习惯了暴力争斗,智商是什么,能当饭吃吗?不过为了给郡守大人一个面子,便顺手推舟的答应了刘备的这个要求,就连出题的权利也一并交给了刘备。他们心中却是想道,谁力气最大、谁箭术最好,谁就是我们的王了。
临近黄昏,刘备在一处乱石堆上看日落,这里地势高,周围又干净,视线开阔。放眼望去,蓝天澄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在天的尽头,也是山的尽头,一轮红日正在散发着它最后的绚丽光彩。周围彤云片布如宝石。这样的美景,后世的自己好像只有小时候在农村的时候见过呢。罗耶珂在严颜的陪同下走上来的时候,正看见刘备负手而立,昂首向天,星目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山风吹起,带着他的衣袂上下翻飞。这样的男子,他又会为什么而忧愁呢?好吧,刘备表示他其实只是在发呆。
有人上来,刘备便立即从那种难以描述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见是罗耶珂,便不禁笑道:“小公主找我何事?”
罗耶珂少年心性,前番又带着刘备东走西看的混得极熟,根本就不像其他人一样畏惧刘备,见刘备发问,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娇嗔道:“还不都是你啦,非得把我写到名单上让我去参加推举。我一介弱女子,又如何比得过他们!偏生现在想退也不行,我们部落的一些长老和其他的一些洞主都联合起来找我,说愿意支持我,哎呀,真是头疼,烦也烦死了!”
刘备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就是要这种效果。朴柯不是想要蛮王之位嘛,他就反其道而行,推出罗耶珂,彻底把水搅浑,到时一步步来。有个女蛮王,应该也蛮有趣的。刘备知道,亲汉派的阵营中,罗耶珂就是对抗朴柯最好的人选了。不是没有其他的人选,而是人选太多,一个个的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反而导致力量分散。而罗耶珂,前蛮王之女,血脉珍贵,又是一介女流,性格和善,反而更能让大家认可。因为弱者更需要强者的支持。这就是为什么历史上许多权臣都喜欢立个傀儡皇帝的原因。
罗耶珂发泄一通后,也不理刘备,自顾自的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双手托腮看着远方发呆。从前无忧无虑的她,最近真的是压力好大。众长老怀着各自的目的,一轮轮的前来游说,甚至明里暗地的隐隐威胁。不是逼她下嫁朴柯,就是让她如何如何。她真的好累。十六岁的少女满腔委屈忽然迸发,她狠狠的擦了一下眼中的泪花,要是阿爹阿妈还在就好了,看谁敢欺负我!
罗耶珂坐下后,刘备便一直在不远处欣赏着她动人的腰背曲线,和充满弹力的修长双腿。看着罗耶珂擦了擦眼睛,然后双肩似乎在轻微耸动,她,似乎哭了?然后这才反应过来,这还是一个孩子啊,她承担了太多不该承担的东西。自己让她去参加蛮王推举,到底是对还是错?
瞬间,刘备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移步走到罗耶珂身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心中却是想道,这是认真的,谁敢再逼你嫁朴柯,我就要他好看!
正觉孑然一身孤苦无助的罗耶珂骤然听到刘备这温暖诚挚的话,便再也忍不住,倚在刘备身上,嘤嘤哭了起来。刘备愣了一愣,便伸出手来,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助她舒缓情绪。
好一会儿,罗耶珂才止住了哭,泪眼朦胧的偷瞄了刘备一眼,忽然又噗嗤笑了一声,轻轻呢喃了一声:“刘备,我好喜欢你。”说完便拔腿就跑。蛮女再大胆,也是会害羞的,这是女儿家的天性。
山风又大,罗耶珂说话声音又太细,刘备根本就没听清楚她说得什么,见她一溜烟就跑了,便在后面大叫:“喂!喂!你说什么?”罗耶珂跑得更快了。
刘备看着罗耶珂的身影,又看了看腰侧近大腿处一大块湿痕,不禁无语,方才两人一立一坐,罗耶珂往他身上靠的时候,头部只到了他腰侧。
吃好晚饭后,刘备正坐在一个树墩上打饱嗝,蛮人周围环境是不太好,交通不便,毒虫猛兽横行,可吃的也多啊,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这纯天然的野味和野生菌菇一锅炖了,味道不要太好。在这待了十数日,刘备都觉得自己胖了好几斤。正在哀叹不能再吃太多的时候,罗耶珂又来了。
经历了下午之事,两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弥漫。罗耶珂踌躇了一会,终于开口道:“你们都让我去参加推举,我去便是。只是,只是实在是没有一丝把握。输给朴柯你们可不要怪我。”
刘备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担心这个。于是刘备便笑道:“不要担心,你只管去,便是输了,我也不怪你,我都不怪你,谁敢怪你?”
听着刘备霸道的口吻,罗耶珂心里喜滋滋的,莫大的压力无形之中为之一空。又扯着刘备说了会话,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不远处,严颜一声不吭隐形人似的在警戒。刘备便道:“守正,过来!”
严颜闻声,便走了过来。刘备看着这个未来的大将,心中甚是满意,这阵子,自己不管是在议事还是在享乐,他都毫无怨言的守护在自己身边。却是辛苦他了。于是刘备便道:“守正,且歇一会。”
严颜稍一躬身,道:“使君,末将有令在身,不敢稍歇!”
刘备拍了拍身边的石头,道:“我让你歇就歇,如今我在罗部,有你在侧,又有无数健士在外守护,谁能奈何得我?”
严颜无奈,只得屈膝坐下,却把刀横在膝上,一双眼睛也在四处打量。刘备看他双眼雷达似的扫来扫去,不禁好笑。便道:“守正,你觉得让罗耶珂当板楯蛮王怎么样?”
严颜回过神,低首回道:“使君已有定计,末将不敢妄自揣测。”
这也是个死板的家伙,刘备顿时便觉素然无味起来。严颜也不多话,自顾自的坐在石头上,把腰挺得毕直,瞪大眼睛继续看着四周。
第二日,罗耶珂一脸忐忑的走入场地,却看见平地之中摆放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巨石。又听见台上长老宣读规则,听完之后,罗耶珂满脸的不可思议。她在人群中找呀找,没费多少劲,便找到了刘备,他一身玄衣,正坐在高台上,手里拿着把蕉叶扇轻摇。感觉到了她的目前,刘备便对罗耶珂一笑。这笑中,充满了鼓励和温暖。一瞬间,罗耶珂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他要我来参加蛮王推举,怪不得……
推举比赛第一项,比试力气,不限器具,推或搬动最重巨石者胜利。罗耶珂此时充满了信心。她知道,这一场,她赢定了。
一个又一个的蛮族勇士排队走上前去,用双掌抵住场中的巨石,额头上青筋突出,瞪着眼咬着牙,然后发出震天价的一声嘶吼……成功之后,再去挑战下一块。等到朴柯出场时,场中无数的欢呼声响起,他朝罗耶珂示威般的咧嘴一笑,罗耶珂小脸煞白,心中却更加坚定,想娶我,朴柯你休想。大不了我私奔找刘备去。念到这个名字,罗耶珂便又往高台上看了一眼,仿佛身上又有了力量。
朴柯不愧号称第一勇士,数百斤的石头,他两膀一较劲,也居然能够轻松推动,不过,他最终在一千余斤的石头面前停了下来。任凭他如何发力,那块巨石便如生了根般,立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最后,怒气冲冲的朴柯狂喝了一阵,竟然对着这块巨石狂踹了起来。还好踹了两脚就反应了过来。看着朴柯垂头丧气一拐一瘸的走下来,罗耶珂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朴柯呲牙怒道:“笑什么!”
罗耶珂反诘道:“我笑什么,关你什么事!”
朴柯怒哼一声,便也不走了,就立在原地,想看罗耶珂出丑,心道,你一个弱女子,你推得动一百斤的石头么?等你在全族人面前丢人,老子再把你娶回家好好收拾你,哼哼。
朴柯正在意、淫,却见场中讶声阵阵,便抬头望去。一看之下,自己也是惊呆了。却见罗耶珂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棍子,直接走到那千斤巨石旁边,捣鼓起来。
朴柯冷笑,带根棍子有什么用?牵头牛进去帮你拉,你也是不行的。便等着大家看你的笑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