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
于府，位于临安城中东街，北面是座五进的四合院，南面是典型的江南庭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临安城的宅子大都喜阁楼、水廊。于府这种南北建筑相结合的宅子在临安城很是少见。
这座院子原是前朝内阁大臣刘宗康为回乡养老所建造，占地广阔。既有上京院落的大气，又有江南园林的意境。
北院是上京常见的四合院样式，南院面积大概占总宅子的三分之一，内含一湖，湖中有临近的两岛，稍大岛上建有赏雨楼，偏小岛上筑有听风阁。其他的楼阁轩榭围湖而建，各个建筑之间又由回廊相连。
后来经过改朝换代的动荡，这宅子几经易手，被当时临安知州于厚恩所得，改名为于府。
于厚恩乃是始德二十三年的探花，被授予翰林院编修，几年后升为大理寺寺丞，后又调任临安州知州。这于府就是于厚恩来临安上任知州时从一曹姓商户手中购入。
此时不过初春，南院还封着未开，北院的朝霞阁的西面走廊下，正坐着两个已经开始留头的丫鬟。朝霞阁是个小一进的院子，于府的大姑奶奶未嫁前就住在这里。
西厢房中雕花架子床上，侧躺着一个年约四岁的女童，女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两个丫鬟闲聊。
“我们不在屋里伺候着不好吧，万一被老夫人骂呢？”一个圆脸的小丫鬟说。
“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话都说不清楚呢。”另一个年长点丫鬟从荷包里掏出几颗拉丝糖，分给圆脸小丫鬟一颗。“你尝尝这个糖，可好吃了，昨天表少爷屋里的素雨姐姐给的，说是从上京带来的呢。”
“谢谢秋雁姐。”圆脸的丫鬟接过糖，含在嘴里，“怎么说，她也是表小姐呢。”
“她算什么表小姐，”秋雁嗤笑道，“她正正经经的外祖是守后门的吕老头，他的嫡亲舅舅是二少爷身边跑腿的六子。”
圆脸的丫鬟没敢接话，秋雁的母亲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父亲又管着府里祠堂的采买，自己不过是因家贫被父母卖进府的，有些话秋雁可以说她可不能说。
“你是没看见素雨姐姐头上的绢花，做的跟真的一样，可好看了，上面还有珍珠呢。”秋雁遗憾道，“我娘说表少爷身边有自己带的丫鬟，大姑奶奶只让我们府里分几个粗使丫鬟过去。我娘才不舍得我去做那擦窗户扫地的活呢，没让我去。”说着，秋雁压低声音，“你看，亲生的就是不一样，自己亲生的儿子丫鬟带的齐齐的，隔了肚皮的丫头就带了个病歪歪的奶娘，淋场春雨就病了，还要我们来照看。”
两个丫鬟渐渐压低了声音，躺在床上的陆娇娘只隐隐听见两人在说什么奶娘和淋雨之类的。她无声的翻了个身，低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愁容。她已经不记得上辈子是不是也在于府中淋雨生了这场病，远在临安城的外祖家在她的记忆中不过是青青的墙垣和深深的庭院。
昏昏沉沉躺床上也有两天了，陆娇娘也打探了不少事情。
比如，父亲陆远山现在还是嵊州的知县，嫡母于氏带着大哥陆知然和她年前从上京来到嵊州探亲。
原来这陆娇娘的生母是个姨娘，这个姨娘是于氏身边的通房丫头，怀胎后于氏就给她抬了脸做了姨娘，因为原本姓吕，大家便称吕姨娘。
吕姨娘怀胎十月生下个女儿，不太喜欢。刚好于氏前面只有个儿子，又喜欢女孩，便抱在身边养着。这女孩生的白白嫩嫩的，于氏很是喜欢，常常娇娇儿的叫，就有了个小名叫娇娘。
待到陆娇娘一岁多时，父亲陆远山从翰林院出来，寻了个嵊州下面知县的缺。于氏便打发吕姨娘跟着好照顾一二。所以这次来嵊州探亲，便把娇娘也一起带来了。
嵊州与于氏的老家临安相隔不远，于氏嫁到上京，自从出嫁后就没回来过。这次来丈夫任上时，就打算要来临安小住并去祭拜母亲。
于氏的生母袁氏是上京武忠侯袁仁杰的独女，当年下嫁探花郎，在上京城也是一段佳话。
可惜袁氏命虽贵不长，只留有一女，就是于氏。到于氏五岁时就病故了。于府的老爷子于厚恩守了一年，便继娶了临安一位教书先生的小女儿。也就是现在于府的老夫人连氏。
于厚恩当时已经升为临安的知府老爷，上一个妻子是侯府千金，后面继娶却是教书匠家中的小女。差别如此之大，众人都想不明白。
后来还是于厚恩说，心怜儿女，不肯让她受苦。原来，于老爷子心疼袁氏留下的大女儿，担心再找个贵女，会欺压大女儿。索性找了个小门小户的精心照料，也算是安心了。
却说这小门小户的连氏并没有怎么照料大女儿，原来袁氏一去，武忠侯府便把袁氏留下的遗孤接到上京去了，直到后来老侯爷去世，于氏才从上京回到临安。此时于氏已经是个十五六的大姑娘了，在于府不过待了一两年便嫁人了。
于氏这次回临安拜祭母亲，原本是打算将娇娘留在嵊州的。可陆娇娘自幼在嫡母于氏身边长大，对生母吕姨娘并不熟悉，又加上又有丫鬟在后面教唆着说于氏要丢弃她。于氏临近出发时，她跟在后面痛哭不已，于氏无法，只得令奶娘草草收拾行李，把她也带上了。
陆娇娘上辈子虽只短短的活了三十年不到，却怎么也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这么粘着大于氏。
她上辈子的记忆是从上京城外的庄子上开始的，那时大于氏已经去世。父亲陆远山又娶了大于氏的妹妹小于氏。
来年，小于氏怀了胎。吕姨娘和她因生肖冲克了小于氏肚中的孩子，被赶到庄子上。刚开始还算可以，那时她年纪还小，不懂事，觉得在庄子上过得要比在府里还要开心。后来吕姨娘病重，府里也没来人接她们回去。直到吕姨娘病逝，她才被接回府中。
第二章 小心思
现在大于氏还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陆娇娘突然醒悟，大于氏还没死，如果大于氏还活着，她妹妹小于氏就不会再嫁入陆家成为自己的继母。那样，自己和姨娘就不会被赶到上京外的庄子上，自己也应该不会有了后面的祸事。
可惜现在于氏带着大哥陆知然和两个贴身丫鬟去了石音寺拜祭母亲，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自己已经重活一世，可惜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嫡母大于氏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因为什么去世。自己一概不知。难道现在嫡母已经身怀暗疾了？
总不能一直在床上躺着，她揉了揉头上的发髻，憋了两滴眼泪出来，跳下架子床，拉开门喊道：“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廊下两个丫鬟惊的站了起来，秋雁不慌不忙的收好荷包，“表小姐快进屋吧，吹了风再着凉就不好了。”
陆娇娘理都没理她，抬手指着圆脸的丫鬟，“奶娘去哪了，快去找奶娘过来。”
秋雁被晾在一边，有点拉不下脸，嘲讽道；“王妈妈病了，等过两天大好了就来看表小姐了。表小姐现在还是先回屋吧，奴婢给你端药去。”
陆娇娘知道秋雁话里恐吓的意思，却顺着话叫喊，“我不要喝药，我要找王妈妈，就去找王妈妈。”小孩子尖尖的声音刺的秋雁耳朵疼，她一跺脚，转了个身，“我去看看表小姐的药好了没有。冬草，你好好看着表小姐。”
圆脸丫鬟不知所措的站在走廊下，她原是老夫人房中的粗使丫鬟。上月中旬，大姑奶奶带着嫡子和庶女从大姑爷任上嵊州来杭州城祭母，随身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就从老夫人那里拨过来几个丫鬟粗使。
谁知几天前，大姑奶奶家的庶女被奶娘抱去园中看迎春花，稍稍淋了点牛毛春雨，连夜竟发起高烧来了。奶娘守了一夜，竟也给染让了，被大姑奶奶赶到后院休养着，随手指了她和贴身丫鬟素雪来伺候。前天老夫人说大姑奶奶去寺里祭母要住上一段时间，又怀有身孕，身边不能没有人，便让秋雁来换了素雪。
冬草知道自己被大姑奶奶指来照看表小姐，府里的丫鬟都暗暗羡慕着呢，谁不知道府里的大姑奶奶从小住在上京的侯府中，出手最是大方了。冬草后来才被买进府，对这些不了解。不过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都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塞了进来，可以看出这是个好差事，要知道，下人中可一直传秋雁是要留给三老爷做姨娘的。
冬草看着眼前这个小人，生的唇红齿白，身穿嫩红色夹袄，脚着缎子绣鞋，小小的缎子鞋面上绣这春燕报喜，看那绣工，比老夫人亲生的二小姐脚上的绣鞋还要精致些。
陆娇娘见冬草盯着她的绣鞋，“好看么，可惜你穿着小了，不然就赏给你。”冬草两腿一软，差点跪下，唯唯诺诺的说，“奴婢不敢。”
“这算什么，等下见了母亲，我让她赏你其它好的。”娇娘故意小大人一样说道。
“大姑奶奶去石音寺拜祭了，”冬草看着和刚刚哭叫着判若两人的表小姐愣了神，“去了有几天了。”
“你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回来么？”陆娇娘凝思。
“这个奴婢不知道。”冬草木讷的说。
“那我奶娘王妈妈呢？”
“王妈妈染了风寒，怕传给小姐，现在在后罩房中歇着。”
“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来。”陆娇娘揉揉肚子说。
冬草暗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表小姐稍等，奴婢去大厨房看看。”说罢，便要出门去。
“慢着，顺便去看看奶娘身子好了没。”陆娇娘在冬草身后慢慢的说出。
冬草连声答应，出了院子。
陆娇娘着实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过一个姓王的奶娘了。
看来在她幼时家中曾发生过大的变动，身边伺候的人也换了。而这个变动估计就是大于氏的去世，父亲陆远山又娶了小于氏的原因。可当家主母的更换，能和小小庶女身边的奶娘有什么关系呢？
且说陆娇娘在这边困惑，那边说去给表小姐陆娇娘端药的秋雁却在老夫人院中向她娘刘嬷嬷抱怨。
“娘，我不要去伺候那个丫头了。”秋雁扯着刘嬷嬷的袖子说。
“胡闹！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搞到大姑奶奶那边，你不好好伺候，这会回来发什么疯。”
“娘，那小丫头才几岁，等她长大出嫁，我都人老珠黄了，还当什么陪嫁啊。”秋雁又急又气，抬高声音说到。“你还不如把我送到三爷那里呢？我可听说三爷屋子里的月牙都开脸了。”
“我的儿咧，你也不看看这是哪？老夫人的院子你也敢乱说。”刘嬷嬷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说，“你十四还不到，就想去学那月牙？哎，说来也怪我和你爹，不该先和你说的。”
秋雁拉下刘嬷嬷的手，却也不敢再抬高声音，低声说道：“还不是你和爹说的，让我常去三爷那里走走，三爷比我大个五六岁，等三爷成亲了，我去做个姨娘不是刚刚好么?”
刘嬷嬷又叹了口气，说道，“三爷那里，你就不要想了。老夫人给他定下了彩绣坊的大小姐。”
秋雁一听就急了，“老夫人怎么能这样，彩绣坊的大小姐不是扬言要招婿的么？”
“老夫人自有老夫人的想法。反正三爷肯定不会入赘，这回要娶个阎王回来了。”
“三爷不行，那我怎么办啊！”秋雁都快哭了，她从留头开始就被娘暗暗嘱咐着，加上三爷年轻俊俏，一颗芳心早已暗许。
刘嬷嬷看着苦着脸的女儿，指了指朝霞阁的方向，“傻子，所以娘才把你送到大姑奶奶那边啊。你眼观看远点，大姑爷现在是知县，等三年期满肯定要升的。”
秋雁没跟上刘嬷嬷的思路，“啊，啊，可大姑爷年纪都这么大了。我，我…”
刘嬷嬷瞪了女儿一眼，“死心眼的丫头，和你说不清楚，赶快回去给我好好伺候表小姐去。”
第三章 老夫人
且说这刘嬷嬷把女儿劝说了一顿，也不知道女儿有没有听进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心想，这个孩子太认死理了，下次要把利弊都摊在她面前好好的说说。
正想着，那边有小丫鬟喊道，“刘嬷嬷，老夫人醒了，唤你过去呢。”
刘嬷嬷连忙理了理衣袖，往正房走去。
穿过走廊，进了正屋，见老夫人连氏正卧坐在靠近窗边的罗汉床上喝着花茶。一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跪在地下拿着小玉锤轻轻的给老夫人捶着腿。
刘嬷嬷忙上前去接过玉锤，小丫头给刘嬷嬷搬个小几凳，悄悄的退了出去。
“留仙，你跟了我也快二十年了吧。”
留仙还是刘嬷嬷在连氏身边当大丫鬟时用的名，也有十几年没人喊过了。自从嫁给了刘头后，都称她刘头家的，年小的丫鬟都尊称一声刘嬷嬷。
刘嬷嬷愣了一下，忙答到，“奴婢是在老夫人怀大爷的时候进府伺候你的，留仙还是老夫人给取得呢。现在大爷都有儿子了，奴婢也已经进府有二十一年了。”
“是了，那次是我第一次怀孩子，我记得那一次总共买了十几个丫头，我身边留了四个，留仙、水仙、飞仙、望仙。到现在，身边剩下的只有你。”
刘嬷嬷忙回道，“那也是她们没福气伺候老夫人，老夫人对我们下人是顶好的。”
“哎，留仙，我这辈子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和老二都是老爷亲手带大的，和我不亲近，婚事我也做不了主。独留老三和他妹妹是在我身边长大，老三这孩子又孝顺又知礼，我却要给他寻个女阎王，我心里堵得慌啊。”连氏说着。
“夫人这样做肯定是有夫人的原因。”刘嬷嬷劝道。“再说，外面都是传言，董家小姐性情怎样还说不准呢。”
“留仙，你也知道咱们府中这几年的光景，老爷又不停地投钱到书院。”连氏接着说，“本来我刚进府的时候，手上的产业也不算少。可后来老大刚落地，老爷竟然辞了官，要去书院教书。我爹就是教了一辈子的教书匠，我能不知道教书匠家中是怎么度日的。”
刘嬷嬷不好接话，继续帮老夫人捶腿。
连氏也不要什么回话，她只是有些事在心中憋屈的时间太长了，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自己娘家早没人了，当年的闺中好友早就在她嫁入于府时就越走越远，只好在多年的心腹面前发泄一二。
“辞官去教书，那是他想要贤名，想要做大儒。我也不去阻拦。可是等前面那位留下的那个讨债鬼出嫁时，也不知道怎么了，除了本来前面那位留的嫁妆，非要我把府中的产业分出去一半。我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也没个硬气的娘家撑腰。可我父亲怎么说也是老爷的启蒙师傅，他怎么不想想我的几个孩子怎么活啊。”连氏越说越气，将手上的杯子狠狠向地上砸去。
斗彩双株杯落在厚厚的地毯上，转了个圈就停下了，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只是花茶落了刘嬷嬷一脸。
刘嬷嬷用袖子擦了把脸，忙去把杯子捡了起来。连氏却还在不停地说。
“这几年本来进项就不多，老爷还不停地去资助别人读书。现在府中也不过是踉踉跄跄的维持罢了。”
刘嬷嬷听的心咚咚直跳，她原本已看出府中有些落败之象。此时已经清明，往年这个时候南院早就开始打扫收拾起来了，今年却还没有动静。原来府内里竟然空洞成这样。
当年连氏生下大爷后，老太爷便把临安知府的官辞掉不做，跑去山上书院教书去了。大姑奶奶没出嫁前，还有前任老夫人的嫁妆等产业都在府中。前任老夫人是侯府千金，来到临安也置办了不少产业。原来大姑奶奶出嫁时，不但带走了生母的嫁妆，还带走了府中一半产业。也是了，老太爷自幼家贫，也是靠别人资助才能读书，后来到上京赶考也是乡中邻里凑得银两。想来这府中产业大都也是侯府千金带来的。这样说来老太爷对前面那位也算是情意深重。
刘嬷嬷想的入迷，又听连氏说，“彩绣坊董老爷答应了，他家也没有儿子，将来董家小姐嫁进来时，会把彩绣坊当做嫁妆一起带入于府。”
刘嬷嬷连忙贺喜，“老夫人真乃神人，彩绣坊可是日进斗金啊。老夫人为了我们府真是操碎了心。”
连氏转头过来，“只是苦了三儿。等三儿安排好了，再把婵儿的大事定下来，我也就安心了。”
刘嬷嬷忙贺道，“二小姐国色天香，知府、宰相家都要来求娶呢？”
连氏想起女儿心中舒服一些，笑骂道，“你知道些什么，官位都分不清楚。”
刘嬷嬷陪着笑，“知府是临安最大的官，宰相是戏里最大的官。大官全都来求取我们二小姐。”
连氏大笑，“你这老嘴，真能胡说。大官都是老头子，你要我们二小姐去嫁那老头。”
刘嬷嬷忙掌自己嘴，“浑说，浑说。奴婢说的是宰相的儿子、孙子。”
“也别说什么宰相，知府。要是有个七品的俊朗青年就成了。”连氏从罗汉床上坐起，“你替我去看看婵儿，前几天她在回廊上吹了风，头痛了半宿。害怕染给我，每日只派个丫头过来请安，你替我过去看看，要不要请大夫。”
“老奴这就去，老夫人，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刘嬷嬷吞吞吐吐。
“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连氏假怒道。“快快说来。”
刘嬷嬷靠近连氏低声说道：“二小姐这婚事，我看可以让老太爷帮忙看看，老太爷在书院几十年，教过的弟子中随便哪个公子不都比外人要出挑。”
连氏听了这话，又慢慢躺回罗汉椅上，挥手让她退下，刘嬷嬷连忙退了出去。
其实刘嬷嬷这话连氏早就给老太爷提过，于老太爷答得倒是轻松，却从没带过哪个子弟回府。还说她要求太高，不好找。她哪有什么高要求，不过是家中小康，学业有成罢了。
难道前面留下的讨债鬼就可以嫁给上京的进士，自己的宝贝女儿只能找个家贫的童生。
第四章 思奶娘
这边于府的连老夫人正想着要怎么给自家嫡亲的女儿找个好夫婿，那边陆娇娘想着上辈子和姨娘被赶去庄子上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上辈子似乎和姨娘就不太亲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依稀还记得去庄子上时，好似是府中的马处送去的。
不知道是怕颠，还是自己人小坐不住，马车刚出城，自己就出了车篷，和前面拉车的婆子坐在一起。
那拉车婆子手很巧，从路边采来一把狗尾巴草，编了好几种小动物给她玩，有小狗，小猫，哦，对了，还有一只兔子，头顶上垂着两只长长的耳朵。
自己很是喜欢，可惜狗尾巴草太不经放，第二天就发黄，被姨娘给扔了。
当时姨娘一直和另一个婆子坐在车篷里，姨娘仿佛在哭，那婆子好像在劝。
那婆子返城的时候，姨娘好像还给她手里塞了个东西，是什么呢？好像是个镯子，或者是钗子？自己当时正求着拉车的婆子再编个小兔子，并没在意。不过姨娘的确是塞了个东西给那婆子，估计也是贿赂那婆子早点来接他们回府。
上京城外的庄子是个两进的院子，不算太小，也算干净，平时也没人住，不时地有庄子上的农妇打扫。
庄子外面围墙下也有狗尾巴草，自己也摘过，可惜怎么也编不出小狗和小兔的模样。后来自己还哭诉怎么会编动物的婆子还不来，结果被姨娘拿扫炕头的笤帚揍了一顿。
想到这里，娇娘暗暗叹气，当时姨娘一定比她还要着急。心心切切的等着府里接她们回去，自己不避开，还望枪头上撞，挨揍也不亏。
其实姨娘初到庄子上时，不知道是不是婆子劝导有利，心情还算不错，还带着自己去庄子后面的果园摘过樱桃。可惜一直到过年，府里都没有来过人接他们回去。后来一年又一年，姨娘也越来越绝望了。
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回想起来，一个姨娘，一个庶女，就算被赶到庄子上，怎么身边连个贴身的丫鬟和奶娘都没有。还是到庄子上后，从佃农家里找来两三个小丫头，充当伺候的丫鬟。而自己身边，两三年就有丫鬟嫁人，再进来年幼的小丫头，一直也没有个固定的人伺候。还是几年后接回陆府，才定下来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
想来想去，上辈子过得还真是糊里糊涂。陆娇娘迫切的希望能尽快的见到嫡母，只可惜她姨娘留在嵊州没有过来，要不然先见见她也是好的。
冬草不一会就提着个小小的食盒回来了。打开一看，是碟云片糕。
“表小姐，大厨房现在忙着做晚食，不得闲。”冬草将云片糕摆出来，“您先吃块糕点垫垫，等下就可以用晚膳了。”
陆娇娘看着孤零零摆在圆桌上的云片糕，暗笑，于家果然不想认自己这个便宜的外孙女，这冬草居然连个热食都寻不到，自己还是高看她了。
“你见到奶娘了么?”陆娇娘问起了另一件事。
冬草正准备回道，秋雁翩翩的从院子中走来，陆娇娘坐在圆桌后，正对着房门，一眼便看到她。忙喊道，“姐姐，你回来了，我想吃蛋羹。”
秋雁还没从自己亲娘灌输的放弃当三爷的姨娘，改去伺候大姑爷的事件中清醒过来，从老夫人院子回到朝霞阁，这一路上都是昏昏沉沉、不知所以，中间还走错了两条道。
听见娇娘喊了声姐姐，还没明白是喊得自己。直到冬草拉着她进了西厢房才反应过来。
秋雁低头偷偷瞟了陆娇娘一眼，这女娃还小，眉目身量都没张开，皮肤倒是粉白粉白的，看着娇娘就又想起上次在府中看到的大姑爷。
大姑爷是送大姑奶奶回于府，因为于老太爷还在山上书院，大姑爷便去了内院拜见连老夫人。那时她刚好在老夫人院子里轮班，便瞅了一眼，大姑爷身着湖蓝色长衫，身材伟岸，步伐稳重。
从娘亲说了那话，秋雁就不住的回想，想到最后却只记得那腰间坠着的雕花白玉压着暗竹花纹的蓝色衣角。
陆娇娘看秋雁脸色发红，神情恍惚。心中暗想，这个丫鬟不会被我染上发热了吧，难道这病这么厉害，见个人就传染？
当下也不说要秋雁去厨房要蛋羹了，只让她去休息。
秋雁刚被娘亲叮嘱过，哪里还敢偷懒休息，只说要在娇娘身边伺候。
陆娇娘便说晚上想吃蛋羹，要秋雁去和厨房说一声，打发她出去了。
待秋雁出了院子，娇娘才又重新问了冬草奶娘怎么样了。
冬草忙回道，“奴婢见到王妈妈时，妈妈头上还贴着块膏药，说是前两天伤风，头痛的厉害，没能来伺候小姐，今天才感觉稍微好点了，等下把身上收拾干净了，就来伺候小姐。”
陆娇娘听了暗暗点头，她一直没找奶娘，也是有逃避的意思。
前两天她刚刚醒过来时，就知道身边有个从上京一起带来的奶娘，可是偏偏她自己根本不记得上辈子有过奶娘，如果自己上辈子没有奶娘，那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果自己上辈子有奶娘，那她后来又去了哪里，怎么不在自己身边？
一个个疑问在脑海里打转，最后打成了个死结。嫡母于氏带着大哥陆知然去了石音寺，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姨娘离得更远，还在嵊洲。现在打开死结最快的办法，就是奶娘了。
这奶娘是什么秉性，会不会发现自己和前面有不同之处。陆娇娘心虚的很，她怎么也是二三十岁的人了，自然和稚童有不同之处，在秋雁，冬草这些人面前还勉强能装装样子，可带她长大的奶娘会不会看出破绽，实在是说不准。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现在奶娘这关过不去，将来嫡母那一关也是难过。娇娘安慰自己道。
过了一会，秋雁竟然带了碗水蒸蛋回来了。
“奴婢见晚膳还有半个时辰才好，就先让厨房先备了碗蒸蛋，小姐尝尝味道怎么样。”秋雁小心翼翼将蒸碗摆在陆娇娘面前。又从食盒里拿出个调羹，轻轻舀出半勺蒸蛋送到娇娘嘴边。
“奴婢要大厨房多放了点醋，小姐生病嘴里发苦，好压压味。”
第五章 春嬷嬷
陆娇娘身体早就无恙了，不过是刚回来时，害怕不够妥当，被人看出什么不适宜，就多在床上躺了两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几日，厨房一天三顿的送米粥过来，打着表姑娘要好好养身子，不易吃太过油腻的旗号，连个咸菜都不给，娇娘喝粥喝的嘴里确实寡淡的很。
秋雁端来的蒸蛋小小的一碗，上面撒着几粒翠绿的葱花，看起来色泽鲜艳。娇娘小心品了一口，入口温度刚刚好，不凉不烫，蛋液细腻润滑，微微带了点酸味，却又不浓。
陆娇娘吃的很是满意，不一会就下去大半碗。陆娇娘便抿抿嘴，不再吃了。
冬草立刻端来净脸盆，秋雁伺候着她净了面，又用温水漱了口。见她发髻有些乱了，还手脚麻利的给她重新梳了个双平髻。
一切都收拾好，陆娇娘便想去院子中转转。冬草和秋雁连连阻止，说害怕又吹了风。娇娘见外头日头正好，便保证只在朝霞阁中走动，她们便也同意了。
朝霞阁原是陆娇娘嫡母于氏未出嫁时住的院子，正房是江南常见的二层阁楼，楼上卧房的后窗刚好朝向东面，便取名为朝霞阁。正房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内部打通的厢房，原是做书房和丫鬟们住的地方。这次回来，于氏还是住在未出嫁时的正房，大哥陆知然便去了原是书房的东厢房，自己和奶娘就被安排在了西厢房。
东厢房和西厢房屋前，都有回廊连接到正房和院门。
陆娇娘从西厢房沿着走廊，穿过正房，走到东厢房门口停下。正房和东厢房现在都是大门紧闭，估计要等到嫡母和大哥回来前才会有人收拾。
这时，一个年约二三十的女子快步走到院中，刚刚跨进院门便焦急的喊道；“我的娇娇娘咧！都病着呢，怎么还在外面耍，快随妈妈到屋里去。”
说罢，又扭头训斥秋雁和冬草两个丫鬟，“你们也不看着小姐一点，身子还没好，就又跑出来吹风，等夫人回来怪罪下来，谁来担这个责任。”
陆娇娘从这奶娘进院子，便开始打量起来，只见她头上梳了个光滑的圆髻，插着根素银钗。身上穿了个样式简单的深青色高领窄袖襦裙，外面套了个无袖的薄棉对襟褙子。这褙子做工到是精致，不过从衣角的绣纹都被磨平就可以看出，这褙子十有**是主子不要了赏下来的。
王嬷嬷见娇娘没有喊自己，有些诧异，心中暗想，“不过两天没来伺候，姑娘便和自己分生了，难道是这些丫鬟说了什么闲话不成。现下少不得要好好哄哄，日后自己的富贵便都在这孩子身上呢。”
便蹲在娇娘面前，拉着娇娘的胳膊，要去抱她。嘴里还不住地说道，“我的好娇娘啊，妈妈不在你可吃苦了，待夫人回来，我看谁还敢怠慢你。”
陆娇娘上辈子早就过了被人抱着的年龄，身子僵硬的被奶娘抱起。
王嬷嬷见娇娘僵直着身子，心里很是凉了半截，以往这时，娇娘早就娇笑搂着自己的脖子，趴在自己肩膀上了。心里却认定，自己不在跟前这两天，这些小丫头片子肯定再背后嚼自己耳根子了，也不看看老娘是谁，敢扯老娘的后腿，给老娘等着。
便又提高声音，扭头去训跟在后面的两个丫鬟。“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去准备姜茶。慢着，姑娘的药呢，有没有按时喝，大夫可是嘱咐过得，要连喝七日呢。”
王嬷嬷右手抱着娇娘，又向左回头训斥后面跟着的丫鬟。
陆娇娘刚好看到隐在高衣领里，她左耳下绿豆大小的红痣。顿时，娇娘两眼发直，面色发白，双手不停的颤抖起来。
这红痣，难道是她？娇娘不愿相信，又仔细看这王嬷嬷的脸，越看越觉得像，越看越心惊。这位奶娘不就是日后自己继母身边得力的心腹婆子春嬷嬷么。
这春嬷嬷陆娇娘可是的熟悉的很，她是继母小于氏的心腹婆子，据说在小于氏未出阁时便跟在小于氏身边伺候。
春嬷嬷一辈子未生儿女，却最喜欢认些干儿子、干女儿了，府里喊她干娘的人不下几十个。这个人又最喜金子，特别喜欢干儿子、干女儿送她金首饰了。
上辈子自己刚从庄子上接回陆府，便被继母小于氏嘲笑说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姿态，活脱脱是个乡村的野丫头。
当时她还暗自伤心了很久，现在回想，她六七岁便到庄子上，待了七八年，十三四才被接回来。不就是个乡下的野丫头么？难道还能指望着自学成才，出口成章么？
可当时她并不懂这些，还攒了月例银子去求这春嬷嬷，想让她去给继母小于氏说说好话，给自己找个教养嬷嬷。
结果呢，这婆子拿着自己的银子，反倒是把自己给卖了。惹得全府都知道府里的大小姐，哦，就是那个在庄子上长大的大小姐，想让人找教养嬷嬷呢？找教养嬷嬷干嘛？能干嘛啊，待嫁呗？
下人们之间疯传，小于氏不但没有及时制止，还不在乎的说，反正她女儿还在襁褓之中，虽然大女儿名声败坏，也关系不到她亲生女儿身上。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父亲陆远山早就忘了还有个女儿在庄子上呢，还是这次小于氏生了个女儿，才想起她来，让人接了回来。
小于氏嫁进来这么多年，陆远山原本就大她近了十岁，老夫少妻恩爱有加，除了前面姐姐留下个儿子，小于氏都快忘了这个被她赶去庄子上的庶女。
陆娇娘突然被接回陆府，当时大哥陆知然已经被送到临安书院读书。对于小于氏来说，整个陆府只有她是外人，那她自然成了小于氏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小于氏越放任不管，事情越演越烈，最后竟然整个上京城都知道了自己这个鼎鼎有名的陆家大小姐思嫁。
就这样，自己待在闺中直到二十岁都没人来提亲。最后一顶粉色小轿从后门抬出去做了妾。
想着这，陆娇娘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奶娘。自己这个妾，按说也和春嬷嬷脱不了干系！
第六章 打探
话说陆娇娘这边正恨不得一口咬死这王嬷嬷，王嬷嬷可没太留意自己怀里抱着的小娃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正一边训斥着丫鬟，一边想着怎么让娇娘和她重新亲近起来。
回到西厢房，方才发现娇娘面色发白，两眼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王嬷嬷试着喊了两声娇娘，那陆娇娘却仿佛是听到仇人的声音一般，伸出两只手来掐她的脖子，好在年幼手短，只揪住衣领。
王嬷嬷心中吃惊，这娇娘怎么魔怔了？忙喊丫鬟快去请大夫，又想将娇娘平放在窗下的软榻上。
可是那娇娘小手死死的拽住她的衣领，王嬷嬷又抱着娇娘，一时间竟无法将娇娘放下身来。
冬草急忙过来一根根掰开娇娘攥着衣领的手指头，才将王嬷嬷从娇娘手下松开。
陆娇娘平躺在软榻上，四肢僵硬，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王嬷嬷，嘴唇微颤，似乎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那直勾勾眼神看的王嬷嬷的心仿佛掉入万尺深渊中。她心中暗想，姑娘这不过和自己两天不见，怎么这眼神看来倒像是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着实是猜不透。
忙问了冬草这两日娇娘的情况，冬草便把自己都知道的全一一道来。着重说了，表姑娘这几日一直再问大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
王嬷嬷更是吃惊，难道那日在南院中发生的事情，姑娘也看见了。才这么急切切的想见夫人，想跟夫人说。那时，自己害怕被别人发现，特地在花丛中多待了段时间，难保姑娘也会看见。
当时刚好又赶上落雨，姑娘回来就有点发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自己也想着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夫人，可那晚夫人忙着收拾东西，姑娘又病了，院子里的人忙的团团转。待到第二天，自己也染了发热，就回了后罩房养病，还没养好，夫人就带着大少爷去了石音寺，那件事竟没来得及说。
原本想着姑娘年纪小，又病了几日，当时看到的说不定都忘了，那自己也就当做什么事都没看见好了。谁知，现在看来，这事姑娘说不定还是记得的，这样的话，自己还是再估摸估摸，要不要先给夫人说，也省得后面落了被动。
王嬷嬷正想着日后要如何行事，那边有丫鬟通报，大夫来了。这次竟来的如此之快。
原来这秋雁一见陆娇娘揪着王嬷嬷的衣领不放，便感到不妥了。娇娘刚吃完她端来的蛋羹，若有不妥，岂不是会惹火上身，当下便直奔老夫人院中，将这事报给了连老夫人。
连老夫人听了，也是一惊。自己和大女儿不过是面子上光亮而已，这陆娇娘虽说是庶女，却是养在大女儿身边的，大女儿走之前放心不下，自己还连连保证，定会请大夫日日前来看诊。午饭前，还有丫鬟禀报说已经大好了，怎么这会病情又加重了。
连老夫人听丫鬟说已经去寻大夫来了，听秋雁说的吓人，就又派人去催，还安排了小厮速去石音寺给大姑奶奶于氏通报一声。
来的大夫还是前几日给陆娇娘看病的大夫，姓杨，也是陆府经常请的大夫。
杨大夫稍稍把把脉，便说：“惊厥，小儿常见。”又让药童取了安神药去煮。不一会，安神药就煮好送了过来。
杨大夫又指导着丫鬟用竹筒给陆娇娘灌了下去。
虽说一碗药，最后也不过是灌入三分之一。可安神药下肚，陆娇娘确实是好了许多，四肢松懈下来，慢慢的睡了过去。
杨大夫见陆娇娘症状缓解，便又说，“前几日开的药方，主要对症发热，现在高热已经退下，就不要再用了。我再开个新的方子，一日一次便可。”
王嬷嬷连声道谢，送了杨大夫出门。
没过一会，就有小丫鬟来喊，说是老夫人要请表小姐奶娘过去问问情况。就又跟着小丫鬟去了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听了陆娇娘已经睡了过去，便说，“夜里要是醒了，想吃什么，只管让厨房去做。”就将王嬷嬷和秋雁一起打发回来，好好伺候表小姐。
王嬷嬷和秋雁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各想各的心事，倒是一路无语。
陆娇娘再次醒来已经是亥时，床前只有冬草在守夜。那冬草一见娇娘起来，就去喊王嬷嬷，陆娇娘拦也没拦住。
王嬷嬷过来，先是喂了陆娇娘喝水，又说厨房备了夜宵，姑娘饿了就吃点。
陆娇娘已经有了再见王嬷嬷的心理准备，表现的还算自然。却是一点也不没有胃口，便摆手说不要吃。好在王嬷嬷也没有勉强。
陆娇娘不敢去看王嬷嬷的脸，怕又像白天那样控制不住自己，却又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自己的奶娘变成了继母身边的的春嬷嬷。
这时，王嬷嬷却突然问，“娇娇娘，你记得几日前在花园看到什么了么？”
娇娘一听，就知道这奶娘一定是看见了什么，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看见呢？又记起昨天丫鬟们说自己是去看迎春花才被淋雨的。便说，“妈妈，你不是带我去看迎春花了么？”
“对，娇娘，除了迎春花，你还看见了什么啊！”
“妈妈，你带我去看花，你不是也看见了么？我看见，哎呀，妈妈这事我要给母亲说。我要给母亲说我看见了，咳咳，咳咳。”陆娇娘故意装作咳嗽，没有往下说。
王嬷嬷拍了拍陆娇娘的后背，又问，“姑娘说说看见了什么？看看我们看见的是不是一件事情，我们好一起去告诉夫人。”
陆娇娘听着王嬷嬷这哄小孩子的话，知道这次不说些什么，王嬷嬷怕是不会轻易吐露，便赌了一把，说道：“妈妈，我看到小姨母...咳咳...咳咳…妈妈，我嗓子痛，要喝水。”
不管王嬷嬷是怎么变成春嬷嬷的，但是最终，她还是和继母走在一起。陆娇娘只要先说出小姨母，估计能蒙混过去。
果然王嬷嬷听见娇娘说看到小姨母，就没有再追问下去。默默的给娇娘喂水喝，又哄了娇娘睡下。
第七章 回忆
陆娇娘躺下后，故意放平呼吸，装作睡着的样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等王嬷嬷一离开就又睁着眼睛。
回来已经两三天了，谜团却越来越大。从刚刚醒来时，知道自己嫡母大于氏还未去世时的惊喜，到奶娘王嬷嬷就是春嬷嬷的惊吓。娇娘的一颗心这几天好似坐秋千一样，一上一下，直到现在还久久平静不下来。
她还清楚的记得春嬷嬷劝她去做妾的那个下午。
那时春嬷嬷一改平时趾高气扬的面孔，腆着老脸，凑到她面前说“将军虽然年纪比你稍稍大点，可胜在没有子嗣。虽说有了那正房，可那正房是个不中用的，进侯府已经十年多了，到现在连肚子都没大起来过。等你进了府，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后面都是你的依仗。”
春嬷嬷喜欢金子，这是陆府下人都知道的事，她耳垂上带着一副金葫芦耳坠，在太阳下照的明晃晃的，和耳后的红痣相交辉映，映的陆娇娘眼睛痛。
“要知道，将军可是盛昶侯爷的独子，你入府生下来个儿子，那就是将来的侯爷，到时候，你不就是老侯夫人了么？”
“就说咱们老爷，说句不该说的，混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五品官，你若是嫁到侯府，那将军现在可就是朝中的二品大员了。”
“我就说咱们大小姐命好，这不鸣而已一鸣惊人。日后，你进了侯府，还要多多照看咱们陆府呢。”
陆娇娘此时已经是二十有一的年纪了，也已经在陆府偏院默默无闻的住了七八年。
因为十三四岁时闹过的笑话，继母小于氏从没有带她参加过上京中的聚会，也自然没有什么闺中蜜友，对上京中各大世家中情况，也只是听过名字而已。
自从十八岁以后，继母小于氏倒一直想把陆娇娘赶快给嫁出去。可惜来提亲的大都是五六十岁的鳏夫，小于氏倒是不在意，可是陆老爷却是接受不了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同僚喊自己岳父。也还有些富商来求取回去做二房，也被陆老爷给阻挡了，他怎么说也是政务院户部外郎，还不想有个卖女儿的名头。
小于氏本就不愿费心，挑挑拣拣的便就又耽搁了两三年。
陆娇娘不明白，父亲陆远山不是不同意自己去做那二房、小妾之类的？这次怎么答应了。
“我们的大小姐咧，你是不知道这平南将军是谁吧，这平南将军现在可是正二品兵部尚书，圣上身边的红人。当年将军可是跟随圣上去南征，和圣上同甘共苦过，被圣上亲封为平南将军。侯夫人可说了，若是我们两府成了亲戚，不但咱们二少爷的任职立马可以下来，就连老爷的位子也可以往上抬抬呢。”
“要不是将军的正房不能生，这侯夫人急着抱孙子，这等好事哪里轮的到咱们家啊。”
“那侯夫人说了，要年纪稍大点也可以，不要刚及笄的，年纪小骨头都没张开，不利于生孩子。”
“侯夫人说了，等生了孩子，她便抱到身边亲自养着，将来就是侯府的继承人。”
春嬷嬷一口一个侯夫人说，说的陆娇娘心动不已。
她被困在这陆府中，日日足不出户。本来已经心死如灰，想着就此终老，或者削了头发去庙里做尼姑。谁知这婆子又给她带来一丝希望。
陆娇娘暗笑，双手攥紧了锦被。可怜无知的自己还被春嬷嬷说动，以为进了门就去享那繁花世界，却不知这繁花世界下面全是森森白骨。自己这一去便是去了火坑，成了那森森白骨。
盛昶侯府是功勋之后，也是上京的名门世家。平南将军年纪不过三十左右，就算是正室夫人不能生育，家中自然有通房丫头，哪里用着从外面再找人传宗接代。
这平南将军是庶子出身，生母原是老夫人赏给儿子的丫鬟。是盛昶侯府里的二少爷，从小在老祖宗，盛昶侯府老夫人身边长大，长大后娶得夫人是老祖宗的娘家侄孙女。
盛昶侯府的大少爷，也是原来的侯府世子，在娶妻后还未有子嗣就突患重病去世了。
侯夫人年轻时和自己的婆婆，盛昶侯府老祖宗便有些不和。不愿轻易将侯府让给庶子，便有了个肩挑两房的想法。想让庶子另娶个贵妾，生了孩子方便过继在自己亲生儿子名下，由自己亲自养大，好直接继承侯府。
陆娇娘进门，就是侯府两位长辈斗法的恶果。
最最可笑的是，她自己刚进门就被二少夫人也就是将军正室下了绝孕药，后来又被寡居的大嫂，侯府大少夫人当替罪羊一样的踢出来。为了让两房少夫人息事宁人，最后自己竟然被侯夫人派人用绳子勒死，伪装成上吊自尽。
估计自己死后，侯夫人这个肩挑两房可笑的想法也随之灰飞烟灭了吧。
“哈哈，陆姨娘，你还想怀孩子，你刚进门时我便给你下了绝孕药，你连吃了半年多，还想生孩子。哈哈，我告诉你，这盛昶侯府中，我不让谁生，谁也不能生。”
“陆姨娘，你行行好。我本是寡居之人，被人发现来这里会遭人非议的。你就不同了，你是府里受宠的姨娘，被人发现不过会关两天，等将军知道，定会接你出来的。”
“大胆！陆姨娘，你竟然敢打碎侯爷送老祖宗贺寿的菩萨。来人，绑了她去见老祖宗。”
“陆姨娘，你别怪我们夫人狠心，谁让你自己不争气，进府两年也没怀过孩子。如今又犯了这等大错，到了下面，你也别怪我们夫人，唯有你死了，这事才能完结。”
“陆姨娘，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你就安心去吧。”
“这陆姨娘平时挺守规则的，怎么会犯这种错？”
“守规矩？你见过几个姨娘守规矩的。哎，陆姨娘，你安心走吧。冤有头、债有主。老奴也是听人吩咐办事的，你见了阎王别告错了状。”
“陆姨娘，你安心走吧，回头我多给你烧点纸，贿赂贿赂阎王，让他给你投个好胎，下辈子不要再做姨娘了。”
第八章 争辩
陆娇娘一夜恶梦，仿佛又回到那吃人的盛昶侯府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清晨醒来，一身冷汗。王嬷嬷伺候着沐浴换衣，一众小丫鬟跟在后面收拾着，忙的不可开交。
就在刚刚收拾妥当时，一位削肩膀、细挑身材样、约十七八的大丫鬟走了进来。秋雁和冬草一见她，齐声叫道：“素霜姐。”
原来这女子就是于氏身边的大丫鬟素霜，她进了西厢房，先是笑着给陆娇娘见了礼，便心疼的说道：“怎么几日不见，大小姐竟然瘦成这样了。”
王嬷嬷连声说小孩子不经病，现下身体好了再养几日就同先前一样了。
素霜听了皱皱眉头，也没多说些什么。哄了陆娇娘吃了半碗小馄饨，伺候着娇娘躺好，留了个小丫鬟照看着。
带着众人来到了西厢房东侧的厅房中。
素霜一改在陆娇娘面前的笑脸，深沉的脸色道，“这两日都是谁伺候大小姐的，速速回报上来。”
王嬷嬷连忙回答，“那日大小姐突然高烧，老奴守了一宿，也给染上了。怕加重大小姐的病情，就去了后罩房养病，昨日下午才回来伺候小姐。刚好赶上大小姐惊厥，昨晚大夫来开了药，大小姐吃了就睡去了。出了一身冷汗，怕夜里净身会着凉，老奴便自作主张今天清晨才沐浴。刚刚收拾好，素霜姑娘你就回来了。”
素霜点了点头，“让你去后罩房养病是夫人的意思，你现在已经大好了么？”
王嬷嬷连身道：“好了，好了，昨天身体妥当了，就赶紧回来照看大小姐了。”
素霜不再看她，又问其他丫鬟，“王嬷嬷不在这几日，是谁贴身照看大小姐的？”
冬草和秋雁便站出来，回道：“是奴婢。”
素霜便让王嬷嬷带着其他丫鬟退下，只留了冬草和秋雁。
先是单单问了冬草，“你把这几日大小姐的事情都回禀一下。”
冬草便从王嬷嬷病了，夫人点了她出来照看陆娇娘开始说起，说到陆娇娘醒来从床上下来要找王嬷嬷。
素霜此时插话问道，“大小姐病着时，一日用了几次膳，都是用些什么？”
冬草惶惶回道：“有时用了两次，有时用了三次，大都是些白粥和清淡小菜。”
素霜又追问道；“那一日用几次药，药都是在哪里熬好，谁送过来的？”
冬草还没回答，秋雁便插嘴道：“药都是大厨房熬到，有时是厨房小丫鬟送过来，有时是我们去取。”
素霜瞥了她一眼，说：“没让你回话，就好好在一旁候着。”
秋雁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却也不敢回嘴，站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冬草便继续回答。待到最后，说道吃了碗蛋羹后，不过一会陆娇娘便开始惊厥。
秋雁忍不住，抢着说：“胡说八道，大小姐是见到王嬷嬷后才惊厥的。刚吃完蛋羹时，大小姐还好好的，还和我们在院子里玩呢。明明是王嬷嬷进来后，在大小姐面前大声责骂我们才吓到大小姐，把大小姐吓得惊厥了。”
冬草也没和秋雁争辩，默默地杵在旁边不出声。
素霜让冬草出去，回过来对秋雁说，“你也不要这么愤愤不平，我现在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秋雁没出声，素霜便提高声音又说了一边，“我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没有听见么！”
秋雁才小声回道：“听到了。”
素霜没时间和秋雁在这里磨小性子，“你是不是夫人临走之前，被老夫人指派的这里顶替我照顾大小姐的。”
“是的。”
“是谁给老夫人推荐你的？”
“是我娘。”
“你娘是谁，说清楚。”素霜逼问道。
“我娘是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秋雁说道。
“刘嬷嬷劝说老夫人派你来伺候大小姐，故意耽搁大小姐的病情，是不是！”
秋雁万万没想到素霜竟是这样想，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昨天大小姐发病，还是我去通知老夫人的，是我去找老夫人，老夫人才忙去请的大夫。”
素霜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道，“你不要狡辩，老夫人昨日故意派人上山说姑娘不好了，急的夫人落了红。你娘定是故意派你来害了大小姐，好让夫人担忧的。你就是来故意害大小姐的！”
秋雁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平时又有刘嬷嬷护着，哪里碰过这样的阵仗。受了委屈，眼泪就像不要钱的珠子一样，哗啦啦的落了下来。“没有，没有。我娘还要我好好伺候表小姐，好让大姑奶奶带我去上京见世面。从来没有害表小姐的想法。”
“将你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一件一件的说。”
秋雁哭哭啼啼的将这几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她原本就没用心照料陆娇娘，前几日大多时候都在偷懒，此时也不管要在素霜面前多多表现自己了，便把这几日在哪里偷闲打滑全都说了出来。
细细算下来，真真伺候陆娇娘也不过是昨天下午帮娇娘去厨房要来一碗蛋羹。
“你前几日，也没见你这么殷勤，怎么这次突然勤快了。”素霜问道。“是不是好趁机…”
秋雁怕她又乱想，忙说：“还不是我娘，让我讨好了表小姐，将来好来大姑爷身边伺候。”
素霜又问道，“为何说要到大姑爷跟前伺候？难道你想…”
秋雁见都说道这里了，当下也不隐瞒了。把刘嬷嬷给她说的那些话全都一股脑的告诉素霜。还哭诉说；“我娘说三爷要娶了那个女阎王，我就不能去当姨娘了。现下府里，也只有大姑爷是个好选择了，大姑奶奶为人和善，是个好去处。”
素霜心中耻笑，嘴上说：“这么说来你并没有暗害大小姐了。”
“当然。我要是暗害大小姐就天打五雷轰。”秋雁发誓道。
素霜心中暗想，若是秋雁一心想来做姨娘，也到不会做什么伤害大小姐的事。
又让她将陆娇娘吃过蛋羹，到看见王嬷嬷发病，期间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第九章 大事
过了一会，秋雁抹着眼泪从厅房出来，沙哑着嗓子对王嬷嬷说素霜姑娘让她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嬷嬷正陪着陆娇娘在床榻上玩珠花，便起身招呼着冬草继续陪娇娘玩。
素霜正等着王嬷嬷，见她进来，就急忙说：“你看大小姐这次是到底是怎么了？”
王嬷嬷哪敢说出陆娇娘看她的眼神怪异，便将杨大夫说的那番话拿来用，“大夫看了说是小儿惊厥，三四岁常见。”
“这么说来，倒不是这府里有人故意暗害了。”素霜扫了一眼门外，附到王嬷嬷耳边，小声说：“昨夜夫人腹痛，落红了。”
王嬷嬷吃惊道，“不是说这胎怀的安稳么？”
“那是夫人怕老爷不肯让她这么早回临安祭母，故意找了大夫来说的。”素霜叹气说，“夫人说她这么多年未来拜祭，已是不孝，这次要诚心拜祭。本来就只打算带大少爷一人来的，再带上大小姐就更操心了。昨日下午突然有人上山禀告，说大小姐不好了。夫人很是担心，半夜就开始腹痛了。”
“那现在夫人身子怎么样？这胎…”
“好在那石音寺中有庙医，夫人现在已经无大碍了，现下肚中也算安稳。”
王嬷嬷双手合十，“那就好，菩萨保佑，定是老夫人在天上保佑着呢。”
素霜说了声菩萨保佑，“现下夫人要在山上再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我这次回来先看看情况，你好好照料大小姐，万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王嬷嬷连忙答应。
素霜说她再去看看大小姐，中午便要赶回去，好在天黑前回到寺中。
王嬷嬷听她说要去见陆娇娘，便开始犹犹豫豫，而后拉了拉素霜的衣袖。
“素霜姑娘，我几日前看见件事情，按说应该直接禀告夫人的，可当时大小姐突然病了，我就没来及说。后来夫人便去山上了，我没和夫人打过照面，也就没禀报。”王嬷嬷解释道，“现在夫人身体不便，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禀报了，我先和你说说，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办。”
“怎么回事？你先说说看。”素霜见王嬷嬷吞吞吐吐，追问道。
“那日，大小姐不知道听那个丫鬟说着府里有个花园，里面开的花可漂亮了。”吴嬷嬷慢慢道来。“吵着要我带她去看花，我去问了守门的婆子，那婆子说南院还没有开园，不给进。”
“后来大小姐闹得厉害，我就给那婆子十几个铜板，让那婆子中午去吃饭时留个小门。”
“那婆子倒也爽快，直接说下午不锁门了，让我们在里面多玩会。”
“嬷嬷，你不知道那南院中间有个大湖？”素霜惊道，“那南院就围湖而建，你怎么能一个人就带着大小姐过去。”
“素霜姑娘，我一进去就后悔了！都没敢让大小姐离身，一直抱着她呢？我哪敢让她在里面乱跑。”王嬷嬷后悔道。
“再说现在是什么时候，院子里面的花都还没开。我抱着大小姐在里面转了一会，只有一个亭子边上有几只迎春花开了，黄灿灿的也算好看。我便抱着大小姐过去。”
“就在那个亭子下面，我看见，我看见于府里的二小姐和咱们家老爷在一起！”
“什么？你可看清楚了。”素霜惊从圆凳子上站起，“定是你看错了！咱家老爷那日送了夫人上山便回了嵊州，怎么会去南院里。”
“素霜姑娘，是夫人去石音寺的前一天。”王嬷嬷急忙说道，“就是大小姐发高热的那天。”
素霜想了一下，那天她和素雨忙着收拾行李，又去和于府里的嬷嬷商量着马车等事宜，确实没留意其他事。记得当时夫人好像一直在东厢房陪着大少爷习字，以自家老爷的秉性，倒也是做的出和夫人的妹妹去游南院这种事情。
“他们二人说不得是刚巧碰见，你又怎么知道是一起去的。”素霜疑惑的问道。
“哎，姑娘，他们是不是刚巧碰见，我是不清楚。”王嬷嬷低头撇嘴道，“不过他们在那水榭中待了好长一会，最后还将水榭的窗户关上了。”
“你又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素霜追问。
“他们刚进水榭时，就将水榭的窗户敞开了。我抱着大小姐，想要出南院，就要经过那水榭旁边的回廊，一抬头就能看到。我当时也不敢贸然出去，就带着大小姐躲在亭子后。”
“后来，天落了点细雨，他们关了水榭的窗户，我才抱着大小姐回来的。就因为这样，大小姐才淋了雨，发了高热。”
素霜接着问，“大小姐一路上竟没哭闹？”
王嬷嬷想了想回道，“刚开始倒是也哭闹了，后来到亭子下面就不再吵，最后天落雨时，大小姐已经开始打瞌睡了。”
素霜再三追问王嬷嬷，是否当真看清楚那二人是不是于二小姐和自家老爷。
王嬷嬷连连点头，说看的清清楚楚。
素霜暗想，自家老爷怎么这么不争气，夫人正怀着胎，他竟然去勾搭夫人的娘家妹妹。真当自己是那圣人，还想享娥皇女英的福气。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两年夫人不在身边，不知道又勾搭多少思春少女呢。
面上露出焦急样子出来，“嬷嬷，这事关重大，我先回去禀告夫人，让夫人再做打算。”
王嬷嬷连连称是，又说：“夫人现在身体有恙，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怒气攻心？若是再动了胎气，就不大好了。”
素霜心中苦笑，自家老爷这秉性，没有人比夫人更了解了，夫人知道这件事，说不定就当做个笑话听呢。可这事却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就被别人看了笑话了。
又叮嘱了王嬷嬷几句，万万不可再对别人说了。
王嬷嬷发誓保证绝不外传，突然想起了娇娘，道：“这事大小姐也看见了。”
素霜问道，“你不是说大小姐当时睡着了么？”
王嬷嬷疑惑道，“当时确实是睡着了。可昨天，大小姐突然说看迎春花那日见到了二姨母。”
第十章 三兄弟
王嬷嬷疑惑道，“当时好像是睡着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昨天，大小姐突然说看迎春花那日见到了二姨母。”
“大小姐看到了老爷么？”素霜问道。
王嬷嬷努力回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说不太清楚。
素霜便说要亲自去问陆娇娘，被王嬷嬷拦住，“姑娘还是先不要声张，大小姐身边都是于府的丫鬟，还是等无人的时候，我再来问问看。”
素霜想想也是，王嬷嬷又劝说，“素霜姑娘既然回来了，我看少不得要往老夫人那里去行了礼。不然，被他们抓住把柄，又要说我们夫人不会教导人了。”
素霜昨夜在山上忙了半夜，今天天没亮，又下山来探望娇娘。本就是极累，再说夫人昨夜腹痛落红，折腾了半夜，还不是因为老夫人派人没头没脑往上山送娇娘不好了的消息。回府以后，便直奔朝霞阁，跟本没想到要去老夫人那里。
听了王嬷嬷劝说，素霜思索了一会，起身说道：“既然大小姐身体没事，我还要赶快回去向夫人禀报，让夫人安心。我这就去给老夫人请安，然后直接回石音寺去。南院这件事，还是让夫人早些知道的好。”
王嬷嬷又说道，“夫人身体最重要，你看情况，若是勉强，就先不要提起南院的事。惹得夫人生气，加重病情就不大好了。”
素霜点点头，又嘱咐王嬷嬷几句，便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到了老夫人院门口，便有丫鬟拦住不让进。只说老夫人昨夜担心表小姐，一夜都没睡安稳，清晨才刚刚睡沉，现在还没起身。
素霜也没争执，直接和那丫鬟说，是自家夫人派她来看自家大小姐的，现在大小姐无事，自己还要回山上回话，就不这里耽搁时间等老夫人起身了。说罢，在院门口朝着正房行个礼，便直接走了。
那丫鬟转身去了正房内，于府的连老夫人正在前厅用早膳，刘嬷嬷在一旁伺候着。
连老夫人听丫鬟说素霜连等都没等，就走了。便拉下脸对刘嬷嬷说：“你看看，连教出来的丫鬟都这么狂妄。”
刘嬷嬷劝道：“不过是个丫鬟，理她作什么？”
连老夫人闷气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样，装出一副贤淑大度的面孔。区区是个庶女，还能真疼在心里，不过是做出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夫人你管她是真疼还是假疼，左右都是他们陆家的事。反正我看咱们老太爷对她也不过如此。”刘嬷嬷忙道：“你看她来临安这么长时间了，老太爷一直在书院领着大爷和二爷读书，连回来看一眼都不回来。”
连老夫人一听，就立刻舒心起来：“老爷那是在忙着做学问呢，哪能因为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就将正事仍在一旁。”
“还是夫人说的在理。”刘嬷嬷讨好道：“听说大爷、二爷这两年读书长进很多，老太爷说明年便可以让二爷下场试试了。”
连老夫人听她这样一说，便就更加高兴了，忙让她细细道来。
原来这于府的老太爷于厚恩有三儿两女，除去第一位大女儿于梦娟是原配袁氏所出，其他三儿一女皆是这个连氏亲生的。
于老太爷除了这两位夫人外，再也没有别的小妾。正因如此，就算于老太爷大半时间都待在书院，连老夫人也没有什么怨言。
连老夫人所生的三个儿子中，大儿子于伯忠是唯一由于老太爷亲手带大的。可惜这个儿子天资太差，五岁才堪堪背完三字经，七岁还没记熟千字文，待到十岁时才开始读幼学琼林。于老太爷精心教导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童生，连个秀才都没考取。前年娶了位老秀才家的女儿，生了儿子，便将妻儿都扔在府里，仍然常住书院苦读。
于老太爷深受大儿子打击，到二儿子于仲孝六岁后才让其入学。好在这个儿子虽比起于老太爷当年差远了，但也还算聪颖，做学问很有于老太爷的风采。三四年前，不过刚刚束发就考取了秀才。当时于老太爷欣慰道：“于家后续有人了。”
上次会试的时候，于老太爷担心二儿子学业不深，下笔不精。压着没有让他去参加，让他再习文三年，磨练磨练文笔。老二于仲孝倒也沉得住气，这三年里日日跟在于老太爷身边安心读书。
至于小儿子于叔荃，小的时候到也是聪敏活波，可偏偏对读书没有一丝兴趣。让他背三字经，他撕了书去烤麻雀吃，还差点将书院的房子烧了。于老太爷要打，连老夫人心疼小儿子，便护着。几次下来，于老太爷就将他赶出书院，不准他再进书院的门。于叔荃求之不得，久而久之，于老太爷对他就是不管不问的态度了。
于老太爷对前两个儿子管教甚严，平常都拘在书院中读书，常说勤能补拙，老大愿意读书，便去读。其中又对二儿子于忠孝期望最高，临安现任知府想将嫡孙女许配给他，于老太爷用庙里和尚批命说不宜早婚为借口给推了。连老夫人还为此生了一个月的闷气。
听说于老太爷让二儿子明年下场，连老夫人连声道：“好了，好了。老爷都说老二可以下场试试，那定是没有问题了。”
“明年咱们府里又要出个探花郎了”王嬷嬷随声附和道：“老奴就在这里先贺喜夫人了。”
连老夫人开心的合不拢嘴：“可怜我的老二，苦读了这么多年，身边连个贴身照顾的人都没有。”
“等二爷中了探花，上京中那高门大户的女儿定会争着嫁进来，听说上京中最喜欢榜下捉婿了。老太爷当年不是…”王嬷嬷赶紧住了嘴，恨不得抽自己耳光，心道自己真是疯了，怎么嘴快没刹住，连老太爷都敢说了。
还好连老夫人不知是没留心听，还是根本不在意，没理这茬，正想着找哪个丫鬟去照料二儿子呢？
瑞珠年纪还小，瑞雪又长得太出挑，瑞盏端庄又老实，可惜她娘将她许给马家三小子了。
第十一章 两姐妹
连老夫人让院子里的丫鬟都叫进来过了一遍，想着挑哪个丫鬟送去书院伺候二儿子，挑来挑去，一会这个也不好，一会那个也不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全然忘了她以前送去书院的丫鬟全都被于老太爷赶了回来。
王嬷嬷见老夫人兴致勃勃的打听这个识不识字，那个家里有没有说亲，也不敢扰了她的兴致，陪在旁边不时地问上一两句。
老夫人要挑丫鬟去书院伺候二爷的消息一下子就在府中传开了。
澜趣馆，偏厅。
一位年约十七的妙龄少女斜靠在软塌上，手里正把玩着一块玉佩。
环形白玉上用云雷纹简单的绘成两鱼首尾相连的图案，和常见的镂空双鱼佩很是不同。
少女芊芊玉指跟随云雷纹一遍遍摩挲着双鱼的图案，圆圆的杏仁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垂头低叹了一声。
若是这时秋雁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玉佩，就是大姑爷那日来拜见老夫人身上佩戴的那只。
“小姐，”有丫鬟进到屋里来，站在屏风外问话，“小姐，老夫人要从我们院中叫几个二等丫鬟过去帮忙。”
原来这软榻上的少女就是府里的二小姐于梦婵。这丫鬟就是于二小姐的四个贴身丫鬟之一，观琴。
于梦婵立刻收起手中的玉佩，轻声问：“去做什么事情？”
观琴面色凝重的回道：“说是老夫人起兴，要挑个稳妥的人去书院伺候二爷。”
于二小姐眉头一皱，笑了出来，“给二哥挑丫鬟都挑到我院子里来了？谁都不许去！出去问问哪家哥哥敢收妹妹屋子里的丫鬟，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观琴应了一声，要出去回话。
于二小姐又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你找几个二等丫鬟过去看看，若是有那心大的，你也不要拦着，只管送过去。”
“小姐，没人愿意去。这几年，老夫人挑了多少人送去书院，还不都被老太爷给退回来。”那丫鬟连声道，“退回来人哪里还有脸面回府里。最可怜的就数月芍姐，那么好的一个人，二爷都没留，直接赶到庄子上随便配了人。”
月芍这个丫鬟，也是老夫人房中出挑的人物，于二小姐有点印象。
“观琴，你好像刚进府的时候就是跟着月芍的吧。”于二小姐思索道。
“恩，跟着月芍姐学了规矩后，才被老夫人分到小姐身边的。”观琴回道。
“不管怎么说，娘亲的面子我还是要顾得几分。”于二小姐想了想，起身下了软榻，“去挑几个年幼的，我也有几日没给娘亲请安了，我们一起过去。”
“小姐，您头不是还晕着呢？”观琴忙进来扶着于梦婵。
“不碍事，今天感觉好了很多。”于二小姐起身道：“你先去挑人吧，喊品书过来帮我换身衣裳。”
观琴应声去忙了。
不过一会，品书就进来给于二小姐新换了衣裳，再由七八个丫鬟拢着出了澜趣馆，朝老夫人院落走去。
朝霞阁，王嬷嬷陪着陆娇娘坐在走廊下，看着冬草领着几个没留头的小丫头玩捉迷藏。
一开始是冬草蒙上眼睛抓人，小丫头们跑的到处都是，有人躲在花丛中，有人爬上了树，还有个聪明的丫头，轻轻走过来，躲在陆娇娘身后。
陆娇娘斜着头看她，她还笑着和娇娘眨眨眼睛，用手在嘴边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
陆娇娘也朝她笑了笑，等她过来躲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高声喊道：“冬草！我帮你抓到一个。”
自作聪明的丫头慌了神，这表小姐怎么不按理出牌啊。虽说娇娘抓她的力气一点都不大，但小丫头也不敢用力挣脱。
冬草听到娇娘的声音，摸索着快步走到这边，抓到了娇娘身后的丫头，笑着掀开绑着眼睛的布条，开心道：“抓到了，抓到了，轮到你来当鬼了。”
这绑着眼睛抓人的就是鬼，谁被鬼抓到了，下局就要做鬼去抓人。
被抓到的小丫头嘟囔囔说着这局不算，其他人才没空理她，七手八脚的给她绑上布条，又一哄而散，四下躲了起来。
王嬷嬷上辈子和继母小于氏二人勾搭在一起，也不知道两人谁是那抓人的鬼，谁是那被抓的鬼。
陆娇娘看了一眼四处嬉戏的丫头，和在一旁伺候的王嬷嬷，她也不知道和素霜神神秘秘的谈了些什么，回来后照料的越发用心。
临安城外，石音寺中。
后院客房外，素霜和素雨竟起了争执。两人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吵醒了客房中小憩妇人。
“素雨，是不是素霜回来了？快让她进来回话！”床榻上的妇人问道。
两个丫鬟来到床前，素雨轻声回道：“夫人，素霜已经从府中回来了，大小姐没什么大碍，大夫说是小儿常见的惊厥，现在已经平稳了。”
床上的妇人脸上露出安心的表情，“当真？娇娘没有大碍。”
“回夫人，是奴婢亲眼所见，奴婢还喂了大小姐半碗馄饨，大小姐吃的很香。”素霜回道。“奴婢这次回府，还听到一件事情。”
“素霜，你也半天没休息了。快快去歇息一下，夫人这边就由我照料好了。”素雨打断素霜的话，催促着她赶紧出去。
“好了，你们也不要在我面前打什么哑谜。刚刚你们在院中争执半天，说什么当讲不当讲，我也听见了一二。素霜，你听到什么事情都一一道来。”妇人厉声道。
“夫人，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能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素雨争辩道。
妇人倒是笑了起来，“原来是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素霜，你快快说给我听听，让夫人我乐乐。离了上京五个多月了，我都好长时间都没听戏文了。”
“夫人，是和老爷有关的。”素霜回道。“您就当是那戏文，随便听一听，是个乐子。”
“原来是和我们风流才子陆老爷有关啊？”妇人笑意更深了，“说吧，这次是看中哪个丫鬟了？或者是哪家的小寡妇？”
第十二章 于氏
这妇人就是陆娇娘的嫡母，正在石音寺拜祭亡母的于氏于梦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素霜听于氏自己调侃，开心的眉眼顿时飞了起来，还朝素雨做了个，我说的对吧的表情，“夫人真是聪明，竟然是一猜一个准。”
素雨在一旁劝阻，“夫人，你身子重，还是不要理这些事情的好。”
“我身体什么情况我知道，你不要太过担心。”于氏无奈的说道：“咱家的陆老爷什么性子，我刚和他定亲时早就已经了解的十分清楚。要是为这种事情生气，只怕早就气死了。”
素霜便把王嬷嬷所说的，于二小姐和老爷密会南院水榭的事情完整转述了一遍。
于氏刚开始还笑意盈盈的听着，听到后来神情越来越严肃。
“素霜，你看那奶娘是否撒谎？”于氏严肃的问。
素霜也一改前面嬉皮笑脸，郑重的回道：“不像是，王嬷嬷虽然说的废话挺多的，可不像作假。对了，最后王嬷嬷还告诉我说，当时好像大小姐也看到了。”
余氏没有再问，缓缓的闭上眼睛，好似闭目养神一般。
两个丫鬟知道夫人每次想事情时喜欢这样，都没打扰她。
素雨回头瞪了素霜一眼，仿佛在说，都是你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惹夫人心烦。
素霜见夫人如此注重这件事，也努力回想有没有漏掉些什么情节，倒是没在意素雨的眼神。
许久，余氏才出声问：“当时，我妹妹余二小姐身边有没有丫鬟跟着？”
素霜被问愣住了，有没有丫鬟跟着？她根本不知道有没有丫鬟，疑惑道：“王嬷嬷没说，那就是应该是没有丫鬟吧。”
“不见得，南院一般都要清明以后才开园，霜降前闭园。”余氏慢慢分析道，“我上石音寺那日，还没到清明，南院闭园这么长时间，水榭里面如果没人打扫，都是灰尘，陆远山这么洁癖的人是不会进去的。”
“再说，我那妹妹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自认为自己相貌出众，将来定然会嫁入高门大户，还看不上陆老爷这种落破世家出来的，况且还是做我的二房，她不会甘心的。”余氏继续说出心中的疑点。
“陆远山倒是有这个贼心，只怕也没这个贼胆。他还需要靠我这侯府外甥女的面子调回上京，定然不敢在此时去得罪我。”余氏断定此事另有蹊跷，“罢了，素雨，你先去打点行李，我们两日后回于府。”
“夫人，万万不可，大夫说你胎位不稳，需要卧床休息，等胎位安稳才可以走动，现在还不是下山的时候。”素雨阻拦道。
于氏笑道：“那也不能一直留在这寺中养胎，这里可是佛门净地，你总不能日日从山上农妇手中换鸡蛋给我补身子吧？”
“那又有何不可，我和秦嫂子说好了，她们家四个老母鸡一日能下五个蛋，我给全包了。”素雨说道，“大少爷一日吃两个，夫人一日吃三个。”
石音寺中一日三餐都有供应斋饭，不过大少爷陆知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于氏便让素雨找石音寺周围的农妇，隔几日去买点煮好的鸡蛋，拿回来给陆知然补补身子。
素雨找的这个秦嫂子，便是这山上的农妇，农闲的时候也会在石音寺旁边卖点香包，阵线之类的。见素雨常去买熟鸡蛋，知道在寺中不便开火，有时候也会将家里自制的腊肉蒸好了偷偷带到寺中卖给素雨。
“你天天吃煮鸡蛋吃不腻，我可吃不下去。”于氏笑道，“再说，让我一日吃三个，我可吃不下去。”
站在一旁的素霜说道：“夫人，我有个办法，您看我们就说你想大小姐了，让大小姐也来寺中不就行了么？大小姐来山上，王嬷嬷就一定要跟着。这样您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能直接问王嬷嬷了么？”
“对对，这样夫人不用下山就能见到王嬷嬷了。”素雨也高兴的说。
于氏见两个丫鬟绞尽脑汁想办法不让她下山，就知道短时间内回去不成了。
其实她想回于府，不单单是和王嬷嬷当面谈谈，也有去南院水榭查看一番的想法，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顺便也可以看看王嬷嬷所言是否有什么漏洞。
“夫人，那我明天就去于府接大小姐上山。”素霜急忙说，“不然，我今晚就连夜下山。”
“看看，还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呢，一点也不够沉稳，昨夜到现在都没休息吧，先去歇息吧！去接娇娘也不差这两日。”于氏对素霜说道。
“夫人别怪她，她就是这风风火火的脾气。”等素霜离开后，素雨替她说话。
“素霜什么脾气，我自然知道。”于氏看着素雨说，“但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替主子拿主意了。”
素雨见于氏面色严厉，连忙跪下，“奴婢也是怕夫人劳累 ... ”
“不用解释了，我可以容忍身边的人笨、懒，但决不能容忍自作主张替主子拿主意的丫鬟。”于氏看着素雨，“你先起来，晚上回去好好想想什么地方做错了。”
素雨红着眼眶从地上爬起来。
“今晚让大少爷写封信给娇娘，只说让她安心养病，等她病好了，接她上山来玩。明日找人送到于府娇娘手中。”于氏又吩咐了其他事情，就让素雨也出去了。
于氏独自躺在架子床上，她原本看中素雨性情温柔，平日里做事也有条理，想将她好好磨练磨练。
过几年嫁人后，在然哥儿的院子里当个总管。
这素雨竟有自作主张的毛病，今天若不是自己听见她们争吵，说不定素雨便能说服素霜将这件事瞒了下来，到时候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了事，自己被蒙在鼓里却是不妙了。
真难办，看来然哥儿院子主管还要再慢慢挑人。
想到然哥儿，于氏双手抚摸着小腹。这孩子来的真不巧，自己原本是不想再怀孩子的，谁知一次就怀上了。
只愿你是个男子，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艰难了。
于氏心想。
第十三章 爬树
清明时节雨纷纷，几场雨下过后，天气倒是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陆娇娘这几日倒是日日同冬草几个丫头一起玩，若不是王嬷嬷不同意，说不定娇娘都将爬树给学会了。
午后，陆娇娘趁着王嬷嬷打瞌睡时，偷偷溜出房门，来到院子东南角，找到早就等在树下的小丫头。
“招弟，一荷包羊角蜜，都给你，快教我怎么爬树。”娇娘将手中的装满羊角蜜的荷包塞到小丫头怀里。
叫招弟的小丫头接过荷包就急忙打开吃了起来，“小姐，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是我教你的。”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你别吃了，等下带回去吃。先教我怎么爬啊，等下王嬷嬷醒了，我就不能玩了。”娇娘在旁边摩拳擦掌的说道。
招弟收起荷包，抱住树干，对娇娘说：“小姐，你先看我，手要这样抱住树，腿也要夹住树，然后脚一蹬，就上去了，然后往上爬就可以了。”
陆娇娘看着她一窜就上树了，也学着招弟趴在树干上，抱着树，然后脚一蹬，却从树上滑了下来。
这样试了几次，总是爬不上去，急的娇娘在树下团团转，招弟在树枝上趴了好一会，见娇娘还在下面挣扎，最多只是爬了半尺高就又滑下去。
便一溜烟的滑下树来，“你怎么这么笨啊，比我弟弟还笨！”
娇娘不好意思道：“你再爬一遍吧，你刚才爬的太快了，我没看清楚。”
招弟想想说，“我这次慢点，你仔细看着。”
娇娘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说：“你快去爬，等下王嬷嬷就起来了。”
招弟又重复了前面爬树的动作，速度慢了很多，娇娘跟在后面仔细的观察，原来招弟是小腿和脚用力夹着树干，自己前面一直用膝盖去用力，力气用到其他地方，怪不得一直爬不上去。
陆娇娘仔细看招弟爬了两遍，掌握了要领，又试了几次，便有了很大的进步，慢慢的就已经爬到一半，再努力向上爬两下就能够到第一根树杈了。
娇娘停下来喘口气，爬树还真是个力气活。
在她头上的招弟，突然靠近她小声说：“不好，你奶娘出来找你了。”
娇娘当下愣住神，上也不敢上，下也不敢下，紧紧的搂着树干，像个知了似的趴在树上。
王嬷嬷已经出了西厢房，在院子里四下观望找人，招弟早已经躲在树枝里藏好，娇娘趴在树的背面，王嬷嬷根本没仔细看树，见院子里没有娇娘，怕她自己跑出院门，慌慌张张向院外走去。
招弟见王嬷嬷出了院门，轻声叫着小姐，指指围墙，打着手势说自己先走了。
说着慢慢的沿着树杈爬到围墙上，内院的围墙本就不高，她直接从围墙上跳到院外，跑了。
独留娇娘一个人还在树上。
一阵风吹过，娇娘傻愣着趴在树上。招弟只教了怎么爬树，还没说怎么下来，好在娇娘不是真正的幼童，哆哆嗦嗦的慢慢从树上滑下来。
下来后，陆娇娘没回西厢房，也没出远门，反而向东厢房走去。
王嬷嬷出去寻自己，若是现在出院门，肯定会被守在门口的下人发现，索性去东厢房看看。
几日前，大哥陆知然给她写了封信，王嬷嬷读了给她听，大意就是：听说你的病快好了，我在山上很想你。山上的寺庙里很好玩，大殿里念经的和尚也很有意思。等你病好了，就来山上和我一起玩。
王嬷嬷收到这封信后，就又开始追问陆娇娘，还记不记得在南院见到哪些人。娇娘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能让王嬷嬷放下心，只能和她打着哈哈，咬死只看见二姨母，其他的只说记不清了。
王嬷嬷见从娇娘这里没套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渐渐也不再打听，只安心陪着娇娘，等着于氏来接她们上山。
陆娇娘走到东厢房前，伸手推开房门，虽然这里已经十几日没有住人了，但里面还算干净。
东侧的书桌前，还摆放着一沓用过的大字纸，娇娘翻了翻，上面写的是千字文的内容，看起来字体还很幼稚，下笔无力，应该是大哥陆知然练字的纸。
娇娘在东厢房转了两圈，见贵妃椅上还放着两三床叠好的被褥。应该是当时走得急，后来打扫的丫鬟偷懒没有收到壁橱里。
娇娘想了想，爬到被褥后面看了看，贵妃椅不算窄，被褥后面还有空余，自己身量幼小，倒是可以躺得下。
娇娘想好藏身之处，便打开东厢房的房门，随后将绣花鞋仍在贵妃椅前，左边一只，右边一只，故意扔的很乱。
爬上贵妃椅，躺在被褥后面，感觉门似乎开的太大，又下来将门虚掩上，中间留了条不宽不窄的缝。
这样，外面的认为人匆忙之间不会发现异常，等下众人在院外找不到自己，再重新回院子里，一定有细心的人发现与平时有所不同。
娇娘重新爬到被褥后面，安心的睡下了。
上辈子虽然在庄子上长大，姨娘却一直看管的很严，常常以大家小姐要守规矩约束自己。
庄子上的孩子，爬树摸鱼样样都是好手，自己却是连碰都不能碰。姨娘又经常和她说，你是府里的大小姐，怎么能和这些泥腿子一样。
害得自己也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自负的很。后来回到陆府又大受打击，自卑到极点。
自卑又自负的性格，也加速了自己在盛昶侯府的灭亡。
陆娇娘坚定的想，一定不能向上辈子一样，糊里糊涂的过完一生。糊里糊涂的童年，糊里糊涂的嫁人，糊里糊涂的死，这些统统都要改变。
自己这辈子，要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比如这爬树，想去爬，就去学，就要学会。
这样才不枉自己重活一回，难道上辈子自己都是听从别人安排的。重新活一世，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
陆娇娘还是太年轻，上辈子她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五岁。
若是她能活的再长点，可能就会明白，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愿。
哪怕你是重活一世，都不行。
第十四章 准备
爬树消耗体力不是一般的大，虽然东厢房有些日子没有打扫，这几日又阴雨连连，屋内没有经常通风，贵妃椅上便带着少许的霉味，但是陆娇娘还是很快就进入梦乡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表小姐在这里呢，快去告诉王嬷嬷和素霜姐，让她们快回朝霞阁来。”
陆娇娘被嘈杂的声音吵醒，迷糊着睁开眼睛就看到秋雁。自从上次素霜回来将秋雁训哭了之后，秋雁就再都没来朝霞阁，陆娇娘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
秋雁见娇娘醒来，将贵妃椅外面的被褥搬到一旁，扶她坐起，“表小姐，你怎么跑到东厢房睡着了。”
娇娘张张嘴，还没出声，就听见屋外传来王嬷嬷的哭声，“我的娇娘咧，你在这屋里啊，急死老奴了。”
说着，只见王嬷嬷和素霜一起从外面走进屋里。
“我想大哥了，来这里看看。”娇娘挠了挠头发说，“后来困了，就在这睡着了。”
王嬷嬷紧紧抱着娇娘，流着眼泪舍不得放手。她原本照料着娇娘午睡，自己却先打起了瞌睡，已经是失职。后来内院里匆匆忙忙又没寻见娇娘，便开始胡思乱想，以为娇娘出了事情。要不是素霜刚好回来，只怕就要报到连老夫人那里。还要去开南院的门，生怕娇娘偷偷跑到南院去玩，掉到湖里。
好在素霜阻止，主张在从朝霞阁中找一遍，果然娇娘就在院里的东厢房中。
“我就说小姐没出去吧，你这婆子，偏偏说我没看好院门，将表小姐放了出去。”守门的婆子见娇娘找到了，便在屋外大声朝帮忙找人的婆子们抱怨起来。
原来，王嬷嬷在院内没找到娇娘，却看见守院的婆子坐在门口打瞌睡，就怪罪守门的婆子看守不利，让娇娘跑了出去。
守门的婆子本就没用心看守，被王嬷嬷说的心虚，刚开始还说没人进出，后来被王嬷嬷揭穿看见她在打瞌睡，也害怕娇娘出事，就没敢坚持。
现在看娇娘找到，一颗心放在肚子里，才开始抱怨。
“一场虚惊而已，妈妈们都去歇歇，别围在这里了。”素霜从荷包里掏出二两碎银子，塞到守门婆子手里，“你拿去请帮忙的妈妈们吃点酒，替我们家小姐好好谢谢各位妈妈。”
众人一看有好处拿，便一哄而散跟着守门的婆子走了。
素霜见众人都散了，安慰王嬷嬷说：“大小姐都找到了，你也别再哭了，以后要上心，千万不可再犯这样的错了。”
“娇娘平日里都很乖巧，从没这样偷偷溜出去过。”王嬷嬷哭啼道，“定是最近和那群丫头玩野了，才会这样行事的。”
素霜见王嬷嬷越说越不像话，冷脸道：“这话能是你说的么，赶紧擦擦眼泪，将脸洗洗，大小姐还看着呢。”
“素霜姐姐，我不是故意藏起来的。”陆娇娘抬头看着素霜说，“我就是想大哥了，才来这边的。大哥还给我写信，说要接我去山上庙中玩呢。我现在病早好了，什么时候能上山啊？”
素霜半蹲下来，和娇娘一般高，笑着对她说：“我就是来接大小姐上山的啊，大少爷这几日在山上可想你了，说等你去了要领着你去看那佛像呢，夫人都说他最近练字都不如以前有耐心了。”
娇娘听见大少爷要领着她去看佛像，脸色变了变。
素霜看了出来，疑问道：“大小姐不想上山么？”
“想上山陪着母亲，就是怕耽误了母亲拜祭外祖母。”陆娇娘低头掩下脸上的表情，低声说道。
娇娘上辈子生活不易，说话行事不由自主就带上了些卑微。
素霜以为是王嬷嬷教她说的这些话，好讨夫人欢喜，便认真的对她说；“夫人最讨厌假模假样的人，大小姐小小年纪还是天真可爱些会讨人喜欢。夫人是最疼爱大小姐的了，大小姐在夫人面前千万不要说这些场面话。”
素霜这些话是说给王嬷嬷听得，于氏向来讨厌王嬷嬷行事太过活络。不过王嬷嬷当时是娇娘的生母吕姨娘挑的，于氏虽不喜她的性格，到底没有插手更换。
王嬷嬷还在抹着眼泪，有没有听进去还是两说，陆娇娘倒是听进心里了。
原来自己嫡母与她常见的后宅主母竟如此不同。
娇娘还不知道嫡母对自己父亲陆远山的评价，若是知道于氏对自己丈夫的调侃，估计陆娇娘会更震惊，毕竟于氏这种人在后宅之中太过少见。
素霜留王嬷嬷在朝霞阁中收拾东西，带着陆娇娘先去给连老夫人请安，并带来了一封于氏写给连老夫人的信。
连老夫人看了信后，听说她们明日一早出发去石音寺，很热心的让刘嬷嬷去安排马车。
陆娇娘几人拜别连老夫人，在回朝霞阁的路上，被秋雁拦住。
“表小姐，你也将带我山上去吧。”秋雁跪下说道。
素霜见是秋雁，反问道：“你不是最喜欢偷懒打滑么？山上这么苦，你怎么会愿意去？”
秋雁也不辩解，只是跪在地上不起来。
素霜牵着娇娘要绕过她，娇娘突然说：“你原本就是老夫人指来伺候我的，我要去上山，你当然也要去。”
说罢，还扭头去问素霜，“素霜姐姐，她是老夫人派来朝霞阁的，我们回去问问老夫人可不可以带她去山上。”
秋雁见娇娘发话，抬起头，不相信的看着娇娘，突然大哭起来，“表小姐，我以后一定好好伺候你。”
素霜搞不懂娇娘为什么收留这个丫鬟，不过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娇娘没脸面，便点头同意。
连老夫人刚刚读了于氏的信，于氏信里说会给妹妹于梦婵在上京寻一门好亲事，连老夫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个丫鬟和她闹翻。还说要是娇娘中意，她便将身契也给于氏送过来。虽然这个丫鬟是她看中准备送到书院去的，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将来再挑一个就好了。
这样，秋雁便跟了陆娇娘。娇娘也没含糊，回去赏了秋雁一个银镯子。
第十五章 石音寺
第二日清晨，素霜便和秋雁拿着行李，王嬷嬷抱着娇娘，四人在二门上了马车，赶往临安城外石音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娇娘来临安带来的物件不算少，素霜说寺中客房较小，王嬷嬷便只将首饰等贵重物品带在身上，另外怕山上气温低，多带了几件厚衫。
冬草昨夜才知道娇娘要带着秋雁去石音寺，她这几日天天陪着娇娘玩耍，以为这个机会是她的。秋雁不过在娇娘面前哭了一场，娇娘就收了她做丫鬟，那自己这几日献的殷勤不就全成了笑话。
好在冬草前面巴结王嬷嬷也算小有成效，王嬷嬷走之前，将冬草叫到一边说，留她在朝霞阁中看院子，娇娘同王嬷嬷这一走，朝霞阁中算是彻底没有大姑奶奶于氏带来的人了。东草算是半个于氏的人，留她看院子，也不算太出格。
素霜见冬草一副老实的面孔，也同意了。
马车很快出了城，大约又走了两个时辰才到石音寺所在的郎山脚下。
朗山不过六十丈高，山脚下有村庄。半山腰还有几户农户居住。
石音寺便建在朗山的山顶。
石音寺，是大势至菩萨的道场，香火十分旺盛。朗山周边村民耕地较少，依靠来石音寺的香客比较多，做些小生意，补贴家用。
马车停在了半山腰，主仆四人便下了车。再往上面走就只有窄路了，马车上不去，只能自己走，或者坐竹椅让挑夫抬着上去。
山路蜿蜒，杉柏林立，走起来颇有意趣。
陆娇娘也不要坐竹椅，自己一个人爬到山顶。素霜等三人拿着行李，倒也没比娇娘轻松多少。
一行人没有从石音寺前门进，素霜带着她们拐了个小道，从僧人进出的后门直接进入寺中客房。
于氏定下的客房正居中间，是个有着并排三件屋子的小院子。
院子并不大，于氏住正房，其余两间，一间房用作陆知然的卧房加书房，另一件便是两个丫鬟歇息的地方。
陆娇娘走进正房，只见一扇屏风将屋子隔成两面，东边靠近门这边靠墙放了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还有一个吃饭的圆桌。
说着听屏风后面传来声音，“娇娘，快来让母亲看看。”
素雨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给陆娇娘行了个礼，领着她绕过屏风来到西面。
西面靠墙放着张梨花木床，靠窗放着张窄榻。
陆娇娘看着床上半卧着一个笑盈盈的妇人，心想，这定是嫡母大于氏了。
只见这个女子身材丰臃，脸若圆盘，偏偏面上五官不大，显得脸越发的大了。
娇娘先是行了个礼，轻轻走上前去。
于氏看了看娇娘的小脸，又隔着衣服摸了摸娇娘的肩膀、手臂，心疼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脸上、身上都没肉了。”
又接着说，“可惜在这山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回头等下山好好给你补补。”
陆娇娘看着这张亲切并不熟悉的面孔，听着这关切的话，不知怎么突然间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
于氏看见，连忙搂在怀里，笑道：“怎么几日不见，我们的娇娇娘变成爱哭的小花猫了。”
素雨和素霜忙上前安慰，王嬷嬷也在一旁说着娇娘想夫人了。
陆娇娘的眼泪却像关不上的闸门的水，流的更快了。
于氏挥手让王嬷嬷她们三人都退下，正屋里只留她和娇娘两人。
“是不是这几日没见到母亲，想母亲了。”于氏轻声问。
“母亲，你怎么不要我了。”娇娘哽咽道。
她见到大于氏这么亲切又温柔，却想到这么好的人不长命，就止不住的流眼泪。
“好乖乖，母亲怎么会不要娇娘呢，”于氏搂着娇娘温柔的说，“日后，母亲去哪你就去哪。你再也不离开我了，好么？”
娇娘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用力忍住压低声音，沙哑着嗓子说，“好，娇娘日日都要陪在母亲身边。”心中却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好好守住于氏的命，不能让嫡母再早早离世。
于氏掏出手帕帮娇娘擦掉脸上的泪痕，“就听我们娇娘的，我以后去哪都带着你。”
素雨在外面听见屋里哭声渐止，推门进来，“寺里的小僧送了斋饭来，我带大小姐去净干净脸。”
等娇娘收拾妥当回来后，斋饭已经摆在圆桌上了，于氏也从床榻上下来了。
陆娇娘扫了一眼，一碟香菇青菜，一碟素什锦，一碟桂花蒸藕，还有一碟像豆皮一样的凉菜，外加两碗粳米饭。
桌子上只放了两套餐具，娇娘问道：“大哥呢？不和我们一起吃么？”
“今日是拜祭的第七日，要做道场，我身有不便，便让你大哥替我了。”于氏让娇娘坐下。“寺里斋菜做的还可以，你看看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我最喜欢这盘桂花莲藕了。”
陆娇娘看了看那盘像豆皮一样的凉菜，她上辈子从记事起就待在上京周边，虽来也过江南，可惜当时年纪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
素雨跟在一旁伺候，见娇娘盯着那盘菜。
“大小姐，这是素烧鹅，是用豆衣加入卤料蒸出来的。”素雨说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递到娇娘嘴边。
陆娇娘咬了一小口，还没开始嚼，一股又咸又甜的味道就冲上来，她张嘴就吐了出来。“味道好怪！”
素雨连忙将端来米饭喂了她一口，“大小姐可能吃不惯，南方的菜都是甜咸口的。”
陆娇娘吃了一大口米才压下那一股腻人的味，后来又吃了点其他几样菜，最好吃的果然是于氏说的桂花莲藕。
素雨连连说大小姐和夫人的口味一样。
娇娘吃了半碗米饭就吃不下去了，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了。在盛昶侯府以色侍人，常常是吃个半饱就不吃了。
于氏见娇娘只吃了半碗饭，就着急起来，说她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小孩子要胖胖的才惹人疼爱。
可怜娇娘实在是吃不下去，于氏叹气道，以后慢慢养吧。
饭后，于氏就让娇娘歇在正房的软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