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五章 吕布穷途
经过管亥的提醒,长安城内的气氛陡然严峻起来。东城,一群人趁着风雨聚在城洞,外面由心腹沿途望风。
“凉州军挟雷霆之怒而来,看来是不破长安誓不罢休啊。这几日攻城,你们也看到了,这些凉州人,简直就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听说有部曲十余万,要是再驱赶三辅百姓前来攻城的话,只怕是用尸骨填,也要将长安城给填满了。怎么办,大家合计合计吧?”
“还合计个啥,咱守军才多少,城外凉州人有多少?到时城破,天子与百官身份尊贵,那些凉州人估计也不敢下死手,那咱们就得承受凉州人的怒火。老子可还没活够呢!”
一场防不胜防的阴谋,已经开始了。外面,风雨如晦,天色漆黑。
六月二十日,长安城守军与凉州军内外勾结,开城引李傕、郭汜等入长安。风雨中,铁蹄得得,喊杀声顿时四起,哭喊声逐渐从长安城的一角,慢慢向外面漫延。到处都是凉州人来了的恐惧呼声。
吕布闻讯,亲率并州骑迎敌,沿途但凡见作乱之人,皆斩之。待到了东城,敌已入城,乱糟糟的放眼望去,尽是敌军。吕布身先士卒,杀入敌阵,右手戟,左手剑,乱砍乱刺,杀得满身是血。也不知杀了多久,侥是吕布精力过人,也渐渐感觉有些疲了。这时,旁边张辽冲了出来,抓住吕布马匹缰绳,道:“将军,事不可为,且先退罢!”
吕布一看,这些贼兵便如蝼蚁一般,密密麻麻,自己率军杀了这处,那处又有,杀了那处,别处又有。简直是杀不尽一般。而自己所部并州骑,亦在乱战中损失不少,剩下的,也人人身上带伤。
吕布一声长叹,道:“且回营,带上家小细软,先出城罢。”
吕布与众将取了家眷,便欲出北门。临行,貂蝉道:“将军出城,不知会王公乎?”
吕布道:“贼已陷城,王司徒岂有不知之理。”
貂蝉道:“将军,王公留城,必死无疑。日后有人论及诛董之事,见将军独活而王公死,必以为将军不救王公,何不相邀王公,以全昔日情份?”
吕布自纳貂蝉,每闻貂蝉言,皆觉言之有物。是以内心颇信之。长安城这么大,贼兵想追上自己还要点时间,便去王允那看看也罢。于是便率军绕了一圈,奔到朱雀门附近司徒府,见王允府上家兵严阵以待,暗叹道,这些人有什么用?
于是在府外大呼:“王公,城陷贼入,事不可为矣,请速与我出城!”
吕布刚才在途中已经想得明白,凉州诸将未必有胆子为难天子与百官,否则谁给他们官做。但自己与王允便不一定了。谋诛凉州领袖董卓,王允是带头大哥,自己是主要帮凶。自己与王允不走,陷入贼手,必死无疑。虽然与王允最近不对付,但貂蝉说得对,毕竟有同殿为臣的情份,还是前来打个招呼的好。到时王允不跟他走,别人知道了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王允一身朝服,肃容而出,见了吕布,乃道:“将军自去,我曾有言,长安若陷,必誓保天子无忧。且凉州之事,由老夫而起,便自老夫结束罢!”竟是怀了死志。
不怕死的人,是很容易得到他人的敬重的。吕布闻言,亦不禁为之默然。王允又长叹道:“早知如此,不如听天子之言,自去帝位,奉天子入洛阳,如此,也能免今日长安之劫难,可怜我满城百姓……”说到此处,王允不禁有些哽咽。当时不肯,自然是想保天子的性命与百官的前程。但拿天子的性命和百官的前程与满城百姓的性命相比,在传承儒门道统的王允心中,自然是满城百姓的性命来得重要。毕竟天子去了帝号,也未必不能保住性命,但眼下,听听这满城的喊杀声,王允心中便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缓解了下情绪,王允道:“将军可速去,往奔关东,进言洛阳天子与诸侯,与之言及凉州底细。劝其等速调大军平凉州。至于天子的安危性命,日后便全靠将军周旋了!”说完,深深弯下腰来,向吕布一揖,却也不待吕布回复,便往府内而去了。
王允言下之意,竟是让吕布告诉关东,长安天子愿自去帝号,让关东诸侯齐心合力,速速发兵平定凉州之乱,以图再次复兴大汉。
吕布手方抬起欲呼,却又无力的放了下来。调转马头,与众将道:“出城!”
方出北城,正逢郭汜,郭汜兵多,吕布便道:“且却兵,但身决胜负。”郭汜素知吕布勇力,然两军相接,不好避之,便飞骑而出,来战吕布,不数合,吕布抖擞精神,一戟刺郭汜于马下,郭汜左右急救之。吕布哈哈一笑,率残部突围去了。郭汜军竟不敢追。
出了长安,一口气奔了百余里,吕布这才停了下来。此时人困马乏,所部也只有千余残兵。吕布下令扎营暂歇,自己却四下巡弋,以防有变。
歇了一阵,又拨营行军。途中,吕布与诸将议道:“将何往,尔等可言之。”
先跟着丁原从并州到洛阳,又跟着董卓从洛阳到长安。如今又被凉州军从长安赶了出来,急急如丧家之犬,便是吕布骁勇一世,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前途一片迷茫啊。
众将七嘴八舌,有的说先去洛阳见洛阳天子,有的说去投袁绍,有的说去益州,有的说去就刘表,还有的说回并州老家算了……
吕布越听越心烦。还好有张辽与高顺两个明白人。
张辽道:“将军,往洛阳不可为也,段将军屯兵华阴,态度不明,此时我兵少,前往之,恐有变。”段煨屯兵华阴,虽然之前曾言听从朝廷命令,但此时他与王允已败,谁知道段煨现在什么态度。就自己这千八百来号人,到了华阴,段煨一声令下,到时便齐为阶下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高顺道:“将军,自长安出关至洛阳,除华阴外,陕县诸地亦有凉州兵。如文远所言,此路不通矣,我等可南下自商县出武关,往奔荆州。”
吕布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不过听闻荆州袁术与刘表各自割据,两方正打来打去。自己去了,去见刘表,还是去见袁术?
张辽便道:“末将以为,将军该就刘景升,刘景升乃天子所命荆州牧,将军为天下所命温侯、奋武将军,一殿之臣。袁术,侵荆州,据南阳,逆贼也。将军不可助之。”
吕布以为然,又道:“以我之力,助刘景升却袁公路,再请以南阳就粮。不亦快哉!”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十数日后,刘表正在襄阳府中大宴群臣,忽有人来报,关中吕布有使者来。刘表已然半酣,道:“吕布?其在长安,怎有使者至此?”
蒯氏兄弟对视一眼,蒯良便道:“闻王子师与吕奉先谋诛董氏,而后凉州大乱。莫非是长安有变?主公不如见之。”
刘表从其言,便请吕布使者。待听完后,才知董卓死后,凉州诸将起兵造反,攻破长安。而吕布率残部千骑出武关,已至荆州境内,欲助己以攻袁术,是以才遣使前来说之。
刘表听完,哈哈长笑,道:“吕布也有今日乎?吕布,豺狼也,吾岂能纳之,使其日后谋己乎?”于是不由分说,便使左右将吕布使者给轰了出去。
蒯越大惊,却又劝之不及,跺脚悔道:“主公何其莽撞。吕布,勇士也,又自长安仓皇来。其领残兵,无地亦无粮,纳之何惧哉。且使其往攻袁术,又得长安、凉州底细。如何不可?主公怎可驱赶使者?若其忿怒,往投袁术,为之奈何?”
刘表笑道:“异度勿慌,我自有主张。观吕布其人,从丁原而害丁原,随董卓则害董卓,此噬主之徒,吾岂肯纳之?且其残部千人,于我又有何益?便投袁术,于我又有所损?来来来,酒来!”
下意思的,君臣两人,却不若而同的把远在长安的那位天子与百官们,同时遗忘得一干二净。大汉,这一个古老的帝国,许多人已经不怎么在乎它的命运了。
刘表对吕布很厌恶,并不仅仅是吕布噬主。还有一点,就是刘表之所以能来荆州,却是董卓举荐的。当时董卓初入洛阳,根基未稳,于是大肆起用党人,很是礼贤下士了一番。所以刘表虽然作为士大夫,一样痛恨董卓,但董卓毕竟是他的举主。死了也便算了,杀死他的人还要来投靠自己,这算什么?是以刘表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吕布,省得他老在自己眼前晃得心烦。
第二日,酒醒之后,刘表忆起昨日蒯越之言,沉默了半天,心中是悔是恨,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却说吕布满怀欣喜的等着消息,结果却是使者灰头土脸的回来了。使者一回来,便向吕布说起刘表的无礼。吕布闻之,满脸铁青,怒道:“刘景升小儿,竟敢辱我!我誓不与之罢休!”
吕布心中怒极,却又毫无办法。这时才知道,貂蝉当初和他说的名声,在这世间,是有多么的重要。自己先杀丁原,再杀董卓,两度噬主,只怕名声是真的烂大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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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吕布穷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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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吕布怒不可遏,到了晚上,夜宿貂蝉帐中,乃自叹道:“悔不该当年为一时之利而杀丁建阳。以致今日受刘表之辱!诚可恨也!”
时到今日,吕布要还搞不清楚大家为什么对他态度不好,他就白混了。在长安时,王允与百官如此,到了荆州,刘表又是如此。还不是因为他昔年转投董卓时,一时利欲熏心,把故主丁原给杀了,以此做进身之阶。这段因果,让他如今这个诛董功臣,竟然无处容身。刘表当着宾客的面大骂他是两度弑主的豺狼,想来这也是天下人的看法罢?
想到这里吕布不禁有点小委屈,还不能让人犯点错啊?当年我年纪轻,读书少,头脑一发热才干下这等蠢事。不过我早就后悔了。后来诛除董卓,不也是顺应天下呼声么?怎么我立了如此大功,你们对我却更不屑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貂蝉见吕布情绪不好,便把柔软的身子轻轻贴了过去,柔声道:“昔日种种已是过往云烟,将军何必自寻烦恼。”
吕布苦笑一声,转头对貂蝉道:“却是连累你们啦,一路受苦,随我仓皇至此。”为免扫兴,吕布又振作精神,转移话题,笑道:“蝉儿素来聪慧,来来来,且与我讲一讲,刘表既拒我,我军将往投何处?袁氏乎?洛阳乎?”
其实吕布仔细想过,他独领残骑到此,刘表确实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什么到益州、到洛阳、到并州,都是一个笑话。一群残兵败将,又粮又饷,途中为了赶路,别说辎重,就是兵刃旗鼓,该弃的也都弃了。除了在荆州就地补给,还能去哪里?可惜刘表不纳,否则得了刘表援助,重整旗鼓,以他之力,为刘表夺下袁术所盘踞的南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到时,再请以富庶之地养军以待时变。进则为一地诸侯,退则为荆州臂膀……可惜了。
至于助袁术去打刘表,这才是万不得已的最后选择。边地出身的吕布对天下大势啊什么的不太懂。但对切身利益,却有着一种朦胧的直觉。虽然不是经常出现,但真的很准。这种直觉,在洛阳面对董卓的拉拢时,告诉他,不答应董卓,自己会很惨;在长安面对王允的拉拢时,告诉他,不答应王允,自己真的会很惨。事实也证明,这种直觉是对的。丁原死了,董卓也死了。而他还活着。虽然名声不怎么好。
而现在,这种直觉又出现了,告诉他,去投靠袁术,似乎不怎么靠谱。想想也是,袁术籍着袁氏嫡系的名头,占了南阳、豫州此等菁华所在,又有江东猛虎孙坚为助力,好大的声势,竟然数年不能下荆州。这等能力,可见一斑。看来也是泛泛之辈。吕布虽然老被士人看不起,但他确实也有看不起别人的资格。比如袁术,他打心底里就嗤之以鼻。
貂蝉闻言,乃道:“妾以为,袁氏不可往,洛阳亦不可往矣。”
吕布倒是哦了一声,看着貂蝉道:“袁氏四世三公,天下诸雄多出之门下;洛阳帝都,临行前司徒令我往见天子。蝉儿为何一言否决之?”
貂蝉也不怯场,声音清脆如珠坠玉盘:“袁公路无大义名份而强占南阳,虽有孙文台相助,其亦必不可久也;袁本初远在冀州,麾下文武济济,雄兵十万……洛阳则风波诡异,卷入进去稍有不慎便将粉身碎骨……”
貂蝉还欲再说,却见吕布双目炯然,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一时不禁羞赧,俏脸腾云,轻掩小嘴,呀了一声,却是不再说了。
吕布本是与貂蝉逗趣,却想不到她小嘴一张,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不禁好笑,便道:“蝉儿如何不说了?”
貂蝉羞道:“妾身一片胡言,还请将军恕罪。”
吕布哈哈一笑,道:“蝉儿说得很好,怎是胡言?蝉儿既然觉得袁氏与洛阳,吾皆不可往。那蝉儿觉得,天下之大,吾可往何处?”
貂蝉忽然想起她刚进宫时,常常听起的一个人名来。不由道:“久闻刘玄德英雄了得,礼贤下士,声名远播海内。可惜其在青州,路途遥远,否则将军往投刘玄德,以将军之勇武,其必悦而纳之。”
忽闻刘备之名,吕布也突然沉默下来。貂蝉见吕布沉默不言,以为自己言语有失,不由垂下臻首,一声也不敢吭了。却不知道,吕布思绪早已飘远。
刘玄德啊!初闻他之名字时,自己还在并州。虽然两人并无交集,然则自己跟随丁原入洛阳、再跟随董卓入长安。总是不断有人提及刘备之名。
他们或羡刘备之才学,或慕刘备之品节,或惧刘备之武力,或嫉刘备之声名……耳濡目染之下,自己这个对刘备本来毫无了解的战将,竟然亦对刘备种种事件了如指掌:幼年丧父,家贫奉母,拜师卢植,郑门立雪,独创格物,灭蝗平疫,诣阙上书,狱中写诗,平乱庐江……再然后,黄巾崛起,转战凉州,对抗董卓,独领青州……
这么一个有孝行、有品德、有能力的人,说实话,吕布在心底深处也是很佩服甚至是嫉妒的。虽然他从未表现出来过。
刚才吕布就在想,真若屈居袁氏之下,他还真有些不大愿意,袁本初家大业大,他去了未免受其轻视。袁公路蝉儿一介女流都知道此人不会长久,他又岂会往投之?至于洛阳,他其实是想去的,但身边这点人马,他实在是不敢去冒险了。从并州一路追随到现在的老兄弟们,就只剩下这点了。他又怎能忍心带着他们去送死?
至于关东诸侯,江东、益州、幽州太远,袁氏他不想去,洛阳不太敢去,刘表已然拒之,数来数去,这天下之大,似乎无他吕布容身之地了?曹操已经被他选择性的给遗忘了,实在是曹操新得兖州之时吕布在长安正神经紧张的谋划诛董,关山阻隔,他还不知道刘岱已死,曹操入主兖州之事。至于张邈、张超等地方诸侯,吕布压根就没放在眼中。
吕布长叹一声,看来还是蝉儿说得对,似乎刘玄德,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奈何青州道远乎!
吕布见貂蝉在旁垂首不语,便道:“蝉儿所言,深得吾心。刘玄德,与吾同起边地,吾亦素敬之。奈何道远而军粮渐尽,闻刘玄德甚爱民,否则吾必一路挱掠而至青州也!”
吕布对貂蝉说他很佩服刘备,这倒是他的真心话。《英雄记》亦有载,吕布与曹操争兖州失败,往奔刘备,见了刘备,便很尊敬。史载布见备,甚敬之,谓备曰:“我与卿同边地人也。布见关东起兵,欲诛董卓。布杀卓东出,关东诸将无安布者,皆欲杀布尔。”请备于帐中坐妇床上,令妇向拜,酌酒饮食……让刘备坐在自己床上,然后叫了妻子出来让妻子拜见刘备,并酌酒饮食。至于是不是向刘备卖好,让刘备收留他,那就不得而知了。
貂蝉眼睛一亮,笑道:“将军欲往青州,何愁无军粮,荆州富足,刘景升虽拒将军,恐亦不愿将军相助袁公路。将军不如借粮,其必有应。”
吕布转念一想,不错,先去敲诈刘表,再去敲诈袁术。谁不给粮老子就说要去助谁。这家伙,总是利字当先,喜欢乱来。所以说,好的计策或想法,总被吕布给弄歪。
临睡前,貂蝉轻轻的一声:“在妾身心里,将军永远是大英雄。”把吕布弄得满血复活,打了鸡血似的……
第二日吕布神清气爽的召集众将议事。众将还在疑虑,将军昨天还怒发冲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便见吕布开言便石破天惊:“吾昨夜静思,颇有所得。今欲引军往北,至青州而投刘玄德。诸位以为如何?”
众将皆惊,怎么?昨日才说要去投袁术打刘表,以报昨日之辱,今天怎么就要去青州了?惊完之后,便是喜了。人的名,树的影。刘备在大汉,那真的是一块金字招牌。到他那去,大家都愿意,听说薪资高,待遇好,养老全包……不过,欢喜之后,大家又愁眉苦脸了,刘备那好是好,只是他能收留咱们吗?还有,从荆州到青州,路途遥远,这缺衣少食的,怎么去?
吕布见大家听说去刘备那后,都挺高兴。自己心中也轻吁了一口气。自己当初背丁原而随董卓,大家虽然不说,但他知道,诸将心中还是有想法的。不过这种想法被加官晋爵给强压了下来罢了。现在自己选的靠山,大家都满意,看来自己是不用担心众将造反了。
见众将犹疑,便问之。张辽等将心中所思一并道出。吕布哈哈笑道:“刘玄德性宽厚,能容人,声远望隆,我等无大错,且于国有大功,其如何不能纳我?”又把貂蝉昨晚所言借粮之计给说了。
于是众将忧虑尽散。一时之间,不禁憧憬日后的岁月来。闻刘玄德自统兵以来,无一败绩,自己等这班战将往投其麾下,到时辅佐主公,在这乱世东征西讨,成就一番大事业,未来封侯拜将亦不远矣!
吕布亦是颇为高兴,昨晚他和貂蝉运动之后,两人又探讨了一番在大汉,臣择君的重要性。选个好老板,对吕布来说真的很重要。董卓要不是脾气不好,经常对吕布不是动手就是动口,吕布也不会那么容易被王允拉拢……
经过两人认真的分析后,两人一致认为,在大汉,有能力、有资格统率吕布的,除了刘备,再无他人。
在曾经的大汉第一强企业董氏麾下打过工的吕布,眼光自然也是暴涨。观天下诸侯,唯刘备之才干威望能与董氏相抗而不落下风。至于刘备年纪比自己小多了这一点,吕布丝毫不在意。太平盛世才讲资历资格,在乱世,谁拳头大、谁有能力,谁就是老大。要知道,吕布也是唯拳头论的。
远在青州的刘备压根就不知道,有个超大的烫手山芋,马上就要落到自己手上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再议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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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三年(建安二年)夏六月,李傕、郭汜等将兵攻破长安,大掠数日。百官公卿自司徒王允以下死难者计有太常种拂、太仆鲁旭、大鸿胪周奂、司隶校尉黄琬、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左冯翊宋翼、右扶风王宏等大臣。至于吏民死难者,不计其数。
李傕等既破长安,于朱雀门诣兵逼迫天子。长安天子无法,乃使李催为车骑将军、开府、领司隶校尉、假节;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镇东将军……并封列侯。然后就开始论功行赏了,最后李、郭、樊三人共秉朝政,使张济出屯弘农。为免张济不满,又迁其侄张绣为建忠将军、封宣威侯。另使贾诩为左冯翊,欲封侯。贾诩力拒之,道:“此救命之计,何功之有!”固辞之,于是又欲以贾诩为尚书仆射,贾诩又辞之:“尚书仆射,官之师长,天下所望,诩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纵诩昧于荣利,奈国朝何!”推来让去,最后贾诩只接受了尚书一职。
自王允、吕布谋诛董卓,至凉州兵反,吕布出奔、王允身死。其间数月,关东诸侯虽知长安剧变,却对此不闻不问。初,刘备在青州,闻凉州诸将反,叹道:“凉州内乱,自顾不暇,若遣一上将,率精兵入关,则关中、凉州悉可定也。”
于是召群臣以及学院诸儒议此事。座中,刘备道:“诸君,今闻董卓死,关中乱。吾欲请旨天子,诏令天下诸侯率兵西向,一举而定天下,可乎?”
诸人闻言大喜,这些人,虽然对先帝、对董卓恨之入骨,但对大汉却仍有着浓烈入骨的情感。刘备此言,正合其意。若天子降旨,诸侯起兵,到时大汉将又重新一统,不复当下之分崩离析。眼见大汉辉煌可重现,诸臣纷纷表示赞同。坐间,荀彧道:“主公此意甚佳,若诸侯不应,当如何?”
刘备振衣而起,胸中豪气顿生,睥睨而视,乃道:“诸侯不应,我当自请兵入关中!”
于是在刘备授意下,荀彧润色的一篇奏章飞速传往洛阳:“广阳侯、青州牧臣刘备;前尚书臣卢植;前九江太守臣边让;博士臣郑玄;北海相臣孔融等,禀奏陛下:国家既遭董卓,重以李、郭之祸,乃使忠良残敝,长安隔绝,不知吉凶。是以临官尹人,搢绅有识,莫不忧惧,以为自非明哲雄霸之士,曷能克济祸乱!自起兵已来,于兹三年,州郡转相顾望,未有奋击之功,而互争私变,更相疑惑。臣等并共谘诹,议消国难。请旨诏令诸侯,故相率厉,简选精悍,直旨长安。以平祸乱,中兴大汉!伏惟陛下明鉴。”
刘备又亲书数信,使传之冀州袁绍、幽州刘虞、公孙瓒、兖州曹操、荆州刘表等处。说明利害,劝说其等一起上表朝廷,说服天子。
奏表到了洛阳,尚书台转呈入禁中。天子一看,怦然心动之余,又忽然想起今年年初时他曾留老将朱儁奏对。当时他便想以军国之事托之以朱儁,谁曾想朱儁却向他保举刘备。自己心中稍有犹豫,便向母后请计,谁曾想母后一口否决。
当时母亲之言犹在耳:“长安,可还有一位天子在,若刘备灭了董贼,挟了你弟弟,你待如何?”
想到这句戳心的话,天子便不免肝疼……
他便是知道刘备一片丹心,却也不敢赌。贵为天子,虽然如今的大汉之主不像他父皇时那么风光、那么权势无双。可却也比起他之前的岁月来,要好得多。最起码,衣食无忧,还有宫中诸多美色任他享用。他不敢相信他的皇弟在长安做了天子许久后,会舍得放弃这一切。若是他的好皇弟,在关东将帅入长安后,大肆拉拢……
天子不敢想下去了,皇弟自幼比他聪慧,深得先帝喜爱,如今又在帝位上待了数年,自然不缺人拥护,若是其再得将士之心,到时以西伐东。为之奈何?别说诸侯到时肯定会支持自己,这话谁会信?
自古以来,争夺皇权的失败者,无一例外,下场都极惨。除了东海恭王强,可是他毕竟是自己主动放弃太子之位的,因为去就有礼,反而被世祖光武皇帝大肆加封其食邑。若是自己失败了,只怕留给自己的,就是三尺白绫,一壶鸠酒罢?
天子迟疑了,犹豫了,退缩了。于是,他把此本奏章给压了下来。可是没几天,荆州牧刘表、幽州牧刘虞、徐州牧陶谦、兖州牧曹操的奏章雪片般飞来。都是赞同刘备此论,欲让朝廷兴兵。天子想压也压不住了。于是只好大会群臣,以商其事。
刘备在青州,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又盼着天子下诏,着令诸侯起兵。又有那么一丝丝期盼天子放弃的念头。
刘备此举,不是哗众取宠。他便是想借此举,向天下人证明,他不是那种割据一方的诸侯,而是心忧天下的汉臣。若是天子有胆魄,诏令诸侯起兵西向,刘备便也决定了,一定尽起精锐,全力向西。剿平乱贼,讨伐不臣,使四海归一,大汉再兴。若是天子面临大好机会,仍然举棋不定,退缩不前。那么,天子将失天下人望。而他也算对大汉仁至义尽。从此将不再有丝毫顾虑。
洛阳朝堂,诸臣议起兵之论,人心各一,言论纷纷。有建议起兵的,有建议暂观其变的。老臣朱儁一力主张起兵,或许是年初的时候被天子弄怕了,朱儁亲自站了出来,道:“若陛下有西向之心,老臣甘为帅臣,率精锐之众,为陛下收关中、定凉州,使国家复一,大汉中兴!”
朱儁之前向天子举荐刘备,但天子反而迟疑。朱儁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能肯定的是,天子在忌惮刘备。那么,为了坚定天子之心,他不顾年迈,亲自请战,要披挂上阵。此拳拳之心,实在罕见。
在当时的洛阳大臣,皆为董卓掳走之后,在如今的洛阳,朱儁已经是数一数二的老资格。他一站出来,其他人便不再议论了。反正出兵也好,打仗也罢,都是诸侯的事。洛阳朝廷如今要兵没兵,要粮没粮,除了大批量的爵位外,还能损失什么?如此惠而不费的事情,还讨论什么,随便天子怎么决定了。
天子见朱儁站了出来,不知怎的便又想起今年年初之事,忽觉一阵心烦,便道:“诸卿且退,此事改日再议。退朝。”
朱儁闻言心中一愣,兵贵神速,不早日定下来,再拖一拖,搞不好事情又有变。于是便欲再言,却见天子已然起身,转向后殿去了。
朱儁跺了跺脚,毕竟不甘心,于是复往后殿追去。行至途中,却被一位小黄门给拦了下来,满脸堆笑的道:“朱老将军,陛下有言,身体不适,还请老将军回返。”
皇帝不见朱儁,却是去见何太后去了。途中,皇帝心中也是心乱如麻,想着建立宏伟帝业,又怕冒了风险到时什么都没有了。便边行边问随侍道:“殿中此事,汝等以为如何?”
身边随侍宦者低声道:“奴婢不懂政事。不过奴婢觉得兵者,国之大事也,还是慎重点好。长安那边音信全无,谁知道成什么样儿了。要是这边陛下一下旨,那边却已经不乱了。到时枉费国家钱财,进退不得,那可就……”拿眼偷看皇帝脸色不渝。又立马请罪:“奴婢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恕罪。”
天子挥了挥手,道:“罢了,是朕问汝的,汝有何罪。且前头引路罢。”
见了太后,太后冷笑一声,道:“皇帝,为何刘备与朱儁念念不忘进军长安?是心忧天下,还是心忧长安那位你的好皇弟?”
这可是诛心之言了,天子倒也不想冤枉别人,于是辩解道:“母后,天下诸侯也多有响应者。”
何太后哼了一哼道:“刘备未上书之前,可曾有诸侯论及此事?益州刘焉为何独不参与此事?扬州刺史又何在?皇帝,你想过没有。起兵西向,成功了,天下人念及的是刘备等人的功劳。失败了,将又会归罪于天子。更何况,真成功解救了你的那位皇弟,到时诸侯尽西,而洛阳空虚。万一有变,将置我母子两人于何地?”
天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何太后循循善诱:“此我天家之事,东一帝也好,西一帝也罢,都是先帝,你父皇的骨血。不管怎样,这天下,仍然还是大汉的天下!可是皇帝你可曾想过,要是你失去了这天子之位,下场会如何?”
天子沉默不言。
太后又道:“将心比心,让你那位好皇弟放弃帝位,你觉得他是否愿意?你皇弟生母,当年被哀家处死,他心中就不怨、不恨?”
天子心中翻腾,要皇弟放弃帝位,他怎么可能会答应?换作自己,也绝无可能答应!真如母后所言,此事有大风险,还不如保持现状,最起码,自己与母后的安危有保障。说不定,凉州反兵贼性大发,一不小心便把皇弟给……天子心中邪恶的想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 蔡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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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有诏往青州来,询问刘备,若举兵,何人可为元帅之臣?刘备当即回复天使,道朱儁朱公伟两朝元勋,功业惊人,可为帅臣,自己则甘为朱公伟之副。
天使回朝,如实禀报天子。天子闻后,心中迟疑不定。朱儁在朕面前保举刘备,刘备又向朕保举朱儁,此二人,莫非私下有勾结乎?一念至此,天子坐都有些坐不稳了。朱儁元勋老臣,威望素著。刘备地方诸侯,执掌一州。此两人要达成什么协议……天子又在自己吓自己了,他已经不敢再想象下去了。
又数日,天子忽临朝,言西方情形不明,贸然举兵,徒损国力,此议暂且搁置。朱儁忿然,道:“陛下不顾我汉家基业乎?”
天子淡然对道:“此天下非我刘氏之天下乎?朱公多虑了。”
朱儁第一次尝到了热脸贴人冷屁股是什么滋味。散朝之后,这位老臣,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当日便递了表,称病不朝。
消息传到青州,刘备于殿中默然独坐了许久。其实他并不排斥做一个名臣,与天子、与众臣齐心协力,中兴大汉,然后留下一段君臣相得的动人青史。毕竟争霸很累,也很有风险。可惜,天子不给他这个机会。也好,这次,天下人,包括自己麾下的诸臣,应该看清楚了朝廷和天子,是个什么德性了罢?是不是非常的失望?到时自己动作再大一点,步伐再快一点,他们应该不会再明里暗里的劝阻了罢?
思绪翻飞,良久,刘备才长叹一声,独自返回居所。以后,这大汉帝国的传承,全靠自己了!刘备脚步,不禁又凝重了几分。
后来史书把这一段描述得很生动:时帝为青州牧,建言起兵复凉。数臣附议而上独不许。帝闻此,黯然垂泪,独坐达旦。天下闻之哗然,于是人心归于帝,以为帝乃大汉之终望也……
事实上也是如此。卢植、边让、郑玄等一干老臣闻言皆是默然不语。但他们也不好多说,毕竟已经退出政坛,专心学术。至于孔融、荀彧、管宁、崔琰、简雍等,皆忿然不已。在他们看来,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可惜天子不纳忠良之言。余怒未消之余,也在心中暗暗思考,天子、太后如此昏暗,是不是换个皇帝会好点?
要知道,换皇帝的想法,已经不是士大夫们第一次的想法了。当年汉灵帝胡搞瞎搞,搞得天下民怨四起,以致有黄巾之乱,后来就有冀州刺史王芬与太傅陈蕃之子陈逸等人密谋废帝以立合肥侯。结果这事没干成,事败王芬自杀了。后来在前几年,天下诸侯讨董的时候,袁绍也与诸侯商量,迎立幽州牧刘虞为帝。道是国有长君,乃大汉之福。结果这事也没成,一是袁术等人坚决反对,二是刘虞吓坏了,也坚决反对。
但是,换皇帝的想法,可是时常在士人们心头泛起的。百姓也是如此。一如千年之后,百姓觉得某官不好,便会怨言,换成谁谁谁便好了。尤其是在董卓带头起了个坏作用后,诸侯们忽然发现,天子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尊贵不可侵犯的了,只要有这个能力,只要你强大到一定程度,想换个天子,说换也就换了……
话转回来,天下诸州闻得天子否决了诸侯起兵西向的提议。吏民们真的是大失所望。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分裂的国家,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却被他们的皇帝给放弃。于是民怨沸腾,流言四起。在一片乱糟糟中,吏民们便在想,要是能有一个雄才大略、英明神武、最好还仁慈宽厚的天子来拯救大汉、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就好了。闲极无聊中,便掰着手指头想,天下皇族,谁人能当此重任?
分封天下的诸侯国中,各皇族在历次动乱中,死的死,逃的逃,更多的是在封国鱼肉百姓。此等人忽略不计。那么在地方实力派中,刘虞、刘焉与刘备这三人,便如同宝珠般引人注目。
刘虞的血脉最近,他是光武帝长子东海恭王刘强之后;刘焉与刘备远点。刘焉是孝景皇帝四子鲁恭王刘余之后,刘备则是孝景皇帝九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至于光武帝,则是孝景皇帝六子长沙定王刘发一脉。当然,刘虞与刘焉运气比较好,历代都有人出仕,封赏不断。至于刘备就寒酸多了,他家没落已经百多年了。在涿县,除了个宗亲的名头,基本上也就和普通人家没啥区别了。
不过众人发现,这三人中,也还就偏偏刘备能力最强、名声最好。最关键的是,他正值壮年,精力充沛。而不像刘焉、刘虞已经垂垂老矣。至于刘焉、刘虞之子,普普通通,不说也罢。
于是百姓们便开始思绪乱飞,想象着要是青州牧刘君侯成了大汉的天子,会如何会如何。不光百姓们如此想,便是官员们,心中也曾暗暗的有过这种念头。什么东西,都怕比较,也包括人。大家这一比较,坏了,刘君侯怎么比当今天子厉害这么多……
也就是天下局势崩坏,人心思齐,也就是天子不修德政,于是,这么一颗小种子,便暗藏在人们心底深处。若是再有风云起,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当然,刘备是不知道外面这些流言的。就算知道,只怕也只会置之一笑。现在的他,已经很满足。因为他发现,麾下诸臣,现在已经是实打实的一心一意为他、为整个青州谋发展了。之前虽然也很用心,但刘备总觉得要是洛阳一道诏令,搞不好几个家伙就要舍他去侍奉君王了。如今他再也不用担心啦!
七月的田间,太阳炙烤着大地,刘备率了众臣,汗流浃背的在郊外视察农田。前世今生,两世为人,便纵然他上辈子是个农村娃,刘备依然不怎么懂农事。毕竟在前世,他小的时候家里还种地,等他读书、毕业、工作,再回家时,农村的田地基本上都荒了,农民们也早就不靠田地吃饭了,那个物质社会,靠田地吃饭,迟早得饿死,基本上村子里的人,都外出打工了。所以刘备对农事,真的几乎是一窍不通。
在大汉,他更加不懂了。以至于在去年,还差点闹出笑话。当时刘备问麾下,青州水稻田的产量。弄得麾下掾吏不知所措。后来才知道,在青州,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只种粟和麦子。收完粟谷,再种麦子。至于水稻,不是没人种,是非常非常少。从此以后,刘备对于农事,基本上只听,不再胡乱发表看法。。。。。。
这次来看农田的情况,是因为麾下有臣汇报,近来天气异常,连月不雨,恐影响农田产量。虽然粟谷耐旱,但并不是说它不需要水分。于是刘备便率了众人,出城巡视。这仔细一看,刘备就发现了一个状况,水利设施严重滞后。水渠水沟的虽然有,但是极少。而后断断续续的毫无规划。很多田地,都是在田地旁边打一口深井,然后大家汲水浇地。
形势很严峻呐,刘备深吸了一口气,回转头来,打算好好和工曹从事说说,关于水源、水渠规划设计的问题。正欲开言,便见前方一骑滚滚而来,卷起身后一道黄烟。
众臣闻得身后响动,皆回望之。待得骑士前来,刘恪来报:“主公,管将军已返城,随行而来有蔡中郎一家与王司徒家眷……”
闻得蔡邕终于到了青州,刘备大喜过望,不过听完,却又一脸古怪,管亥怎么把王允家小都给弄来了?
心中存疑,于是便道:“今日且到此处,诸位且随我返城,蔡伯喈来也!”
众人闻言,不禁惊异,主公竟然遣人返长安,护蔡邕东返而来。不过这里这些人,都是年轻一辈,久闻蔡邕之文名,不禁有些雀跃,于是皆翻身上马,一路随刘备返城。
到了北门,刘备正欲入城,却见道旁立着一行人马,身后车辆十数,面带倦色,一身风尘。刘备眼睛一扫,便见到了头前站着的蔡邕。立忙翻身下马,迎了上去。欢笑道:“伯父!既来此,如何不入城?”
蔡邕一脸微笑,看着脸带笑容,英姿勃勃的刘备朝自己走了过来,便连忙迎了出去,一揖到地,道:“玄德两番相救之恩,老夫感激涕零,自觉粉身碎骨,无以为报矣!”
刘备忙一把扶起,肃容道:“伯父,你与家岳乃通家之好,昔日在京师,又曾多次指点我学术、书道,于我有半师之谊。师有难,弟子岂能袖手旁观?此等话日后却莫要再说!”
扶起蔡邕后,又与蔡夫人见了礼,便对旁边一个带着帷帽的柔弱女子道:“可是琰娘?还记得你家五郎哥哥否?”
那女子身子一颤,一句五郎哥哥,勾引起她当年许多回忆,两行清泪不禁流了下来。蔡琰走上前来,盈盈一拜,清脆的声音响起:“妾身蔡昭姬,拜见刘君侯。”
刘备闻言,不禁愕然,转而又释然,他此时贵为州牧,而蔡琰却是新寡之妇,若表现得太亲切,搞不好有人以为自己另有所图呢。
刘备尴尬一笑,又见过了蔡邕的从弟从兄和子侄,寒暄了数句。便见旁边一伙人挤了出来,看到他后纳头就拜,哭道:“叔父!你可得为家父复仇哇!”
第二百二十九章 跨海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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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一愣,左右有人便道:“主公,此王司徒幼子定及从子陵也。城破,末将往见王司徒,王司徒刚烈,言欲与长安共存亡。托吾以家小,然其宗族子女皆欲从司徒死,末将无法,打昏数人,急乱间逃了出来。后闻言,王司徒长子侍中王盖、次子王景等诸人,皆随王司徒被诛害。”
刘备定睛一看,却原来是管亥。刘备扶起王定,好言抚慰了一番,又对管亥道:“卿自往西,多有功绩,却是辛苦了。”
管亥不太习惯被夸,赫然一笑,嘴却是突然变笨了。
为了庆贺蔡邕一家逃脱牢笼、返还青州,晚上,刘备在府上大宴群臣。坐间,第一杯酒,刘备站了起来,遥往西一敬,肃容道:“此杯,敬王公、敬长安之乱中死难的臣民!”
坐间诸人皆起,转身向西,遥遥一拜,洒酒于地。
酒过三巡,刘备道:“我见长安乱,心忧如火焚。于是乃上表天子,自请举兵西征。惜哉天子不许,呼之奈何?兵者,国之大事,君王不许,我为汉臣,自然不会妄动刀兵!然则辽东公孙匹夫,割地自立,不奉朝廷,跨海而来,犯我之境!此乃国贼,不可以不除也!自去年至今,府库已丰,舰船已足!上下三军,义愤填膺!我自当再上表天子,请旨出兵除此大贼!”
刘备复又起身,厉声道:“有备一日,天下谁人胆敢分裂大汉,便是某的敌人!”
席散后数日,边让与卢植、蔡邕等闲坐,论及刘备之言,慨叹道:“玄德真英雄也,惜不得其时哉。假定逢世宗世祖时,必旷世名臣也。”
卢植、蔡邕等笑而不语。
刘备在家,却烦得要死,哪有一丝英雄气度、名臣风范?面前黄忠、关羽、张飞、严颜等众将一字排开,在他面前吵了大半天,就是为了争出征的名额……
黄忠一脸当仁不让:“论武力,某数一数二;论年纪,某为尔等之兄长。云长失之阅历,益德失之稳重,守正武力稍弱。是以,主将舍我其谁!”
黄忠这话一说,就像开了群嘲似的,诸将就炸了锅。关羽蚕眉抖动,道:“汉升兄,渡海东征,你毕竟年纪渐大,身子骨经不起风浪的折腾,前段时间海战演习,吐得最厉害的可是你罢?”
关羽这算温柔的,张飞当场就炸了:“来来来,黄汉升,你给我出来,吾今日要与你大战三百合,看看究竟谁厉害?”
严颜也不甘示弱:“我比之诸将军,武力虽稍弱,但辽东何人能挡我手中之枪?且我幼知水性,又曾于巴郡军中习得水师战法,此战不让我去,难道让你们这些旱鸭子去?”
吵着吵着,一个个开始脸红脖子粗,声音越来越大了。太史慈在旁边看着开始担忧了,不会打起来吧,于是便道:“诸位将军,有话好好说,谁去谁不去,主公心中自有计较……”
话没说完,太史慈便发现四双恶狠狠的眼睛齐齐瞪向自己。吓得太史慈连连摆手,表示你们继续,自己不说了。让你们吵吧,反正自己作为东莱土着,自幼会水,见惯海上风浪,此战自己已经内定了,哇哈哈。
刘备终于不耐烦了。道:“都别吵了,沙摩,你见了海就晕,跟着起什么哄?出去!”把蛮子沙摩给轰了出去,刘备便道:“此战,汉升为主将,云长、子义副之。就这么定了!”
黄忠与关羽闻言大喜。张飞与严颜还欲再言,刘备眉头一蹙道:“益德与守正留镇青州,难道要让我把你们都派出去,然后青州不管了?”
居移气,养移体。刘备来青州渐久,威势日增,这气势一发,张飞与严颜便不好再争了。只好怏怏退下。
刘备又淡淡的道:“天下益乱,我平生之志,乃一扫宇内而使大汉一统,举目四望,满眼皆敌,卿等还愁日后没有仗打?”
一句话,又使张飞与严颜精神一振。对啊,主公胸怀天下,素有大志,何愁自己无用武之地?想想跟随主公,征讨天下诸侯,那是何等的波澜壮阔?顿时,众人就有些小激动了。
刘备心中淡然一笑,对付臣下,便如同对付女人般,边打边哄,才是王道啊。
想到自己家中两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刘备又不禁隐隐头痛了。现在娘亲身体好,精神足,每日闲来无事,便是催着他快给她生几个小孙子,毕竟这之前只有两个孙女。念念不忘要给亡夫刘弘续存香火的娘亲,如今对两个怀了孕的媳妇,那是好得不得了。结果卢珻与罗耶珂调皮得很,隔三岔五的就去告状,害得自己三十出头了,还要挨训,真是……
唉,也怪自己,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人儿,便忍不住心猿意马,旖念大起。偏偏珻儿和珂儿两人联合起来,以腹中孩儿为由屡次拒绝。到这个时候,只要动作不是太大,对胎儿没影响的好不好?一肚子现代理论的刘备,只得仰天长叹、涕泪横流:没知识真可怕!
八月,刘备以黄忠为行军大总管;关羽、太史慈为行军总管,卢敏为监军使,崔琰为主簿,率青州第一军,青州第三军跨海出征辽东。
长安,凉州人复秉朝政,既收王允等杀之,弃尸于市。百姓噤声,大臣丧气。莫敢有收王允等尸者。唯平陵令赵戬弃官为王允营丧。
李傕闻之,欲收赵戬杀之。黄门侍郎钟繇说之曰:“允已死,将军怨气未消乎?今长安城中人人自危,恐朝不保夕。将军今赦赵戬,可抚百姓。”
李傕等深以为然,乃从之。
李傕等又葬董卓尸于郿,并收董氏所焚尸之灰,合敛一棺而葬之。下葬之日,狂风暴雨肆虐,空中雷霆震震,电闪雷鸣。风雨初歇,有守墓人来报,雷击董卓之墓,流水入内,漂其棺木。百姓闻董卓尸骨无存,皆拍手称快。有流言曰董卓残暴无行,触怒上天,于是上天发怒,使其死后亦不得安生。李傕等闻之大骇,于是凶威顿敛,不敢逾越太过。
贾诩为尚书,掌典选,所举之人,于朝廷多所匡济,李傕等外亲而内实疑之。贾诩心知肚明,刚好贾诩老母去世,于是便辞官不做,暂隐乡里。
却说刘备遣大军出征,引得天下人关注。有人拍掌道好,也有人冷笑旁观。如徐州陶谦、兖州曹操,就是鼎力支持刘备的。
曹操闻之而叹:“公孙度,乱贼也。恨不能亲率军讨之。玄德之举,功莫大焉!”
袁绍就是那个坐在旁边看笑话的。闻知刘备跨海而讨公孙度。袁绍便私与许攸等道:“哼,刘备惯来喜行哗众之举。当时上表请兵西征,我就知此事不行。被他以大义挟之,我不得不随之上表。结果如何?天子不许!诸侯上表,却闹了个灰头土脸。如今他又欲征公孙度。公孙升济在辽东,又何曾招惹过他?刘伯安、公孙伯珪乃幽州之主,都未曾有一丝讨伐公孙度之念,便他却行此举。跨海而征,却也不知要葬送多少将士性命。或许又是一场虎头蛇尾!”
袁绍一提起刘备,就是满腹的怨气。这怨气从何而来,从何而起,袁绍自己都有些搞不清了。或许是自己作为四世三公之嫡脉,天生的主角光环屡被刘备抢夺?
却说吕布在荆州,定计往青州后。便遣使分至刘表、袁术处。刘表闻得吕布又有使者来,不禁愕然,这脸皮够厚的啊,轰走了又来了。行,那就再见见罢,看看吕布怎么说,真有诚心,便收留他也未尝不可。蒯异度上次说得也挺有道理的啊。
于是刘表便请使入内,结果想象出乎刘表之外。因为这次的使者和上次完全不同。上次那个,是一脸谦逊,弯着身子进来的,言辞也非常客气。这次这个呢,一脸倨傲,鼻孔朝天,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进来。见了刘表,随随便便的拱了一下手,便算完事了。
刘表那个气啊。读书人好面子,他堂堂荆州牧,却被一个使者如此对待,若不是想听听这使者会说些什么,刘表早就让左右乱棒打出去了。
结果使者一听,刘表就后悔了,听什么呀,早就应该打出去才对。听听这混蛋说了什么:“刘君侯,我家将军说了,既然君侯不好客,那他就不来打扰了。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我家将军说了,他欲往别处,奈何粮饷不够。希望刘君侯能多多支援。当然,刘君侯也可以不给,不过,到时我家将军就要自己去取了。”
这嚣张得,满厅文武都惊呆了。刘表气得浑身乱抖,嘴唇乱颤。正欲吩咐左右把这恶贼擒下,乱棒打死。便听这使者又悠悠说了一句:“袁将军在南阳,闻我家将军已来荆州,大喜。听闻袁将军对我家将军那是仰慕得很呐。”
蒯良见刘表有些气晕了,而一些武将已经把刀子给拨了出来,于是便上前道:“休得在此胡言乱语,自寻死路。汝且先退下罢。刘君侯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召见你。”
使者向蒯良一礼,转身便随荆州客曹掾走了出去。
刘表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缓过神来。正欲大骂,忽见吕布之使已然不见。刘表怒道:“好贼!好匹夫!竟敢如此无礼!”
蒯良与蒯越对视一眼,苦笑道,吕布摆明是要讹诈了,还讲什么礼不礼。
第二百三十章 跨海东征(二)
感谢书友随风逍遥う的大力打赏。吕布使者退下之后,刘表喘着粗气和谋士们道:“此贼辱我太甚,逐之可也!”蔡瑁一脸担忧道:“主公,逐之易,然则逼其投袁术,得不偿失也!”刘表瞪着一双眼睛,怒道:“此贼轻狡反复,声名狼藉,袁术怎会纳之?”蒯良就叹道:“昔年袁太傅一家百余口遭董卓之害,如今吕布诛董,有大恩于袁氏,其岂会闭门不纳?”刘表这才反应过来。吕布为袁氏间接诛除了仇人,要是袁术不纳吕布,这传出去才不好听呢。这会刘表又担心了:“若许之,吕布仍投袁氏,为之奈何?”蒯越道:“许之以重利,可免吕布祸乱地方,且其不一定往投袁术。若触怒之,使其全力助袁氏,我荆州危矣。吕布贪财,主公且以金银诱之,以懈其心。而后调集兵力,以观其行。若其反复,往投袁术,或有祸乱地方之举,拚却将士损耗,也要擒杀此贼!”刘表轻轻颌首,表示赞同,也只能如此了。吕布这里,其实心中也在忐忑。他也怕啊。万一弄巧成绌,把刘表惹毛了,不管不顾调集大军前来剿他,他就是项王再世,只怕也要重演一回乌江自刎之旧事。不过根据大家的分析,刘表大军正在前线与袁术对峙,分兵前来惹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南阳这边,袁术听说吕布的使者来了,也是一惊。旋而满脸厌恶。这瘟神怎么派使者来我这了?不见不见!实在是吕布太恐怖了。先是跟着丁原混,然后把丁原给弄死了,然后还带着人马火并丁原嫡系,并州人死伤一大片。然后转投大佬董卓,当超级打手。结果没多久又亲自弄死董卓。这次更过份,把董氏都灭族了。导致凉州军反,长安大乱,牵连无辜万余人死难。这样喜欢亲自收割上级脑袋的祸星,袁术哪敢沾?他还没活过瘾呢。麾下就有谋臣开言了:“主公,吕布诛除董氏,报主公叔父之血仇,有大恩于袁氏,不可不见!且主公若拒之,其往见刘表,悔之晚矣!”袁术很想说,我叔父都死那么久了,能不能别提他?吕布要去投刘表?那太好了,到时老子就在家坐着,看吕布怎么弄死刘表!捏着鼻子见了吕布使者,在听完要求之后,袁术心中大喜,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原来你要去别处,担心路费不够,没问题。我这别的没有,就钱多粮多。这几年收刮下来,仓库都快堆满了。陈粮多给你一些吧!赶紧拿好了走人。走好不送!吕布几乎是在袁、刘两家的监督下,离开荆州的。虽然走得不怎么光彩,但千余残兵败将,袁、刘却不敢对自己下手,吕布还是很自得的。却不知道,人家是因为跟吕布没死仇,懒得拿自己这块玉来碰吕布你这个瓦罐。公孙度在辽东,自初平元年自立起,便彻底的统治着这一方地方。不得不说公孙度性格残暴了点,但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他趁着中原大乱,幽州刘虞与公孙瓒又不怎么和睦,没空理会他的情况下,广收流民,招兵买马,扶持耕织,又招贤纳士,设馆兴学。几年下来,辽东地面与纷乱的中原相比,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气象。公孙度又东击高句丽,西征乌丸,专挑软杮子捏,把外族朋友们欺负得快哭了。其实高句丽在这一个时期,还是很好战的。也很厉害。对比西汉与东汉的地图便可以发现,高句丽人逐渐蚕食了我们大汉帝国的玄菟郡和乐浪郡大部。侵略性还是很大的。要不是朝廷经常联合起扶余人一起对高句丽进行压制打击,搞不好就不止丢了辽东这点地方了。不是大汉打不过高句丽,实在是这种边远地区,朝廷上下都没太多兴趣。都是原始丛林,这里生活的大多都是“野人”,想移民过来谁也不愿意,官员也不愿意来这种收不上税出不了政绩的地方上任,是以每年派着兵将空耗粮饷镇守这不毛之地,朝廷压力也比较大,丢了就丢了吧。无所谓了。大汉的士大夫们有时候还是很务实的。前些年不还有人说凉州这么乱,每年要花这么多钱,不如放弃了算了。要不是凉州往西还有个西域,往东又连着三辅地区。实在是重要,搞不好朝廷就真的放弃了。连这等重要所在都有大臣敢言放弃,更何况辽东这种和中原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偏远之地。所以说公孙度能和高句丽打得有声有色,胜多负少,还是很不错的。他的子孙后来甚至都把高句丽的国都给攻陷了。这样能对付外族的人,本来刘备很欣赏,可惜谁让他自立为王,分裂大汉,又曾派兵来攻打青州呢?对于敌人,再欣赏,也只能让他去见阎王,至于对付外族,刘备表示很有兴趣。从青州渡海到辽东,实在是太方便了。渤海湾又是内海,风浪不大。而东莱到辽东半岛,沿途又有无数岛屿,上面甚至还有渔民生活。多是天灾**或者是犯了案子逃匿至此的。有这些人当带路党,青州舰队可以说是一路有惊无险的便到了辽东。下了船,大家脚踏实地了,这心才放踏实。虽然一路顺利,但那海上的风浪,纵然卒士们经过训练,仍然是有着颇多不适。黄忠见大家脚底都有些发软,便下令三军扎营。这处登陆处,是一片荒滩。少有人迹。黄忠在将士们恢复过来后,并不是下令推进,而是着令随营工匠于此处兴建码头,以便大船能直接靠岸,而不是大船停在海中,用小船运送甲士上来。这太麻烦了,不利于日后运送战利品。好吧,黄忠内心很强大,仗还没开始打,就想着搬运战利品的事情了。码头建好后,黄忠留了一营人马于此驻扎,便下令三军往前。斥候打探得明白,前方有座小县城,名曰沓氏。黄忠决定了,就先拿下沓氏,把这作为自己大军的歇息地了。青州军,是由跟随刘备转战多年的嫡系组建而成。屡战屡胜的战绩,铸就了他们不败的信念。兼之刘备到了青州,有了固定地盘之后,大力发展之前在荆州就开始经营的工匠营,大把金钱加上刘备领先的观念,所造成的结果就是青州军的装备,极为精良。刘备的观念素来就是人命远比装备、钱财重要。更何况每一场战争活下来的甲士,都是不可多得的财富。所以率领着一枝装备精良的荣耀部队来打辽东土着,若还能输,黄忠觉得自己可以自杀以谢主公知遇之恩了。卢敏和崔琰一边慢悠悠的随军,一边兴致勃勃的观察四周环境。“季珪你看,这里山林茂盛,气候适宜,流水密布,分明是一块上佳的宜居之地。可惜我大汉据此数百年,却白白浪费。”“子达兄,辽东太过偏远,不是实在无法,谁愿意背井离乡来此荒凉所在?”卢敏一阵沉思。也是,从洛阳到这里,数千里之遥,大家活得好好的,谁愿意来此开荒?不过听说黄巾之乱时,有流民十万余结伴至辽东,在此安居。这些百姓,也是公孙度展露野心、崛起于此地的一大依仗。毕竟有了人,才有税收,才有兵源。辽东郡,地图上看去,好大的一块地盘。可惜这么大的地方,《后汉书》郡国志上明确记载领十一城,人口却只有八万余人。实打实的地广人稀。要不是这几年天下大乱,多有流民至此,公孙度只怕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当黄忠率领大军出现在沓氏城下的时候。县令差点儿当场就晕了过去。青州第一军、青州第三军,再加上随营辅兵、民夫、工匠,一万多人。沓氏满城也不过两万人。这还是公孙度曾把沓氏当作进攻东莱的桥头堡,重视了几分的结果。县令虽然满心惊惧,但职责所在,还是硬挣着往下喊话:“来者何人?”其实他没瞎,在看到斗大的“刘”字旗和“辽东行军大总管黄”的旗号后,心中便隐约有了个猜测。黄忠也如他所愿,派了几个嗓门大的亲兵出阵大呼:“广阳侯、青州牧刘君侯麾下辽东行军大总管黄汉升至此!尔等听仔细了:辽东公孙度,不尊天子、不奉朝廷,倒施逆行、自行割据,擅兴刀兵、犯我青州。实乃国贼也!我家主公刘君侯已请旨天子,出兵讨伐不臣!今我奉令率军东征至此,尔等还不速速开城出降,以迎王师!”县令就傻了。真的是刘备来了!他还向天子请旨来征伐主公公孙度?不就是出兵打了次东莱吗?出兵那会你刘备还没上任好不好?要不要这么大火气?县令是公孙度私自任命的。有心要说几句硬话,说我要和你黄忠拼了,看着城下黑压压一大片杀气腾腾的甲士,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的给吞了下去。还是小命重要啊。于是满嘴苦涩的和旁边同样脚软的县丞、县尉说了声:“降吧。”便令左右悬起了白旗。县令心中疼痛得很。可怜我的县令位置哟,花费无数人情钱财打点,屁股还没坐热,就来了这么一帮煞神,唉,这日子没法过了。县令心疼,黄忠等人在城下也是一脸郁闷,之前还磨拳擦掌的,想大展身手呢。谁曾想东来第一战,敌手就这么没骨气没节操的降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跨海东征(三)
感谢书友随风逍遥う的打赏。
沓氏全体官军在县令的带头之下,集体出降。黄忠也没为难他们,查验府库账册之后,便只是派人把他们软禁在各自府邸中。
至是百姓们,压根就不用安抚。听说是中原的王师来了,许多胆子大的都出来看热闹。黄忠留大军于城外,率了三千精骑入城。看着井然有序,肃穆威严的大军入城,百姓们都不由瞪大了眼睛看得目不转睛。有些有见识的,便低声道:“吾亦自中原来,何时朝廷的军队有如此威势了?”
便有人不屑的道:“傻了吧?知道这哪家的军队吗?青州牧刘玄德刘君侯的大军!”
“原来是他!难怪!”
而本地土着们,更是震惊,这真是我们国家的军队吗?百姓们夹道观看,人山人海,大军却随着自己的节奏,缓缓入城。甲士们目不斜视,一脸肃容。马蹄声得得,一声声,似乎踏在百姓们的心上。渐渐,他们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跟着军鼓声,马蹄声开始苏醒、沸腾。这是我们的军队!这是我们的军队!大汉有如此强军,还有希望!这个时候,没有人不为自己是大汉子民而自豪,而激动。全然忘了这枝军队,是来讨伐他们的实际统治者公孙度的。不过公孙度是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但他也是大汉的辽东侯、平州牧。不是吗?
黄忠行到街中,便见几位本地宿老连袂迎来。当先一位老者笑道:“老夫等人,不闻中原消息久矣。今闻将军率王师远道而来,特献上本地美酒,以为将军贺,还望将军勿要推脱。”
黄忠便止住军队,翻身下马,到老者跟前抱拳一礼,笑道:“既如此,便谢过诸位老丈美意了。”于是便接过旁边从者奉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道:“军务繁忙,待本将安营毕,再请诸们老丈们一聚。”
几人目的达到,便笑着让开。
这几人的来意,黄忠也知晓。不过他也不会拒绝。他率师远来,海上补给艰难不说,对辽东形势,也几乎是两眼摸黑。能有本地士绅投诚,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合作愉快,他也不吝给予一些好处。
刘备已遣军入辽,之前曾答应遣军相助的幽州牧刘虞,却是一脸愁苦。他不是烦恼刘备征伐公孙度之事。在此事上,刘备曾经主动向他征求过意见,如今又请了旨。他无话可说。再者,对于公孙度这样的反骨仔,刘虞只恨不得他立即去死。若不是自己实在是周转不开,他早就自己派大军去推平辽东了。
刘虞烦的是,手头又没钱了。
翻开幽州的地图,便会发现,东汉的幽州,是一个长条形,从山西到朝鲜半岛,横跨后世的三省一国。如此狭长的地形,给幽州带来的结果,便是漫长的边防线和巨大的边防压力。可以说西起代郡,东至辽东,年年月月,都有不停的仗打。大仗小仗不断,给幽州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有汉以来,幽州的财政便一直是赤字。也就是说,这片土地的所产,永远也填不满它所需的支出。之前,幽州每年所用,都是朝廷下令,自冀、兖、青三州调拨。可是自先帝驾崩,天下大乱以来,中原乱成一锅粥,诸州自顾不暇,也就无人管刘虞的死活了。
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刘虞耗尽脑汁,在幽州大肆推行怀柔政策,打算笼络外族,向他们开放榷市,互相交易。让外族有利可图的同时,尽量减少他们入侵幽州的可能。否则一开战,不说幽州兵力捉襟见肘,就说兵马一动的钱粮,也要把他给压垮。那些丘八们,你敢欠他们的搏命钱,他们就敢操刀子跟你玩命。
可惜,刘虞的举动,并未得到以公孙瓒为代表的幽州军方的理解。与外族媾和,在幽州军人的心里,是不可饶恕的行为。每年都有大量的燕赵儿郎惨死在外族的刀箭下,每年都有无数的百姓被外族的铁蹄蹂躏。大汉男儿,面对外族,除了战,除了死,别无他途!
更何况,幽州军人不打仗了,如何获得军功、如何晋升?刘虞设互市、行怀柔的举动,即使幽州儿郎的鲜血白流,又绝了幽州军人的晋升之阶。可谓是犯了众怒。偏偏刘虞还不自知,只是抱怨公孙瓒等穷兵黩武、一味好战。
却不知道公孙瓒也是被顶到了墙上。如果说刘虞是代表着幽州整体士民的利益的话,公孙瓒作为幽州土着,他就是代表着幽州军方和一部分幽州豪强的利益。只有打仗,只有战争不断,军方子弟能晋升,而那些幽州豪强们,也能大发战争财。不然胡人都去互市了,盐茶布匹就连厕筹都能换得到了,豪强们怎么去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居中发财?
是以就算是公孙瓒不欲与顶头上司刘虞交恶,但许多事情,不由得他不争。结果就在公孙瓒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认下,幽州军开始主动挑衅了。抢外族的商队,抢刘虞赏赐给他们的礼品……
外族也炸毛了,你要干,那就干吧。于是幽州平静没多久,又开始处处硝烟了。刘虞好不容易通过互市、通过开采盐铁矿积攒起来的那点儿家底,又流水般的给花了个底儿掉。
所以刘虞为此,很烦恼。本来他打算派一枝偏军入辽西,一左一右,夹击公孙度。到时扫平公孙底,收复辽东。军功簿上便少不了他一笔。这种板上钉钉的可以让他脸上增光的美差事,就这样给溜走了,如何让刘虞不愁,不急?
刘虞很想发火,但作为一个宦海浮沉多年的官员,他仍然把幽州的稳定团结放在第一位。这也是他心中不喜公孙瓒,却仍然能够容忍他的原因。他决定了,只要公孙瓒以后不是特别过份,他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可惜,刘虞仍然不懂公孙瓒。这家伙是不过份的人吗?刘虞发愁的时候,公孙瓒正在灵丘召集众将议事。主题只有一个,之前被袁绍给忽悠了,摆了咱们一道。这次咱们幽州军一定要报复回去,以血当日之耻。好吗,说这些大义凛然的没什么意思,公孙瓒麾下众将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关键是听说冀州今年风调雨顺,收获颇丰,公孙瓒眼红,打算去抢了。
请原谅公孙瓒。这些穷怕了,连游牧民族都要去抢一抢的家伙们,节操什么的,早就掉光了。幽州自己的地盘不能抢,游牧民族太穷,太彪,抢劫成本太高,并州和幽州一样穷得叮当响,那么除了冀州这只肥羊,还能抢谁?刚好又看袁绍不顺眼,就是他了!
在沓氏陷落数天后,襄平城的公孙度便得到了消息。闻得刘备遣大军跨海而来,心中翻起惊涛骇浪的公孙度,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于夜间连召心腹柳毅、阳仪等人还有两个儿子前来议事。
诸人初闻刘备军来,也是吓了一大跳。公孙恭最沉不住气,在众人还在消化这个惊人消息的时候,便站了出来,道:“大人,刘备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他在青州好好的,没事来找咱们辽东的事干嘛?”
旁边公孙康亦是一脸好奇的看向父亲。公孙度一脸阴沉,道:“刘备说是我们之前派兵袭扰了青州,还割据自立,不奉王命。”
公孙恭听了,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这什么理由,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大人,出兵东莱时刘备还没上任青州吧?再说了,吃亏的也是咱们,跨海击东莱,损失兵将无数,怎么他还有理了?至于不奉王命,连天子都出现了两位,这满天之下的诸侯,又有几个是奉王命的?”
公孙度长叹一声,这个次子还是太年轻太幼稚啊。在权力人物的眼中,做任何事,只要有个稍微过得去的借口便行了,他管你是不是占理,是不是吃亏?“好了,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如今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再说这些有意思吗?大家都来说下,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战还是降,赶紧拿个章程出来。”
公孙度话音一落,公孙康、公孙恭异口同声:“不能降!”
两兄弟从小争到大,几十年来倒是第一次有了默契。两人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公孙度便道:“说来听听!”
公孙恭道:“大哥你先说!”
公孙康道:“大人,与之战,还有生路。若降,生死尽在他人一念之中矣。且鹿死谁手,还未知呢!”
公孙度心中早就有了计较,这次召诸人议事,本来也就是想考验下诸臣。却想不到两个儿子倒是比麾下众臣先有了见解。于是不禁哦了一声,看着公孙康道:“且说来听听,是如何个未知法?”
公孙康笑道:“那儿子就班门弄斧了。青州军渡海远来,辎重粮草等补给困难,此其一也;大人经营辽东多年,山川地理了然于胸,青州军地利不如我,此其二也;其劳师远征,而我则以逸待劳,此其三也。有此三弊,青州岂有不败之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跨海东征(四)
公孙度听完大儿子所言,不置可否,又把脸转向诸臣,问道:“卿等以为如何?”
阳仪第一个站出来表忠心:“主公,自古以来,岂有未战先降之理。且大公子之言甚为有理,吾以为,当战!刘备以为我辽东好欺焉?”
阳仪一跳出来,其他人便纷纷附议:“主辱臣死!愿随主公死战到底!”
一片群情激愤。独有柳毅默然不语。这个曾经辽东的头号大将,因为在东莱兵败被俘,然后公孙度花费无数钱粮把他给赎回来后,地位便直线下降。纵然公孙度待他如故,也免不了他被诸臣私下讥笑。
众人散后,公孙度独留下柳毅:“仲坚,我方才见你欲语又止,是不是有话要说?”
柳毅犹豫半晌,最后拜道:“主公,柳毅受主公大恩,必为主公效死,但有几句话如哽在喉,不吐不快,还望主公恕罪。”
公孙度摆了摆手,示意柳毅起来:“仲坚,我是那听不得谏言之人?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柳毅爬起来向公孙度抱拳一礼,一脸惭愧的道:“主公,不可小觑了刘备。其军中骁勇不计其数,上次末将便败在一无名小将手中。今番远来,必定尽遣精锐,还望主公慎重!”
上次柳毅莫名为太史慈所擒,从头到尾,都没弄清楚败他的人是谁。只因当时太史慈还不是刘备麾下,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这都成柳毅的一个心结了。
公孙度闻言,沉默了数息,继而笑道:“仲坚良言,我心中有数了。不过我自来辽东,赤手空拳创下这片基业,期间经历多少辛苦艰难,又岂能轻言而弃之。别说是刘备,便是天下诸侯提兵东向,我亦不惧!”
公孙度此时平静下来之后,豪气干云。刘备名头确实是大,可是自己也不是好惹的。刘备亲来也就罢了,若是自己连刘备麾下几个战将也应付不了,岂不是笑话?
平州牧府一声令下,飞骑四出。沿途通知诸县诸寨,坚壁清野,收拢粮食,多派斥侯,严加防守……若有投敌资敌者,夷三族。公孙度又从辽东属国那儿调集军队回来,把之前防备刘虞的军队一个不剩,全调回来了。刘老头自顾不暇,没空来,还是先击退青州来犯之敌罢。
不得不说,公孙度在辽东的经营还是颇有成效的。一声令下,无数人遵从。毕竟朝廷太远,而公孙度就在辽东。是以,辽东心向朝廷的有,但公孙度的话在辽东,绝对好使。这就是地头蛇的优势。
沓氏,黄忠正在与众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当然,下一步的目标,辽东地图上便只有一个平郭城。他们商量的是,拿下平郭城后,是分兵两路,还是直接一路不管不顾打到襄平去。兵分两路,一路沿汶县向北,直插襄平;一路东下,往西安平,以防乐浪。此策在于稳。不过最后,大家还是决定,兵贵神速,不分兵了,直接打公孙度个措手不及,沿途一路打到襄平去。襄平一下,辽东悉数可平。毕竟辽东穷荒之地,补给困难,大军不能在此拖得太久。
平郭城,你要说它是个县城吧,又太小,说它是个军堡吧,又略大。也只有在辽东这等穷苦所在,才有这种不伦不类的城池出现。
等青州军出现在平郭城下时,县令率城中吏民一脸平静的开城出降。三军不费吹灰之力而下平郭城,不禁欢声雷动。大军扎营在外,黄忠等夜宿城中。卢敏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披衣起来,走出屋外。望着漫天的星光发呆。
不一会,旁边也有房门打开的响声,卢敏看着一个黑影走了出来,不禁笑道:“季珪,你也睡不着?”
崔琰道:“子达兄,今晚我总觉得心中还有什么事没做完一样,是以难以入眠。”
卢敏若有所思:“你也有这种感觉么?”
崔琰猛的一惊,背上寒毛一炸,便道:“子达兄,不妥!”
却说这边,黑暗中,县令冷幽幽的对着一个跪在地上的身影道:“都准备妥当了没有?”
“主上,都准备妥当了。”
“三更鼓响,立时发动!”
静夜,一片蛙响虫鸣。天上星光忽明忽暗。朦胧星光下,平郭城便似一蹲卧虎,一动不动,却散发着令人压抑的气息。
咚、咚、咚,咣、咣、咣,三更已到,宁静的夜色里,鼓锣齐鸣。更夫抑扬顿挫的声音慢悠悠传来:“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就在此时,忽见县衙一角,有无数黑影潜入,然后一簇火光闪亮,引燃了一处,然后火势大起。县衙外,县令站在中央,负手而立,一脸冰冷,道:“放火箭!”
左右走过来数排箭手,一支支沾满了火油的箭矢划破黑幕般的夜空,往县衙中激射而去。有被惊醒者,探头探脑的出来一看,便立马又被吓得缩了回去。
我的个乖乖,今日入城的青州大将都宿在县衙,这伙人竟敢如此,不要命了?许多人心知肚明,这城中,又要乱了。还是把门关紧,在家睡大觉罢。免得惹祸上身。
大火熊熊,烧了半天,里面却毫无一点声音。县令脸色大变,怎会如此?就是睡得像头死猪般,这会也该烧醒了吧?怎么一声惨叫都没有?不对!
就在县令刚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一片马蹄声响起。不一会,黄忠便引了大军来,把四周团团给围住。
四周将士在火把的照明下,脸色铁青。要不是卢监军、崔主簿发觉不对,他们今晚大多便要葬身火海了。这平郭城的鸟官何其之毒!
黄忠饶是性子淳厚稳重,也不禁心中火气冲天。好匹夫,竟敢诈降赚我!要降就降,要战就战,竟使毒计,火烧衙门!黄忠想到要是自己等人都葬身火海,这平辽之事,岂不就此葬送?自己身死是小,有负主公之厚托事大。黄忠真的怒了。
黄忠一双锐目直视县令:“我军将士可有怠慢汝、怠慢平郭城百姓?”
县令沉默不吭声。黄忠怒道:“好贼子!竟敢使此毒计,便是我家主公仁恕,也容不得汝!”
关羽在侧,看着县令左右弓刀手还在结阵,意图反抗,不禁一声冷笑。长刀轻磕马股,胯下骏马如电飞出,直冲乱阵。诸刀手见关羽怒目横眉,不敢与之抗衡,便如潮水般往两侧分开。关羽瞬息至县令前,手起刀落,把那县令挥作两段,枭了首级在手,复又举刀大杀。叛军见其威势如此,四下逃散。
黄忠大声喝道:“就地诛杀,一个不流!”
正恨得牙痒痒的将士们听得主将命令,一声虎吼,提刀就上,砍瓜切菜般杀得尸横遍地。杀完了这些人,黄忠犹不解恨,又令诸军遍搜县城,抓捕叛党家小,无论老幼男女,一概诛之。这一夜,惨叫声不停响起,躲在家中的百姓们用棉被盖头,又手堵双耳,却仍然阻止不了声音的传来。天明后,满城的百姓都惊呆了,只见运尸的车辆一辆接一辆,再看那县衙门口,腥臭冲天。鲜血把地砖都染成了暗色,怎么洗刷也洗刷不去。这一夜,被后来的平郭城老人们称作流血之夜。这一夜,也让辽东百姓们,彻底认识了青州军。大家要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那么很好。若是敢捋青州军虎须者,必灭之!
军营中,众将议事,卢敏与崔琰毕竟儒家门人,对黄忠在平郭城里的大肆杀戮多有不忍。便委婉的道:“将军,枉杀无辜,多造杀戮,颇为不美,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
话还没说完,关羽便不满了:“子达兄、季珪,你们不知道昨晚是有多凶险,要不是你们发现府库中钱粮空空如也,而衙中引火之物颇多。昨晚我大军一夜尽丧矣!”
卢敏道:“便是如此,首恶已诛,为何罪及家小?”
卢敏身份特殊,关羽也不好直说你书读傻了。只好扭头看向黄忠。黄忠一笑,道:“子达,非是我嗜杀。只是非如此,不足以警告那些别有用心的宵小。若不以此立威,震慑辽东,那么再遇到此类事时,又待如何?昨晚此举,一是为消将士之怒。二是告诉那些胆大包天之人,若想对我青州军使阴谋诡计,可以,不过那就得掂量掂量了。一旦发现,夷其三族!这就是我想告诉那些人的。到时他们就算把命不要,也得想想家小宗族罢?我就不信了,一个公孙度,还可以使他们抛家弃小,连家族都不顾了?其真得人心如此,我看这仗也就不用打了。早些退还青州便是!”
见卢敏还有些难以释怀,又笑道:“无杀戮岂能称兵家。子达、季珪,你们可要知道,主公之威名,不但只是其才学气节,也是其尸山血海、赫赫战功所铸就的!”
卢敏还好。崔琰那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画面,好几天都没胃口吃饭。看着饭菜就想吐。他世家子弟出身,后从郑玄就学,学有所成便被荐之于刘备。此番随军,边听边看,似乎印象中,主公刘备的形象又更丰富明朗些了。是啊,主公不只是那个和蔼、满肚子学问和奇思妙想的主公,他还曾经是率领万军,平乱黄巾,西击凉州的铁血统帅!
第二百二十三章 跨海东征(五)
平郭城事件,用鲜血和尸首给予了一些人迎头痛击的同时,也给身在辽东的青州军上下提了个醒。比起战场上一刀一枪的厮杀来,似乎隐在暗中的敌人更为可怕。
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每下一城,降官与守军分开来严加看管,府库中钱粮账册一律般至军营。以黄忠为首的辽东行营,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彻底攻陷襄平,剿灭公孙度上面。
当青州军一路势如破竹般的连陷汶县、安市、新昌,兵锋直指襄平城时,公孙度终于有些慌了。谋士们出的奇谋只在平郭城施展了一次,便再无用武之地。而青州军来得如此迅速,也让公孙度惊讶不已。来者不善哪。
襄平,后世的辽阳,自战国时燕破东胡,于此筑城,至今数百年,为辽东数一数二的大城。襄平城高郭厚,又有大梁水绕城而过,素来易守难攻。不过公孙度称霸辽东多年,这一回被青州军打到了眼皮底下,也不由得他不慌。
平州牧府,众文武济济一堂。公孙度坐在主座之上,神色之间再也没有了昔日的云淡风轻。他之所以在辽东能成事,不过是仗着中原大乱,无人理会他罢了。如今被人惦记上了,还一路势如破竹,直接打到家门口了。这才醒悟,这几年一帆风顺,只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罢了。
不过,发号施令惯了,又岂能轻言放弃。再怎么样,也是要和青州军做过一场才甘心呐。公孙度手指头漫不经心的敲着,心中一边转着念头,一边听着臣下们的意见。
心腹阳仪出班道:“主公何必为此心忧?我辽东地广人稀,根基全在于襄平。襄平城坚,又有辽阳、新昌相互呼应。城中兵多将广,存粮足军民三年所用。就是青州军再骁勇,莫非我辽东甲士,据此坚城还守不住?”
公孙度心中烦恼,这事谁不知道,还用你来说。某要的是却敌之策,而不是守城!守城有什么用,自己辛辛苦苦好几年,才积下万余甲兵,这就还养不起,害得自己只好屡次去抢高句丽那些野蛮人。可是城下,青州军随随便便就派了一万多人来。青州人口数百万,物产丰富,守城自己耗得过青州?
柳毅上前道:“主公,臣有一策,可解襄平之危。”
公孙度眼睛一眯,道:“仲坚速速道来。”
柳毅道:“主公,青州军跨海而来,粮草必然补给艰难,就算是他从海上运粮,自沓氏至襄平,蜿蜒数百里。路远且险。主公可遣一枝精兵,潜入后方,择机袭其粮道。军粮不足,其军必乱。趁其军心大乱之时,主公率襄平、辽阳、新昌三城精锐击之。此战必胜也。”
公孙度喜道:“仲坚此计大妙,若我辽东得保,仲坚当为首功!”
柳毅拜道:“此臣份属之事也,不敢居功。”
黄忠率军到了襄平城外,见此城巍然盘踞于大梁河侧,城外一片青山绿水,山河明媚,格外秀丽。叹道:“辽东毓秀,尽在此地。公孙度倒是好眼光。”
关羽道:“此等乱臣贼子,不足道哉。”
于是乃出阵搦战,公孙度立于城楼,望见城下一将,声雄力猛,耀武扬威,乃道:“此何人哉?真勇士也。”一看这架势,就是个不好惹的。
柳毅做过一回青州俘虏,倒是认得关羽,便道:“此刘备麾下大将关羽关云长也。刘备麾下数将,关羽、张飞、黄忠皆万人敌,严颜亦强挚壮猛,世之人杰。”
柳毅本来还想说,昔日生擒他的那个猛男太史慈也是个超级打手,刘备麾下能打的小弟还有很多。不过见公孙度脸色不好,话到了嘴边便强行咽下去了。
公孙度心中正在咆哮,辽东偏远,地广人稀,自己在此拼死拼活数年,兴学校,劝农桑,招流民,纳贤士……好事做尽,可是夹袋里的可堪一用的人才,也不过那么区区几个。刘备小儿,简直走了狗屎运,竟然有这么多雄杰追随,若此等人能为我所用,我又岂会困顿于区区一个辽东?
关羽喊了几嗓子,哪怕是快冲到城门了,城上守军都毫无反应,关羽都快气炸了,这群缩头乌龟!
返还本阵,关羽怒道:“汉升兄,看来公孙度决心坚守了,不若便攻城罢!”
黄忠点了点头,道:“回营,用饭后攻城!”
青州军的攻城器械,及其丰富,且都是批量生产。行军时拆装,攻城时组装,携带极其方便。下午,襄平城中诸人,便第一次大开了眼界。只见阵前,无数工匠军人一齐动手,不一会,云梯、飞桥、巢车、投石砲车、吕公车、冲撞车等不断的出现在襄平城下。
看着城下一排排整齐的军械,公孙度顿时脸就黑了。咬牙切齿的道:“全力死守!有敢畏战者斩之!”
刘备带兵多年,打仗就奉行两个观念:纪律和装备。有了强大的装备压制,可以尽量减少己方人员伤亡。有了强大的军中纪律,在战败时,可以保证败而不溃、败而不乱。冷兵器时代,打仗很少有歼灭战,基本上把一方打败了,部队就崩溃了,主将想约束都约束不住。只能等那些士兵们自己冷静下来。至于一两个士兵发狂,弄得全军炸营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所以刘备自接触军队开始,就一直强调纪律。然后就是大力发展军械装备。一枝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部队,就是想打败仗,也不容易吧?这就是刘备最初的想法。毕竟,关羽、张飞、黄忠等再厉害,也不可能真的一个人单挑一军。
当漫天箭矢和碎石在空中呼啸而来的时候,公孙度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青州军。这样的部队,就算自己这次将它打败了,襄平也必将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那么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谁人可阻青州军?
不说公孙度心中动摇,便是襄平守军,也是胆战心惊。他们在边地,也算是经历过战争的。可是历次战争,不是抵御外族,就是去攻击外族。何曾见过中原精锐如此攻城的手段?城下金鼓振天,甲士欢声动地,箭雨和石雨不要命的袭来,而在巨盾的掩护下,一队队士兵也搬着飞桥迅速的向护城河移动。
这个带轮子的是什么?尼玛这不是云梯这竟然是架在护城河上面的桥……
襄平城也不是吃素的,火油,烫水,灰瓶,金汁等等都已准备齐全,只待青州军前来攻城,便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谁曾想,弓箭手们胳膊射得累了,便退了回去歇息,而投石车,却一直运行个不停。万余大军如林般立在城下,虽然不曾发动,却也给城中军民造成了莫大的心理压力。一个个精神紧绷着,随时提防这些家伙的攻城。
结果,下午下了一下午的石雨,黄忠便鸣金收兵,回营吃饭去了。公孙度在城楼上站了一下午,担惊受怕,心神疲惫,城外青州军收兵之后,公孙度松了一口气,这才走了出来,然后在城墙上一看,天哪,这还是我的襄平城吗?
城内沿着这一块城墙,到处是袅袅黑烟和倒塌的房屋。虽然自己也命令这一块的百姓迁移了,可是这也破坏得太彻底了吧?城墙上面的坑坑洼洼,公孙度倒是没怎么在意。至于死在青州军箭雨和碎石下面的军民,亦有数百。
黄忠回了军营,和关羽、太史慈等道:“先就这样打个两三日,除了水门,三面围打。若其不出,便大军攻城。”
这也是之前大家商讨好了的。先每天用投石车给公孙度制造压力,看能不能逼公孙度出城决战。毕竟攻城,那是要用将士们性命去填。他们跟随刘备日久,深切体会到了刘备以人为本的理念,把将士们的生命看得无比重要。虽然刘备也提倡狭路相逢勇者胜,但在攻城战中,能避免的,还是尽量避免的好。毕竟兵家祖宗孙子也说上兵伐谋,其下攻城。
却说公孙度紧绷着一张脸回府,还没喘两口气,便连忙把两个儿子给喊了进来。公孙康和公孙恭一进来,见过父亲之后,便问道:“大人,唤孩子何事?”
公孙度道:“襄平估计是保不住了。我欲遣汝等出城寻援兵,康儿,你潜往乐浪。恭儿,你往辽阳。事不宜迟,收拾收拾,先把家小送出城,然后你们便动身。”
公孙康一惊,道:“大人,城外如此火急耶?请援为何带家小?”
公孙度叹道:“我儿,为父已然想通,以辽东一地之力,如何能阻青州?为父材质普通,又岂是那刘玄德的对手。就算援军来此,击破青州军。又如何?惹怒刘备,其又发大军来征我,到时大军压境,我辽东必然覆亡也。”
公孙康闻言,便道:“既然辽东难阻青州,不若出降如何?”
公孙度道:“辽东众人皆可降,我独不能降。我降,必死,汝等性命也难以保全。”
公孙康惊叫了出来,道:“怎会如此,闻那刘备性子仁厚,品德高洁,又岂会容不下大人?”
公孙度叹道:“刘备声名播于四海又如何,他岂能容我这逆臣?他能容,朝廷不能容耳。”
公孙度想了想又道:“我于此死战,汝等与尔叔父潜出城去,到时着你叔父往辽阳征援兵,尔兄弟二人,护了家小潜往乐浪。此战若胜,到时我自会差人来寻汝等,若败,便再也不要回来,隐姓埋名,在乐浪好好活下去罢。”
公孙康与公孙恭这才知道,父亲坚守襄平,竟然是怀了死志,而把生机给了自己兄弟,一时之间,不禁皆哭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跨海东征(六)
公孙度性烈如火,自来辽东后,为铲除异己,覆灭辽东大族百余家。手中人命无数。他又岂能言降。
就算是刘备能容他,朝廷能宽恕他,他也不会出降。到时手中无权无势,襄平与辽东的仇家报复起来,他死了不要紧,可自家儿子呢,族人呢?如何护得他们周全?
所以公孙度刚才自城墙下来后一路就在想后路。他想得很清楚,先不知不觉把两个儿子的家小给弄出去,然后再着弟弟和两个儿子出城请援。到时让公孙平往辽阳,两个儿子潜往乐浪。其他一切依计而行。到时襄平城不管如何,自己公孙家的血脉终究会存续下来。那样自己就算是死,也满足了。
看着公孙康和公孙恭哭哭啼啼,公孙度不禁火大,叱道:“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公孙度突然发作,倒是把两个儿子给吓了一大跳,止住眼泪,看向父亲。公孙度见儿子脸上惊惧,便又放缓声音,道:“不要担忧,柳仲坚率千骑出城袭扰青州军粮道去了,或许不日便有好消息传来。为父此番安排,亦不过是为我公孙氏留下一条后路而已。汝等先退下罢。”
第二日,在惯例问候了一下公孙度祖宗十八代和全家女性,青州军又开始打算砰砰砰的扔石头的时候,城墙上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正是阳仪,儒冠宽袍,戟指城下青州诸军,怒喝道:“呔!城下青州军休得猖狂!汝等无故犯境,使我辽东百姓死伤无数,此大不仁也!汝等就不怕我辽东军民拼死一战乎?”
黄忠听了,不禁好笑,这等口舌之争,他素来懒得搅和,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便拿眼看卢敏和崔琰。便见卢敏驱马出列,行至阵前,朗声道:“城上之人,可听吾言:公孙度,逆贼也!至辽东为太守,不奉天子以牧百姓。竟倒行逆施,割据以自立。又多杀戮,诛辽东士绅无数,以致血流成河,民怨四起。公孙度犹不自足,竟敢跨海犯我青州。今我主公请王命,遣王师,以伐不臣!王师所至,尔等犹不自省、意图顽抗,死有何惜哉!城上之人,可速告与公孙度,若不速降,王师入城,尔等立时尽成齑粉,到时勿谓吾言之不预也!”
卢敏说完,身后大军齐声高呼:“杀!杀!杀!”倒是把阳仪给吓了一大跳,二话不说,也不顾影响己军士气,拨腿就跑了下去不见人影了。
城下三军见状,不禁哄然大笑。
夜色已暮,襄平城外,青州军营中却是火光熊熊,甲士们四下来回巡弋,凝神戒备,防止一切意外的发生。帅帐中,诸将等一一在座,听着斥候的汇报。
听完之后,黄忠笑道:“果不出所料,襄平城中除了之前悄然出城不知所终的一枝军队队,又遣了两伙人,一拨往北,看来是往辽阳城去了,一拨往东,估计是往乐浪去了。也行,就等他们把援兵都请来,于此一决高下。到时一锅脍了,省得麻烦。”
关羽看着地图,漫不经心的道:“之前出城那一枝军,必然是袭我军粮道去了,也不知道子义能不能把这枝军给吃了。”
黄忠道:“以子义之能,当能护我粮道无忧!”
后方自大海边到襄平前线,连绵数百里,他们自然考虑到了粮道安全。是以早就派了太史慈率了一枝精骑出去,暗中游弋,保护粮道。
此次出城的,自然是公孙平和公孙康、公孙恭两兄弟。公孙度为免城中人心散乱,对外宣布是派公孙家子弟往辽阳、乐浪请援。众人见公孙度稳定自若,须臾不离,倒也放下心来。城外十里岗,公孙平与公孙康两兄弟作别,道:“大郎、二郎,事情紧急,还请沿途一路急行,到得乐浪,好生说与太守听,让他速速派兵前来。若辽东有失,他亦不保名位矣。”
公孙康两兄弟点头称是,心中却是暗想,叔父,咱这一别,却不知道还能否有相见之日了。
公孙平不知道情况,却是为襄平局势焦急得很。这几年,公孙度强势在辽东崛起后,给公孙族人带来了莫大的好处。享受过了权势钱财和美色,再一想到若是襄平陷落,自己立马便又要变成以往的普通人,不,可能比普通人还不如。公孙平心中就忿忿然对刘备,对青州军上下恨得咬牙切齿了。
公孙平骑着骏马,一路上是人不离鞍,马不离鞭,一路疾驰到了辽阳。公孙平享受惯了,何曾吃过这等苦,两股都磨出血来了。入了城,就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一边命人请郎中,一边命人请辽阳城守将。
此辽阳,非后世之辽阳。此辽阳城,为玄菟郡辖下六城之一。紧依小辽水,素来为襄平之侧翼。
辽阳守将来了之后,公孙平又急呼:“还请将军速速持我之印信,速速往高句骊城请太守遣兵来,十万火急!”
他一路飞奔到辽阳已经是极限。兄长也有吩咐,让比较近的辽阳先遣兵来,到时差不多高句骊城的人马应该也快到了。要是等人马一齐到了再出发,搞不好襄平早已被攻破了。
辽阳守将乃公孙氏旧部,素来对公孙度忠心耿耿,验检了印信是真,再无二话,便下令信使通过军用驿道飞驰往玄菟郡治高句骊城。而自己也着令麾下整顿军备,随时准备出军襄平。他倒也想得明白,反正已经绑在公孙家身上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信使到了玄菟,玄菟太守看了信,便沉默了。他原本也是朝廷命官,发配到这边地的边地来为官,也是够倒霉的了。谁曾想,更倒霉的是碰上了公孙度这个混蛋。他竟然趁着中原崩乱,借机自立。然后派兵横扫乐浪、玄菟、以及辽东属国。玄菟又穷又小,全郡只有六城,加上逃难的百姓也只有数万人。当时太守一见事情不对,立马就降了,亲自出城献城,留下性命再说。这官谁太干谁干。
结果公孙度见此人如此识趣,刚好他麾下挑来挑去,又没几个守令之才,于是又让他重任玄菟太守。反正他对此地情况熟悉,既然降了,便安抚他好了。只要以后听招呼,向自己纳税就行。
于是玄菟太守稳稳当当的,一直坐镇玄菟到了现在。青州军跨海来打辽东,他也有耳闻。不过却不知道如此严重。看信中所说,青州军自渡海以来,每战皆胜,连下五城。要知道,整个辽东也不过仅仅是十一城而已。没多久就被他给占了一半去,如今大军已经打到公孙度脑门子上了。看这情况,公孙度怕是不长久了呀。
玄菟太守一判断,心中就动心思了。他本来就是朝廷命官,结果却为公孙度这逆贼所逼迫。如今王师来了,他还不得要立马表现表现啊。公孙度败亡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自己要再不机灵点,到时史书上写上一笔,说自己从辽东贼公孙度,为青州牧刘备遣军斩之……那自己还有没有脸面去见祖宗?
当下先召了诸掾吏议事。他在玄菟多年,手段心计也不缺,麾下有一个算一个,都算是他的心腹老人。于是便也不隐瞒,把自己的打算给和盘托出,问大家可行不可行?
这还有什么不可行的?众掾吏听了,当即便跳了起来。在座诸人,都是官场老手,抱大腿的事情谁不会干?之前朝廷不管他们了,为公孙度所迫,只好抱了公孙度这条大腿。可是毕竟不是公孙度心腹,在公孙度手底下混日子,比起朝廷来,更加艰难。
为什么?朝廷天高皇帝远,人家也懒得管你这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幽州牧刘虞他老人家,也很少把目光放到玄菟郡上,最多与高句丽人有冲突的时候关注下。毕竟在幽州,鲜卑和乌桓,才是最严重的威胁。
不要说穷地方就不好捞油水了,穷地方因为关注的人不多,暗底地捞油水,比起一些大城来,更要方便。别的不说,每年来此采药,交易皮货,贩马贩茶的那些私商们的孝敬,就足以让玄菟城的诸位长官们吃个饱了。可惜认了公孙度当主公后,这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因为公孙度规定,玄菟郡每年都要向公孙度缴纳足够数量的钱财物资。
这一条规定,让当时的许多官员拍案而起,凭什么!朝廷和州牧大人都没如此要求过。可惜,公孙度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他们哑口无言了:“诸君,某也是辽东人,少时生长于玄菟,对辽东诸事,岂有不知之理?某要求并不过份,若还有不从者,某亦不吝拿之试刀!”
好吧,公孙度就这样用武力威胁开始了对玄菟郡诸官吏的“剥削压迫”。诸人心中早有不满,如今见太守都有了新的打算,哪有不从之理。再说了,朝廷和公孙度,选哪个,还用得着去想吗?之前公孙度能成事,不过是朝廷没吭声罢了。现在打上门来了,嘿嘿,这回看你公孙度怎么死。
于是,辽阳城来的信使,先是被告之太守突然患了重病,不能视事,拖了数日,太守“稍有好转”之后告诉他,玄菟军队不能动,否则高句丽人在边境蠢蠢欲动,到时谁人能抗?信使很想说公孙将军都要败了,管你玄菟去死啊。结果七说八说,玄菟太守就是不肯派兵。到最后,信使也看出来了,这老混蛋阴着呢,不肯派兵还要把他拖在这里拖延时间。
于是,信使坚决的拒绝了玄菟太守的热情招待和挽留,一路骂着返回辽阳去了。
今晚家里的网出了问题,抽风了,一会好一会坏。
第二百三十五章 跨海东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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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沓氏到新昌,五城,六百余里官道。太史慈率着精骑,来去如风,往返好几遍。总算把最好的设伏地点给寻了出来。
按照青州护粮军的装备、人数、行军路线,太史慈经过精确的计算,觉得以辽东军那种孤掷一注的心态,想要绝地翻身,那么就只能在这处叫野猪岭的地方搏一搏了。
野猪岭,安市与新昌之间的一处地方。地势险恶,一边是水流湍急、河道滑湿的山涧;一边是高耸断裂的悬崖。想通过,只能走中间那条坡度极陡的官道。官道两侧,一片原始林木,郁郁葱葱,内有野猪、老虎等凶兽。途人时常为之所伤。后来官府重金征募猎手,扫荡群兽。当时官府又放火烧山,把此处森林差点烧成一片白地。如此数番,老虎早就不见了踪影,就是昔日成群结队的野猪,也极其少见了。但野猪岭这个俗名,倒是流传了下来。
野猪岭这种地势,就算你知道这里有伏兵,你也没办法。因为运粮官职责所在,必须要过岭。你又没那么多人力,把两侧山林和山头那边都搜索个遍。派少了发现不了,派多了,你这边倾巢一出,那边指不定人家就打过来搞破坏了。几桶油,一把火,一会儿的功夫而已。
而且若是伏兵俯攻,在占据了地利的情况下,就算青州军能以少打多,击退敌兵,可是最重要的粮草,估计也保不住了。
太史慈拳头重重在地图上一砸,自信的笑道:“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后?公孙度啊公孙度,某就吃掉你这一支偏军,让你心疼得睡不着!”
果如太史慈所料,柳毅数日后,率着三千辽东军悄然而至。看来对此地也是极熟悉的,不多久,三千人马便隐入林中,不见半点踪迹。要不是太史慈早就在此地盘桓数日,寻了数个山洞藏住斥候,只怕是让他亲自来找,也找不出柳毅的藏身所在。不过如今,那却是另说了。
运粮官是黄忠的副将周伟,此人身高不过五尺,却臂力过人,使得一手好铁鞭。为人不善言辞,不好酒。黄忠见他素来稳重,于是荐其为运粮官。周伟带着一队人马辎重,缓缓而来,到得野猪岭前,周伟一声令下,着令全队暂停。自己却是看着野猪岭,沉吟起来。
野猪岭的险要,他早就知道。这处地方,为他自沓氏一路行来之最险要处。军事地图上早就标明。以前不是没运过粮,但今日野猪岭给他的感觉格外不同。他等一行人,人啸马嘶的,动静可不小,可是近在咫尺的林间,今日却寂静无声,往日随时可闻的鸟唤虫鸣,此时竟然一声也听不到。仿佛就前后那么几步,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似的。周伟也久在军中历练,哪里不知情况不对。
此地必有伏兵。可是伏兵在哪里?在两侧林间,还是在越过陡坡后,在陡坡后面严阵以待?
周伟望了望自己身后,八百甲士和一千多手无寸铁的民夫。打仗他不怕。不管对面是多少人马,他都有自信能够杀将出去,那是青州军历次胜绩给他带来的荣耀与自信。可是,这几十辆粮草怎么办?
青州军福利好,军法也严。若是此番失粮,影响到前线军中弟兄们,最后导致征辽溃败……周伟不敢想下去了,脑门上冷汗涔涔而下。
进,面临的是未知的凶险。退,则会失期,更不可行。想了一会,周伟面上忽然一片坚毅,便是战死此处,亦要护得粮草安全。他唤过一名骑士,道:“你速回安市,告知黄将军,言野猪岭有伏兵,我会拼命拖住伏兵,让他速速来援。”
见骑士受命而去,周伟也不急了,召集了甲士道:“某观野猪岭今日气氛凝重,虫鸟不鸣,其内必有伏兵。吾今已遣飞骑往安市请援,诸位勿得惊慌喧哗。暂且歇息一阵,后队作前军,掉头先返安市,与黄将军汇合再说。”
便有甲士道:“将军,返还安市,若粮草失期,如何是好?”
周伟笑道:“若粮草还在,失期几日也没甚,军法下来,某一力承担便是。若粮草不保,又得重沓氏押粮,如此一来,延误的可就不止数日了。到时影响可就大了,没准要砍头。所以,还是先回安市吧。”
众甲士唯唯称是。周伟又与众将士悄声说如此如此。然后便让众人歇息。心中却是暗暗冷笑。那伏兵本就为粮草而来,若是见自己要掉头就跑,还能忍耐得住?只要他一露面,堂堂之阵谁怕谁啊?打过再说!
柳毅果然急了,一看这怎么不按剧本演啊。老子带了人马在这潜伏都好几天了,人困马乏的,你倒是上来啊。结果人家周伟就带着人马在下面坐的坐,靠的靠,歇上了。
柳毅心中急得不行,不过,人家长途跋涉到此,歇息一下再爬这个陡坡也是情理之中啊。那么,便再等等罢。
结果左等右等,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这支粮队,终于慢吞吞的起身了。柳毅心中那个欢喜啊,压低嗓子就回顾左右道:“大家别着急,慢慢等。等他们前队过完一半后,直接袭击他们的后队。后队多是手无寸铁的民夫,到时大家全力出击,其军必乱。我等便可烧其粮草,歼其全军!主公有闻,必然大赏……”
柳毅心中热血沸腾,一心想着要打个大胜仗来翻身,以洗刷之前被青州军俘虏之耻。可是话还没说完便见左右脸色不对,于是停了下来,顺着左右的眼光往下看去,一看之下,柳毅大惊,这,这怎么回事?怎么不往这边来,却掉头打算退回去了?
柳毅还没震惊完,眼角余光就看到了左右两个副手嘴角的一缕讥笑。这分明是在嘲笑他。连打个埋伏都被人发现,真无能!柳毅心中自动脑补出这句话,顿时就愤怒了,这两个王八蛋!于是不管不顾的一跃而起,拨剑出鞘,大喊道:“全军出击!别让山下那支青州军逃啦!”
左右一惊,心道仗不是这么打的啊,伏兵不成要改强攻了?有心想劝,却见柳毅身先士卒,翻身上马就往坡下面冲了。
左右哀叹一声,柳仲坚这是怎么了?却不知道,是他们无意间,让柳毅玻璃心了。柳毅出动的同时,野猪岭那一侧的太史慈,便立即得到了斥候的信号。于是迅速召集起部队,出现在岭头之上。
周伟掉头往回走的时候,早有防备,让民夫扶了辎重车辆走在最前,自己和八百甲士却留在最后断后。周伟想过了,任何想要毁粮的敌军,除非自己身死,否则休想靠近粮车一步。
没走多远,便见山上一声厉喝,无数鸟儿被突然冒出的冲天杀气吓得扑棱棱乱飞。一群敌军在一员大将的率领下,一窝峰的从山道上涌了下来。
因为周伟早就向全军通报过有伏兵,是以粮队竟也不慌。民夫继续走自己的,而军队却在周伟的率领下,面向敌军,横刀列阵。
此时周伟的心中,直呼侥幸。幸好没上去,否则爬个坡爬到半道,累死累活之时却被人袭击,那才要命。如今自己率军歇息了半个时辰,又有心理准备,早早列阵以待,那么,就让那支敌军来一试我青州军的兵锋罢。
柳毅一马当先,到了周伟本阵时,竟然一分为二,想从周伟身边绕过,去袭击前方的粮队。周伟暴喝一声,道:“想走!休想!”
于是四四方方的大阵突然一变,变成了一个人字形,迎头拦住柳毅两队人马。周伟拍马往柳毅而去,人未至,一道黑芒便罩住柳毅。
柳毅大怒,怒喝道:“挡我者死!”刀与鞭相接,铛的一声,火星四溅。一个要烧粮,一个要护粮,天生的仇人,甫一见面,就丁丁当当打成一团。
惨叫声不时响起,每分每秒都有人被砍翻在地,鲜血渐渐渗入土地,待到明年,这里的野草一定长得特别好。
两军正打得欢,忽然有个青州甲士在剁翻一个辽兵后,无意间拿眼一望,只见前方野猪岭上一片乌黑,那不是黑云,因为乌云的前方,还有一杆大旗迎风飘扬。太远了实在看不清,青州甲士心中一片苦涩,妈的,怎么还有敌兵?援军再不来老子就要报销在这了。
忽的转念又一想,不对,是敌兵他们怎么不一块儿出来?指不定就是我们自己的人马!算了,不管哪边的,先诈一诈再说。
于是这家伙就扯着破锣嗓子喊了起来:“援军来啦!援军来啦!”
这四个字,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于是一时之间,战场之上,竟尽是这家伙凄厉的呼号声。
青州军还好,本来就去请援了,这时还以为是真的援兵到了。于是一个个下手更狠了。倒是辽东军,回头一望,却被吓了一大跳。那岭上的人马哪来的?
柳毅冲得快,等太史慈接到旗号,再召集军队列阵到岭上时,下面已经打起来了。太史慈站在岭上,一声怒喝,道:“贼子可恶,竟敢袭我粮草,害我袍泽,众将士听令,全军出击!一个不留!”
说完一抖缰绳,一骑如飞,疾向山下驰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高句丽人
柳毅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团黑云就直插辽东军后阵,把辽东军后阵给搅得稀巴烂。柳毅一声咆哮,怒气冲天,太史慈一枪戳翻一个辽东军,见了主将,不由眼前一亮,拍马便往前截住厮杀。
见是柳毅,太史慈笑道:“原来又是你!”
柳毅见到太史慈,又恨又怕,知今日只怕是难以善了。反正任务已经失败,与其率了残军突围回襄平,受主公苛责,被人讥讽,不如和太史慈拼了。
可是柳毅又岂是太史慈的对手,纵然他状若疯虎,恨不得把太史慈太卸八块,也无济于事。未数合,太史慈一枪正中柳毅左膀。顿时,柳毅左臂血流如注。柳毅在马上,身子一晃,却又强行稳住。两马错鞍,柳毅拨转马头,双目圆睁,一口钢牙紧错,右臂提刀,疾取太史慈。
太史慈把枪一甩,一点寒芒洒向柳毅面门。柳毅大吼一声,竟不管不顾,大刀仍往太史慈身上砍去,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太史慈见柳毅不要命,于是冷哼一声,右手枪势如龙,左手却从腰间得胜钩上摘下腰刀,往前一迎,挡住柳毅致命一击。枪尖刺入柳毅喉间,喉骨瞬间炸裂,柳毅只来得及在心底叹息一声,便眼前一黑,往地上栽了下去。
太史慈看了一眼柳毅的尸身,这人倒也刚烈,只可惜跟错了人。于是命左右道:“厚葬了罢!”
主将既死,辽东军自然溃不成军,在少数死忠狂热份子被一一斩杀之后,大部一哄而散,或降或逃。等安市援军气喘吁吁的赶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他们什么事了。帮忙打扫战场就好。
战后,太史慈唤过周伟,勉励一番之后道:“襄平已合数重围,此战后,辽东再无兵力袭扰粮道,隐患既除,汝却千万莫要失了期!”
在苦等柳毅还有玄菟援军的同时,公孙度也没闲着,派人在襄平城中大搞拆迁。砖瓦石料被他堆积到城墙处,随时用来作防守物资用。大量木料,却被他隐秘分散在各处所在。除了心腹谁也不知。
这几日,城外青州军攻城依然是按着固有的节奏,公孙度也防守得有板有眼。不过,双方都有所保留。公孙度是在拖延时间等援军,青州军是在等公孙度的援军。
太史慈返还后,关羽便独率一军,趁夜摸了出去。公孙度压根不知道,城外军队中,又少了一员主将。
公孙平和辽阳援军自小辽水乘舟而下,至大梁水与小辽水两江合汇处转向大梁水,溯水而上,东返襄平。
过了小辽水,又在大梁水中行了一日,公孙平心情才缓解下来。笑着与主将道:“溯大梁水而上,虽然比陆路行军稍缓,但却要安全得多。听闻青州军战力无双,不过其新来辽东,不知地理,要想设伏阻我援军,也只能在陆上,我于水上行军,直插襄平,等其发现时,我军已在襄平城下,须臾即可入城。到时,青州军徒呼奈何耳!”
青州军围了东、西、南三城,独有北城因为环绕大梁水和室伪水,河宽且深,陆地狭小,不利驻军,是以被黄忠等放弃。公孙平就是打得自北门入城的好主意。不过,事情会如他所愿吗?
公孙康、公孙恭两兄弟一路风尘仆仆,行至番汗时。公孙康停了下来,最后回头北望了一眼。出了番汗,便再也不是辽东地界了。回想起这几年在辽东的风云岁月,公孙康禁不住泪涕泗流。多美好的生活啊,可惜,都要离自己而去了。如今自己兄弟二人,急急如丧家之犬,哪里又有一丝往日辽东第一公子的派头?都是那刘备!公孙康双拳紧握,狠狠不已。
一路急奔到了番汗,危险已经暂时远离,公孙康便又轻松下来。虽然自己牵挂不已的父亲大人在自己临行时嘱咐又嘱咐,出门在外,要隐忍要低调,不要惹事。可是自己父亲困守襄平,自己作为长子,不弄点事情出来替父亲减减压,又岂能甘心?
番汗在辽东郡的最东南端,与高句丽和乐浪郡临界。此处汉胡杂居,商旅不绝,辽东各种势力都有人马在此。不过公孙康一介富贵公子哥,短时间又岂能想得出甚好主意。倒是进了城,纨绔子弟的毛病又犯了。一路上一心只想着逃得离襄平远远的,逃出青州军的势力范围。累了个半死,基本上把以前没吃过的苦都尝了一遍,如今一步就可以跨入乐浪,离襄平已远,自然是不用再惧青州军。于是好好享受享受的念头便又复生。
这一念起,便再也遏制不住。于是公孙康率着家眷族人住进了最好的客栈,先是美美的梳洗了一番,然后又在店中大块朵颐了一番。公孙恭等少数人虽然有意见,但公孙康是老大,公孙度之前嘱咐大家都要听他的。他们也没办法。另外,他们又都是享受过的,心底里,对公孙康的安排隐隐也不是那么排斥。
这一日,公孙康与公孙恭正在客栈独坐,忽闻楼下一阵喧哗,然后又听见楼梯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响起。抬头看时,只见二楼上来一群人,为首一个,鲜衣金饰,贵气逼人。公孙康见了,心中暗暗叫苦,忙把头给埋了下来,希望不要让此人发觉。公孙恭背对着楼梯,不知上来者何人,见兄长如此,不禁茫然道:“兄长,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那人本来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公孙兄弟,不过一听声音,便转过来看了一眼。刚好看见公孙康抬起头来怒瞪公孙恭,不禁哈哈大笑,道:“大家快来看,这不是公孙家的大公子公孙兄嘛!”
这人话说得客气,不过人却是往后一退,而身边的护卫们却是把刀都拨了出来。顿时,客栈二楼的客人们大惊。
公孙康苦笑一声,知道隐藏不下去了,于是只好站了起来,往那人一拱手道:“公孙康见过小王子。”
这人脸上挂着冷笑,道:“高某可不敢当小王子之称,你们公孙家又何曾把我高家放在眼里?”话语中怨气十足。
这人姓高名建,乃是高句丽王嫡次子。二年前,高句丽被公孙度联合了扶余人打得节节败退。于是高句丽王遣了高建往襄平求和。这是一次耻辱之旅,高建没少受气。尤其是公孙康,把这小王子给羞辱得快哭了。高建曾经发誓,若是再遇见公孙康,一定要好好报一报当日之辱。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形势比人强,辽东势大,高句丽不得不暂避锋芒。却想不到,山不转水转,今日在这里撞上了。
高句丽,扶余人所建之政权。扶余人,与濊貊人同源,乃我华夏东北之古先民。与后世的韩国棒子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高句丽王朝,也与后世的高丽王朝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虽然后世史家经常把高句丽和高丽混乱。西汉的时候,高句丽地盘很大,王都在如今的大汉玄菟郡高句丽县,后来和大汉打来打去,被大汉屡次教训,于是地盘大幅缩水。王都也迁到了如今的国内城(后世集安)。
高句丽经过数百年发展,衣饰、语言、习俗,基本上已经全部遵从汉俗,就算某些偏远地方的子民仍然保留有“古风”。但从王族到官员、士人,早已经全盘汉化。所以说,把个高句丽人扔到中原,只要他自己憋住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他是个高句丽人。后来的高句丽人在融入汉民族时,也特别的迅速,基本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国家一灭,子民西迁之后,身份便自动转为汉人了……
这个时候的高句丽,还是很厉害的,虽然经常被大汉吊打,但它却经常欺负扶余人和其他外族。和鲜卑人碰到了,话不投机,也敢撸袖子打上一架。就这么一个自命不凡,自认强大的政权,却被公孙度给欺负了。可以说高句丽人是很不服气的。凭什么呀,大汉来打我就算了。你公孙度是个什么东西?不和我们一样,都搞割据了吗?有本事不要联合扶余人来打我们啊!有本事来单挑啊!
这种怨念一直都在,所以说,高建今天意外遇见公孙康,又惊又喜。喜的是遇见了天天念叨的仇家,惊的是听说公孙家和中原的一个州牧打了起来,那么公孙康在这干嘛,这是不是又是一个坑?
不过,从公孙康的态度中,高建瞬间反应过来,这公孙康如今身边人手肯定不多,否则他趾高气扬惯了,怎会躲自己?又怎会如此和蔼有礼?这么一个公孙康,自己压根就没见过啊!
那么,嘿嘿嘿。高建双手推开身边的护卫,往前走了几步,道:“公孙康,真是上天有眼呐,竟然让我在这遇到你。你猜猜看,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公孙康心中一咯噔,表面却若无其事,笑道:“高兄,这里还是辽东治下,番汗令还是家父部属。高兄又怎会做不该做的事情。快别开玩笑了。高兄,之前种种,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我今日在此相逢,莫非天意,合该你我二人相逢一笑泯恩仇?店家!店家!快快上碗筷!加席!今日我要和高兄把酒言欢!”
高建愣住了,虽然从小学汉字,习汉俗,但毕竟还是个高句丽人。比起无耻来,跟公孙康这种老纨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哪!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变数顿生
高建愣了数息,终于还是报仇的想法占据了上风,当下狞笑一声,一挥手,喝道:“上!揍他娘的!”
公孙康傻了,不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吗,这怎么回事?他似乎忘了,高建骨子里,还是个蛮子。
公孙康也是自幼习练武艺,可惜长大后,酒色掏空了身子骨。挡了几下便挡不住,哎哟哎哟的不停叫唤,倒是公孙恭,在旁边左遮右挡的打得有板有眼。
高建本事不怎么样,但王子的护卫还是很厉害的,虽然高句丽是个小地方。很快公孙康就受不住了,完了,别不会在这被高建这混蛋给打死了吧。急乱之间,也忘了以他平州牧大公子的身份,似乎高建也没这胆量在辽东地面上众目睽睽之下把他弄死,却是大喊起来:“别打脸!哎哟!哎哟!高建,快住手!卖你一个绝秘好消息!”
高建见客栈里鸡飞狗跳,一片狼藉,看着公孙兄弟已经被打成了猪头,不禁心情大好。于是也不愿意闹得太过,惹来官府了,虽是不惧,以后再来却也麻烦。于是便挥挥手,道:“住手。”
然后笑意吟吟的走上前来,一脚踩住公孙康的脸,道:“公孙兄,你能有什么好消息?”
公孙康被一脚踩住脸,心中羞愤欲死。正欲破口大骂,从高建靴底又传来一股恶臭。公孙康心中大怒,这混账莫非出门踩到了狗屎不成?
高建若是知道,必然会说,狗屎没有,马粪倒是踩到一跎。公孙康强忍愤恨与恶心,平静的道:“高兄便不想知道我兄弟二人缘何在此?高兄且放我起来,某必有所回报!”
公孙恭在旁边大叫道:“兄长!”如此绝秘之事,岂可说与外人听?且这外人,还是自家仇敌。
公孙康见公孙恭鼻青脸肿,嘴角鲜血涔涔,心中没由来的一阵难受。他兄弟俩个,从小到大什么都争,这一次,却是头一回兄弟并肩,一起面对敌人。还真是打虎亲兄弟啊。公孙康笑了笑,道:“没事。”
高建见公孙康与公孙恭神色不似作伪,不禁好奇心大起,难道这两个家伙真怀了使命而来?于是便松开那只脚,笑道:“公孙兄快快起来,刚才却是小弟的不是了。”
蛮子不发怒的时候,也是一只笑面虎。
公孙康一脸平静,唤过店家取了水来净了手面,若无其事的找了一间雅室重新坐下,似乎方才不是他挨的打一般,倒是公孙恭,看着对面的高建,恨恨不已。
屏退了左右,高建道:“公孙兄,有什么话你就可以说了。”
公孙康倒也干脆,便一股脑把青州兵跨海来征辽东,如今已经兵围襄平,他兄弟俩是南下乐浪请援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当然,说得没那么详细,有些关键处模糊处理、一笔带过。最后,公孙康道:“高兄,若我正式向贵国请援,你觉得你父王会不会同意?”
高建和公孙恭都听得傻了。公孙恭大张着嘴看着兄长不说话,而高建竟然立马就跳了起来,叫道:“公孙康,你是不是傻了?中原来打辽东,老子高兴得很,又岂会派援军去救你辽东?真是可笑!”
公孙康端坐于位,背脊挺得笔直,冷笑道:“你鼠目寸光,你自然不会。”
这下高建更是暴跳如雷,因为他本来就是因为与他的兄长,高句丽大王子争王位失败而到辽东来散心的。当时国内城的权贵们给他的评语就是勇而无谋。其实这还是往高了说了,公平准确点说,无勇亦无谋。如今公孙康又说他目光短浅,这如何让高建不怒。
高建手指着公孙康的鼻子,气急败坏的嚷道:“公孙康,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你兄弟俩就等死吧,反正襄平都被围了,嘿嘿。”
公孙康不为所动,道:“高句丽连我父亲大人都打不过,我父亲若败,中原人占了辽东,以中原人兵甲之利,你高句丽还想有好?到时只怕有灭国之忧!想要我兄弟俩人的性命?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公孙康如此一说,高建便陷入深思了。毕竟再傻的人,也能想得明白。公孙度如此霸道之人,竟然被这什么青州军压着打。那自家高句丽连公孙度都打不过,日后辽东真换了主人,自家岂不是要被这青州军给欺负死了?
高建往深处一想,搞不好还真有灭国的风险。心中扑通扑通乱跳,表面却仍然嘴硬,道:“哼!我高句丽人个个都是好汉,怕过谁来?再说了,你们汉人,不管辽东人还是青州军,都是咱高句丽的仇人,你们狗咬狗,多死一个咱都要笑醒,咱又凭什么帮你辽东?”
公孙康一脸坦然:“辽东与高句丽,若我辽东不借扶余之力,与高句丽胜负也在五五之间,势均力敌耳!是以,辽东存则高句丽存。若辽东败,中原经营辽东,收流民,行开垦,于此扎下根来,以中原兵革之利,丁口之广,高句丽拿什么来挡中原甲兵?”
高建不说话了。公孙康见有戏,不禁又加大了赌注:“若贵国愿出援兵,在击退青州兵后,我愿上书父亲大人,割玄菟郡让与贵国。如何?”
公孙恭张嘴了几次,却又被兄长藏在袍服下的手给掐着大腿掐得生疼,于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高建一听可以割玄菟,双眼就不由放光了:“此话当真?”
公孙康笑道:“自然当真,若是高兄不信,自可回禀大王,两家遣使订盟!”
高建就激动了,出来散个心也能被天上的馅饼给砸中?真是天助我也!若是能取回玄菟,日后谁敢说我不如大哥?谁敢说我没有资格成为下一任国王?
不怪高建如此激动,只因为,玄莬对高句丽人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们的第一代王城高句丽县,就在玄莬。若是出兵把王城给收复了,这难道不是大功么?
另外,高建觉得公孙康说得很对。辽东公孙度和高句丽打了几仗,每次不是仗着地利,就是仗着有扶余这个盟军。不然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好。留下公孙度,两家还可以共存。若是公孙度都败亡了,中原人来了,这就意味着平衡被打破。虽然骨子里高建不觉得高句丽人比中原汉人就弱了,但是能以摧枯拉朽之势,打到襄平城下,打得公孙度没脾气四处请援兵。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实在是不得不让高建好好掂量掂量了。
高建又详细的向公孙康询问了青州军的兵力、编制、主将等等一系列问题。待问清楚后,又遣了数个随从,潜往襄平城打探消息。高建觉得,就算父王不会派遣援军,但有这么一个青州军的详细消息,回去之后,也一定能重新获得父王的喜爱和赞赏。
做完这一切后,高建再看公孙康,目光便不由变得欣赏起来。公孙兄,真是好人呐。不过,目光仅仅保持了数秒,高建心中,狰狞又现。现在公孙度这混蛋被围襄平,派了两个儿子出来请援,要不要在这把这两小混蛋给做了?到时只要做得隐秘点,谁又会知道是自己干的?若是青州军被打退了,公孙度却发现自己绝了后,估计也会被气疯的吧?哇哈哈哈哈哈!
公孙康早就发现了高建眼中隐约跳动的疯狂。心中一转,便有了主意,道:“高兄,既然你我达成了初步意愿,不如等我兄弟二人拜见过番汗令,留下书信一封与我家大人,便随高兄回转国内城,拜见大王,如何?这也能表示我辽东的诚意不是?”
高建心中正自爽快,却被公孙康给堵得说不出话来。哼哼哈哈了几句,表示说自己当然欢迎公孙兄随时去国内城做客,不过,从礼节方面来看,自己还是要先请示请示父王才行……
高建暂时离开之后,公孙恭跟着公孙康回房。然后就急不可待的问道:“阿兄,怎可如此?若大人知道你为请援兵,连玄莬都弃了,必不容你!”
公孙康苦笑道:“二弟,辽东岌岌可危,任何可能成为援军的人,咱们都应该抓住。至于玄莬,玄莬太守本就与父亲不是一心,阳奉阴违惯了。便是让给高句丽人又如何?到时青州军退了,玄莬与高句丽打得激烈,我辽东再出大军,把高句丽人和玄菟不听话的剌头全部给灭了,一举两得!”
公孙恭张着嘴巴,大哥,怎么可以这样?咱们平时耍赖便算了,这都和人家要结盟了,还这样无耻,好吗?
公孙康似乎知道公孙恭在想什么,一拍公孙恭的肩膀,道:“二弟,别想多了。为兄所为,一切皆是为了我辽东、我公孙家的利益。便是父亲在此,也会赞许我此举的。至于高句丽,两家本是仇敌,出尔反尔,不是很正常吗?若是高句丽人真信了我辽东会让玄菟,到时被坑了,也是他们活该。时候不早了,先歇息歇息吧,今天就不要出去了,明天我自会致书父亲大人,说明此事。”
这边,公孙平率着辽阳援军,得意洋洋的自大梁水旁上了岸,再行数里,前方就是北城啦。一路上无惊无险,等进城了,大哥肯定会夸我吧?
公孙平正美滋滋的在马背上一摇三晃,没行多远,便闻得前方一声砲响,一枝军斜斜的插了出来。前方一将,丹凤眼,卧蚕眉,胯下马嘶,掌中刀横,端的是相貌堂堂、气势非凡,一杆大旗随风飘扬,旗上“辽东道行军总管关”几个大字若隐若现,扎眼得很。
第二百三十八章 援军尽墨
辽东战火如荼的时候,临菑城也是热闹非凡。青州牧府麾下工曹,最近正组织了一支施工队,到处帮人装修宅子。原因是刘备之前倡导的桌椅开始悄无声息的风靡临菑城。
之前在遭到一些顽固份子的抵制后,刘备在青州学院专门为此讲了一堂课,题目有点大,唤作:“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
刘备指出,儒学不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那么就必将会被人们所抛弃、所淘汰。这三种观点,不但是人类实践和认知的一种发展规律,也还是人类自我提升的一种精神状态。儒家从礼、仁、义到性善、性恶,再到天人合一,再到古文、今文之争,再到格物论。这一发展脉络,很好的阐述了以上三种观点。
以后,在士子们不断探索、不断提升自我认知的过程中,源自周、孔的新的儒家理论,将会重新出现,以符合当时社会的需要、人们的需要。
刘备在谈到桌椅的时候,说周公提倡明德慎刑、孔子举张礼与仁。两位圣人定规矩、明尊卑。告诉人们什么样的身份住什么样的宅子、出行用什么样的车、穿什么衣服、用什么规格的祭祀之礼……但在这些规矩的背后,圣人是要求大家共同遵守社会秩序,以达到人人为公,天下大同的至高境界。但观圣人言行,何曾有规定过大家怎么坐?怎么书写?
圣人已逝数百上千年,其时并无桌椅。圣人又岂知此时有纸、有笔乎?是不是你们也要拒绝纸与笔,继续捉刀刻简?
所以说,这就是要解放思想、与时俱进。
下面,再谈一谈实事求是,实事求是的讲,坐着椅子,伏案书写,是不是要比跪坐着持帛或简书写要舒服多了?
…………
学院里的几乎全部师生,都听了这一堂课。刘备的言论,给人的冲击力是很大的。其实,很多士子,在平时的身体力行中,本身就是在实践着“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这三个观点。只是他们没有刘备总结得这么精辟、这么形象而已。
不说远的,就说东汉的王充著《论衡》、张衡提出浑天说,不就是解放思想,与时俱进的最好一种体现么?
学院里的学子,正是年轻大胆、锐意进取的年纪,三观也还未远远形成。所以可想而知,刘备对他们的影响是有多大。
不管认不认同刘备所推出的新家具,最起码,对刘备对儒学、对士子们提出的三个新要求,他们是佩服得紧的。于是,接下来,刘备开始在学院改造,他们选择了默许。
除了向书院提供桌椅外,另一项就是要给学院的所有房子换窗户。为什么要换窗户呢?因为之前大家都是跪坐,窗户矮得很。现在大家坐高了,自然窗户也要换一换。这样一来,在防风挡雨方面,又要比以前改善许多。
学院这边一弄完,工曹就有人来报,说城中也有人在开始使用桌椅了,还不少。刘备一笑了之。任何时候,都不缺少那种人。毕竟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嘛。他好歹也是堂堂的青州牧,自然不缺少拥趸。
当然,有商机刘备也自然不会错过。指定工曹联合工匠营,在城中创立一家高大上的家具店。打上青州工曹的标记,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专宰土豪。于是,一些商贾、小地主们,为了讨刘君侯的欢心,用车驮着一袋袋的铜钱,前来采购。
然后买了一大堆回去,却又发现与之前的房屋格格不入。于是,工曹又推出一项新的服务:室内设计和装修。
就这样,从汉时已出现、却一直到唐、宋才大规模普及使用的“胡床”,就这么在临菑流行开来了。
青州牧府,刘备居所,这里的新式家具比比皆是。太师椅、躺椅、圆凳、大餐桌等等。汉时是分餐制。刘备素来喜欢热闹,在外面就算了。在家里,本来一家人就那么几个,吃饭的时候每人还一人一个餐桌。说实话,刘备早就受不了了。这次成功推出桌椅后,他就给家里打造了一张大圆桌。吃饭不分餐了,带着老娘,两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一块吃。
家中就他一个男丁,老娘慈爱,卢珻、罗耶珂对他百依百顺,两个女儿还不是阿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一切顺利。当然,分餐制的好处,还是让刘备给继承了下来。就是使用公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公孙平在关羽突然出现的时候,便已知道,完了。不过,襄平城就在前方,他又岂能甘心就此放弃?于是厉喝一声:“列阵!冲出去!前方就是襄平城!杀啊!”
望着张牙舞抓率军直扑而来的公孙平,关羽哼也懒得哼一声,横刀而立,身后二千校刀手列阵静立。风吹过,袍服随风舞动,人却似石雕般,动也不动。只有一股肃杀之气,直冲天际。
公孙平拍马而来,直取关羽。看着将近,关羽忽的一拍马股,电闪而出,直迎公孙平。众人只见天地间一道寒芒闪过。手起刀落,公孙平已经人头落地,一道血泉喷出三尺远。马儿拖着无头尸体奔了一阵,公孙平方才栽下马来。似乎知道主人已死,马儿悲鸣着,用头不停的去拱公孙平。可惜,他再也不会起来了。
辽阳守将跟在公孙平身后不远,一看公孙平不过关羽一合之敌,立马就傻了,这,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怎么打?当下不禁心胆俱颤,立马掉转马头,把当年当山大王的黑话都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风紧、扯乎!”
于也不顾身后数千兵,打着马儿绕了一个圈就往河边跑。众人一看,一个头领没了脑袋、一个头领拍马就逃。那还说什么,赶紧跑吧,襄平谁爱救谁救好了。于是大家一窝蜂般全撒腿往河边跑。
辽阳守将马快,跑到河边,立马便弃马上船。上了船却又发现,这船太大了,自己一个人,划不动啊。于是又下来,换了一首小船。等他七折腾八折腾,溃兵们就蜂拥而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想夺船而逃。辽阳守将拨剑在手,怒喝道:“不要挤!不要挤!船要翻了!”
这个时候,恐惧与逃离,已经成了溃兵们心中唯一的信念。不要挤?滚蛋去吧,没看到那个杀神已经驱兵来追了吗?
辽阳守将见越挤越乱,于是也不顾袍泽之情了,眼睛一闭,便开始挥剑剁手,只见河边惨叫连连,无数人未逢战阵,却被他们的主将把手、手指,一个个的剁断削落。便是这般,依旧止不住人挤拥。
小船开始晃荡,你推我挤中,辽阳守将脚下一个不忍,便栽倒在船上。然后,便是无数只大脚,在他胸背上踩来踩去,踩来踩去……
辽阳守将清楚的听到了自己胸骨断裂的声音,他苦笑一声,想不到自己竟然被自己麾下的小兵给活活踩死,真是可笑……
等关羽驱兵追来时,除了一小部分手脚快的驾船夺路而逃。其余大多数竟死于自相践踏和淹死于河中。只有不到八百余人,做了俘虏。至于辽阳守将,已经被踩成了肉泥,早已不见人形。
当公孙平的人头出现在襄平城下时,公孙度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吐了一口黑血。多年的兄弟,今日竟丧于敌手。让他如何不恨?
晚上,众臣议事的时候,公孙度便没那么从容了。诸臣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有人便道:“主公,青州势大,辽东地广人少,素来贫苦,要不,降了罢?”
公孙度心叹道,人心要开始散了么?
于是圆睁双眼,厉喝道:“降?如何降?刘备小儿言我为逆贼!哼,我为逆贼!尔等便为逆臣!大家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谁也别想着青州能放过尔等!”
斥骂了一顿,公孙度怕逼迫过甚,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卖主求荣,于是又放缓声音,道:“某也不是要在此死守,某只想待柳将军断其粮道,城下大军军心散乱之时,趁机弃城罢了。”
听得主公不是要带着大家一起死守襄平,众人眼睛不由一亮,既然不是绑在一块玩命,那么就好说了:“主公此言当真?”
公孙度笑道:“自然当真!某经营辽东数年,也算小有积累,岂可轻易弃之?诸卿可封闭消息,收拾细软,到时随某一道出城。”
在众人脸露喜色的时候,公孙度又恶狠狠的道:“当然,若是谁敢内外勾结、献城卖主。某亦不吝临死之前,血洗诸卿宗族!以某手中之兵,若行此事,想来不难!”
这一番话,让众人脸色大变。还别说,内中真有几个打算献城的主。毕竟公孙度要倒台了,换个主子为将来打算亦无不可。可恨公孙度太凶残,竟然说出这番话。看来还是先忍一忍吧。别献了城,这家伙却临死发疯,让无数人为他陪葬,那可就不值了。
其实,死其他人也无所谓,可是这家伙打定主意,只要城陷,在场诸人家族,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放过。这可就难了……
还别说,公孙度这威胁还真管用,不但诸人投鼠忌器,还让诸臣各自猜忌、暗中监视。不愧是经营辽东的豪杰。
第二百三十九章 生死无二志
数日后,太史慈命人枪挑着柳毅首级,于襄平城下来回夸武时,公孙度心中那一丝希望,也随之湮灭了。
是夜三更,月明星稀,隐约月光中,南城一队人马悄然而至。南城戍守校尉火光一晃,认清来人,乃低声道:“李公,日后咱兄弟们的家小,就请你多费心了。”
夜色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王校尉,还请你放宽心,只要老夫平安出城,来日必保你等家小一生衣食无忧。”
王校尉声音从忧转喜:“那就好,那就好。”于是便一挥手,身后甲士们看到手令,便转身向城门涌去,正欲动手打开城门时,忽然火光大作。
只见四周无数黑影涌现,火把齐举,映着王校尉以及李家家主的脸色惨败无比。一个怨毒的声音突然响起:“很好!很好!果然不出我所料,尔等狗贼!竟然想献城!竟然想卖主求荣!尔等便不怕族诛乎?”
公孙度骑在马上,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此时他全身戎装,腰悬宝剑,一脸讥笑的看向欲逃出城的诸人。
李家主看了看四周的弓箭手,抖动着花白的胡须叹道:“君侯,襄平已然无望,何不放我等一条生路?”
公孙度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匹夫!刘备要的是本侯的项上人头,要的是本侯的辽东!尔等狗鼠辈,岂能入他眼中?汝自在城中,闭门安坐,保管你毫发无伤。但你却一心想献城卖主,如此行径,吾岂能容之?”
李家主默然了会,道:“君侯,辽东就要变天了,襄平城中,有名有姓的,谁不想求个未来?君侯,对不住了。”
公孙度怒极,暴喝道:“那你就去死吧!”
李家主面临死亡的威胁,却诡异的一笑,道:“君侯,你可知今晚,随我在此者,为何全是诸家之老弱?我等既然决定献城,又岂能不防着君侯?我等故意走漏风声,让君侯得知今晚我等自南城出。君侯却不知,此时除了南城,三城已开矣!我等老朽之死,却保住襄平诸家之少壮精华,值了!却可惜了君侯家小!哈哈哈哈哈哈!”
公孙度听完,脸色大变,再侧头细听时,各处隐隐约约似乎传来喊杀声。公孙度不由暴怒,大喝道:“动手!”
一时箭矢如雨,连南城诸守门将士,全部钉翻在地。公孙度翻身下马,拨出剑来,踱步到仍在地上挣扎的李家主跟前,弯下身去,低声狞笑道:“好教老匹夫得知,某之子孙家小,早已出城矣!某便是死,又有何惧哉!”
见李家主眼中惊惧失望,公孙度得意的一笑,抡起宝剑,连斩数十下,把李家主剁成肉泥,这才罢休。
公孙度方上马,便见有甲士疾奔而来:“禀主公,东、西城门已失守,城中诸家与城外青州军内外勾结,此时青州军已入城矣。”
公孙度气极,他二子虽已逃离,但胞弟公孙平却惨死于城外,本欲拖着全城诸家一起给他陪葬,想不到诸家狡猾得很,被他威胁之后,仍然想出此断尾求生之计,拚却老的死,也要小的逃……
公孙度此时有点心灰意懒,便挥了挥手,道:“既然青州军入城,尔等便也放下武器,降了罢。”
有亲卫便忍不住道:“主公,何不趁乱出城,不说东山再起,择一地而隐,必然不难。吾等誓死,必保主公安危。”
公孙度能称霸辽东,自然也不是白混的,铁杆心腹自然是有的。见亲卫如此,公孙度笑着摇摇头,道:“且先回府。”
到了府上,诸掾吏早已走散一空,各档案文册,到处都是,像走了贼似的。看着往日整整齐齐的地方如今一片凌乱,公孙度长叹一声,召集还未走的卫士家仆,道:“尔等追随吾多年,不失忠心,府中还有些钱财细软,尔等分了,然后各自逃命去罢。听闻青州军军纪极好,尔等只要不顽抗,必然无事。”
此言一落,众人皆跪,哀声一片。亲军校尉悲声道:“主公待如何?”
公孙度沉默了一下,复又宏声道:“这是辽东侯府!某是辽东侯、平州牧!这是某的家,某哪儿也不去!”
此言掷地有声,公孙度此时又恢复了昔日那个不可一世、自信满满的形象。于是有数人高声喊道:“小人也不走!小人愿随主公同死!”
公孙度连斥带骂,赶走一大半人,最后,却还是有数人不愿走。公孙度放眼一看,这几个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公孙度笑道:“也罢,难得咱主仆还能死一块,且去置些酒菜来,你我饱食一顿,再同赴黄泉。”
仆人转身就往后院去,此时,一个声音由远至近的传来:“主公!主公!”
公孙度把眼一瞧,却是阳仪,又惊又喜,道:“阳卿怎的还在此处?”
阳仪不回,却一把抓住公孙度袍带,急道:“主公怎的还在此逗留,可随我速走!”
公孙度不动,笑道:“阳卿,天下之大,何处是吾容身之地?今便死矣,不负我纵横辽东一场。汝可速走。”
阳仪泣道:“自随主公至辽东,某深受主公厚恩,今襄平有此厄难,吾岂能背主而逃?吾亦愿从主公死此地。”
公孙度再劝,阳仪只是不听,于是主臣数人,痛饮一番。在青州军堪堪杀至府前时,纵火**,一把火把偌大个侯府烧了个精光。
黄忠率众将入了城,见公孙度刚烈如此,也不禁为之叹息。事后收敛尸首,却只发现公孙度、阳仪,以及诸卫士仆从,公孙度家小却不见影踪。黄忠捋须道:“襄平既破,辽东已平。无名之辈,便也罢了!”
于是一面让卢敏、崔琰两人安排人手抚民,一面往青州报捷。同时分兵,让关羽率众往玄菟,太史慈率众往乐浪。分取两郡。
国内城,高建此时在王宫中,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在番汗城遇公孙康兄弟的事给高句丽王详详细细的说了出来。
然后道:“父王,公孙康道若父王遣援兵,他将割玄菟以让我高句丽。不知父王意下如何?”
高句丽王半眯着眼睛,听完了便道:“王儿此番表现得不错。此事待我与诸臣细细议过,再作计较。”
高建听了父王夸赞,心花怒放,退下之时,又道:“父王,兵贵神速,还望父王抓紧时间呐!”
第二日朝议,高句丽王就把这事给诸臣说了,让他们议议,可行不可行。
诸臣七嘴八舌就说开了,有些便说公孙度这匹夫,动不动就朝我们动刀子,这次便要按兵不动,看着他死才痛快。
有些便说,只怕还是要救一救,公孙康说得有道理,中原甲兵素来精锐,连公孙度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我们。若是公孙度一灭,那什么青州军又要来打咱们,怎么办?
有些便说,瞎说!辽东乃是幽州牧刘君侯麾下,只是被公孙度私占罢了。听闻此番青州军跨海来击公孙度,亦是为了报公孙度昔年擅自出兵征讨东莱之仇。和我高句丽有甚关系。且幽州刘君侯素来仁厚,不喜动刀兵。只要我高句丽不主动挑起边畔,想来将来辽东不管是幽州还是青州作主,两家必然相安无事。大王没必要出兵救公孙度,以免触怒青州……
大臣们分成几个团伙,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吵得高句丽王脑袋都快爆炸了。高句丽王想着辽东肥沃的地盘,又不清楚青州军底细。瞻前顾后的,大臣们提的一条条意见,都被他给否决了。
最后,有个家伙揣摩出了高句丽王的心思,于是进言道:“大王,咱谁也不帮,不帮公孙度,亦不帮青州军。只是玄莬乃我高句丽故土,王城亦在彼处。不得不取之。青州军与公孙度对峙,想来无暇顾这些小事。不如我高句丽出兵,直取玄菟,收复故都。便是青州军与幽州刘君侯知晓了,应该也会谅解的。”
自从王莽部将严尤诱杀高句丽王、高句丽从此独立以来,辽东与高句丽便一直在打个不停。建武四年,辽东太守征发大军击破高句丽,高句丽王被逼迁都到如今的国内城。虽然名义上一直向汉王朝朝贡,但高句丽却一直未曾停止过蚕食辽东的土地。而百余年来,断断续续的战争,也一直没有停过。
所以,刚才这个人讲的一番歪理,也说得过去。可不是么,不是你们汉人无故杀我先王,我们高句丽人还在玄菟住得好好的。用得着退到这里来么。高句丽王一听,一击掌,着啊,说得太好了,就是这个理。
玄菟是我故土,高句丽县是我王城,为何不能为我所有?如今青州军与公孙度打生打死,咱便出兵取了玄莬,先吞到肚子里再说。到时大不了再往刘幽州那里哭诉一番,多进点贡好了。
他却是忘了,大汉曾发出来的那振聋发聩的声音:“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无数的汉家儿郎,抛头颅,洒热血,便一直是这么做的。就算是中原大乱,公孙度割据辽东,他也是这么做的,无愧一个汉家儿郎的本份!
可惜,一贯的贪婪已经蒙蔽了高句丽人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