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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沅宝猪     宋时风月txt下载     宋时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 如此遁地之术

    “违抗帮规?帮规可是由你李冬说了算?你莫要打着帮中旗号报一己私仇。”阴沉声音的是那位庞副队。

    “帮中规矩,从外间回来的船必要检视一番方能放行,你这位新晋副队不会不知吧?我遵照帮规行事何错之有?”那叫李冬的人似乎颇为得意能拿捏庞春一番,随后又故作惊疑道:“莫非这舱内真藏有见不得人的……?”

    “一间安放杂物的舱室也值得你如此小题大做?今日我不与你争辩,只这舱室,我却不能打开由你随意检视,因舱内之物,本是你不能看的,你只需检视那些运来的粮食便可。”庞春略带讽刺地说道。

    李冬被庞春这么不软不硬的话一刺,立时叫嚣起来:“不能看?你这船上有何物是我不能看的?你乖乖开了门便罢,若是不然,休怪我使人用强了!”

    庞春退开一步,将手一摊,凉凉地说道:“这舱室之门,我自是不会开,你若用强,我也不拦你,只是事后我必将此事报于三帮主处,且看你如何交代?”

    李冬听得庞春说要报三帮主,心中便有些惊疑不定,只拿眼在庞春脸上来回逡巡,发现庞春面不改色地抄手站在那处,而平日里自己这些得力手下,见他望了过来,一个个皆低下了头,未有一人能出来帮衬一番,他心中不由暗骂这些孬货,见到如今庞春得势,竟无人敢上前说半句话。

    只是若让他就此退去,倒让他这脸面搁于何处,他日在人前又如何抬头做人?

    往日里,他便与庞春不和,想他凭本事在帮中混了这许多年,方混到副队一职,每日间做的事既苦且累还无好处,自己在这位置上三年都不曾升过,而那庞春仅仅来了一年便升到与自己相同的地位,若非是他依附上四帮主,如何能得到如此油水颇丰的差事?

    想到此,他心中更是嫉恨,眼中妒色一闪而过,硬着头皮梗声说道:“我依帮规行事,莫说去三帮主处,便是帮主面前也无不敢!”说罢手一指那舱门,对手下人喝道:“都愣着作甚?上去弄开!”

    手下几人面面相觑,心道,你们有旧怨何必拉着我们这些小卒作陪!可是他们最是了解这人,李冬那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且又是他们的头目,得罪他不如得罪庞春的好。

    几人低着头磨磨蹭蹭走到舱门前,推着其中最老实的一人上去,那老实人也是个呆愣的,并不知如何弄开这锁,挠着头皮想了许久,终是拎起手中的大刀,对着那锁手起刀落砍了下去。

    “哐当”一声,那锁应声而落,李冬洋洋得意地看了庞春一眼,对手下人吩咐道:“将门推开!”

    门被重重推开后,几人立时蹿了进去,不多时又灰溜溜地走了出来,一人凑近李冬耳边说了几句,李冬面色顿变,一把将这人推开后,自己抬腿跨了进去。

    下了一夜的雨已然停歇,但天空并未就此放晴,此时仍是天**明不明之际,舱内的光线极弱,李冬在舱室内看不分明,便大声道:“将灯提进来。”

    庞春在舱外早将一颗心提了起来,心道李冬素与他不和,曾发誓要拿住他把柄扳倒他,而今日又凑巧是这厮巡查,若让他发现自己私藏外人进岛,自己必受帮规处置,届时怕是那位也未必肯保他。

    想到那严苛的帮规,庞春的脸色忽明忽暗起来,只一会儿功夫,他脑中早已想过无数退路,最省心的办法莫过于……想到此,他眼中狠色闪过,暗暗将手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上,对站在另一边的自己心腹打了个手势,那人会意地点点头。

    那舱室本就不大,李冬进去了不多时便出来了,只是出来时的神情不若先前那般飞扬,面色竟有些灰败,从舱室内走出来后,李冬阴沉沉地望了庞春一眼,不再言语,将手一挥,招呼着几个手下转身离去。

    庞春顿时松了口气,放在腰侧刀柄上的手又默默垂了下来,顺手接过心腹送上的提灯,亦迈进了舱室。

    舱室内静悄悄的,一切都看的不甚分明,庞春将灯上上下下照了一通,也未发现那二人影踪,他心中吃惊之极,想这二人亦不是神仙,莫非能飞天遁地不成?

    他呆立原地想了片刻,终究是想不出这二人去向,只得转身出了舱室,对他心腹低声问道:“你先前可是将那二人带到此间?”

    “禀副队,小的的的确确是将那二人带来此处,亲眼见他们进去后方下的锁。”那心腹答道,又探头朝舱室内望了一眼,面带诧异之色说道:“只是却不知这二人如何离开的。”

    庞春沉吟道:“既如此,便不管他们了,咱们只答应将他二人带进岛即可,其余事情与咱们无关。”说罢又说道:“如今他们走了也好,不必再叫人提心吊胆!”

    那心腹陪笑道:“副队说的极是。”又指着那舱室门问道:“这门可是还要再锁?”

    “锁!如何不锁?你可是忘记先前我说过什么?”庞春不耐烦地胡乱指了一下。

    那心腹忙喏喏地应下,将舱门关了起来,弯腰捡起地上被砍坏的锁,摇头叹息了一番,从身边又摸出来一把新锁,挂在门上后“咔嚓”一声锁上了。

    庞春左右扫视一番,见周围并无人往来,想是方才李冬已将此船检视完毕,必是领着人下了船,他对身后的心腹说道:“你去前面关照一番,就说咱们这船可以进岛了。”说罢朝着另一处走去。

    当舱室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外间不再有声音之时,舱室内的一堆货物动了一下,不多时又动了一下,渐渐的,渐渐的,一袋东西慢慢升高,仔细看时,却是那袋东西被一块木板托了起来,再被移到了一旁。

    地板下忽地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两个人顺着那洞口一先一后爬了进来。这二人进来后又将这块木板移回原位嵌进了那个洞,又将原先的那袋东西压上去。

    这二人正是殷仁和赵娴,他二人做好了这事后,一屁股坐回了曾经坐的那堆软绵绵的东西上。

    赵娴喘了口气,忍不住问道:“你如何知晓那处洞口?”

    殷仁笑了笑,从怀内摸出一块油布包着的东西,小心打开后递到赵娴眼前。赵娴接过那东西后,只望了两眼,双目顿现惊喜之色。

第167章 ‘百花阁’的妈妈

    天未明之时,那艘载着粮食的船顺利通过了入口的检视后,缓缓驶进了一座岛的岸边码头。

    这是一座椭圆呈鹅蛋形的岛,岛的北面是山峰耸峙,其余三面皆靠水,那艘船向着岛的西南面岸边码头靠去,码头上早已候着数辆马车,只待那大船一靠岸,马车便一辆接一辆的上去载货,显得井然有序。

    阴天的清晨,总是让人辨不清真实的时辰,正如此时,码头早已无船,运货载货的马车亦早已离去,天色却依旧是暗沉沉的,整座岛仿佛还在一天中的微明时分。

    岛是无名岛,可是岛上的大小酒楼、大小铺子乃至小小的妓馆都取着极为大气而响亮的名字,那名头任谁听上去,都会觉得其规模堪比襄阳城,甚或是汴梁亦不遑多让。

    西南面码头几百步开外,有间小小的二层楼妓馆,里面的女子加上****总也不超过二十人,却取了个极为衬头且惹人遐思的名字“百花阁”。

    当‘百花阁’后院门被打开,迎进了一高一矮两位男子时,这二人方知道,原来所谓的‘百花阁’竟与‘百花’一词相去甚远。

    睡眼惺忪的小厮显然很不满意大清早来客,虽然昨夜‘百花阁’生意并不好,当然,最近岛上的妓馆生意都颇为惨淡,可他仍是很卖力的在门口帮忙吆喝招呼,忙碌了一宿,这才睡下不久,又被指使着去开门,而再睡不多久又要起身做事,任谁脸上也不会有笑容,哪怕是挤出来的。

    小厮一边带路一边暗自嘀咕,自己来这‘百花阁’也有两年了,还不曾见过谁人大清早来妓馆****的。转念又想到,来者是客,只要客人愿意,哪怕是日头正旺,而姑娘们睡的正浓呢?只要出钱,那就是大爷,必要好好招待。

    只是……,这小厮又偷偷斜睨这二人,见他们皮肤黧黑,相貌普通,身上的衣裳亦普通到毫无特殊之处,他们能出得起钱?想到此处,脸上不由带上了一副鄙夷的神色。

    那高个男子见这小厮的作态,也不介意,只从怀中随手摸了一把,捏出了颗极小的银子,递到那小厮眼前。

    小厮脚步一顿,顺手接过银子,凑到眼下仔细瞧了瞧,脸上立时乐开了花儿。想他在‘百花阁’仅为跑腿小厮,往日里即便有客人打赏,也顶多是十几个铜子,这银灿灿的东西倒是第一次见。

    因得那颗花生粒大小的银子,小厮的睡意立消,脸上多出的真诚笑容自不消说了,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收好银子,你今早未曾见过任何外人,可记得?”高个男子沉声说道。

    “大清早的,小的自是尚未起身,何谈见到外人?”那小厮也是个极为聪明伶俐的人,早就心领神会的顺杆往上爬。

    高个男子点点头,拍拍那小厮肩膀,又说道:“带我去见你家妈妈。”

    “啊……?”小厮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这俩可是财神爷,妈妈想必是乐意一见的,忙点头哈腰道:“这就带您二位去!”

    三人直直来到二楼尽头的房间外,也未遇到任何人,可见妓馆的作息时辰到底是与他处不同,小厮壮着胆,轻轻扣拍起那门,一边还小声唤道:“妈妈!”

    轻拍数下后,就在那小厮忍不住要加大音量再呼时,那门被‘哗’的从里面一下拉了开来,三十多岁的女子头发凌乱、衣裳不整地立在门内,一手扶门,一边张嘴打着大大的哈欠,面色不善地说道:“何事?”

    小厮讷讷道:“妈妈,有人找你!”

    那妈妈仔细打量门外的二人,须臾,不耐地说道:“进来罢!”

    小厮忙侧身让开,见妈妈也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关了门,他低下头极为识趣地下了楼,当他再次攥紧了手中那颗碎银,脸上又出现了乐呵呵的神情。

    那妈妈将这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子带进房内后,也未请他们入座,只是疑惑问道:“二位是……?”

    高个男子从怀内摸出一样东西,送到妈妈眼前,一晃之后,又塞回了怀中,那妈妈眼尖,早已看清了那是一块黑色的牌子,牌子上刻着的一个图案让她神色一震。

    她恭声说道:“奴家萧萧恭请二位尊使上座。”又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恭敬递了上去。

    见二人坐定后,这叫萧萧的妈妈又说道:“奴家并不曾得到帮内传信,是以不知二位尊使前来,怠慢之处望尊使见谅。”

    高个男子随意说道:“莫要拘谨。”

    萧萧疑惑地问道:“尊使前来无名岛,可是有事?”

    高个男子点头道:“替我二人想法子,混进蛟龙帮。”

    萧萧沉思半响后说道:“蛟龙帮防卫甚严,奴家不知尊使欲进蛟龙帮何处?”

    高个男子目露精光,缓缓问道:“你来此岛时日不短,可有绘制过蛟龙帮内部详图?”

    萧萧一闻之下,转身走到屋内的大床边,鞋子未脱便爬了上去,双膝跪着来到床尾处的一排梳妆柜前。

    她双手拉开最上面一个抽屉,小心翼翼将一个梳妆匣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根毫不起眼的钗头凤金簪,手指轻轻一转,那金簪的头便被拧了下来,她又慢慢拨了几下,一张薄薄的纸赫然出现在掌中。

    她将那纸托在掌中,又下得床来,来到高个男子面前,双手将那纸捧着,脸带羞愧之色说道:“尊使莫怪,奴家尽力收集,至今也只绘得这副粗略的图,尚请过目。”

    高个男子不动声色,接过那张纸看也未看便塞进自己怀中,说道:“先替我二人找处地方住下罢!”

    萧萧想了片刻说道:“地方倒是有,只怕二位尊使嫌弃粗鄙。”

    高个男子说道:“无妨!我二人来此并不想引起他人注意,只求地方越隐蔽越好。”

    “这个容易!我现下便带尊使过去。”

    “如此甚好!”高个男子边说边立了起来,方走两步,忽又想到什么,问道:“来百花阁的可有蛟龙帮中地位颇高之人?”

    “地位颇高?蛟龙帮帮主之下为堂主,堂主之下又有队长和副队,来我百花阁中多为普通帮众,地位最高的……”萧萧沉吟一下后,忽现喜色,说道:“有一位掌管蛟龙帮巡守之职的队长倒是每月皆来,可算吗?”

第168章 穿肠毒药与刮骨钢刀

    当周义跨进百花阁大门,正是天色擦黑,门外灯笼初挂之时,此际小厮正懒洋洋地从后门进的大厅,双眼随意一扫,不经意间便望见了周义。

    小厮原本就因为早上那颗赏银乐到现在,心情愉悦一日不足为外人道,此时恰巧望见周义,这位曾经打赏他十几文铜钱的,往日里曾是他眼中最豪气的客人,他自也不敢怠慢。

    小厮加快两步迎了上去,面带最热烈的笑容,口中热情地唤道:“周公子来了,快里边请!”

    周义是位身材魁梧的男子,一身纠结的肌肉配着微黑的脸庞,活脱脱就是一尊黑煞神,显然与公子二字全然搭不上边儿。

    周义本来严肃的面容被那小厮一声‘公子’唤的顿时露出一丝笑容,他往日里被人叫的最多的是‘队长’,如今来这百花阁花钱****还能享受到公子的待遇,连走路亦收敛虎虎生风,不免带上了一种自以为的翩翩公子、风流倜傥的姿态。

    小厮心中暗笑两声,心道,这些粗人果然还是最爱被人当作大家公子来看待,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当真是又高了一筹,心中不免自得一番,口中却谄媚问道:“小的若是记得没错,周公子是每月月末才轮休,怎的今日便来了?”

    “你小子记性不错,这月末帮中有事不能再休,是以今日提前休了。”周义看这小子机灵,便与他多说了几句。

    小厮讨好道:“周公子的事儿,小的自是放在心中,怎敢怠慢?”

    “你小子就是一张油嘴!”周义笑骂着,又问道:“芙蓉姑娘今日可得空?”

    小厮忙点头笑道:“周公子今日来的倒巧,芙蓉姑娘此时正闹脾气,吵着要歇息一日,公子这一来,芙蓉姑娘怕是又要闹着见周公子了罢。”

    周义被这小厮说的有些飘飘然,随手从腰间摸出了十几文铜子,整齐地排在掌心中,他以大拇指轻弹一下,那十几枚铜子便排着队从空中划过,做了一叠落在了面前的桌上,周义说道:“老规矩,赏你的!”

    小厮见惯了周义这一手,也不觉稀奇,笑呵呵地上前一步,将铜子一个不剩抄进身边的袋中,转身道了个谢,说道:“我这便领周公子上去,芙蓉姑娘想必高兴的很。”

    二楼尽头处立着一高一矮俩人,早将方才楼下一幕看的清清楚楚,二人互望一眼后,高个男子冲矮个的点点头。又见那小厮领着周义上楼,二人身子一闪,人已退回到身后的房间内。

    周义的心思已然飞到了那位芙蓉姑娘身上了,哪曾注意到有人在暗中窥视他,更不曾想到有人能混进这严密如铁桶似的岛上来。

    周义一想到芙蓉姑娘,脚下的步子忍不住迈得大了些,他三步并做两步“腾腾”地向前走去,直至二楼尽头倒数第二间房门口,方放轻了脚步,轻咳一声,将右手中指关节凸了出来,在门上叩击了三下。

    小厮被周义甩开了十几步,小跑着跟了上来,见周义假作斯文轻叩那门,忍住了笑意,在门外大声唤道:“芙蓉姑娘,周公子来了!”

    小厮话音刚落,房内忽地发出一声娇呼,随后有软糯女子声音传出:“稍待!”

    周义耳尖,早已听到里面动静,猜想那芙蓉姑娘必是与妈妈闹着要歇息,此时尚未挽发上妆,听闻他在门外,怕是手忙脚乱在打扮自己。又想到芙蓉姑娘此时若是衣裳半敞,鬓发微乱,岂不是更具风情?

    想着想着,心中倒有些热了起来,周义刻意放低声音说道:“再不开门,我可要进来了!”张开手掌欲推那门,房门被“呼”地拉了开来,芙蓉姑娘用绵软的声音问道:“你怎来了?”说罢飘然转回房内。

    周义跟着走进房内,问道:“可是不欢迎我?”

    “怎会?你明知奴家……”芙蓉姑娘停住脚步,转头恨恨望他一眼,见周义一副调笑的神情,咬牙跺了跺脚道:“哎呀!你又戏耍奴家,奴家可是不依!”说罢扭过身子不再看周义。

    周义忙将她身子扳了过来,见她双颊微红,粉面含春,忍不住凑了过去欲要亲上那水嫩脸颊,被芙蓉姑娘一把挡住,斜睨一眼未关的房门。

    周义哈哈大笑,对着房门外喊道:“还不将门掩上?速速去置办些酒水,我要与芙蓉对酌。”

    那小厮哪还会呆立门外,早识机地应了一声,将门掩上后,飞奔下楼去厨房安排酒水小菜了。

    周义说道:“门已关,可是不用担心了?”话音未落,倏地矮身,双臂抄在芙蓉身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芙蓉一把抱了起来,芙蓉吓得惊呼一声,双手牢牢勾住周义脖颈。

    周义得意一笑道:“早该如此!”,抱着她走了几步来到榻边,自己先坐了下来,又将芙蓉抱于腿上,大手不老实地伸进芙蓉轻纱衣内摸了几把,说道:“近日可是瘦了些?你切莫学那些个女子束腰节食,我最是爱你这身水嫩皮肉,白皙丰腴,‘百花阁’谁人能比?”

    芙蓉被摸地吃吃直笑,芊芊玉指点着周义额头道:“奴家可是不信!”

    周义早被芙蓉嬉笑浅嗔弄的浑身紧绷,将她牢牢压在腿上,哑声道:“你这小妖精,若再挑逗于我,我可要……”话说到一半,门又被敲响。

    门外传来小厮声音:“周公子,酒水已办好,可要送进来?”

    芙蓉轻轻推了周义一把,说道:“送进来罢!”

    小厮低头推门进来,将一个托盘放于桌上,头也不又抬退了出去,顺手将门掩上了。

    周义依旧抱着芙蓉来到桌边坐下,亦不放开她,芙蓉轻笑道:“若不放开奴家,让人如何倒酒?”

    周义嘿嘿笑道:“这个容易!”,左手环住芙蓉后腰,右手一伸,单手将那壶酒提了起来,说道:“张口!”

    芙蓉依言轻张玉口,周义手一动,壶内酒成一条银线注入芙蓉口中,芙蓉被灌了满满一嘴酒,还未吞咽下去,周义左手在芙蓉后脑勺上一托,大嘴便对着芙蓉玉口压了过去……。

    一壶酒转眼间便见了底,周义将手中酒壶摇了摇,发现早已被喝完,笑道:“这酒倒是不经喝。”低头再看芙蓉早已酡红的脸色,以及双眼荡漾的无边春情,心中早已打熬不住,双肘撑桌用力站了起来,抱起芙蓉又摇摇晃晃地向榻边走去。

    边走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奇怪,这酒分明……”人还未走几步,话也未曾说完,身子一个踉跄朝后便倒。

第169章 芙蓉、小厮与猫

    周义这一觉昏昏沉沉睡到日上三竿,直至阳光射入屋内再钻进帷帐,方将他照醒。

    “这是何处?”周义尚有些不太清醒地喃喃问道。

    “周公子可是睡糊涂了?你自然是在奴家卧房!”身边响起芙蓉慵懒娇柔的声音。

    自己平日里最爱的这把嗓音,此时听在周义耳中却带着一股别样的嘲弄意味,他坐了起来,呆愣望着芙蓉,脑海中出现了昨夜自己被人逼迫的情形,那或许很像是梦,但他知晓昨夜他不意进入了别人设下的圈套。

    周义沙哑着嗓子问道:“昨夜那酒可是被下了迷药?”

    “迷药?何来迷药?昨夜奴家亦喝了那酒,且先公子而醉,醉后可是发生何事?”芙蓉吃惊地问道。

    “我,昨夜……”周义顿住话头,晃了下头颅,并未感觉有宿醉后的头疼欲裂,昨夜那酒于他来说根本不算烈酒,平日里便是喝个十壶八壶也不成问题,何至于一壶便倒下?

    以他平日里警醒的习惯,即便****整夜,亦不会睡到第二日近午时分,这分明是被下了迷药,只是如今这些都无关紧要。想到昨夜自己透露出去的事情,若是被人知晓是他……,再想起帮规,他的额上不由冒出了冷汗。

    “周公子,你很热?”芙蓉柔声问道,又将身边的手帕扯了出来,轻轻地为周义拭去鬓边大颗汗珠。

    周义拨开身边人之手,跳下床后,将扔在凳上的衣裳三两下套在身上,转头神色颇为复杂地望了芙蓉片刻,随后不再言语,前走几步,拉开房门迅速离去。

    芙蓉满面柔情,似是担心地望着周义,直至他匆匆离去后,芙蓉坐于榻上凝神思考,半响后,竟掩嘴吃吃笑了起来。

    盛夏的阳光洒满了百花阁后院,时近午饭时分,小厮提着一个食盒来到了后院,穿过篱笆后,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前,他立于门前,仿照着院内养的猫叫了两声:“喵~喵~”。

    “喵~~”忽地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花猫,眯着那淡褐色的猫眼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番,见是熟人,又慢吞吞朝他踱去。

    小厮从身边摸出一块油纸包,打开后放于地上,悄声说道:“快吃了罢,这可是我偷偷藏着的!”那猫又叫了一声,声音中明显带着高兴,凑上去舔了起来。

    此时小屋的门被无声地拉了开来,门口立着高个男子,正是昨日清晨时分来到百花阁之人,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小厮颇为稚气的行为,仔细打量一番后,才发现这小厮其实年纪并不大,约莫十四五岁,只是在风月场所久混,自然而然带着股势利。

    小厮听得门声,放开了抚摸那猫的手,站了起来,恭敬道:“妈妈着我给二位公子送午膳。”

    “好!进来罢!”高个男子侧身让过门口,小厮提着食盒低头走进屋内,那高个男子又顺手关上了门。

    小厮第一次进得这处屋子,抬头瞄了一眼,也不敢多看,将手中食盒放于外屋的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将其中的饭菜一样样端了出来,说道:“我便在门外等二位公子用饭。”

    高个男子笑笑,从腰间又拿出一颗碎银,与昨日打赏给他的那颗花生般的碎银大小相仿,塞进这小厮手中,说道:“不错,当赏!”

    小厮捏了把那银子,脸上瞬间又乐开了花,机灵地问道:“公子可是有事要嘱咐小的去办?”

    “无须!”高个男子淡淡说道:“他日若有机会便离开此处,带着积蓄做些小生意罢!”

    小厮愣了一下,再次摸了摸那颗略带温度的银子,心中一暖,想他本是个孤儿,不得已来到此间,常常被人呼来喝去,从不曾有人关心过自己,如今这素昧平生的若能却能关心自己,让自己如何不暖?

    他感激地抬起头,思考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说了句话,那话方出,内屋矮个男子神情骤变,而外屋高个男子眼神未变,点头道:“多谢你提醒!”

    那小厮说出那句话后,心中反倒松了口气,见高个男子道谢,咧嘴开心一笑,又躬身走出屋子,在外坐着等候,一边逗弄着方才那花猫。

    高个男子掩上门后,朝内屋走去,进的屋内,见那矮个男子正坐在椅上蹙眉思索,招手说道:“娴儿,先用午膳!”

    矮个男子抬头问道:“方才那小厮之言,殷兄如何看待?”

    “只怕他说的不假!但依昨夜周义所言,蛟龙帮帮主今夜便来岛上,我们又如何能错过如此良机?”

    “你信周义所绘之图?”

    这一高一矮俩人,恰是昨夜混上无名岛的殷仁和赵娴。

    “不全信!却也并非全不信!我们可以与百花阁妈妈绘制的图相对照,便能猜个大概。”殷仁说道。

    “那唤作萧萧的妈妈是否能信?”

    “自然也不能全信,若她如此简单便相信我们,如何能做那人手下?”

    “可会出卖我们?”赵娴又问道。

    “她只是不能确定我们是否是真的尊使,一时半会倒也不敢将我们如何。”殷仁轻笑道。

    “我们何时动手?”

    “今夜便是好时机,若周义所言不差,我们必需在蛟龙帮帮主到达之前潜入蛟龙帮内,趁帮内几位帮主前去迎接他们帮主,我们速速刺探,然后寻机离开。”

    “好!”赵娴低头想了片刻,觉得也只能如此,便尴尬道:“我这人向来喜欢多想,你莫见怪。”

    “现下可是能去用午膳?若是不吃饱,何来精神夜探蛟龙帮?”殷仁说笑道。赵娴点点头随着殷仁来到外屋。

    门外小厮摸着那猫的毛,被夏日的艳阳照的有些睁不开眼,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抱着那猫躲到了另一边一棵大树的树荫下,一人一猫在树下昏昏欲睡之时,那屋子的门又被打开,他耳朵极其灵敏,倏地跳了起来,向前走去,接过殷仁手中那空了的食盒朝百花阁正楼走去。

    花猫冲他又“喵喵”叫了两声,他摆摆手笑道:“快些回去,我晚间再给你带好吃的。”那花猫恋恋不舍的盯着他看了几眼,转身又一个高跃跳了开来。

    小厮想到等下还要回去和妈妈汇报方才所做之事,眼神立时暗了下来。

第170章 月明风低夜

    天上一轮明月高挂,已是月上中天之时,月光下的迢迢江水,闪着粼粼的银光,一**地拍打着岛上岸边,更显得整个岛宁静无比。

    此时正是蛟龙帮巡夜换班之时,灯火由远及近渐渐而来,不多时停在了无名岛偏北处岸边,原来是一艘巡岛快船靠岸。

    快船上下来二人,笑着对站在岸边的二人招呼了一声,又说道:“老规矩!”

    岸上的其中一人笑骂一声后,从腰间解下腰牌随手扔了过去,那二人核对腰牌无误后,又将腰牌扔回给岸上人,说道:“忙活一夜,终于换你们了!老子可要回去歇着了!”

    岸上人顺手又扔了个酒壶给他们,说道:“别说哥哥没想着你们,今夜新沽的好酒,留了一壶给你们解馋!”

    那二人笑嘻嘻地接了过来,拱手道:“如此多谢了!”,又看了看天色,说道:“速速上船罢,莫要耽误我二人回去。”

    见岸上的二人跃上船后又将船飞速开走,这二人对视一眼,皆张嘴打了个大哈欠,其中一人揉了揉胳膊道:“你我加紧回去,或能赶上他们下半局。”

    另一人拔开新拿到的酒壶塞子,喝了一大口,含糊地说道:“甚么上半局下半局的,不过是些送钱的局,老子才不在意。”

    “呸!你这个酒鬼,贪的无非就是杯中之物!”那人鄙夷道。

    喝酒之人也不在意,又大大的灌了一口,将那塞子照原样塞了回去。

    “怎的不喝了?”

    “喝两口解馋而已,剩下的留待回去慢慢享用。”

    这二人边说边向北面靠山处的蛟龙帮营地走去,没走多远,他们便进入了一片不大的树林,又走不多时,眼见不远处灯火点点,喝酒之人忽地停住,对另一人说道:“停一下!”

    “何事?”另一人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我有些内急,你在此稍待片刻,让我在树后解决一番!”喝酒之人不待那人答应,便急急找了棵大树后,解开了裤腰带。

    另一人想到此时正是帮中巡夜交接时分,如他一般回营之人即将开设新赌局,自己若是去晚了,岂不是赶不上下半局,又得在边上心痒难耐地看人赢钱,心中便有些厌烦这酒鬼,直恨不得甩了这人,自己先行回去。

    转念又想到帮中规矩,只得强压心下焦急,脑中只胡思乱想着今夜如何能撞个好运气,将昨夜输的本钱再赢回来才好。

    这人美滋滋地想了片刻,忽觉有些不对,酒鬼在小解,原本树后还有哗哗的声音,这须臾之间如何竟声息全无,莫非那人又开始大解了?

    想到此,他扭头对那棵树后唤道:“酒鬼,你可好了?”

    树后并无人回应,他颇觉奇怪地“咦”了一声,脚下却不由向那树走了两步,又试着唤了一声,只是仍无人应答。

    他立时警觉地停下脚步,思虑了片刻,再望向灯火处的营地,此时他只需高声大呼,便会有人冲过来。只是若虚惊一场,他岂不是被人嘲笑。

    他又摸了摸腰间大刀,胆气倒是壮了几分,这人将腰间那把大刀用力拔了出来,双手交握举在右脸颊不远处的侧面,放轻脚步向那棵树慢慢走去。

    那颗大树树干极粗,若有人躲在树后亦不会被发现,这人越走越紧张,终究在离树一步之遥处停了下来,试着又唤道:“酒鬼,速速出来!你若再与我顽笑,休怪我不讲情面!”

    树后依旧毫无声息,他面色突变,正欲大呼,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一片黑暗,竟连是何人偷袭都未曾见到,身子便已倒了下来。

    他身后的殷仁收回了手掌,想到自己耐心等了他许久,这人居然还是不敢去树后一看,心中不由暗骂了句“怕死鬼!”,伸出右臂,单手一提便将倒地的这人提到了大树后。

    树后站着的赵娴忍住了笑,指了指自己身上,殷仁就着从树荫中泄进的月光看见,赵娴已然换好了那酒鬼的身上衣物,点了点头,三两下便拔下另一人的衣服,与自己身上衣裳互换了套上,只这人身高与殷仁差了些,殷仁穿上他衣裳就如穿着一身短打,颇有些可笑。

    殷仁轻声道:“等下找个身形相当的人再换!”

    赵娴压低声音问道:“这二人如何处置?”

    殷仁将地上的二人踢在一处,手指如风,连点这二人身上几处穴位后,又将二人挪到一处更为隐蔽的树后,对赵娴点点头。

    赵娴二人拉了拉身上衣裳,又检视了一番从那二人身上摸出来的腰牌,顺手放入自己怀内,见再无遗漏之处,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向着蛟龙帮营地飞掠而去。

    二人将出树林之时,停下了脚步,殷仁拉着赵娴躲在一棵树后向那点点灯火处望去,那亮光正是从挂在木栅大门上长长的两排灯笼中射出来的。

    木栅后是一排排建造整齐的房舍,赵娴知道那是蛟龙帮帮众所居之处,亦是他们的营地所在。

    二人虽从图上已见过这样的格局,但亲眼所见后仍不免倒吸一口气,想蛟龙帮仅普通帮众便已上千,哪怕是几人居一间,亦有几百间房屋,又依山而建,在月色下更显得黑压压一片,似乎望不见尽头。

    殷仁轻拽赵娴衣袖,指了指栅栏靠山处,赵娴明白他意思,知道二人自是不能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即便能混进大门,里面尚有不时巡夜之人,若是不小心遇见,他二人又如何躲过?

    赵娴轻轻点了点头,二人转变方向,向着树林侧面而去,直至来到侧面尽头后,方飞快掠了出来。

    二人一出树林,便贴上了木栅栏,矮身蹲了下来,透过木栅栏依稀嫩见到恰有巡夜之人提着灯小声聊着从不远处走过。

    二人左右扫视一番后,见暂时再无人经过,殷仁足尖在地上稍一用力,不发半点声响便越过木栅进入了里面,赵娴心中暗赞一声,她是第一次真正见到殷仁的轻功,毫竟丝不比自己差半分,心中登时起了好胜之心,足尖轻点,犹如乳燕投林,也轻巧跃入木栅内。

第171章 偷听是门技术活

    夜已深沉,蛟龙帮营地内除了木栅大门外的两排灯笼亮着,他处的灯火早已熄灭,伴着月色而来的是一片寂静。

    殷仁和赵娴一先一后跃入木栅内,不敢在原地多加停留,借着树木、墙角、大石等隐蔽物的暂时遮掩,飞速向前掠去,不多时已进入了蛟龙帮帮众所居房舍深处。

    据周义所言,帮内巡夜每隔一个时辰便巡一次,每两个时辰交接换班,此时已过交接时分,每一个时辰的巡夜也已结束,应是最疏于防范之时,只是依赵娴二人的谨慎性格,即便对方再言之凿凿,他二人也仅是半信半疑而已。

    二人一路行来的确并未遇见巡夜队伍,赵娴心下稍稍放松,她知道只要穿过帮众所居之地,便能到达蛟龙帮堂主以上级别人等居所,那时方是危险之始。

    殷仁在前面无声地带路,那座昂然矗立的高山近在眼前,而殷仁却不再继续前行,而是将身子向右转,朝着山壁行去,赵娴自是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

    眼看便要到那山壁之处,殷仁忽地停住脚步,看准前方一块大石块闪了过去,赵娴反应颇快,不待招呼,也闪到了石块后方。

    二人蹲在石块后方,殷仁打了个手势,示意赵娴慢慢伸头看,赵娴点点头,二人悄然探出了半个头望去,借着月色,目力所及处的山壁边有一间极大的房舍。

    那房舍显然比普通帮众居住处大了许多,屋子门外立着一个男子,那人靠坐在门边昏昏欲睡,而屋内亮着的灯光通过房舍窗子透了出来,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明显

    赵娴面带疑惑望向殷仁,见殷仁凝神望着那房舍的窗子,耳朵似乎在倾听甚么,片刻后他神情放松下来,手一指门边,同时身子飞快地从石块后闪出,向那人跃了过去。

    此时夜已过半,靠在门边的那人,下巴搭在胸前,前额不时向下点着,几乎进入梦乡,殷仁迅速靠近他,手起掌落,砍在他后颈处,那人尚未清醒便又昏了过去,身子不由向前扑去。

    殷仁单脚微抬,便挡住了那人前倾的身体,右臂弯曲,从那人腋下穿过,将那人半揽半扶地弄到了先前藏身的石块后。

    殷仁早便看好了,这人身材与自己倒有几分相似,三下五除二便解下这人外衣,与自己对调穿好后,又低头看了几眼身上衣裳,方勉强点点头。

    殷仁手又指向那屋子暗处的窗子边,和赵娴同时闪出,跃向那处,贴着墙边将耳朵凑了过去。

    “那小子怎生还不来?往日里总是第一个到!”一个公鸭嗓子说道。

    “依时辰来算,他应已交接好,即便从码头爬过来,此时也能到了罢?”另一人接着说道。

    “为何要等他?若是他与酒鬼去饮酒了,莫非还要傻等?不若我们先行开始!”

    “你知道个屁,他若不在,倒叫老子去赢何人的钱?”公鸭嗓子笑着说道。

    外间又有人进来,鄙夷道:“你们这群浑货,今日也敢开局,不怕队长来查?”

    “怕个鸟!这是甚么时辰了?你不知队长昨夜在百花阁逍遥快活一夜,午间回来时面色铁青,想必昨夜在芙蓉姑娘身上驰骋过度,此时怕是手软脚软歇下了!”公鸭嗓子嬉笑道。

    屋内传来一阵哄笑声,又有人起哄道:“你怎知如此清楚?莫不是你昨夜也去百花阁了?”

    “队长每月月俸十几两白银,老子每月才多少,能有钱去那等风月场所?有这钱不如来此开几局,待老子赢够了本,便在岛上讨户好人家的小娘子做浑家(注解:妻子)”公鸭嗓子志得意满地说道。

    “公鸭,这还没躺下,你便做梦了?”有人嘲笑道。

    “休得罗嗦,这眼看时辰已晚,咱们不等那小子了,还是自己先开局罢?”

    “也好!那开始罢?今夜还是赌大小?”边上又有人附和道。

    “自是!”

    不多时屋内传来掷骰子的声音,又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外屋进来,似乎在边上围观。

    赵娴在外面听了个清楚明白,那群人口中欲等之人,估摸是先前被殷仁弄晕的其中一人,幸好这群人等不及了,也并未多加猜测下去。

    赵娴见这屋并未有特殊之处,不欲再浪费时间听下去,以手指向前方,殷仁点头,二人正欲离去,却齐齐面色一变,又同时靠着墙边蹲了下来。

    不多时,寂静夜里传来了脚步声,愈走愈近,直至那房舍门前方停下,有人沉声道:“将门推开!”

    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而屋内吆喝声渐响,竟无一人听见房门动静。

    外屋之人看见屋门被推开,刚欲开口提醒内屋之人,便被一道凌厉的眼神制止住,再也无人敢发声音。

    带头之人面色阴沉,领着几人跨进内屋,屋内之人正挽袖撸膊,单脚踩在凳上吆喝着,有人伸手入怀摸出一把铜钱搁在标注大小的碗前,叫道:“买大!”话音方落,立时噤声,对着门口处讷讷道:“队长!”

    公鸭嗓背对着房门,听得‘队长’二字,哈哈大笑:“你这厮莫不是怕输胡乱叫声‘队长’来吓老子?莫说是那黑煞神,便是三帮主来了,老子也不怕!”

    “果真不怕?”身后传来了压抑不住火气的声音。

    公鸭嗓身子一抖,将脸缓缓转了过去,恰好与他口中的黑煞神来了个对眼,只见到满含怒火的双眼,吓得腿抖了几抖,踩在凳上的单腿一滑,终是撑不住身子,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今日何等日子?你等胆大包天竟敢在老子眼皮下做这浑事,你们几人自去‘律堂’领罚。”领头之人说罢不再多看那几人,提腿便往外走。

    有人悄声问道:“门外把风之人何处去了?白白拿了我们的铜钱,却自溜走了。”

    另一人忙“嘘”了一声。

    领头的黑煞神前脚方跨出内屋门口,闻得那话,脚步一顿,面色越发难看起来,转头又望了几眼屋内几人,眼中闪过一丝怪异,不再多说,一挥手带着几人走了出去。

    窗外赵娴二人对望一眼,眼神中带着几许担忧和几许欣喜,分明是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二人矮身蹲在黑暗角落处,耐心等待巡夜队长带人走远后,确是不敢再多加耽搁,轻吸口气,沿着山壁向更深处掠去。

第172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夜风起时,赵娴和殷仁正站在一排木栅外,此片木栅起于山的这头,始于山的那头,如一个扁扁的半圆围住了整座山,将壁垒分明的两处地方分隔开来。

    木栅这处是整齐严密、靠的颇紧的帮众居处,而那处却是较具规模、宽敞舒适的一个个独立院落。两边互通的出入口也是一个木栅大门,大门外站着四个精壮的执刀守卫,虽是夜深人困时,这四人却眼也不眨地守在门口。

    晚风夹着江水的微腥气息吹了过来,拂起了二人鬓边之发,赵娴非但未觉轻松,反而抿紧双唇,紧紧盯着木栅内那处亮着灯火的小院。

    她知道,看似分布松散,院落不多的那处地方,反而藏着更多的高手,一旦她二人被发现,必将陷于前无逃路、后无退路的境地。

    此刻的他们必须更为谨慎小心,否则尚未到达最终地方便会被人截杀在此处。想到此,赵娴的手心冒出了一层汗,被风吹过的后背也冷汗密布。

    殷仁顺着赵娴目光望去,也注意到那处小院,他轻扯赵娴衣袖,头向山壁处点了一下,赵娴微微颔首,紧随殷仁背靠木栅向山壁移去。

    待到了木栅尽头,二人贴着山壁疾如闪电般射进了木栅内,真正进入了蛟龙帮营地核心处。

    二人一进入这处,巧巧看到几棵不大不小的树,二人立时散开,分别跃上紧挨着的两棵树。

    赵娴坐在树上,凝神向那处亮着灯火的院落望去,小院离着他们距离约五十几步,撩开眼前的枝叶,虽然不甚分明,却也能看到院内的大概情形。

    院内屋檐下挂着数个灯笼,将小院照的颇为亮堂,院中立着一男一女二人,看装扮似乎是下人,二人拿着提灯不知在等何人。

    那小院屋子不多,布置得却极为考究,只一眼,赵娴便觉得这格局似曾相识,再多望几眼,她双眉不由紧紧蹙起。

    院中提灯的两个下人本是并排站在一处,听到屋内说话声伴着脚步声朝门边走来,二人忙分开低头站好。

    堂屋门被拉开,说话声未停,而脚步声却暂时停下,门口立着一个男子,手扶门沿,转头安慰道:“你且安心歇这一晚,明日帮主自会召你过去。”

    他身后不远处抄手站着另一男子,表情烦闷,显是心情糟糕至极,口中问道:“帮主可是又有新人了?”

    “你多虑了!帮主稍候方能到,想他连夜赶来必是舟车劳顿,又有要事安排,届时定无法顾及到你,不如你安心等待一晚,明日再去岂不更好?”门口男子温声劝道。

    “既如此,我便依你之言。”身后男子虽不乐意却也不敢太过勉强,神色稍缓道:“我送你出去!”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堂屋,走入院中。

    赵娴隔着这距离无法清楚听到二人谈话,只远远望着这二人相近的身形,脑海中忽现某夜月色下,同样有二人并肩而立于廊中的情形,这二人与那二人竟是出奇的相似。

    院中的一男一女两个下人,见自己主人走了出来,忙移步来在二人侧前方,将灯提起照着前面的路。

    这二人不知说到何事,竟齐齐仰起头望向月亮,被赵娴看了个正着,她眼神倏地眯了起来,心中暗道,难怪看着院中布置如此眼熟,果真是他们。赵娴扶着树枝的手一抖,先前被拨开的树叶顿时被松开,而她身子却缩了回去。

    殷仁站在树上俯视下方,与脑海中所记之图比对一番,觉得所差不多,暗暗点了点头。

    二人默默在树上等了片刻,见留在院中的人已返回屋内,院内的灯笼也被下人全数熄灭。

    而出了小院的男子出得院门,在门口处静静立了片刻,方接过下人手中提灯,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叹口气沿着小路向北行去。

    殷仁见那人身影消失在月色下,轻轻跃下树身,赵娴忙跟着悄无声息地跳了下来。

    二人不再如先前一般借着房屋为隐蔽,而是贴着山壁继续前行,二人忽慢忽快,灵活如猿猴般来到了山的中央。

    站在山前,抬头望去,这座山越发显得高大,将正当中天的月色遮去了一半,赵娴想起周义曾说过,这山是岛上唯一的高山,被称作无名山,倒也应了无名岛之名。

    在隐隐绰绰的月色下,一条山路出现在眼前,半明半暗地辟于山的中央,赵娴二人早已将图牢牢记在脑中,知道只要顺利通过这条山谷之路,他们便能到达最终目的地。

    赵娴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发现四周一片沉静,可见他们并未被人发现,她微微喘了口气,抚了抚额头滑下的发丝。

    一把匕首递到眼前,赵娴冲殷仁摇了摇头,随手亦摸出一把匕首,那是她父王很早便送于她的防身之物,她曾用这把匕首多次于危险中护得自己,今夜只希望没有再用的机会。

    殷仁微笑着将自己匕首收了回来,对她轻轻点点头,二人一发力,以更快的速度掠进了那条山路。

    在山路上奔行,除了夜风穿过山中发出的微鸣声,便唯有山两旁树上的猫头鹰‘咕咕’声伴随他们飞掠的身影。

    山路其实并不长,须臾间山路已行过半,另一处的出口近在眼前,赵娴一喜,提气加快身形,将轻功运用到极致,而殷仁仍不紧不慢地伴随在她身边,赵娴略带感激地侧头看他。

    殷仁回以一笑,那笑容刚到一半,他面色突地一变,单臂一勾将她搂进怀内,身子飞快地朝侧面闪去,口中说道:“小心!”

    掌风落空,扫向路面,扬起了一片和着青草的泥土,赵娴吓了一跳,站稳后方看清对面立着一个青衫男子,男子蹙眉问道:“你们是何人?”

    赵娴见到这人后,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口中低声道:“制住他!”

    殷仁点头,并不答话,手臂一松放开了赵娴,右手将匕首一伸,如黑夜中的闪电,向着青衫男子疾速刺了过去。

    赵娴亦飞快地合身扑去,刺向那男子下盘。

第173章 敌人的敌人是什么

    残风入林,发出呜呜的鸣叫声,盖过了猫头鹰的咕咕叫声。殷仁无声无息地递出了匕首,若非那一闪而过的亮光,青衫男子几乎不察。

    他未曾料到对面男子救人、出招动作一气呵成,当中竟毫无阻滞,反应之快令人咋舌,青衫男子一掌击空,正待再出一掌,那把匕首带着闪闪寒光已到眼前,他忙将头及上半身向后仰去,另一把匕首已向他下盘攻来。

    青衫男子情急之下右手摸向腰间,抽出一管洞箫堪堪挡住,而先前面门上落空的匕首不待姿势用老,匕尖朝下又用力刺了下去,青衫男子被吓出一身冷汗,在地上滚了几滚险险避过一上一下的攻击,姿态却狼狈之极,发冠下一丝不乱的头发早已滑出了几缕。

    两把匕首并未停歇,不待青衫男子起身,转了个方向又朝他刺来,青衫男子仓促之下再次举起手中洞箫迎了上去,忽觉一阵急风从背后卷起,只闻‘铛铛’两声,刺向他的两把匕首点在了宽背大刀上,他压力顿减,一个挺身,站了起来。

    青衫男子望向大刀的主人,惊喜地唤道:“铁僧!”

    殷仁二人匕首轻点后,一觉不对,立时收了回来,二人双双向后跃去,月影下,年约三十几岁的男子背光而立,一把大刀指向他们二人。

    赵娴手指节发白,用力握住手中匕首,匕首尖指向地面,口中说道:“蛟龙帮五帮主,陶铁僧!”

    陶铁僧嘿然笑道:“你二人倒是有些见识,居然知晓我陶铁僧大名。”又对青衫男子说道:“我在前面久候不见你踪影,幸得回来一探,不然……,你这书生日日沉迷书中,此番竟被无名之辈逼的手忙脚乱,嘿嘿!”话中不无讥讽之意。

    青衫男子看不出神色,只淡淡问道:“我们一同上?”

    陶铁僧大笑一声傲然道:“何须我们?我一人足矣!”

    青衫男子微笑道:“如此劳烦铁僧了!”

    殷仁依旧面不改色,点头道:“又来一人,看来需速战速决啊!”

    陶铁僧敛去笑容,手中大刀缓缓收回,横于胸前,蓦地向前跨了一步,刀尖向上直指夜空,脚步再次轮番向前跨,几个大步便到了殷仁眼前,大刀带着无比浑厚的刀风斜劈向殷仁脖颈。

    殷仁轻笑一声,匕首垂于身侧,足尖轻点拔地而起,身法轻灵异常,从陶铁僧头顶跃过。殷仁双脚方落于地面,便飞起一腿向后倒踢,一脚便踢在了陶铁僧后背,他再一个拧身,人已转了过来,正脸对着陶铁僧后背,殷仁毫不缓气,连人带匕首扑向陶铁僧。

    陶铁僧力大刀沉,雄浑刀势未劈中殷仁,刀风闪过,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竟将树上猫头鹰惊得扑棱棱地飞起,没入山上更深的林中。

    他大刀尚未收回,背后便挨了一脚,那脚虽不甚重,却使得他心头火起,面带薄怒,忽闻背后匕首夹带风声而来,他面色一变,知晓遇到高手,不敢再过托大,大刀反背,再次迎向匕首。

    赵娴见二人战于一处,忙向侧移去,以免碍事,再望向另一边的青衫男子,却见那人毫无动手之意,心中始觉疑惑,却不敢稍有放松,右手握着匕首,左手摸出救命玉佩,手指压在玉佩之上。

    殷仁与陶铁僧一个照面后,双方已然过了几招,陶铁僧见殷仁匕首并不硬碰自己大刀,知道他欲借势消磨自己气力,分明就是个高手,刀势一变,不再大开大阖。

    青衫男子悄然向前移了几步,面色阴晴不定,口中说道:“铁僧,时辰不早,你我还是合力拿下这人,速战速决!”

    不待陶铁僧回答,他已然跃到陶铁僧身后,说道:“偷入岛者,莫怪我们不客气!”,话音未落,手中洞箫举起,向前便戳。

    赵娴早已发现青衫男子怪异神态,怕他对殷仁不利,也忙立于殷仁身边,随时准备偷袭。

    此时异变突生,只见那青衫男子手举洞箫,动作飞快地在陶铁僧后背连点数下,陶铁僧浑身一僵,大刀舞到一半,手中力量早已消失,右手一软,那刀啪嗒一声落于地上,人仅来得及回身,既惊且怒地望着青衫男子,张了张口,未发出声音,双眼一黑,向后直挺挺倒下。

    殷仁拉住赵娴,飞快地退了几步后,方笑道:“谁人知晓宜城富家子刘三客,竟是闻名江湖的“玉箫书生”,更是臭名昭著的蛟龙帮四帮主?”

    赵娴心中讶然,心道这人原是极乐园雅公子,何时竟成了蛟龙帮四帮主?

    刘三客无动于衷地望了一眼倒地的陶铁僧,说道:“过奖了!”,见赵娴警觉地望着他,微笑道:“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不待殷仁二人回答,又摆了摆手道:“你二人可是舍不得走?速速离去罢,我尚有事要做。”

    殷仁望了他片刻,不再多问,拉住赵娴之手,低声说道:“走!”,二人再次后退几步,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山路出口,赵娴心中有些沉重起来,殷仁紧紧握住赵娴之手,笑道:“无妨!”赵娴点点头,二人提气再次疾奔。

    刘三客见他们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低头望向脚边横着的陶铁僧,眼神立时阴沉下来,慢慢蹲下身子,手掌扬起,对准陶铁僧太阳穴狠狠击去,片刻后,再以指放于他鼻下探了探,见地下这人再无气息,方满意一笑,站了起来,将陶铁僧身体拖向山间林中。

    殷仁拉着赵娴一路飞奔,再无遇到他人,不多时已跑出山谷,月色再次毫无保留地倾泄下来,柔和的月光温柔地抚触着他们,并肩而立的二人,地上的影子极其亲密的靠在一处,正如历经过危险的他们,此刻的心正不知不觉渐渐靠近。

    月色虽美,却不适宜在此处欣赏,如此情形下,越是美好的环境越是饱含重重危机,每走一步,每进一层,他们便不可避免地踏入了更深的杀机之中。

    赵娴知道,他们若是不想做猎物,便只有做狩猎者。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走到此时,她亦无法分辨了。

    殷仁松开赵娴之手,双眼紧紧盯着前方那一片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屋子!

第174章 总在某些时候

    那一片极其普通的屋子与岛上大多数居民所住之屋并无不同,出现在谷外山间本属寻常,只是这过分平常的屋子比之帮众居所亦显简陋,出现在这处本该是蛟龙帮帮主所居之地,着实令人费解。

    那片屋子约有十余间,却未有一间亮着灯火,显得毫无人气。赵娴曾见过美轮美奂的极乐园,再与这处相比,只知那帮主本不是甚么大道至简之人,本能便觉得这些屋子必不是帮主居所。

    只是先前周义与百花阁的萧萧所绘蛟龙帮之图,仅止于山路,出得山路后的地方只模模糊糊地标注着帮主居处,再无任何图示,这意味着之后的地点皆要靠他们自己摸索。

    赵娴借着月色凝神前望,忽地双眼一亮,她忙轻拉殷仁衣袖示意他向前望去。原来那片屋子背后是座不高的悬崖,崖顶之上竟建有一座小楼,只因那小楼以石为基,在夜晚与月色融为一体,一时并未能发现,而通往那座小楼的是一条蜿蜒而上的石阶,石阶的起点估摸在那片屋子后,是以也无法看到。

    来时路上遇见的四帮主刘三客与五帮主陶铁僧想必是前去迎接帮主,只是其他人却在何处?他们又去何处迎接?这令赵娴百思不得其解。

    赵娴有些发愁地望着前面那片屋子,十几间无灯无人的屋子又该从何而入?想了片刻,赵娴最终将心一横,手指正中那间,殷仁点点头,二人齐齐向那间跃去……。

    无名岛北面是蛟龙帮营地,营地背靠高山,高山之后又是悬崖,悬崖下江水湍湍,过了中天的月亮已渐渐西斜,此时在地势稍缓之处,一人迎风而立,这人清瘦身材,颌下几缕胡须,长衫飘飘,负手望着远处。

    不多时一艘不大的船出现在视线中,岸上之人忙敛神恭立,待船稳稳停在岸边后,舱门开启,率先走出一人。

    岸上男子面带喜色,拱手道:“恭迎帮主!”

    修长瘦削的黑衣男子点头道:“有劳处和!”,说罢轻轻一跃来到岸上,四周望了一圈,诧异道:“只你一人?”

    被唤做处和的男子笑道:“老四、老五本应出来了,此刻未到,莫不是被他事耽搁了?”,见帮主面带倦色,忙关切地说道:“今日夜已过半,帮主不若回屋歇下,明日再行议事可好?”

    帮主微一沉吟道“也好!”,说罢,转身对随后跟上的贴身侍卫吩咐道:“将人带出来送入我屋内。”

    身后侍卫低应一声后,又回跃进舱内,片刻后,又有几人架着一人跟随而出。

    李处和侧身避于一边,眼见一男子身着白绸衫,紧闭双目,头侧靠于身边人肩上,似乎处于昏迷之中,这男子被一左一右两人架着从身前经过。李处和自是知晓帮主与旁人不同的喜好,不敢再多望,低头向后连退几步。

    帮主抬腿走了两步,忽地停下转身问道:“坞内船只建造情况如何?”

    “已按帮主吩咐,月底便能全数完成。”

    “月底?如今情势多变,只怕等不到那时了!”帮主若有所思。

    “而今樊城情形如何?”李处和问道。

    帮主微有烦躁,捏着鼻梁道:“明日人齐之时再行详说,你也速速回去歇着罢。”

    “恭送帮主!”李处和见帮主等人已走上石阶,并未向自己居所而去,却转了个身,朝江水对岸的一处山峰望去,直至视线落于连接两岸的铁索桥之上。想到方才帮主所言,不再犹豫,疾走几步向那桥而去。

    双脚轻踏在铁索桥上的李处和忧心着帮主之事,又怎知偷入蛟龙帮,竟无意终进入帮中隐秘暗道的二人此际也正忧心忡忡。

    先前赵娴二人跃入那片屋中,借助泄进屋内月色打量,发现那片屋子内部是互相连通的,他二人随意走了几间屋子,再随意翻看了一番后,不知是幸抑或不幸,赵娴无意中触动了某处机关,地上忽地出现一个地洞,未及反应,人便朝下落去。

    殷仁闻声去拉赵娴臂膊,却无法阻住她下坠之势,也被带了下去,二人齐齐向洞内落去,而顶上那洞口又忽地阖上。殷仁加快下落之速,一把将赵娴揽于怀内。

    耳听下落时两边传来的呼呼风声,赵娴脑海中想起了那日极乐园坠崖之时,阿颜舍身相救、殷仁凄厉之声。

    那时阿颜为救她,脑部受创,至今仍处于昏迷之中。现下又换殷仁相救,想到此处,她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心中万分害怕今夜又会遭遇相同情形。

    想到此,赵娴身子动了动,双手张开反抱住殷仁。殷仁瞬间明了赵娴意图,单臂更加用力揽紧赵娴,哑声道:“莫慌!”,另一只手探入怀中,迅速摸出一样东西,手在空中一抖,那样东西便亮了起来,原来是个火折子。

    殷仁将手中火折子向下丢去,须臾便听到“噗”的一声,那火折子落在地上。

    殷仁微微一笑,另一只手收回,安抚地拍拍赵娴后背,说道:“蹲身!”

    赵娴依言将膝弯起,二人“扑通”一声落于地上,殷仁抱住赵娴就地滚了几下,缓去下坠之势。赵娴只觉摔下后并未感到疼痛,便将手在地下摸了一把,只摸到一手微湿的泥土。

    耳边传来殷仁关切地声音:“娴儿,可摔到何处?”

    赵娴坐着地上呆愣片刻后,方摇头道:“无妨!”

    方才那被扔下的火折子已灭,也不知此时落于何处,殷仁也不去找,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火折子,“噗”地吹亮,四处照了一番。

    赵娴手按地下站了起来,借着火折子四周打量,才发现这是一处类似于通道的地方,前方黑黢黢的,却不知通向何处。

    她叹了口气,心中想到自己似乎总是同地道或者山崖分不开,不是掉落暗道便是坠落山崖,幸得身边总有人护着她。

    她忽觉得自从被殷仁从渔村带回后,自己似乎越来越依赖于他,一路而来,也因得有了殷仁,自己至今仍安然无恙。往日自诩为坚强的她,竟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化,再看殷仁时,眼神中便多了一抹柔和。

第175章 摔下去是运气

    半明半暗的火折子在幽暗狭长的通道中缓缓移动,踩着微软的泥土,扶着身边的石壁,赵娴觉得脚下的地越走越高,直至他们走到了通道的尽头。

    殷仁把手中的火折子举高照了一圈,终于在近一人高的壁上看到了一样东西,二人忍不住又对视几眼,赵娴缓缓伸出手,而殷仁手中的火折子闪了几下终告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我来!”黑暗中一只手准确地伸了过来拦住了赵娴的欲触碰石壁的手,殷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此时的李处和正走完最后一步,跨下那座铁索桥,来到了对岸的山脚下,他皱眉回身望了一眼,铁索桥下江水发出嘶鸣低吼,拍打着两岸礁石,如白色泡沫般飞溅而起又弹回江中。

    四周依旧如往日般孤寂,并无异样,他暗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向着山脚而去,不多时便隐没在其中。

    恰好天上一片云朵飘过,遮住了天上那弯如小船般的月亮,夜沉了下来,将悬崖岸边的观潮石隐进了夜色之中。

    江水的流动声完全掩盖了观潮石咯吱移动的声响,短暂的黑暗很好地为观潮石中出现的二人做了掩护。

    通道下石壁上的东西不出所料果真是开启通往外间的机关,伴随着熟悉的声响,石壁慢慢向两边移动,当完全打开后,通道内的二人听到了江水拍岸的声音,而江水独有的味道扑面而来,赵娴随之松了口气。

    出得通道的二人回身再望,那石壁门却已阖上,石壁外严密的无一丝痕迹,再摸时竟毫无破绽可寻。

    一块完整的观潮石出现在眼前,原来之前那通道是蛟龙帮的暗道,不意被她二人误打误撞摔了进去。因而不用登上那座建有屋子的悬崖,他们已通过秘道穿过了悬崖底下。

    二人更不会知晓,就在他们落于通道之时,蛟龙帮帮主已然走过眼前的岸边,回到了崖上居所,而他们也凑巧未与那帮主来个正面相遇。

    殷仁打量了一番观潮石,找了处最佳位置拉着赵娴蹲身掩住身形。

    “这是何处?”赵娴悄声问道。

    “想必是山谷外见到的那处悬崖背面。”

    赵娴手指江上架着的铁索桥以及桥那头的山峰说道:“看那处!”。

    殷仁正在注视悬崖上的小楼,因为他发现那小楼亮灯了,在黑暗之中如一座灯塔般吸引他的目光,而他眼神却沉了下来。

    “有人了吗?”赵娴顺着殷仁目光望去,猜测道:“莫不是他们帮主已回?”

    殷仁点头,沉默不语,片刻后偏了偏头也望向铁索桥,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异色。

    “我们现下去何处?”赵娴盯着对岸问道。

    “那处!”殷仁下巴向山峰点去。

    赵娴抬头望向天空,遮挡住弯月的云已然开始移动,她眼神略带焦急,却强行按捺住抢在月色前掠过铁索桥的冲动,问道:“何时?”

    殷仁凝神望向那处江水,蓦地问道:“你水性如何?”

    “泅过那片江水尚有能力。”赵娴立时明白殷仁意思。

    “好!我们沿着桥下那片江水过去!”殷仁说罢,一把握住赵娴之手,二人不再如先前般飞掠而行,而是矮身在一片礁石后小心翼翼地向桥边走去。

第176章 想穿过?没那么容易

    夜空中大片的云慢悠悠地从那弯明月上移开后,江水两岸又暴露在月色之下,二人从水中爬了出来,迅速掩在岸边石后。

    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赵娴身上,虽然胸前的曲线已被牢牢绑住,但柔美的线条依旧毫无保留地显现了出来,殷仁不意间瞥了一眼赵娴,眸色微微变化,却将头扭开不再多望一眼,这一望一转只在刹那间,殷仁心中早已激荡难平,而赵娴却懵然不知。

    夏夜江风颇盛,不多时二人衣服已被吹了个大半干,他们却毫无动静,仿若在等适合的机会。

    赵娴早已用眼扫视了一番四周,发现现下所站之处与对岸又有所不同,这处占地并不大,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殷仁再次向对岸悬崖上的小楼望去,那处楼内依旧亮着灯,窗前并无人影。他示意赵娴牢牢盯住悬崖上,因为若是有人向下望去,他们的每一个举动便会被一览无遗。

    赵娴收回视线转而盯视悬崖,方才望着身后那片交错的乱石与树木所带来的眩晕及不适感方稍事缓解,而心中那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却更甚。

    殷仁早已知晓赵娴瞬间变白的面色所谓何来,那看似杂乱无章的树和石实则暗含玄机,即便是树木掩映下的斑驳月影亦有讲究,到得此时,他的面色已有变化,原来,整座无名岛最为关键之地竟是在……此处。

    殷仁半阖双目,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将自己曾见过的图细细滤了一遍,想他儿时被舅舅迫着浏览群书,师傅亦是博学之人,是以他所学甚杂,涉猎颇广,终于在此处派上用场。

    赵娴见到殷仁瞬间正色的面容,知道他正在思考穿过乱石怪树之法。赵娴不便打扰,只背对殷仁而面向悬崖静静凝视矗立崖上的那处屋子。

    以二人为中心扩散开来的四周看似平静至极,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加之江水拍岸之声,又让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啪”!崖上小楼灯火全灭,赵娴脑中之弦瞬间绷紧,身子不由自主向石后阴影处靠去,殷仁双眼半睁半闭,似在倾听又似在思索。

    小楼以石为基,几可与悬崖之顶融为一体,小楼外涂着与月色相近的颜色,若是在明亮月光下,不仔细注视却是无法发现的。

    沉静许久的小楼并不因主人的到来而显得分外热闹,反而因门外立着的带刀侍卫而更显肃杀。

    楼中灯烛被点亮后,侍从跟随帮主来到了崖顶小楼中,帮主指着二楼道:“送入我房中。”

    侍从长期跟在帮主身边,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性和爱好,不敢多问,只默默将臂中的男子又架上了二楼,将昏迷男子轻轻放入房中一张大大的榻上。

    帮主随手脱去自己外衫,吩咐道:“守住楼下,休得打扰。”

    侍从离开二楼后,帮主面带欣喜缓步来到床边,眼神灼热的盯着昏迷的男子,手却忍不住伸了过去,在那男子脸上温柔地抚摸起来,瞥眼见那男子面色苍白,忽地想起自己将他穴位闭了许久,若再不解开必将伤及他肺腑。

    想到此,帮主手掌扬起,飞快地在男子身上连拍数下,又在穴位处捏拿一番后,那昏迷男子慢慢张开那双妖娆异常的丹凤眼,哪怕此刻那双眼中带着些许微朦。

第177章 此一时彼一时

    方醒来的男子少了平日的艳光与气势,在灯下却更添几分茫然之美,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帮主在床边坐下,将身子靠了过去,目光灼灼地望着床上男子,想到终于将眼前人儿弄到自己地方,心底积压已久的感觉立时涌了上来,再伸手时便带了几分****。

    床上男子向后挪了挪,哑声道:“大哥!”,边说边快速扫了屋子几眼,疑惑问道:“这是何处?”

    男子醒来时低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帮主心头火热,将男子后挪的身子一把拽了过来,手指在他脸上用力摩挲几下,笑道:“自是无人再能打扰之处!”

    “大哥!”男子眼神剧变,叹道:“你为长兄,父王百年之后,楚王之位自是由你承袭,大哥又何必急于一时?”

    “哦?莫非你以为我是为争王位才将你带到此处?”帮主换了个姿势笑问道。

    “难道不是?”男子眼神诚恳道:“大哥还是将弟弟放了罢,咱们依旧相安无事,你还是我的好大哥。”

    帮主眼神微闪,低声说道:“允升,既已到了我这处,再如何拖延亦无济于事,你分明便知不是如此。”

    “允升不懂,尚请大哥明言!”允升自是楚王次子赵允升,而被唤作的大哥的帮主却是楚王长子赵允进。

    赵允进一脸沉思,凝神望向允升,似乎在回忆,悠然道:“你可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之时的情形?”,说罢不待允升回答,又笑道:“那时你尚年幼,自是不记得。”

    赵允升并未在意允进的话,他悄然侧面望向窗外,月亮西斜,再看桌上沙漏,心中估摸着时辰似乎也差不多了。

    “我十岁那年回到府中,你方五岁,怯生生地躲在你母妃身后,我一眼便望见你,那时的你粉雕玉琢……;我至今仍记得你羡慕的眼神,后来你渐渐长大,风华越发逼人……”允进眼神透过床幔不知望向何处,而右手却慢慢滑下允升后背。

    “大哥!弟弟仍然不明了你是何意?”赵允升后背一僵,面色越发苍白。

    赵允进右臂一紧,将允升揽进怀内,问道:“如今可是知道了?”

    “大哥,弟弟不好男风。”赵允升以手去推,却无法推动眼前的大哥。心想自己虽然穴道被解,但身子依旧无力,必是被下了那药。

    “无妨!今夜你试过后便会食髓知味了。”允进轻笑道。

    “大哥若是喜欢弟弟,如何能勉强呢?”允升强笑,略显苍白的双唇衬得他越发柔弱,与不屈的眼神揉合在一起,产生了极大的冲击力。

    “我自是不喜欢勉强你,只是……”话未说完,允进眼神变暗,单手扣住允升脑后,俯身狠狠吻了上去。

    允升一个倒仰,身子向后便靠,堪堪让开了允进双唇,而右手悄然伸出,对着桌上那灯弹了一下,“扑”的一声,那灯灭了,当此之时,楼下也忽地暗了下来。

    允进并未管那灭了的灯,一瞬间的黑暗仅让他动作顿了一下,他便借着允升后倒之势压在了允升身上,隔着薄薄衣衫,允进能感受到允升有力跳动的心脏,以及紧绷的匀停肌肉。

    允进右臂依旧扣在允升脑后,而左手微一用力牢牢握住允升左手,五指与之交扣。

    黑暗中,允进无需点灯亦早在脑中勾勒出允升的长相,无数个夜里,他便想着搂住身下人儿好好****一番甚或特别疼爱一番,今夜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他想着想着身子便感到一阵燥热,嘴巴又贴了过去。

    允升暗恨,将头别了开来。允进不再勉强,抽回自己右手,伸到胸前,一个用力,身下人儿的衣衫便被扯开,而他的手方伸到允升胸前,却立时不动了,头也不回,高声问道:“何人?”

    门外轻响之后,传来男子声音:“帮主,三客有要事启禀。”

    “若是不急便放明日再说。”允进因被打扰到好事,口气微有不悦。

    “十万火急!”

    允进身子滞了一下,放开允升,自己站了起来,左手一弹,那灯又亮了,允进右手再一动,将允升胸前被扯开的地方拉了起来,随口说道:“进来罢。”

    门被推开后,刘三客走了进来,拱手施礼道:“帮主。”

    允进见往日一丝不苟的刘三客,此时发冠竟有些歪斜,发丝也微有凌乱,眉头微蹙道:“何事如此之急?”

    刘三客走近允进,直至即将靠近那大床方将脚步停了下来,说道:“先前我于铁僧相约迎接帮主,却在山谷外等候许久也未曾见到他。”

    允进在床边坐了下来,正巧挡住了允升面容,他淡淡问道:“楼下无人告诉你,今夜休得打扰于我?”

    刘三客忙答道:“有是有,只是……”

    允进摆摆手,说道:“帮内可四处找过?铁僧或许被他事耽搁了?”

    刘三客点点头,说道:“我初时也是这么想的。”边说边转身自桌上倒了杯茶送到允进手中。

    允进随手接过那杯温茶,啜了一口,问道:“可是有所发现?”

    刘三客面色暗了下来,说道:“我遍寻铁僧,却在山谷内找到了他。”

    “如何?”

    “他……竟是被人杀了!”刘三客沉默片刻,缓缓说出了口。

    “什么?”允进神色大变,忽地立了起来。

    刘三客叫道:“帮主!”,手中却飞快地抽出了腰间别着的洞箫迎面点了过去。

    允进后退一步,又坐到了床上,口中大喝道:“三客,你做什么?”,双掌架住刘三客洞箫攻势。

    这时后背一麻,允进登时动弹不得,身后又被连拍数处后,赵允升面色冰冷从床上下来。

    刘三客从怀内拿出一包东西递于允升手上,赵允升接了过来,打开后直接倒入口中,亦在允进身边坐下,默默调息。刘三客却不说话,只在边上盯着允进。

    一刻钟后,允升苍白面色渐渐有了血色,他冰冷神色稍微缓了缓,对刘三客点头道:“幸得你来得及时。”

    刘三客抱拳道:“师兄!”

第178章 我会让你很满意

    允进未想到往日里他最信任的刘三客会对自己忽下杀手,更未想到身后的允升仍有能力对付他,只是他哑穴亦被允升一并点住,无法开口发问。

    允升服下刘三客带来的解药调息了一刻钟后,从床上站了起来,胸前被允进扯开之处仅随意遮上,一头乌发仍是被迷昏前的模样,松松地挽在了脑后,浑身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杀气。

    允升衣袖在允进身上拂过,允进立时便能说话,他此时已猜到楼下的侍从必是被刘三客解决了,之前楼下忽地暗了下来想必正是刘三客所为。

    允进望向刘三客冷冷问道:“三客,我往日里待你不薄,亦将你当做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因何今日反叛于我?”

    刘三客面不改色道:“成王败寇,我本就不是蛟龙帮之人,何来反叛一说。”

    “铁僧他,可是遭了你的毒手?”

    “陶铁僧?哈哈!”刘三客干笑两声后不再回答。

    允进转头不再看刘三客,他心中尚有疑虑还需求证,允进转而望向允升,问道:“我的好二弟,你以自己为饵被我带到此处,并非仅为制住我罢?”

    允升冷笑道:“若是能亲眼见到无名岛上修竹坞,此行倒也不虚。”

    “修竹坞?”允进眼睛瞬间眯起,低声道:“你果真为此而来!只是你即便将你在无名岛上的手下悉数召来,也未必能灭得了我这蛟龙帮,而你又如何全身而退?”

    “灭你蛟龙帮?大哥你可真是抬举弟弟了。”允升嗤笑一声道:“若要灭你蛟龙帮又何需我亲自动手,自是有朝廷派兵来办此事。”

    “朝廷?朝廷何时听你安排了?父王尚在,你仍未承袭爵位。”允进面色阴沉道。

    “这个?倒真要多谢大哥几位得力手下了,上月你们将何人掳去你那‘极乐园’?大哥想必已知晓,那人被大哥如此招待,若还不来回报大哥,便不是她了。”允升笑道。

    “你居然连极乐园之事也知晓?”允进面色越发难看,他低头静默片刻,眼神蓦地凌厉起来,恍然道:“其中之事皆是你在推波助澜?”

    “大哥不用太过感激弟弟,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允升轻笑道,他运气全身,发现所有穴位运行无畅,而自己被下的药也完全解开,心下顿时轻松起来,踱步到允进面前,低头俯视坐在床上无法动弹的大哥,眼神闪过一丝憎恶,哼笑道:“对大哥如此关照的自然不止我这个二弟,还有咱们的三弟,你也切莫忘记感激于他。”

    “允言?”允进面无表情道:“他自去花天酒地,此事又与他何干?即便我无法承爵,仍有你在后面候着,何时又轮到他了?”

    “若是我与你斗个两败俱伤,自然便有他的好处了!”允升淡然道。

    允进恨声道:“果然都是我的好弟弟,个个皆如此关心于我,我自不会让你们失望!”

    刘三客在边上凝视赵允进良久,忽地说道:“帮主若是想要拖延时辰,借机运气冲穴,我劝帮主还是死了这条心,我师门独有点穴手法,大宋怕是无人能解。”允进面色微变,他适才的确是暗自运气冲穴,却觉奇经八脉气息淤截,另兼身上隐隐发热,这种感觉……,他深吸口气,侧头问允升道:“你将我制住,又待如何?莫不是想将我除去,以便一劳永逸?”

    允升摇头道:“大哥不念兄弟之情,我这做弟弟的却要顾及手足。”瞥眼望见略为凌乱的大床,脑中浮现方才情形,怒气忍不住涌了上来,冷笑道:“我自然不会除去你,你且放心,弟弟会好好待你的。”

    “你要作甚?”允进见到允升面带奇异的笑容,强压慌乱问道。

    允升再次望向沙漏,问道:“三客,你寻的人可是来了?”

    “应是快了!”

    允升点头不再言语,面色复杂盯着允进望了片刻,抬手运气于掌,口中说道:“大哥,得罪了!”话音未落,出掌如风拍向允进腹部。

    允进见允升手掌所拍方向,面色大变,勉强凝聚的气息仅够他向床内退了退,而允升的掌风已至,允进拼尽全力伸出右手对着枕边用力压去,此际允升已然拍中他气海穴,允进身子一颤,立时萎顿在床上。

    外间风已停,空中隐隐传来一片铃声,刘三客叫道:“不妙,他按响了示警铃。”

    允升冷哼:“无妨!将药给他吃。”

    刘三客从腰间摸出一包药粉,几步来到允进面前,打开药粉,一把捏住允进脸颊,逼迫他张大嘴,将药粉全数倒进他口内,又将方才剩下的大半杯茶统统灌了进去。

    允进被呛的直咳嗽,待渐渐平息后,他颤声问道:“这是何物?”

    刘三客笑道:“帮主竟不知?”他一拍后脑勺“啊!”了一声故作恍然道:“我可是糊涂了,这药粉乃是极乐园最新配制出来的,媚娘想必还未能及时献给帮主。”

    “罂粟花配制的?”允进双目赤红,觉得之前隐隐发热的身子越发炽热了,他骇然问道:“可是……****?”

    刘三客又是嘻嘻一笑道:“可让帮主********之药,帮主莫要担心,我已唤阿风前来伺候您,他想必十分乐意,只是帮主切莫对他过分粗暴。”

    允进眼神渐渐模糊,伏在床上气喘如牛,刘三客漠然望着他,眼现鄙夷之色,片刻后对允升说道:“师兄先行离去,可在崖下江边观潮石处等候,不刻便有小船来接。”

    允升点头,打开面向江边的窗子,一个飞身穿了出去。

    楼下敲门声适时响起,刘三客嘴角轻咧,手指在允进身上连点几处,将允进先前被封住的穴道解了开来,想到他气海穴被师兄拍中,估摸着此后全身功力尽失,已是半个废人,又忍不住摇头叹息一番,转身下得楼去。

    允进强撑身体,勉力保持清醒,无奈那药效力极强,自己方才又被允升废去一身功力,早已制不住全身乱窜的邪火。

    允进浑身像是着了火一般,汗如雨下,他喘息着扯去自己身上碍事的衣服,眼前迷迷糊糊地见到进来一人,那人先是惊呼一声,又快步走到他床边,低下身子,满眼关切地问道:“帮主!你可是不适?”

    眼前那人因兴奋、开心、紧张以至于两颊一片酡红,犹如涂了胭脂般,衬得皮肤越发白皙如玉,骄傲的薄唇紧抿,却是一个美貌男子。

    允进本已无力的身子被邪火反复灼烤着,眼前男子早已在眼中幻化成另一人,他不知何处生出的力气,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那人,他三两下撕去那人衣服,将那人反身压于床上,因**而变地嘶哑的声音越发低沉,唤道:“允升!”

第179章 都想去的地方

    崖上小楼的灯不知何故忽然熄灭,使得黑夜之中的景色顿失焦点,彼时殷仁盘膝背靠大石不为所动,所有曾见识过的奇门八卦之图一一在脑海中闪现,却被他依次否定。

    自己打小便随师父打坐,所谓静心养性之法在此时展现了无尽的妙处,崖上灯灭时,他半阖双目,将自己与月色融为一体,石后阴影笼罩着他,岸上乱石怪树鳞次栉比,仿佛一进去便能吞噬他二人。

    身边的赵娴摒住呼吸,不敢打扰殷仁一分一毫,其实只短短几息之间,却感觉漫长无比。小楼的灯忽地又亮了起来,不多时又有人影晃过,赵娴悄然吐了口气,只身子依旧不敢挪动。

    石后各自专注的二人岂知崖上小楼一明一灭间兄弟二人发生的事情。江风越吹越轻柔,二人江中泅水被弄湿的衣衫也已全干,就在赵娴双腿几乎麻木之时,殷仁抬头睁眼,面带笑意扭头望向赵娴,仔细看他双眼,便能看见眼中那一丝兴奋及跃跃欲试。

    赵娴瞬间明白殷仁已然想到破解之法,轻舒口气,也忍不住漾开嘴角。

    殷仁拉住赵娴之手,以极快速度穿入了那片乱石怪树之中,而外间却再也看不到他们身影。

    夜风骤停!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铃声,忽长忽短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动听。

    方踏出最后一步,被殷仁牵着手离开乱石的赵娴身子一震,这铃声……,熟悉如斯,在极乐园的某个夜里,她曾听过这铃声,这是在示警!

    赵娴只低声说了一个字:“藏!”却发现除了不远处的一座异常宽阔的山,便是布满石子的路,竟再无可躲之处。

    二人脚步停住,见到那与众不同的山时,殷仁眉梢微微挑动,细细打量起那座特别的山,方才那铃声渐渐变小,殷仁却不再前进,握紧赵娴之手一个转身又退回那堆乱石之中。

    身后的身后,隔着一条江水的地方,崖上小楼之窗被轻巧打开,穿出了一人,如白色的大鸟在月色下,在悬崖上轻盈跳跃,不多时来到了江水岸边。

    赵允升并未从崖上石阶走下来,而是借着悬崖凸出的地方,连点十几下,脚下不停顿地跃了下来,双足一俟落地,左右只一望,又向那处观潮石掠去。

    那石头背后便是赵娴二人从地下通道走出来的出口,赵允升到得石后,微一打量,找了处隐蔽地方躲了起来,只等刘三客所说来接他的小船到来。

    李处和在铃声响起的一霎那,便听出是帮主特有的示警铃声,他面色一变,不再询问船只打造进度,交代了几句,又命人将烛火悉数灭了,加派人手守在进口处,自己转身便向外走去。

    他走出来后,同样来到乱石怪树之处,抬腿欲进,却退了几步,低头细细打量起地上,片刻后,他眼神暗沉,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举过头顶后单手一拉,“砰”的一声,一簇烟花窜上了天空,而他亦不再逗留,身子一动掠进了乱石之中。

    赵娴被殷仁拉着退回乱石堆中,三转两转早已偏离了先前进来之路,不知拐到了何处,眼前一花,早已不是先前的乱石模样,而是阡陌交错,犹如棋局一般。

    李处和并不懂这些用乱石怪树布置出的阵法,因为建造伊始所请的高人所设置的阵法太过复杂,他仅需要牢记进出之道便可,是以一旦走进这阵中,他哪怕知道有外人藏身其中,自己亦不敢试着去找寻,而今帮主铃声示警,他更无暇停留,匆匆便走了出来。

    他一个飞身掠上铁索桥,焦急地向着悬崖小楼奔去,楼中点着的灯火此时更显刺眼。

    悬崖另一处的山谷外,警示铃声响起,早已惊动了一干堂主与巡夜之人,几位堂主带着大批帮众穿过山谷向着帮主所居之地而来。

    李处和来到悬崖下的石阶处,飞快地跨上石阶地向着小楼奔去,楼外站着一人,满面尴尬之色立于门外。

    李处和在刘三客微皱的青衫上扫了一眼,又望见他明显整理过的发冠,沉声问道:“三客,帮主发生何事?”边说边欲推门而入。

    刘三客伸手拦住了李处和,说道:“帮主,此时……正……”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早已面色通红。

    李处和更为疑惑,双眼犀利地望向刘三客问道:“若非异常紧急,帮主断然不会拉响示警之铃,三客莫要吞吞吐吐,速速将事情说清。”

    刘三客松开了拦着的手,侧身让开那门,低头道:“你进去便知。”

    李处和不再多说,推开楼门,抬步走了进去,进的一楼内,竟未见一直跟从帮主的几个侍卫,他便已奇怪,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些侍卫发生何事,几个跨步上了二楼的楼梯,上到一半,他听见楼上发出一阵“哼哧哼哧”及床榻响动的奇异声音。

    他细细听来,早已明白那是什么响动,李处和停在二楼的半当中,进退不能。

    “允升!”暗哑声音低吼不已。

    “帮主!我……,轻……”仿若强压痛苦却仍婉转逢迎的声音传来。

    李处和听到后者发出的声音后,面色大变,以他之精明已然发现不对之处,他三步并两步腾腾跑上二楼,大喊道:“帮主!”

    刘三客见李处和进的楼内,知道已不能瞒过这人,亦无法再拖延于他,是以不再逗留此处,而是向着山谷走去。

    观潮石后赵允升见李处和已进崖上小楼,亦用目光扫向对岸,须臾间,他眼神亮了起来,想到自己所知的修竹坞或许便是在对岸那处,今日无论如何亦要进去一探。

    岸边轻响,一艘小船悄然划了过来,赵允升耳尖,早已听到那声音,他轻盈地从观潮石后掠出,足尖轻点已然上了船。

    划船之人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他一见赵允升绝色容貌,便知自己并未接错人,亦不多问,将船一个掉头划向另一处。

    赵允升忽地说道:“去修竹坞”!

第180章 依心而行,随你而动

    此时赵娴二人眼前便是纵横交错的黑白棋格,若非深陷其中,他们绝不会知道此阵阵法如此多变,正所谓一生三,三生九,九生无穷,只要错走一处,阵中又是另一番模样。

    眼前幻化的棋局犹如真实对弈一般,只是对手双方隐于虚空之中,而他们二人便是棋子被迫前进。因为在棋局中你永远不知何时开始,何时结束。人若为棋便会永生陷于无尽的厮杀之中。

    此阵法的设置人想必是一位高手,怪道如此重要之地却无人把守,赵娴心中称赞阵法奇妙之余,却忍不住暗暗叫苦,想她从未研究过此类高深艰涩的东西,如今却让她遇到,却是半分也帮不到殷仁。

    殷仁紧握赵娴之手,停住脚步,蹙眉凝思,“若不想为棋,那便放弃!”师傅曾经说过的话顿时涌进脑海,只是如何放弃?他却无从得知。

    月亮渐渐淡了起来,阵中的二人却浑然不知,阵中只有漫无边际的死寂笼罩着二人,殷仁喃喃道:“如何破解?如何放弃?”

    “破解?放弃?”赵娴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空间,忍不住问道。

    “不错!若想解开这棋局,摆脱成为棋子的命运,我们只能放弃做棋子,方可破解。”

    “你如何得知自己是棋子?也许我们什么都不是呢?”赵娴奇怪地问道。

    “若非棋子,如何走不出这棋局?”

    赵娴见殷仁将眉越蹙越紧,恨不能将这棋局看透,忽地想起自己在后世看过的一本书,她灵机一动脱口说道:“眼前之局不是真的,我们见到的也未必是真实存在的,假若我们将眼闭上,依心所行,不知能否走出去?”

    殷仁闻得赵娴之话,细细琢磨一番,霎时眼神亮了起来,说道:“不错!你我将眼闭上,你拉紧我手,无论何事皆不可放开。”

    赵娴点点头,依言将双眼闭上,本被殷仁拉住的右手亦反握住殷仁左手,殷仁心中立时被喜悦充塞,于他来说,这是赵娴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放心将生死安危交于他,是否表明……,想到此,殷仁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见赵娴已然将眼阖上,殷仁深吸口气,眼神越过黑白棋格,投向未知的前方,那处一片迷蒙,他不再多望,也将双眼闭上,身子凭着感觉转向了退进来的地方,双脚依着本能向前移动起来。

    阵外江上,半大少年听到赵允升不容置疑的口气,全然不敢多问一句,忙低头答应,甚至连抬眼的动作亦不敢做,只是闷头将小船再次掉了个方向,用力划了起来。

    赵允升见这少年如此识机,亦默默打量了他一番,暗道刘三客果然办事牢靠,心中想着那修竹坞,却再无其余心思,只撩起衣裳下摆,盘腿坐了下来。

    小船渐渐离开岸边,允升转头又望了望崖上小楼,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光芒,抿紧双唇,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船上的另一根船桨,想了片刻后,伸手拿过那根船桨,帮忙划了起来,小船立时又加快几分。

    少年划船绕着那山转了半个圈,最终在一处地方停下,允升随即停下划桨的动作,借发白的月色向前望去,只见那处江水暗礁颇多,小船若想进去却需高超的划船技艺,允升也不催他,只是目测小船进去的可行度。

    半大少年仔细打量那处暗礁,发现眼前的暗礁分布与记忆中的无大偏差,自己点了点头,收回了一只浆,双手紧紧握住另一只船桨,将坐姿调整了一下后,动作迅速地左划几下,右划几下,小船瞬间如长了眼睛一般,自如地穿梭在暗礁、乱石密布的江水中,看似轻松的少年,神情异常严肃,额角却早已汗珠密布。

    小船穿过暗礁,渐渐靠近了一座山的山壁,少年松了口气,满意一笑,那山的山壁有部分没在江水之中,少年划到水下有山脚的地方,再次停了下来,拿起船上靠船舷的一根长长撑杆,将其竖起来,估摸了下距离后,用力插了下去。

    赵允升一直注意着少年的动作,见他插入撑杆,也顺着往江水中望去,见无甚特别之处,心中奇怪,抬头又向前方望去,忽然耳边传来了哗哗的水音,他循声低头望去,却原来是水下那块石头朝边上挪动了半米。

    少年抬手抹了把汗,转向允升,说道:“公子可会泅水?”见赵允升点了点头,又说道:“那我们便下去,公子可要跟紧小的。”

    说罢又拿出两身水靠,将其中一件较大的递给允升,自己背对允升,迅速脱去衣衫,将那件稍小的穿到身上,转头见赵允升也已换好,说道:“我先下,公子随后跟来。”

    二人顺着船的边沿滑了下去,闭气向着水下那处石头挪开的方向潜去,那处石头边沿已然出现了一个能容下单人游过去的大口,赵允升随着那少年挤进了那处地方。

    那少年显然水性极好,在水底飞快的游了起来,身如飞鱼般在前方带路,而赵允升凭借一身功力在那少年身后紧紧跟随,少年游不多时便在水中打了个手势,然后将腿向上蹬了几蹬,身子便出现在水面之上,赵允升也不敢耽搁,跟着上去。

    水声哗然,二人已然浮在了水面之上,赵允升抹了把脸上的水,却发现他们已置身于山内,再游几下,二人上得一片小小的沙滩,沙滩前方又有一个狭长通道,通道前面立着一块大大的石头,上面刻着三个大字:“修竹坞!”

    赵允升双眼一亮,悄声问道:“可是要穿过那处山间通道?”

    少年狠狠盯着那处地方久久凝视,仿佛被勾起了脑海中的某些记忆,忽听允升问话,忙点点头道:“正是那里。”

    赵允升笑道:“还不前面带路?”

    少年面露苦色,牙齿紧咬下唇,趴于地上侧耳倾听片刻,终是立了起来,硬着头皮向前走去,赵允升三步并两步跟了上去。

    二人走过刻有修竹坞字样的石块,走进了那处颇黑的通道,再行片刻后,少年停下脚步,长舒了口气,赵允升明白已到地方,他方才一路走来已渐渐适应黑暗,也不多问,只将眼睛四处张望,扫到前方时,却忽地倒吸一口气,忍不住以右手按住自己“咚咚”跳动的心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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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风月介绍:
飞机上睡了一觉的金领精英女,醒来后发现自己成了千年前大宋朝的一个四岁小女孩。前世今生,今生前世,她犹如庄周梦蝶,似梦非梦。为了抗拒太后指婚,她费尽心思帮助皇帝夺取皇权,为此不惜去化解各种阴谋、阳谋、宫斗、谋反等招数。为了追寻自己的真爱,她离乡背井来到辽国,最终却落寞离开宋时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