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线索
浩浩荡荡的肃清活动为王都亲卫赢得了极高的名声,历时半年门罗的居民们终于可以在夜里再次安然入睡。
魔术师已死,会袭击他们的佣兵也已经变成了满地的死尸或者狼狈地逃离了门罗。就好像一直缠绕的顽疾被去除了一般,感觉一身轻松的门罗的平民们,脸上久违地再次出现了发自真心的笑容。
相比之前面那种发泄式狂欢的大笑,这个笑容是发自心底的。
尽管诡秘又可怖的杀人狂“魔术师”在心理上面也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但对于大部分都只是略有听闻从未面见其人的居民们来说,每日每夜实实在在地干扰他们平静生活的,还是那些到处都在的外来佣兵。
四五日的时间过去,再没有人受到佣兵们的干扰与折磨。不留活口的冷血政策行之有效,就连一部分本地的恶霸和地痞也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
王都亲卫们抬头挺胸地走在大道上,民众因为这些代表了克兰特王家的士兵出色的表现对于国王的敬意也水涨船高。相比之下门罗的公爵家却像是集体被巫师给干涉了声带一样,直至二月下旬,也仍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事情还没有结束,处于所有事件背后的真凶是谁赫尔曼知根知底。这位手腕强硬的大团长没日没夜地努力着试图想要揪出来一点线索,时间就这样紧张地流逝着,但让我们先把注意力稍微转开一下。
费里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再度消失,但偌大的城邦内真正在意他的人却没有几个。一年前他母亲死去之后附近的街坊领居负责照料。半年前外来佣兵开始闹腾以后这些人也都走的走散的散。唯有治安官维嘉还在并且还关心他,可这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现在自己也是颓废得不行。
于是余下的就自然只有我们的亨利和米拉二人了。
但就像我们前面提到过不少次的。在门罗这样铺满了硬质砖石的地方,要通过留下的踪迹寻找一个不想被找到的人。显然是天方夜谭。
花了四五天的时间贤者与白发的洛安少女逛遍了许多附近可以藏匿的区域,王家亲卫不单单把佣兵给清理完了,许多的流浪汉也都被他们给赶到了城外,就连贫民窟也被清理干净以后二人趁着这个机会也搜索了每一寸的土地。
他们甚至延伸到了其他的几片区域,但更为简洁明了的工匠区和市场区都不是适合藏身的场所,而余下的又都是隶属于门罗公爵的房产,普通人又哪里能够获得许可去进入。
除了辽阔的公爵府邸本身门罗的城内还有许多华贵的建筑也是为公爵家所有,这些建筑物是用来供公爵重要的客人例如克兰特其他地区的贵族甚至于别国的使节居住的。七十年前奥布里大公在位门罗如日中天时这些别馆****有衣着华贵的上流人士进进出出的场景已经被时光所遗忘,而现如今的它们就这样依然保留着未经许可不准进入的禁令。却已经是寂静无人的鬼城。
搜索了大半个门罗,费里的踪迹却仍旧无处可寻。
米拉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跑到了城外,但除却这人工建造起来的城邦以外外围全都是广袤的热带雨林。毒虫猛兽遍布各地,即便费里是这边土生土长的居民,在外头也很难存活下来。
能够想到的地方都仔细地搜索过了,但仍旧没有结果,两人不得不又再次回到了破落又狭小的治安哨所。
到来的时间正好是午饭过后,门口的守卫还有书记官弗朗科都不在,冷清的治安哨所内只有维嘉一人再次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陶制的酒瓶和软木塞子遍地都是。已经开始有些发臭的瓶内剩余的液体吸引来了一些苍蝇似的昆虫在嗡嗡地打着转儿。
米拉皱起了眉头看向了治安官,而亨利则果断地上前了一步,摇醒了他。
“呃……啊?”睡眼惺忪的维嘉抬起了头,他似乎挺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了。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作一团。瞧见是亨利和米拉二人他又有要重新趴回去的意思,但贤者平静的话语让治安官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
“费里失踪了快一周了,我们在城内到处都找不到他。你知道他有可能去什么地方吗?”
“……”维嘉停下了重新趴下去的举动,他虽然最近一直借酒消愁但却也并非一事不知。
“唉……”伸出粗糙的大手揉了揉自己乱的像鸟窝一样的头发。维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去南城区的郊外看看。”
他这样说着:“他母亲的墓地在那里。费里是个孝顺的孩子,就算避开了其他人,也还会去看望她的。”
“靠右侧有木头墩子的那一排里头最左边的就是,那是原先为了防止龙蜥再过来把尸体刨出来做的栅栏,不过后来又修建了围墙所以也就没有必要了。”
“去那儿碰碰运气吧。”维嘉这样说着,亨利和米拉对着他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向外走去,治安官沉思了一会儿从桌子上又拿起了一瓶果酒抿了一口。
“……发臭了啊。”他把口中的液体随意地吐在了地上,然后静静地盯着外头人来人往的大街。
……
南城区多是工匠作坊的所在,这里的房屋相比起北城要低矮不少,但占地的面积也相应地高上许多。
从上空俯视门罗的整体有点像是一个倾斜的芒果。它的城墙并不是四四方方的规则形状,随着城邦的扩建新建的城墙囊括更多的土地保护更多的居民。南城的工匠区因为需要用水的缘故就像是芒果的下端一样倾斜靠近加尔里尔河南方流域的分支拉宽希尔河。
自里戴拉地区转入地下以后这条巨大无比的河流在这一段又开始出现,虽然克兰特境内的仅仅是其中一条支流,但也已经足以孕育两岸的文明。
拉宽希尔这个名字和里戴拉一样是西瓦利耶式的称呼。它在西瓦利耶语当中的原意是“复杂的迷宫”。显然当初来到南方的西瓦利耶人在见到这不同于另一侧艾卡斯塔平原一望无际的加尔里尔河,而是隐藏在灌木和张牙舞爪的树木中间。乘船前行的人若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树枝扫落水中并且还有着错综复杂的岔道这条河流时,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距离当年被命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多时光。为了建立起城邦本地人砍光了附近的树木。水力磨坊悠闲地转动着,泥瓦匠烧制砖瓦的浓烟冲天而起,铁匠铺里头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毛皮熏制时清理下来的腐肉就这样直接投到了了河水之中,早已习惯这些的河内小鱼瞬间聚集了起来开始疯狂地争抢着。
因为要走的路程比较长的缘故,亨利和米拉骑上了战马。
数百公斤重的战马在宽敞的砖石道路上奔跑发出的声势相当巨大,在碰到有居民路过的时候两人减缓了速度。尽管如此很多人还是惊慌地躲到了两侧,并且在他们经过之后大声地在身后咒骂。
这些人的不满两人并没有理会,南城区的守卫相比北城区仅仅只是普通的士兵。人数比北城区多上不少的他们穿着不规则的链甲和皮甲甚至有一些直接就只拿着盾牌和长矛。
见到骑着战马的两名蓝牌佣兵这些人自然是连盘查都没有就放任他们通过,而出了城门又顺着湿润的泥土道路走了不少的距离,只有一间小茅屋作为守墓人居住地的门罗公墓就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维嘉所说的围墙仅仅是一堵矮小的泥土墙壁,并且也只有大概地笼罩了靠近森林的那一侧,所以从城市这边来的两人是长驱直入。
新翻的泥土痕迹尚且存在,望到这边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脚印亨利和米拉第一时间就皱起了眉头。
叶隐于林,在自然环境之中人类这样的外来者的痕迹非常容易追踪,因为他们格格不入。但当要追踪的目标处于遍布着许多人类活动踪迹的地方时,这一切就变得极为困难。
王家亲卫的肃清活动制造了大量的尸体。运送尸体的马车和埋葬他们的工人这几天络绎不绝,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尺寸不一的脚印,到底费里有没有来过这里,实在不好判断——又或许不?
“新鲜的。”米拉指着按照维嘉所言应该算是费里母亲所属的那个墓碑。上头放着一些还带着水汽的野花。
相同模样的野花就生长在低矮围墙的墙角下,随着春风轻轻摇摆。贤者点了点头,少年佣兵来过这里的事情他们可以判断得出。但环视周遭,却没有能够再发现任何的踪迹。
“先回去吧……”忙碌了四五天的时间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现。虽然知道费里来过这里,但也就这样了。没有更多线索的两人启程开始往回走。而在到达了南面城门的时候,他们碰上了另一支骑着战马的队伍。
门罗公爵家最近毫无动静,此时城内能够遇上的骑着马的除了他俩自然就只有王都亲卫的骑士了。
“真是巧,赫尔曼伯爵有请二位。”穿着板甲也不嫌热的这名贵族用和门罗公爵的夫人极其相似的那种高高在上的语调这样说道,亨利和米拉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
“十二天前,门罗城内臭名昭著的‘魔术师’被就地处决……”商队旅馆下面的酒馆被改造成了一个硕大的会议厅,赫尔曼站在中间这样说着,转头看向了后排刚刚进来的亨利和米拉。
“但我们都知道这一切不是这么的简单。”在场的人包括二人在内一共只有二十人不到,除了他俩以外余下全是王都亲卫的精锐。外围还有着全副武装的精兵守卫着,避免任何人试图打探消息。
“根据调查,被认为是‘魔术师’的人是为公爵麾下的精兵劳伦斯?钱伯,时年四十一岁。有妻子和一个女儿,但都下落不明。”
“这件事情最大的疑点是没有魔法师血统。在此之前也从未表现过任何对于魔法有任何超越常人认知的劳伦斯为何突然掌握了关键性的干涉法术这一事实。”
“毕竟会魔法的人完全可以找到一份比当一个精兵更好的工作,于情于理潜伏于公爵府内这么多年却突然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赫尔曼接着说道:“加上我们原先就对公爵府所有的怀疑。劳伦斯并不是真正的‘魔术师’而是一个替死鬼的事情愈发像是真正的真相。”
“而他所使用的干涉法术,也很可能是来自于当时手中所持的魔导具,而非本身具有法师资质。”伯爵看向了亨利:“所以当黑色圆环被破坏了以后,劳伦斯的法术也就戛然而止了,这一点,作为当事人的佣兵梅尔,你是否可以证明是事实?”
“……”众人都转过头看向了他,贤者点了点头。
“能够使没有任何魔法资质的普通人也施展出简单法术的魔导器是一种相当可怕的武器,许多地方都有眼馋于魔法强大的杀伤力而想要批量制造魔导器来装备军队的领主或者国王存在。但因为造价高昂的缘故很少有人真的实现。并且……”赫尔曼顿了一顿:“让没有魔力的普通人来使用魔导器,即便激发的法术都是最为低级最为简单的,也是一种无异于杀鸡取卵的压榨性行为。”
“莱泽曼阁下,请为我们详细解释。”赫尔曼让开了位置,一位穿着深蓝色法袍袖口有一道金边年纪约莫在四十岁上下的法师走了过来,亨利注意到他的胸口也佩戴着金色的丝带,显然也是克兰特王家所属。
“咳咳……”脸上有很深法令纹的法师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开口说道:“魔法师的施法原理,在于使用自身的魔力作为媒介引动本地的资源用以施法。以元素魔法为例,不同种类的元素会消耗不同种类的资源。但不论哪一个,会对环境造成影响都是必然的事情。”
“大量地在某处使用土系魔法的结果是当地的土壤会变得贫瘠而没有生气,这样的……”“莱泽曼阁下!”赫尔曼有些尴尬地打断了对方:“请讲重点就好。”
他点了点头,而干瘦的中级法师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之后接着说道:“总之,魔法是一种要消耗自己的力量来调动周围环境中的力量的体系。而自身的力量越是强大能够调用的力量也越大,反之——假如一个人的魔法天赋卑微得可怜。就像是在座的各位一样都仅仅是普通人的层次的话。”
“非要强迫着使用出魔法,并且还是最为高等对自己的身体负荷最大的巫师的干涉法术。那么结果……嗯,用在座的各位可以明白的说法。就是把自己身上给点着了,然后冲过去跟敌人战斗一样。”
干瘦并且还有着深刻皱纹的中级法师接着说道:“使用那个魔导器的人即便没有受伤也最多只能活不到一个小时,强迫着吸取自己体内稀薄的魔力去发起攻击的结果是他体内的血管已经因为压力而大量地破裂。这也是魔导器这种东西为何不能成为实用工具的缘故,说起来本来这种东西一开始就是为了……”“莱泽曼阁下!”赫尔曼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得不再次打断了他。“……”中级法师沉默地瞥了伯爵一眼,然后退了下去。
两人到这里为止使用的都是通用语,亨利和米拉是原因之一,但说实在的他俩还没有重要到这个程度。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克兰特的方言当中并没有那么多的专业魔法术语,就连本地的魔法师在学习的时候使用的也都是更为古老的语言。
“嗯……莱泽曼阁下说明的正是我们完全确信被杀死的并不是‘魔术师’本人的依据,如果使用一次就会死去的话,他显然不可能是我们的杀人犯。”
“所以答案变得清晰明了,显然是幕后黑手交给了他这个圆环并且让他来充当替死鬼。由此从圆环开始下手,锡林的宫廷法师们采用炼金术分解了它以便研究成分——终于在今天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赫尔曼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道:“圆环的主要构成材质是铅,其次还有少量用作魔力引导的铜和银,最后是用来储存法术的天青石。”
“铅作为常见的材料到处都是,所以要追踪它并不容易——假如数量不大的话。”赫尔曼坚毅的脸庞上双目炯炯有神。
“门罗的领地内往东南方向去在密林的中间有一处铅矿存在,因为产量不大所以以前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发现这一点以后我们顺藤摸瓜,通过王都的财政部排查过往资料发现从三年前开始公爵领地内出产的铅矿产量缩水了百分之五十至少。”
“除此之外公爵家还有定期购入作为稀有宝石的天青石的这一习惯,运输的马车在每个月的月底都会来到,具体的数目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进一步刺探。而下一次运输商队的来临,就是今晚。”赫尔曼紧皱着眉接着说道:“商队并不会直接来到门罗城内,而是去到铅矿那边,之后再经由数次转接才送达公爵府。”
“我们今晚出发,埋伏在铅矿附近,门罗公爵家派遣去购入这种重要商品的必然是他们信得过的人,只要抓住他作为舌头我们就能掌握关键性的证据。”
伯爵把手拍在了桌子上:“所有人轻装出发,不要骑马,不要引起公爵府的注意。”
“解散!”(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调查
赫尔曼没有通知维嘉,一个是治安官现在颓废不已整日买醉的模样看起来相当地不可靠,第二个则是因为他不想打草惊蛇。
在王都亲卫掌管了城内的治安维持以后治安哨所几乎就是个被忘却了的存在,这种时候如果忽然有人来访的话,显然会被认为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为了不打草惊蛇除了这一举措以外赫尔曼还令手下维持日常的巡逻,已经增长到两百余人扩散到整座城邦的克兰特精兵表面上没有任何的变化,包括亨利和米拉在内出发前往铅矿的人员仅仅只有十二人——事实上在这些精锐骑士和精锐老兵眼里只不过是蓝牌佣兵的他们二人也是要被排除在外的,但作为最高统帅的赫尔曼说了让他俩一起前往,其他人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小股人马,轻装上阵,连马匹都没有,防具也仅仅穿着最简单的皮质胸甲和有长下摆的内衬链甲。
铅矿深入密林之中,从南城区越过墓地还要再往前前进很长一段距离才能到达。一行人并不知道车队晚上会到达的准确时间,因此当会议结束了以后他们就乔装打扮趁着泥瓦匠们外出采土的时候混迹其中从防备薄弱的南城区走了出去。
尽管说是轻装,穿着皮甲跟链甲带着长剑匕首还有一些干粮和水,全部加起来也得有个十几二十公斤。要在一个下午的时间跑出这么二三十公里的路程,对体力实在是一个相当大的考验,更别提他们到了那边还很可能会免不了要大战一场。
为了掩人耳目起初的八公里不能走大路。从行脚商人们常用的林间小道绕过去。在艰难行走的崎岖道路上小心翼翼又要保持足够的速度,这一段路途跑下来。不少的人都是略有喘气。
战乱连连的西海岸地区很少有因为养尊处优而身体素质低下的肥胖人士,底层的平民多以农活和打猎为生。起早贪黑整日工作的他们因为常年的锻炼有着极佳的体质,即便是面黄肌瘦的乞丐吃饱喝足了行动起来也是健步如飞。高层的贵族又以武为尊,常年打仗带来的武力崇拜思想加上相对优渥的生活条件他们的体格自然也是相当健硕。
平均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的这一批精锐部队大部分人都只是小口地喘息一会儿就回复了过来,队伍当中唯一一个感觉到压力的只有年幼的米拉。
女性在体力上面本就不如男性有优势,加上尚且年幼,背负着和其他人相近的武器洛安少女有好几次都感觉自己就要倒了下来。
前方的克兰特精锐没有打算停下来等她,倔强的女孩即便心里头憋着一口气不想要拖后腿,却也因为体力不支而逐渐地落在了后面。
“……”亨利走在她的旁边,并没有说些什么。
以贤者的体力的话背负着她追上甚至是超越前面那些人都没有问题。米拉深刻地知道这一点,但倔强的她却绝对不会开口求助。
明白她性子的亨利只是减缓了速度并肩前进,即使前面的克兰特精锐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神有着一丝的鄙夷他也毫不在意。
崎岖的林间道路快步前进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走完,从密林之中重新走到下午炽烈的阳光之下,小脸红彤彤前额的留海都因为汗水而紧贴着皮肤的洛安少女撑着自己的膝盖弯下了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跟旁边的亨利大气都不喘一口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俩已经落后了一两百米的距离,而在她休息的区间这个数字又在不断地增大。女孩抿着小嘴重新鼓足了干劲,然后利用更为平缓的大道加速追赶了上去。
轻质的靴底沾满了湿润粘稠的泥土和青草的碎片,带刺的植物种子勾在麻布的冒险者长裤外头。平直的大道上行走起来比起小路要轻松得多,在走到了十五公里左右的地方时他俩终于是赶上了前面的部队。
“……呼。”米拉小小地喘了口气。她感觉自己的脚底已经麻木不知,加上小腿和膝盖的酸痛感,从半个多小时之前她就完全是凭借毅力在强撑了。自从购买马匹以来需要徒步行进的情况越来越少,虽然骑马也对身体的素质有所要求。但更多地是“巧力”而非“耐力”。
此时久违的长距离徒步赶路让她回想起了曾经被西瓦利耶士兵追杀时的景象,那时候跑出相同的距离自己可是比现在还要更累。在内心中找到了自我肯定的女孩尽管疲劳不堪但仍旧积极地思考着,脚下再度使力。与这些年长她许多的男性士兵并驾齐驱。
“……”默默地咬紧牙关努力的女孩让两个多小时之前还有些瞧不起她的克兰特精锐们都大有改观,他们绝大多数都是贵族出身。而西海岸多数王国高层的传统观点当中女性都仅仅只是一种政治的道具。
衣着的选择上要求要穿着华贵但却不方便行动的长裙,饰品衣物纤细精致而又易碎;内在的美德则要求温文尔雅懂得相夫教子。能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即便是最为普通的平民也多数都觉得女性就应该乖乖地待在家里当一个观赏用的花瓶,而不应该去做和男性一样的事情。
纵观我们这一路以来所邂逅的人物,如同最初福德佣兵团的副团长阿黛拉这样杰出的女性仅为少数。即便再加上与米拉情同姐妹的明娜,甚至包括前段日子在切斯特遇到的那主仆二人,细细思索,独立而又个性鲜明的女性相比起男性的比例,实在是少之又少。
各大行业都是如此,女性的弱势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是被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因此当这个尚且年幼却挂着蓝色佣兵徽章的女孩被这些克兰特的精锐士兵所注意到的时候,任何人都没有对她抱有多高的期待。
他们只当她是一个花瓶,是恶趣味的亨利带在身旁的小宠物。即便听闻了二人似乎有师徒的关系,也并未对此有多上心。
但女孩身上甚至远超了许多贵族自己儿子的坚毅。让他们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没有人放水,这是实打实的战斗。为了能够有时间休养生息他们全都是全力以赴。和米拉同龄的贵族男孩莫说是跟上全速前进的壮年战士了,能够在这样满是咯脚灌木的林中小道全速奔跑不因为各种挫败而哭鼻子等着长辈来哄就已经算得上是坚强——而娇滴滴的贵族女孩还要更甚,仅仅十来岁年纪的她们别说是跑了就算慢慢地走出八公里的距离多半也要唉声叹气半天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要别人背她抱她。
——可塑之才。
在场的人都是克兰特战士当中的精锐,没有道理他们无法发现米拉身上的闪光点所在——有意无意的,他们都开始配合女孩的步伐。
尽管稍稍减缓了一些速度,众人仍旧在下午约莫五点多的时候赶到了铅矿的附近。
铅矿在大道右侧深入密林的地方,一条小道蜿蜒曲折上头多年行走的痕迹清晰可辨,沉重的矿石必须用牛车才能拉动,因此道路的存在相当重要。一行人埋伏在了外头暂作休息。许多人都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软皮水壶还有干粮,他们没有条件生火,这场战斗多半要拖上不少时间因此今晚也不用指望能够吃得上热腾腾的晚饭。
“抓准时机就过去,潜伏在森林里头。”身为最高指挥官的赫尔曼自然也在突袭部队的行列之中,他咬了一口干涩无味的干粮面无表情地咀嚼之后吞了下去,接着发布了这样的指令。
“呼……呼……”一行人就这样埋伏在铅矿对面的道路路脊下方,平缓呼吸补充水分和营养迅速地恢复着自己的体力。
时间缓缓地流逝,已经接近三月又是热带地区,傍晚六时光照依然十分充足。负责挖铅的矿工多是附近村落的居民。白天还好夜晚在没有栅栏保护的矿场工作简直是在给各种丛林猛兽送上免费的人肉大餐,因此他们驱赶着牛车趁着天色还没完全变黑开始往各自的村落里头前进。
浑身脏兮兮的矿工们扛着铁镐逐渐远去,赫尔曼回过头挥了挥手,十二人迅速地矮下身子穿过了道路进入到了另一侧的密林之中。
“沙沙……”训练有素的战士们用手握紧自己的剑鞘以防止在行进的过程中磕碰到东西发出过大的声响。包括赫尔曼在内其中六人还带着长弓和箭矢,更显示出他们的准备充分。
“嘘……”铅矿并没有离大道太远,倒不如说这条压实了的泥土道路最初就是因为铅矿以及其他资源的存在而建立起来的。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矿场的附近。附近为了采矿方便被砍伐一空的林间空地约莫有两三座房子那么大,矿坑的入口斜行向下。而众人刚刚到来就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这里。
六名矿工打扮但身上却干干净净的人物从旁边用来在坑内运送矿石的木制小独轮车上取出了单手剑然后佩戴了上去,接着又开始准备起火把来。赫尔曼回过头给几人再度做了噤声的手势。亨利透过开始逐渐黯淡起来的光芒瞧见这位伯爵的脸上有着一丝丝的笑容,显然他也是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
时间缓缓地流逝,随着夜幕的降临蟋蟀之类的鸣虫开始发出“吱——吱——”的声响,躲藏在树木后面的几人裸露的皮肤吸引了吸血的蚊虫,但他们都只能忍受着这些东西的叮咬,一声不吭。
“啪!”手持火把的矿坑留守战士因为火光而吸引来了更多的蚊虫,其中一人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后颈然后骂骂咧咧地晃动着手中的火把想要烧死这些虫子。
“怎么还不来!”急躁的战士开口大声说出的话语仅仅相隔十数米的众人可以清晰地听闻,他们在等人的事情变得愈发地显而易见。包括米拉在内的所有人都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耐心,夜色越来越深。随着时间推移站在铅矿洞口的士兵当中除了两人还站着其他四人都已经坐了下来开始闲聊。他们显得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此时从月色判断此刻已经至少是晚上八点。等待了两个多小时的一行人之前因为紧张感而维持着的精神也已经开始有所松懈。
“呼……”米拉小口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同时努力地睁大眼睛以控制自己不要犯困。
“嘘!来了。”赫尔曼小声地提醒了一句。然后借着黯淡的月色挥了挥手,示意整支队伍前进。
“武器放低,小心反光。”旁边的一名骑士小声地提醒了米拉一句,接着所有人都缓缓地拔出了武器。
“哟,今天怎么这么慢啊。”咕噜咕噜的马车声越发响亮,矿坑的守卫笑嘻嘻地靠了上去,开始和对方交谈起来。
“看来护卫就这点人,准备上了,杂兵全杀了留着负责人就行。”赫尔曼小声地再次交待了一下。挂着油灯的马车停了下来,上头的人开始和守卫交谈。六把长弓被搭上了箭矢,一指在上两指在下将弓弦缓缓地拉到耳畔。
“啪——”“哈哈原来这样啊,马喝了脏水生病了这还真是不幸——夺呜——!”凌厉的破空声以一声闷响作为结束,火星四溅火把翻转着落到了地上,话没说完的这名守卫带着脖颈上狂涌而出的鲜血愣愣地向右倒了下去。
“什么人——”“咻——”他身后的另一人立马反应过来就要拔出长剑但是紧接着胸口就挨了一箭整个人向后倒去,马车上负责运货的人呆立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而狠厉的箭矢就这样朝着站在火光下显眼无比的守卫们袭击了过去。
“咻——”“咻——”“啊啊啊啊——”意识到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火力之下守卫立马就转过身想要朝着暗处跑去,其中两人背部接连中箭倒在了地上。另一人则是在矿坑的门口小腿被射中了一箭开始惊慌地大叫。
“啊啊啊——咻——”痛呼声戛然而止,两枚箭矢分别命中了他的喉咙和侧腰。
“上!”只有一人成功地跑进了矿坑的内部,赫尔曼丢掉长弓拔出了武装剑,其他几名弓手也是如此。但比他更快的,亨利他们这些早就拔出了武器的人当先一步跳进了空地之中。
“你们两个,搜素矿坑。不要留活口。”赫尔曼这样喊着,两名骑士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抓起了一支插在地上的火把立马就朝着铅矿的内部跑去。
“不、不要杀我!”马车上仅仅只有车夫一人。赫尔曼皱起了眉头,对方穿着还算华贵看起来是个商人的模样。见到一行全副武装的战士他立马就举起了双手。
“那得看你有些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们。”伯爵这样说着,另一侧的亨利还有余下几人开始检查战场,天青石是高价商品,仅仅只有接头人没有随行护卫这有些说不通。即便不是防着盗贼夜晚的丛林里头可是也有着各种各样的猛兽的。
“咚咚咚咚——”贤者正巧这样想着,忽然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他立马就皱起了眉毛。
“骑兵来袭,躲开!”亨利回过头大声地警告然后一把抱起米拉就扑到了旁边的丛林之中,他的提醒来得非常是时候,黑暗之中一道闪光划过马蹄声重重踏落手持长刀的骑兵就这样直直地杀了出来。
“啪嗒——”第一时间被警告了的众人都直接扑到了丛林之中,只有躲闪不及的一名精兵只来得及举起了长剑。
“叮——锵——”马匹的冲势加上居高临下的优势他手中用来格挡的长剑直接就脱手飞了出去,这些骑兵不止一人紧接着身后另一个人平放长剑直接削掉了这名精锐的脑袋。
“噗呲——”鲜血冲天而起,坐在马车上求饶的商人面带喜色地回过了头,赫尔曼果断地扑倒然后翻滚到了马车的下方,一把长矛刺在他刚刚呆着的地方,紧接着是“噗呲——”的一声响过。
“噗通——”商人尸首分离的躯体摔倒在了赫尔曼的面前,滚落到他面前的头颅上还凝固着没有完全散去的笑容,平整的切口处鲜血缓缓地流淌。
“嘶吁吁吁——”
“咚咚咚咚咚——”马蹄重重踏落泥土四溅,一行骑兵就这么转了一圈又“咻——”地一下跑了个没影。
“沙沙……”身上满是青色草汁还有不少尖锐树枝造成的划伤的众人缓缓地从树林之中重新探出了脑袋。“啪嗒”赫尔曼扶着马车的边缘走了出来,看着地上商人的尸体皱起了眉头。
“……失败了啊。”之前开口提醒米拉的那名克兰特贵族叹了口气,地上除了深深的马蹄印以外什么都没有留下——是他们,失算了。
“不,这至少证明了我们调查的方向是正确的。”一阵夜风吹过火把开始疯狂地晃荡,赫尔曼抬起了头用锐利的眼神看向众人。
“不惜把自己人灭口都一定要保守的门罗大公家的秘密,我这可是越来越想知道了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默契
关于这一夜发生的事情,王都亲卫和门罗公爵府默契地选择了忽略。
交手的对象是谁,双方都知根知底,但不论是谁都没有关键性的证据可以来证明是对方干的。因此他们也就默契地选择了维持这层表面上的和平,没有撕破脸皮。
突袭队员们把死去战友的尸体就地埋葬在了附近的地方,为了防止被龙蜥或者黑豹刨出来他们还搬了不少矿渣压了上去。至于那些门罗旗下的人员,则就这样放任各类林间的蛇虫鼠蚁去吞噬。
次日来到这里的铅矿矿工们见到身上爬满了各种毒虫并且还有啃咬痕迹的尸首时几乎吓破了胆子,有几具尸体还有明显的拖动的痕迹。肠子和内脏洒落了一地刚刚吃完早餐的矿工们当场就弯下了腰开始呕吐,想必这件事给他们的印象算得上是毕生难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迅速爆发又迅速完结的这一次冲突就好像是两名剑术高手之间的第一次互相试探,尽管在有如普通门罗居民层次的不知情者看来整个城邦的内部仍旧欣欣向荣,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双方再一次爆发之前短暂的和平。
少数对气氛敏感一些的人例如商人又或者地痞的头头之类可以明显地察觉到王都亲卫的巡逻队巡逻的次数和人数都有所增加——尤其是在靠近公爵府的位置,精兵在装备和本身的素养上都有所提升,虽然巡逻的路线还是和之前一般无二,但表现出来的警惕性却要高上很多。
就好像地震来临之前会焦躁不安的动物一样。这些人多多少少地意识到了或许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具体是啥他们说不出来,但多年经商又或者是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经验养成的趋利避害的天性让这些人都开始如同下雨前的蚂蚁一样逃离此地。
生活更繁忙单调没有太多变化的门罗居民们对这一切的反应要相对迟钝。他们或许也注意到了一些细节,但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只是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庆幸这好不容易回归的日常。
时间平静地流逝着,亨利和米拉仍旧有在试图寻找费里的踪迹。他们甚至跑到了他母亲的坟墓附近去守着,但不想被人找到的少年佣兵却是一次都没有再冒过头。
就这样,平静的表层之下各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数天之后,二月份结束了。
进入三月份的克兰特地区和过去也没有太多的差别,在这个即便冬季气温也很少会掉到二十度以下的热带国家,人们对季节唯一的感受就只有“凉快”和“热”还有“热得不行”这样的三种区分。
像其他更加四季分明的地区夏天热得不行冬天冻得要命的体会这里的人们从未知晓。自外地来到这里的米拉和亨利因为一直都很热也并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直到附近郊外的果树开满了明黄色的花朵,应季的蔬菜也开始从附近的村庄之中被运来,门罗的居民们开始庆祝起节日的时候,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切。
生活的节奏一下子开始变得慢了起来,拥有大量本地资源的王都护卫的调查不是两人可以介入的,加上能够搜素费里的地方都已经搜索完毕,两个人就跟字面上的一样彻底地变成了闲人。
去门罗的佣兵公会接取任务的想法也确实有之,但因为之前那些外来佣兵闹腾的缘故恨屋及乌地和他们某种程度上有关系的佣兵公会也不幸地成为了居民们仇视的对象。
往上瞧,居民们不信任他们。因为他们挂着和那些外来佣兵一样的徽章;往下看,门罗有治安哨所和军队,很大程度上也不需要佣兵们来为居民出力,或者说居民们的需求也并不是佣兵可以满足的。
种种原因之下门罗本地所属的正规佣兵人数稀少不说。工作也是基本上没有,直到这段时间王都亲卫肃清了风气各种方面才有缓缓回温的迹象,但一时半会儿也依然是门可罗雀。
没有事情好做。米拉和亨利再度像是回归到了刚开始注册佣兵的那会儿,每日剑术与知识的学习。现在还兼并有骑马的训练。
亨利想要教会米拉的东西是马上战斗——这可不是随便一个地方就能够学会的东西,马匹的速度和体格带来的冲击力优势非常可观。但不用自己的脚来掌握行动方向和速度。面对同样的目标攻击时机的把握更加地困难,原先步行的时候可以轻易击中的靶子上了马反而频频失误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骑马,将马匹作为代步工具,很多人都会。但大部分人基本上都会在战斗的时候选择从马背上下来以增强对于局势的掌控能力,所以他们实际上只能算是“骑马的步兵”而并不是“骑兵”。
马上战斗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加以磨练才能掌握的东西,但在米拉真正学会这个之前,亨利还有另一项东西要教给她。
女孩在这段时间以来剑术的基本架势已经愈发地熟练,武装剑剑柄上防滑的猪皮因为多次的练习已经磨得都有些脱落,她现在挥剑已经能够发出清澈的“咻——咻——”的声响,米拉明白这是亨利所称的“刃线”正确的表现。
将长剑或者长刀之类的拥有锐利刃部的武器与视线齐平你可以看到它们就像是一条薄薄的银色线条,这样扁平状的刃部在以正确的方式挥出出来确认自己的挥击轨迹是完全垂直的时候,发出来的破空声会是尖锐的“咻——”的声音。
相比之下假如你挥剑或者挥刀的姿势不对产生了歪斜的话,宽厚的剑面部分接触了空气,整把剑的阻力更的情况它就会发出如同挥舞棍子一般的“呼——”的声响。
学无止境。现如今的米拉比起最初不单单明白了最基础的如何正确地挥剑,也学会了许多更为复杂的招式——但想要学会战斗。只懂得这些是完全不够的。
“这是……”亨利在几天前外出过一次买回来了两个麻布包裹着的东西,今天他拆开了以后女孩发现那是两把样式简朴的一手半剑。
材质是熟铁。下级的佣兵和没什么钱的劫匪恶霸常常会选择的武器。这种材料更为便宜也更容易锻造,但因为太软,剑刃在劈砍物品以后常常会直接卷掉。
在用得起钢剑的情况下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它们,尽管打磨起来也相对简单,但更软的材质和钢剑一经对碰就会卷刃的特性显然也不是一种可靠的实战武器。
“现在单手剑对你来说有点太轻了,还是说你更想学习剑盾的技巧呢?”两人来到了南城区郊外的地方,曾经与费里一起野餐的那片林间空地。
“不,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买了两把。”米拉摇了摇头,更为便宜的铁剑用来充当练习无可厚非。身高已经达到了一米六几的女孩尽管纤瘦也已经勉强能够握持更大的一手半剑。
单手剑更短的剑柄现在她要正确地用双手握持的方式挥剑已经只能握着配重球的地方,换成了一手半剑以后稍微适应了一下重量和重心,米拉就感觉到自己变得得心应手了起来。
“教给你的本来就是双手剑术的起手式,在这之前你没有足够的体力来单手持剑。”面对洛安少女的疑惑,亨利开口解释道。
女孩点了点头,但她扔不明白亨利为何要买两把剑。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米拉看见亨利解开了他背后大剑的搭扣,将其放在旁边靠着树干,接着拔出了另一把一手半剑。
“呼咻——”贤者单手旋转了一下那把长剑,女孩明白他是在感受这把武器的重心。
“稍微靠前了一点啊……”贤者嘀咕着这句话。然后转头看向了她。“咕——”女孩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用摆出了保守的中段“犁位”架势,双手低垂剑尖朝上指着亨利。
“觉得有点太早了吗?”亨利普通而又放松地站着,因为体格的缘故一手半剑对他来说像是一把单手剑一样轻巧。
“用开刃的武器对练。终究还是有一些害怕。”米拉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担忧,而贤者耸了耸肩:“为了安全使用木制的武器对练也无可厚非,如果要追求和真剑一样的质感的话。使用不开刃的铁制武器也可以。”
“但……”他顿了一顿:“这些东西终究只是练习用的,无法完全地还原锐器对战的感觉——”
贤者话音未落一脚踏出平直地挥出了一剑。米拉冷汗淋漓但身体还是迅速地跟了上来。
“啪——锵咔——”“呼……呼啊——”愈是在剑术的道路上前进她愈是明白贤者有多强大,尽管是漫不经心并且刻意使得她容易格挡的一剑。女孩仍旧感觉内心无比地紧张。
“咔——”她下意识地就想要像是以前用木剑对练的时候那样用力甩开亨利的长剑,但手感上却与过往大不相同米拉先是感觉到卡顿了一下紧接着贤者的长剑离开但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并不是被她给甩开了过去。
“咻——”亨利横过一手半剑,十字护手停留在了女孩的小脸前方。
“刚刚的是?”假如这是在实战当中,米拉已经被对手用护手的攻击戳瞎了双眼。但她没有理睬刚刚的危险——因为她信任贤者;同时也没有对亨利力道的把握有任何的赞赏,因为这在米拉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只是,仅仅只是,把刚刚所产生的疑问瞬间就提了出来,全心全意只想着要解决这个问题更进一步。
这种一心一意向前迈进的专注让亨利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收回了长剑,然后指向了米拉手中的武器。
“看剑刃。”亨利这样说着,女孩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缺口……”她皱起了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没有办法理出一个头绪。所幸贤者在这,一如既往。
“你刚刚想要滑开我的武器,然后向前迈进发起攻击,对不对。”亨利这样说着,米拉点了点头,这是很标准的做法,利用对方的攻击空档进行反击。
“如果是木剑或者不开刃的铁剑的话,你确实可以成功。”贤者肯定了她的做法,但女孩并未对此感到有多高兴,她拄着一手半剑站立在原地只是静静地倾听。
“没有锋利剑刃的木剑或者是铁剑,在两把剑交击的时候——”亨利竖起了一根手指,然后接着说道:“会滑开。”
“因为彼此都是光滑而又坚固的平面,所以在接触了以后就会像是两块石头撞在一起那样向着不同的方向错开。”米拉静静地倾听着,而亨利接着说道:“这就是为什么那些武器只适合用来练习招式的缘故,因为真正的实战用的锐利武器,在相互交击的时候——”
“会咬在一起。”贤者竖起了第二根手指这样说着,米拉愣了一愣,然后点了点小脑袋。
“不论是硬度超越对方的武器也好,还是硬度相近的武器也罢,剑刃这种磨到比头发还细通过锋利来杀伤敌人的东西,在被同样锋利的对手所碰撞到的时候,必然有一方或者两方都会产生缺口。”亨利抬起了他手中的那把一手半剑,上头同样有卷刃的缺口存在。
“而这样的缺口,就会使你手中的剑,和对方的剑咬在一起,而不是像木剑或者没有开刃的铁剑一样滑开。”亨利说着,米拉点了点头,她算是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感受,但这还没完,贤者接着说道。
“但这件事情就好像其他的很多事情一样,是可以被利用,从而创造自己的优势的。”他收起了手,放下了长剑,接着说道:“刚刚我在你想要甩开我的剑的一瞬间反应了过来,利用你向着左边挥剑的动作反转剑身袭击你的右侧,就是以此为据的。”
“不是直接滑开,而是咬在一起,这意味着什么呢,小米拉。”亨利微微一笑,对着她提出了一个问题,女孩低下了头,稍作思索便恍然大悟地抬起了脸,用那双亮晶晶的双眸紧盯着贤者,大声地说道。
“意味着有时间可以去感受对手的发力!”她这样说着,同时回想起亨利很长时间以来像是全身长满了眼睛一般的各种行动,答案变得显而易见——克莱默尔就是贤者的双眼,兵器交加之间对方试图发力或者抽离,通过剑刃传达到手掌的力道加之以丰富的经验他可以清楚地判断出来对手的下一步行动。
“原来如此……”米拉频频地点头,加深了理解以后她在这方面上又更近一步,亨利微微笑着看向了她,然后稍微退后了几步,再次抬起了长剑。
“那么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用危险的锐器跟你对练了么。”他这样问着,而米拉点了点头。
“是!老师。”
“锵——叮——”金铁交加的声音不断回响,两人十分有默契地选择了最为简单的招式进行对练。专注而又刻苦的弟子加上高明的导师,米拉在这段时间以及从今以后的成长速度,或许会远超任何人所能想象。(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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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人类历史——不,或许应该说是里加尔上所有生物的历史。发生流血冲突一方把另一方杀死,手法和死后的处理上面千差万别可以有无数种存在。但与之相比,出手夺取其他生命的原因古往今来却都只有简单的两样。
从只有简单智力的渺小的节肢动物开始,杀死其他生物用以进食维持自己生存下去;到争夺地盘的大型掠食动物将竞争对手杀害;又或者是自诩文明生物高等动物的人类发动的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为了利益为了生存而杀死其他生命,这是亘古流传最为原始的野性本能。
而除了事关本身存活下去利益之外,另一个原因则更多地出现于拥有更高智能的生物身上——它们已经脱离了简简单单的只是遵循本能存活下去,而开始拥有了**,开始拥有了情感。
仇恨、嫉妒,甚至不论你相不相信的——爱情。情感这种复杂到就连最伟大的贤者都没有办法讲解清楚的存在自文明诞生之日起就一直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流血冲突,伟大的民族解放也罢,不屈的英雄崛起也好,当我们拂去了这些将表面装饰得无比华贵的金灿灿的口号时,余下的就只有无数的亡魂和尸山血海。
——区别于利益,情感推动的与死亡相关的进程,往往更加地波澜壮阔。它的存在到底是好是坏我们直到现在都没有能够得出一个结论。诚然在许多关键的决策上面理性冷静的思考远比一时冲动的感情更为可靠,但若离去了情感。文明本身是否会诞生,都是一个很大的疑问。
……话归原处。就如同我们上面所说的一样,凡是与死亡相关的东西,全部都能够被归结于两种原因,这引申到杀人事件上面在人类社会当中被称作“动机”。而通常情况下假如你能够找到一件事情的“动机”,那么搞清楚余下的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仅仅是顺藤摸瓜般的功夫罢了。
时间已经是三月中旬。
之前想要从公爵手下负责运货的商人那里打探消息的赫尔曼在遭受挫折之后遇到了瓶颈,门罗公爵一家这段时间以来低调行事一切运作的滴水不漏,即便他们很可能在某处计划一些什么,也显然完全瞒过了王都亲卫的眼线。
失败的抓捕行动惊动了对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仍旧十分平和但不论是公爵府还是王都亲卫都默默地提起了警惕。
无法——更进一步。
试探的方法在半个月的时间以内已经多有尝试,赫尔曼甚至亲自登门拜访了门罗的大公,身为伯爵的他上门了奥斯卡公爵和夫人自然是一并出来接待。王家亲卫的大团长询问了不少尖锐的问题,但却也无法从对方的一言一行当中抓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明面上主动式的搜捕和试探均告失败,前去治安哨所想要获得任何可能的帮助的时候赫尔曼从书记官的弗朗科那里得知了之前亨利仅凭尸体上的伤口就判断出魔术师有两个人存在的事情。思前想后他找到了一直被冷落的两名佣兵,然后死马当成活马医地开口把一切都说了个清楚。
“试探没有结果的话就先退一步,从幕后调查的方向入手如何?先搞清楚对方的动机,虽然我之前一直认为‘魔术师’杀人仅仅是出于戏谑显摆的心理,但说不定并不只是这样呢。”
思考方式有别于常人的贤者一针见血地指明了道路。犹如醍醐灌顶般赫尔曼立马加急从王都申请来了更多人手的支援。
与亨利一样,这位行事果决手腕铁血的克兰特大团长相信任何事情都是事出有因的。即便王都亲卫一行从一开始就并不是为了抓获真正的魔术师还门罗的居民一个公道,就算是为了找个理由逼迫公爵家露出马脚从而证实他们一直以来的怀疑,那也得是切切实实的证据才行。
从源头开始追溯。即便杀人这件事情有可能只是出于玩乐的心理,心脏为何遗失却是一个灯下黑似的被人们忽视了的疑点。
一年前第一次发现了这一点的维嘉据说曾经调查过,但若不是龙蜥刨出来尸体众人连心脏遗失的事情都并不知晓——事实上。就算是被龙蜥刨了出来当初的很多人也仍旧认为其实是被它给吃掉了,若不是维嘉起疑心力排众议挖出了尸体进行调查。他们还不见得能知道这件事情。
外表完全没有任何的伤口心脏却就这样遗失,对于巫师的法术仅仅知道一些粗浅基础的治安官和其他人都将这归咎于干涉法术的结果。但对此了解稍微多一些的人却都知道。干涉法术虽然看起来神乎其神,也并没有达到能够凭空让器官消失的程度。
这里详细叙说起来又是一番赘述,总之在确立了新的调查方向以后赫尔曼从锡林的方向请求支援,两三天以后更高级别的宫廷法师连带着克兰特王室供奉作为知识参考的学者以及随从的法师学徒等等一行十数人来到了门罗的所在。
之所以从锡林来到这里的原因是他们并没有可供研究的尸体。
要了解收取心脏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必须先行知道心脏到底是如何被取走的,然而上一具尸体已经是二十多天以前产生的了,即便埋藏在土中可以减缓腐化的速度现在显然也是无法作为调查的依据了。
这一点上面又可以看得出来克兰特这个国家和信奉白色教会的西瓦利耶等西海岸的王国有什么样的不同,提倡禁欲主张间并虔诚祈祷的教会信条当中对于人的躯体还有各种葬礼的仪式都有着严格的规定。他们十分相信这套死后会升天的理论,因此就连战死的骑士之类的人物在埋葬的时候如果负担得起的话也都会为他们损失的肢体补上假肢。为的就是“在到达神国的时候能够完整地转化为真善美的形象”。
相比之下如同克兰特这样的传统的多神信仰的西海岸国家,之所以选择土葬之类的也只不过是为了防止野兽把尸体翻出来传染疾病罢了。毕竟在这样的热带地区,尸体腐烂的速度可是远比别处更高的。
如此如此。综上所述,总之在白色教会影响力更强的地方解刨尸体之类的东西通常都是不被允许的,即使讽刺的是许多医学上的进步都是通过解刨尸体而得来的——话归原处,克兰特这样的地区并不禁止这一切因此学者当中自然也有专攻此项的人存在,而这些人连同作为顶级法术顾问的中阶二段法师一起来到门罗,便是在守望着等待魔术师的又一个受害者出现,可以第一时间就开始研究。
但已经过去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又是现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不论是谁都不觉得魔术师会再次出来杀人。
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再度卡在了应当着眼的地方。赫尔曼又找来了亨利和米拉二人,请求贤者给出意见。
这一次到来的亨利并没有穿着防具,甚至没有带着标志性的大剑。三月下旬的天气更加地闷热,这段时间以来他和米拉对练的次数越来越多,而由此产生的装备上的磨损自然也愈发地严重。
所幸佣兵任务最近也逐渐地多了起来,接受了一些如同护卫之类的小任务,也还算不至于入不敷出。两人的防具是去年年底从瓦瓦西卡出发的时候才定制的,一路过来虽然有些破旧也还算没有全坏。但正处于成长期的米拉原先预留了尺寸的皮甲也愈发显得缩水,加上之前在艾步特修剪了的缘故她现在穿上去已经就快要把自己的小腹给露出来了。
这样的防具自然是不能继续使用的。考虑到接下去随着佣兵任务的进展多半会有一些更高需求的缘故。亨利把不要的武器和防具卖给了铁匠铺然后花费相当多的金钱为两人打造了一套轻量化的典型板甲衣样式的防具。
这种防御力接近板甲的防具在具体结构上面和鳞甲还有扎甲是反过来的,不像这两种更为古老的防具是把金属覆盖在皮质的上面,板甲衣是由一层比较薄的皮甲覆盖着复数的金属块用铆钉铆接在一起。
金属块尺寸不小,因此抗穿刺和抗劈砍的能力都十分不错。加上外围的皮罩它不会像是板甲一样反射光芒又或者是因为太阳的直射产生难以忍受的高温。除了对铁匠工艺的要求更高带来的高昂价格以外板甲衣确实是一种相当不错的东西,至少对于他们这样的佣兵来说。
话归原处,仅仅只是轻装上阵的贤者穿着简单的轻便冒险者式的服装。宽松的领口一直开到了锁骨的位置,脖颈和肩膀上还有前方的一些刺青因此显露了出来——在这之前它们一直都被皮甲的边缘所阻挡。所以第一次见到这些的赫尔曼也是皱起了眉头。
但比他更甚的是身后的那名刚刚到来,年纪在六十岁左右满头白发的克兰特首席宫廷法师。
“古古古……古代……”颤颤巍巍地指着他脖颈露出来图案一角的这位老人开口这样说着。赫尔曼和米拉都看向了他,亨利沉默以对。
“唐纳德阁下?”赫尔曼这样说着,而另一侧被他称之为唐纳德的老法师则是端庄地合起了双手,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朝着亨利鞠了一躬。
老法师接着缓缓地直起了身,之后又是朝着亨利点了点头。
“……”贤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也用相同的礼节回应。
“汝乃是知晓德鲁伊密语之人?”亨利开口用其他人都无法听懂的话语这样询问道,唐纳德身体颤抖的幅度更大了,他连连点头不似稳重的首席法师反倒像是个孩子。
“汝、汝乃?”他用有些生硬的话语这样反问,亨利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
“旅人。”
“……”唐纳德似乎明白了他不愿多说。他双手合十然后再度以十分尊敬的态度鞠了一躬。
“阁下,佣兵梅尔。这是?”赫尔曼皱着眉左右地观望了两人,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对此一脸疑惑。但不论是谁都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还是,着眼于当下的问题吧。”唐纳德直接转移了话题,宫廷首席法师的身份权高位重,因此他一经发话其他人也都不敢再说些什么。
虽然他们望着亨利的眼神还是有些怀疑,但眼下有更重要的问题出于职业精神所有人也就都很快地忘掉了这件事情。
“……我们所遇到的问题,大致就是这样。”赫尔曼把没有新鲜尸体可供研究的事情讲了出来,然后望着亨利。
“……”贤者沉思了一会儿,但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了头看向旁边的唐纳德首席法师:“心脏这个器官。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我是指在魔法的运用上面。”
“嗯……”唐纳德抚着他下巴长长的白色胡子,思索了一会儿,但比他更先给出答案的是他旗下的一名年轻的男性法师学徒。
“魔力材料!”这人用和米拉想通了问题时会用的极其类似的语气这样子说道,唐纳德缓缓地点了点头:“确实没错,人体的法力池位于心脏附近的位置,即便是没有足以使用魔法程度天赋的一般人,心脏和血液当中多多少少地也会带有一丝魔力。”
不知道是否是职业的缘故,魔法师似乎一个个都是超级话唠。唐纳德就这样自顾自地分析起来开始了自言自语。只不过因为他权高位重并且所言也有切实的道理的缘故,并没有任何人出声打断他:“血液的保存极为不便,一旦暴露在空气之中很快地就会开始氧化发硬,虽然总量更大但是同等质量的血液所含魔力却不如身为供血器官的心脏庞大。各种各样魔兽的心脏历来也一直都是优秀的施法材料——”
“嗯——!”唐纳德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对着刚刚的那名男性法师学徒说道:“盖里,拿出之前的报告。”首席宫廷法师这样命令了,身为跑腿的盖里立马就开始在随身的皮包当中翻找的起来。他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因此迅速地拿出来一条中等厚度的卷轴。
“你们都让开一下。”众人都站在充当临时会议厅大桌的吧台前面。伯纳德说了一句,其他人全部往后退了一步。而老法师就这样直接铺开了整卷卷轴,然后以这个年龄的人不应该有的速度仔细地查阅着。
“这儿,果然是这样吗……”他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阁下?”赫尔曼出声询问,包括法师学徒在内的所有人也都看向了他。
“储魔用的天青石,引导魔力用的白银和黄铜,还有刻画法术本体的铅制圆环。这些东西必须自己构成一个自我运作的体系,换句话说,它是封闭式的……”老法师这样说着,几名法师学徒思索了一下都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而王都亲卫们则是一脸的茫然。
“唉……用简单一点的解释来说,天青石会吸取持有人血液中的魔力,然后通过埋藏其中的银和铜导出,让刻画在铅环表面的法阵产生作用,这就是这个东西起效的原理。”伯纳德用通俗的解释方法这样说道,这一次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而老法师则接着解释。
“但我之前只重视它是如何起效的,却忘记了一件事情。”
“锻造这个圆环的时候,假如不预先注入一定的魔力的话,这个自成一体的结构在成型以后,不单不会成为魔导器,反而会因为封闭式的结构和作为重要组成部分的铅,而变成拒绝任何魔力干扰的‘抗魔器’。”
“说到底,他们最初选择铅作为圆环的主体,大概就是为了让它包裹住内部的结构,避免因为外界的魔力干扰而导致法术失效。”
“但如此一来,不论是谁,制造这个东西的人都必须在打造的全程都不停地以精准的量加入含有魔力的物质才行,精准地掌握使它拥有只有皮肤接触的时候才能够感受到的微弱的魔力流动,不能用矿石,也不能用魔晶,因为它们会有残留所以非常难以掌控具体的用量。”伯纳德摇了摇头:“必须是某种可以彻底地烧毁的东西,例如……”
“心脏或者血液。”
“但血液保存不易,心脏则只要浸泡在药酒之中,就能维持相当一段时间的活性。”
“这么说他们杀人,是为了制造这种魔导器?”赫尔曼这样说着,伯纳德点了点头,而旁边的亨利皱了皱眉,然后向前了一步。
“这附近的村庄有人失踪吗?”贤者这样说道,王家亲卫们并非等闲之徒,一经点明他们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
“派出骑兵展开调查,门罗领省和锡林领省内所有的失踪案件都要知道,对了,还包括魔兽,所有收购魔兽相关材料例如心脏和魔力腺体的人都要进行调查,顺藤摸瓜一一确认是否与门罗公爵府有所联系!”
“赶快!”
“踏踏踏踏踏!”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快马加鞭的使节们迅速地扩散了开来,赫尔曼一脸严肃地环视了周围一眼。
“我有预感,这会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节: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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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罗领省内的完备治安体系,仅仅只局限于门罗城邦本身。
拥有充足的纸笔和墨水供应,可以将发生的事情巨细无遗地记录在案以方便日后查询,这种破天荒的优越条件附近的次级城镇都几乎没有,更不要提条件更加简陋的村落了。
就好像投入水中的一颗石子一般朝着周围扩散开来的数十骑手迅速地覆盖到了门罗-锡林领省内每一处有人居住的地方。他们询问村民、村长、小镇的书记员,甚至是本地商会的负责人,任何可能对这些事情有一丝一毫知晓的人都被盘根问底,尽一切能力试图找出那些下落不明的人的去向。
一经调查,人们才发现这个失踪人数的数目实在是相当庞大。
门罗领省在七十年前因为奥布里大公的英明政策而一举成为了克兰特境内最为富有的土地,事实上许多散落道路沿途的村庄也是因为繁荣的商贸才逐渐地被建立起来。即便现如今因为后辈无能门罗已经大不如前,许多商队、个体商户、佣兵和冒险者仍旧会选择来到这附近寻求赚钱的机会。
——就好像另一侧的亚文内拉一样,门罗领省内的流动人口也不在少数,加上贫穷的南方王国简陋的安保水平和因为贫穷而缺乏的记录工具,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某一个村庄或者某一个城镇内部的居民到底有多少人。
会被人们记住的往往只有那些在这边生活了较长时间的居民,又或者是固定来往于某两处地方的商人。今天可能还待在这儿明天就不见了的家伙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克兰特地区毕竟还有很多的雨林地形,警惕的龙蜥和其他掠食动物不会靠近城市和大道这些地方。但凡事总有例外。
待在安全的城堡最高处王宫当中坐在舒适的椅子上指点江山的国王热衷于令手下的战士们投入与邻国的战争而非维护边境的和平,于是没有足够自保能力的平民们只能在不得不为了生计在荒野中行走的时候被阴影处的掠食者扑倒。
即便是武装起来的士兵。也有许多战败回撤却永远没法回到家乡的人存在。
人口统计混乱不堪,没有可靠的记录手段,各种口口相传的说法和捕风捉影的猜测混杂其中。一大堆的情报被收集了起来但整理他们却是一个更加繁杂费神的工作,赫尔曼动用了任何可以动用的力量——令人庆幸的是,像是终于打起了精神一样,在三月的二十一日这一天,维嘉拄着拐杖来到了这里。
“也不能一直颓废下去吧。”说着这样的话治安官和哨所内的其他人一并加入了整理的行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关于失踪人口的排查理顺这一方面缓慢地持续进行着,另一方面关于另一类魔力材料的来源。各种魔兽腺体和心脏乃至于血液之类的收购展开的调查却是取得了惊人的进展。
再怎么说,贫穷的克兰特境内能够买得起魔法材料的人仍旧只有少数,即便是少量购买也肯定会引起卖家的注意。因此当负责调查的王都亲卫前往可能有这些的商会或者与狩猎类佣兵有联系的商人那里询问时,他们不出意外地得到了确实的答案。
顺藤摸瓜之后调查人员很顺利地就发现了门罗公爵府确实是位于这一切幕后的操盘手,而就在这边得出来结论的同时另一侧对黑色圆环进行了更进一步的分析和计算的宫廷法师一行也搞清楚了他们用以计算的一个重要的基础数据。
即便所需的魔力并不是很高,但要保证在高温冶炼的过程当中持续不断的供给,对于含有魔力的有机材料的消耗也达到了相当的程度。
考虑到即便存放于药酒之中随着生物体的死亡魔力也会逐渐地消失,唐纳德他们得出来的结论是差不多每五到六个人的心脏才能够锻造出来一个这样的圆形手环——而门罗魔术师手下的死者,足足有四十来人。
虽然一部分是属于另一位更为冲动且感情用事者所为。考虑到他杀死的人心脏同样遗失的事实,众人仍旧推断他也是公爵府上的成员。
事情在三天后其他调查结果送上的时候达到了**。根据多角度的目击证实排查,第一位被认定与事件相关的居民,失踪时间是距今四年半之前——这还没完。第一笔大量收购魔兽腺体的交易也正是在这个时间出现。
虽然交易的负责人常常改变交易的对象也尽量选择不同是尽显对方的小心谨慎,但公爵这等层次的大贵族毕竟不是普通的平民,他们千方百计却唯独遗漏了一点——
西海岸的货币通用单位是丹诺。为了方便交易商人们报价的时候也通常都是提及这个概念,但衡量价值的单位是衡量价值的单位。用来支付这个数目的货币,却是大有千秋。
普通的平民日常使用的是最为低级的铁币。往上去还有铜币,银币对于他们来说用来当成存款用的。而商人们则更多地使用银币搭配铜币——唯有贵族,唯有家财万贯的顶级的贵族,才会大量地使用价值最高的金币。
因为对于他们而言银币都仅仅只能算是零钱,更加低级的铜币和铁币自然不被放在眼里。
就好像身高过高的人在进门的时候往往会更加注意不要撞到门框而矮子们就全然没有这种意识一样,即便精明而又狡猾但从小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门罗公爵一家,在这种卑微到不行的渺小的细节上面,因为天生的优势反而造成了盲点。
“狐狸的尾巴终于暴露出来了。”赫尔曼在终于调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露出笑容的同时脸上却还有一丝丝的冷汗。因为即便以这些不完全的资料统计做最保守的估计,门罗公爵家也至少拥有两百枚以上的黑色圆环。
积攒如此大量的魔导器。即便它们最多只能使用一个小时不到,若是提供给足够忠诚的手下的话……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王都亲卫为何会被派到门罗这边来,区区一个杀人事件就让他们动用这么大的人力和物力的原因此刻已经明晰得不行了。
——门罗公爵想造反,而他们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还不是时候,制造魔导器需要的不仅仅是手艺精湛的工匠,最重要的把关和魔法阵刻画还需要一位技艺精湛的魔法师才行,而这位魔法师显然就是那位臭名昭著的“魔术师”。
劣化过的黑色手环当中封印的干涉法术完全发挥出来就足以杀死数十个人,这可是能够无视任何防具直接起效的可怕器物,除了距离太短以外它没有任何的缺陷——仅仅造物就已经如此可怕,那么这个杀人者本身……
赫尔曼不敢再想下去。在真正探明实力之前他不想打草惊蛇——王都亲卫的大团长是这样想着的,但他百忙之中忽略掉的是,这一番浩浩荡荡的大肆调查,又怎么可能不打草惊蛇。
……
天色已晚,三月底接近四月的门罗城内气温已经很少掉到三十度以下。
傍晚时节一场雨过后,洗净了的天空上繁星点点闪烁不停,微凉的气氛正是散步的好时候,但这一行本是有说有笑的男女数人却显然再没有那悠闲的心情。
“巴尔克!巴尔克!”从脚步声就可以听得出他们的混乱不堪,旁边墙壁上插着的火把一阵晃荡。城内的点灯工人今晚明显地偷懒了,被雨淋湿的火把仅仅只有一处被替换了上去,其他地方全是黑暗一片就连月光也被乌云所遮挡。
“哈莉!他死了!”二十七八岁上下的年轻人抓住女孩的手这样喊着,宛如死神在敲门一般清脆回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两人都变了颜色:“快!快点,他又追上来了!”
前方的三名同伴已经甩开了他俩没命地跑开,男性青年一把拉起名为哈莉的女孩的手接着没命的奔跑。
“啪嚓——”地上的积水让哈莉打了个滑。她差点就这样摔倒在地所幸前方的青年拉住了她:“谢谢你!希安。”女孩一边喘着气一边这样喊道,希安对着她点了点头。两个人紧接着开始朝着前方跑去。
“咚——咚——”身后的脚步声仍旧在持续,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前方的路口先行一步跑过去的三名同伴在用力地挥舞着双手。
“他们这是……”一边拼命奔跑一边这样说着的哈莉在下一秒钟看到同伴们的身后跑来了一行全副武装的王都亲卫巡逻队。
“太——棒——了!”女孩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然后永远地凝固在了这个表情
“啪——!!咔哒——!!”四肢和脖颈都以诡异的角度扭曲起来的两名年轻人被撕裂的皮肤和口鼻的内部喷溅出了大量的鲜血然后就这样直接地摔倒了下来。
“呜呕——”
“快、快跑!”与王都亲卫错肩而过他们生还下来的三名朋友带着嘴角和衣服上残留的呕吐物迈着虚浮的脚步朝着后方跑去。
“刷拉!”盾牌高举长矛放平这一行十六名精兵连带着为首全身板甲的骑士摆好了警惕的架势。
“可恶的家伙,竟然在我们的眼皮底子下杀人!”骑士挑衅式地高声大喊道,但昏暗的街道之中一片寂静。站在方阵之中没有持盾而是拿着火把的两名精兵将手中的火把举高以便看得清楚更多周围的景象。
这里接近北城区的废弃住宅区,虽说最近的治安已经变得良好了起来,但闯进这里头的青年男女也真是不知死活。
“慢慢地往后退,干涉法术的射程非常近,对方一定是试图利用黑暗悄悄靠近我们。”骑士回过了头这样说着。所有人都点了点头,然后就这样开始集体用近乎一致的步伐往后回撤。
一步、两步。
“在那边!”“咻呜呜——”一阵清风吹过火把开始晃荡周遭变得忽明忽暗。黑色的斗篷随风晃荡身材与骑士相比相当娇小的“魔术师”就这样“唰——”地冲了过来。
“可恶的东西!”全身板甲的骑士挥剑朝着他砍了下去,但手腕刚刚靠近到对方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歪斜到了一侧。
“咔擦——”不知道是因为板甲的限制还是对方力量不足的缘故。对方并没有能直接废掉骑士的持剑手。
“用投矛!”骑士高声地大喊捂着被干涉法术刺激到有着一股火辣辣的疼痛的右手朝着身后退去,第一排的精兵立马反应了过来投掷出了手中的长矛。
“咻——叮——锵——叮——刺啦——”
因为昏暗视野的缘故无法判断出对方所在的几支长矛都没有准确地命中,除了一支似乎撕开了对方斗篷的一角以外余下的都撞在了地上擦起了耀眼的火花。
“切——”魔术师砸了咂舌然后转过身朝着身后头也不回地跑掉,精兵们端着盾牌想要前进,但骑士挥手阻止了他们:“穷寇莫追!再往前去就是贫民窟了,防具对他没有任何的意义,去到前面没有支援的话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他这样说着,然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呼……还好,魔术师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以对付。只要抓准时机注意保持距离的话。”骑士活动着酸痛的手腕,然后转过了头。
“走吧,回去跟赫尔曼大人报道。”“嗯?你刚刚是说了什么呢——”
“呼——咻——”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
那个声音出现的第一瞬间骑士就转过了身甩出了手中的长剑,但之前受到的伤害让他的这一剑落了个空。
“投矛!投矛!”骑士高声大喊着,同时伸出手指向云朵飘过之后瞬间出现在苍蓝色月光之下的半蹲在右侧房屋屋顶的人物。
“投——”“噗嗤——”
“你们……”
精兵们手中握着的长矛,捅向了彼此。
鲜血四溅,一行人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你他妈!”骑士抽出了腰间的匕首然后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呵,谁让你说我好对付的。”“哐啪擦!碰——!”一跃而起试图把匕首抛向对方的骑士在半空之中肢体扭曲了起来。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板甲和硬质的地面接触发出巨大的声响。
“咳呃——”四肢尽废的骑士摔倒在地上因为内伤而不断地咳出鲜血,视线开始变得忽明忽暗,魔术师优哉游哉地爬下房顶走了过来捡起他掉在旁边的匕首。
“我可是很强的哦。”他白皙的脸上露出鬼魅般的笑容,然后用准确的手法一刀捅进了骑士的脖颈。
“咳啊……”呆愣地瞪大了瞳孔的骑士再也动弹不得。而“魔术师”起了身,环视了一眼周遭景物,接着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几根长矛落着的地方,弯下了腰。
其中一支长矛的末端有一条似乎是被撕扯下来的麻布布条。魔术师捡起了它,捏在手心里头。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有点意思。”
……
“……”赫尔曼阴沉着一张脸。
刚刚完成了调查对方就直接露了一手狠的,王都亲卫的巡逻队连同平民一夜之间近二十人的死亡数量——这是来自门罗公爵府的警告,警告赫尔曼就此收手。
“……”拳头握紧然后又松开,带队的骑士和精兵都不是弱手,但在没有合适应对手段的情况下他们也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被轻易地杀死。
“还不是、还不是时候……”努力地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赫尔曼咬紧了牙关这样不停地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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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信念
就好像任何其他的地方一样,坏事总是可以以很快的速度被传播开来。
魔术师重新出现并且大肆屠杀的消息在三月余下的几天内传遍了门罗的每一处角落,被赫尔曼第一时间封锁的王家亲卫成员阵亡的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而这结合前面亲卫骑手大肆调查的举动,即便是最迟钝的门罗居民也开始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一些什么。
和一年前相比规模更大的撤离行动展开了。
这并不是心血来潮,毕竟这段时间以来门罗的居民们在生活上面一直不如人意,若不是还念及这里是自己的老家,大概很多人早就离开了。
能够在门罗主城生活的人都有一定的经济基础,王都护卫巡逻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在被扩散开来以后赫尔曼就放弃了封锁,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说法愈演愈烈,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倒未免不是好事。
如今门罗城内王都亲卫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三百有余,许多居民在撤离的时候也能够发现守门的士兵都被替换成了克兰特王室的军队,所以若是加上这些普通士兵的人数的话或许数字还会更大。
——封锁。
仍旧没有足够的底气和证据直接去和公爵家对峙,于是赫尔曼选择加强了几处城门的警戒和排查,即便是没有权限靠近的专属于门罗公爵的直通大门,他们也派遣了骑手在外头不断地巡逻。
变相的围城战略。
对外封锁了周边使散布在周遭的公爵府的爪牙无法回援,对内则放任甚至推波助澜使居民大量地撤离。
赫尔曼这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彻底翻脸,在做准备。
……
镜头转向另一侧。随着居民的大量离去,治安哨所附近的房屋成片成片地都空了起来。孤寂的大道上头发花白的治安官独自一人提着一柄钢制长剑。缓慢地迈动着不甚灵活的步伐,坚定地朝着公爵府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弗朗科只是以为维嘉是出去散一散步。
独自前进的治安官的身影看着像是一匹将死的孤狼,虽然步伐已经不甚稳健,然睥睨犹存。
“……”公爵府门口负责守卫的精兵远远地就看到了他,其中一人转身回去通知梅德洛,而待到治安官来到了门口的时候,一身轻装的骑士总管也刚刚好走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面对梅德洛单刀直入地询问,维嘉耸了耸肩。
“念及旧情过来看看自己的老雇主和过去的同伴,不行么?”治安官这样说着,但骑士总管紧盯着他手中握着的武装剑。一言未发。
“……你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惜字如金啊。”见对方没有回话,维嘉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也是,弗朗科也是……从以前开始就一直都是闷葫芦,一天到晚说的话也不见得会超过二十句。”
“但凡妮莎不同。”维嘉口中吐出这几个音节的瞬间梅德洛的眼神变了,先是柔软了一会儿但又立马变得更加锐利了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武装剑,然后紧紧地抿着嘴。
“她是那么地自信啊,队里的所有人都喜欢她,以一介女儿身却从来都当仁不让。甚至跑到最后成为了所有人当中剑术最好的一个。”
“闪闪发光的凡妮莎,她曾是我们所有人的光和热……”“别再提了!”梅德洛大声地咆哮着,这位一向稳健的骑士总管如此失态门口的这几名年轻的精兵是第一回见到,他们面面相视彼此眼神之中都看到了讶异的意味。
“你到底来这里有什么事。事到如今你还学不会往前看吗,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你才会满意!”他大声地指责着维嘉,言下所指显然是被丢出去充当替死鬼的劳伦斯。
头发花白的治安官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我会往前看的。”他顿了顿:“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
“……执迷不悟,放不下过去的人只会被溺死。”梅德洛上前了一步。同时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一众精兵都退后了一些。
“呵……”维嘉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放不下的到底是哪一边啊……”
“你在说什么。”梅德洛没有听到维嘉在说什么于是皱着眉开口说了一句。治安官再次耸了耸肩:“没什么……从那以来已经多久了……十年?我都快记不清了。”
“十年零十一个月。”梅德洛站在了他的面前直视着这个因为腿部的旧伤而变得比自己矮小的男人,而维嘉则再次轻笑:“是啊……你的记性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那么就来试试吧——”
他“唰——”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长剑,然后指向了梅德洛。“啪嚓——”身后的一众精兵都平举起长矛但骑士总管却抬起了手示意他们回收。
“看看你的剑术这些年有没有退步。”维嘉这样说着摆起了架势,梅德洛立马注意到了他的起手式有些奇特。
西海岸常见的单手长剑,不论是亚文内拉和北方风格的短护手阔刃老式单手剑还是这种长护手式的武装剑,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一种搭配盾牌使用的武器。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不少人日常行动的时候会选择不搭配盾牌单独使用,但即便不使用盾牌,运用单手长剑的时候使用的剑术也多是单手高举长剑剑尖斜行向下,持剑手在后,副手在前并且一脚迈出重心前压的模样。
但一码归一码,武装剑和单手剑的剑术在专业剑客的眼中还是有着明显区分的。由于前者的护手更长剑身更轻的缘故,通常摆出同样的起手式,武装剑的持剑手位置会更为靠前。与盾牌相搭配进行主动防卫。而单手剑则是将防御的任务全面交给盾牌,只在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发起致命一击。
——维嘉选择使用旧式单手剑起手式的理由在梅德洛看来无比明晰。
武装剑和配套剑技的出现导致盾牌可以变得更加地小巧轻巧。但同时地,它对于速度和灵活性上面的要求也相应地增加。相比之下老式单手剑的剑技则是稳重的“被动型”。虽然有一部分的主动运用盾牌的技巧但更多地还是等待对方攻击之后抓住空隙瞬间反击。
维嘉的腿脚不灵活,因此武装剑的剑技他自然不可能顺利地施展。而即便没有盾牌,多年的经验摆在那里采取防守反击的策略他也确实拥有一线机会。
——但。
维嘉终究是很长很长时间没有摸过剑了,梅德洛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他手上的那把长剑是未经使用的新品。把手和剑鞘上面的黑色蒙皮还全都是油亮光新的,多半买来还不到一周的时间。
“愚蠢。”梅德洛顺畅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单手剑,然后摆出了一个漂亮的起手式——远比颤颤巍巍的维嘉要稳重得多。
这些年来他从未有一日落下过苦练,本就不错的素养加上长久的练习如今的梅德洛在各种条件上面早已甩开了维嘉相当漫长的距离。
两人这么站着对峙,在身后的一众精兵看来就已经是高下立判。
“怎么着,看穿了我的意图就不打算进攻了?”维嘉轻声笑着这样说道。梅德洛面色一寒,然后直接就一剑朝着他刺了过去。
“咻——”治安官往后一步避开了这一记直刺,手腕娴熟的骑士总管并不打算就此暴露自己的攻击范围,即便对付行动不方便的对手他也仍旧小心谨慎,迅速地收回长剑以后他再度以小角度抖出一个剑花。
“咻——”维嘉再度躲开了它,他没有试着用剑去格挡,因为一旦他这样做了他就再没有任何的攻击手段——治安官的打算是抓住对方收手不及的空隙再发起攻击,典型的格挡反击式思维,而看出了这一点的梅德洛决计不会给他这一个机会。
骑士总管谨慎地避免了任何过大的招式以防止来不及收手。他利用对方体力上的缺陷用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小幅度快速攻击打得维嘉措手不及。
“好!”治安官连连后退,而看到这延绵不绝精彩一幕的身后的一名精兵忍不住发出了喝彩。
“……”梅德洛用锐利的眼神紧盯着维嘉,同时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和呼吸。他全心全意只想逼退对方,但却在下一秒钟对上了治安官的双眼。
“……咻——”过去的某些东西浮现了起来梅德洛在一瞬间下意识地加大了力量他立马反应了过来但这一剑已经是刺得太过。
“咔——锵——”维嘉做出的决策出乎意料。他把自己手中的长剑卡在了梅德洛的剑刃上然后一步向前就朝着他撞了过来。
“咚——”治安官用一记头槌狠狠地砸在了骑士总管的下巴,虽然没能造成多少伤害但吃疼的梅德洛怒从心生收回长剑直接就“叮!”的一声用蛮横的力道甩开了维嘉。
“叮呜呜——”维嘉手中的长剑晃荡着发出金属颤音,而事到如今梅德洛也不再迟疑他先是一剑劈砍在了维嘉手中长剑的上方使他失去平衡紧接着又反转手腕追加一剑直接拍在了侧面的剑面上。
“当——锵——”连续的打击使得治安官手中的长剑脱手飞出“啪——嚓嚓——”它掉落在了身后数米远的地方。维嘉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当他再次转回来的时候。梅德洛的剑尖指在了他喉咙的位置。
骑士总管双眼冰冷而又锐利,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直直地盯着治安官的双眼。
“……”被长剑指着要害,维嘉却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抬起了双手:“是我落败了。”然后干净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梅德洛没有说话,他持剑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并且拥有只有这个距离上的两人才能看得清楚的些许颤抖。
“呼……”他收起了长剑,流畅地还鞘。“好!”身后的精兵再次忍不住发出了欢呼,但骑士总管本人的脸上却一点喜悦之色都没有。
“剑术确实有很大精进,不论是技巧还是协调性,你都和过往不可同日而语。”维嘉转过身缓缓地朝着掉落在地上的钢剑走去,然后用只有两人听得清楚的声音说道。
“但你……信念不够坚定啊——”
“咔擦——”一瞬间好像有一道闪电划过,有些驼背显得相当颓废和苍老的治安官的身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人还是同一个人,但那个时候却是高大而威猛,坚定而有力。
与曾经的场景极其雷同的一幕让梅德洛产生了强烈的即视感,他好像又一次回到了过往的时光,回到了门罗尚且不是如今这般的日子。
“你在剑技上的天赋并不比你姐姐差,但是你啊……信念不够坚定。”
“就算用冷静的外表来掩盖自己也没有用,你的内心有着一团怒火,在别人看来你可以很冷静地接受一切,但实际上你只是选择将它们埋葬起来而已。”
“继续努力吧,梅德洛,不单单是剑技,内心也必须变得强悍起来才是——”
——紧握的手,垂在了身侧,然后缓缓地松开。
过去曾经仰望着的两个背影,如今已经只剩下形单影只的一人。
因为伤痛,他不再像以前的那般英气逼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即便自己确实地战胜了现如今的他,却仍旧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喜悦呢。
答案,梅德洛其实从一开始就拥有了。
“切,真是自取其辱,坡着脚千里迢迢走到这里就是为了被击败,我将来可不要变成这种人的好!总管您说是吧。”刚刚接连发出喝彩的精兵对着梅德洛一脸笑容地这样说着,但他只换来了对方一个冰冷的眼神。
“……”身后的精兵马屁没拍到显得有些尴尬,而前方朝着府邸内部走去的梅德洛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下巴,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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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血光四起
络绎不绝的两队人马,从泥土的道路上擦肩而过,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前进着。
往西走的是携家带口的平民,他们多数都是采用步行,也有一些人拥有马车;而往东前进去向门罗的,则是整整齐齐的士兵,戴着头盔穿着皮甲链甲扛着长矛和盾牌。与他们一起的还有运送各种粮草物资的马车牛车。
浩浩荡荡的士兵人数约莫有一千来人,拉出了长长的队伍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居民们都用复杂的神情望着这些人。
一方面,出动了如此军势前往门罗想必“魔术师”这次也肯定在劫难逃。但另一方面,门罗是他们的家,这样的一支大军朝着那里前进,人们总觉得会有些什么不放心。加上更多更复杂的情况,到底自己还能不能回家,回家了以后一切又会不会变得物是人非,谁都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简单明了的答案。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不住地回响,因为心情复杂,居民当中只有极为少数的人注意到了混迹在士兵当中的魔法师的存在,但也仅仅只是一眼略过。
随军的法师人数稀少不说还都仅仅只是学徒,贫穷的克兰特即便是王室供奉的宫廷法师人数也是少得可怜,此时不单首席法师连余下的人也几乎全都派遣出来,足可见锡林那边对于门罗大公要造反这件事情是有多么地重视。
时间已经到了三月的月底。
随着证据的发掘向上头申请来越来越多兵力的赫尔曼,终于是大肆展开了行动。
以充当临时指挥所的商队旅馆作为中心点,赫尔曼派遣的部队迅速地扩散到了周遭的每一处地方。巡逻队从一支增加五支,精兵打头普通士兵跟随。每一整个大队的巡逻人员还都配备有一名元素系的法师学徒。
巡逻的部队重重包围,肯离开门罗的居民都已经走了。余下的那些人依然在自己的家里头待着,赫尔曼以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为由派遣出了巡逻部队守卫在了附近的街道。
留下来的居民的日常生活一切都被列入了克兰特王家亲卫骑士团的管制之下,到处充斥着的都是各种各样全副武装的士兵,仅仅三天的时间内,这座城市就从根本上地转变为了军事管制的城邦。
来自克兰特王室的一纸文书直接解散了门罗的普通士兵,丢掉了工作的这些人只能解甲归田重新回到附近的村庄和城镇之中成为普通的农民——普通士兵如此,但门罗大公自己的精兵却是无法被剥夺的。
他们的人数仅仅只比从锡林赶来的亲卫队所有的成员哨少一些,但门罗公爵家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们让手下的兵力分散于整座城邦的多处地方,像是后知后觉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在一切准备就绪以后赫尔曼直接发起了攻击利用局部的优势兵力一举拿下了这些精兵。
并不需要死战,顶着克兰特的王室名号并且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他们直接把这些分散的公爵家精兵各个击破并且缴械拘捕。
流血事件只在少数地区有发生,大部分识相的人都选择了直接投降。
为了防止这些囚犯发起反馈,赫尔曼命令一队士兵直接把他们给押送到了锡林。在亲卫骑士团总部所在并且有王室自己军队掌控的城市,他们的控制力要更强一些。
并且最重要的,他想把余下的兵力全部用于即将到来的撕破脸皮决战之中。
门罗公爵府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对他的这些行为毫无反应,被削减掉了六成的精兵仅仅只余下少部分力量,稳打稳扎的赫尔曼率领着军队。终于是来到了公爵府的范围。
已经将对方的有生力量削减到了这个层次,然而赫尔曼仍旧不肯放心。他一边朝着锡林的方向请求更多兵力的支援,一边则是一步一个脚印将兵力从所有方向围成了一个圆圈,一步步地警惕着对方的袭击同时缩小着自己的包围圈。
大团长的推进速度非常之慢。他命令手下的士兵随时警惕着对方的攻击,但在巫师的干涉法术这种致命杀器的面前,即便是这样的警惕仍旧是杯水车薪。
篝火在缓缓地摇曳着。驻扎在北城区大道上的这数十名士兵有说有笑地享用着自己的晚餐。
附近已经空掉的房屋二楼露台上手持长弓的哨兵站在上头警戒着,在石质的道路中间挖坑架起锅炉显然是行不通的。所幸附近的房屋内也拥有灶台,自带餐具的士兵们直接就在居民的家里煮起了伙食。大路上四处点起的篝火照亮了附近的一整片区域。装备就这样随便放在旁边,因为天气愈来愈热的缘故,他们连护甲和头盔都没有穿戴。
袭击者来到的时间他们正好在吃晚饭,木制和陶制的锅碗瓢盆就这样直接地丢弃在了地上。
首先响起的是上方哨兵口中铜质哨子尖锐的声响,一行十几名穿着半身甲的门罗精兵直直地从大道之中跑了过来,他们手里头拿着长矛和盾牌,以密集的方阵结合在一起。
门罗城内七歪八扭的道路给他们提供了便利,但也正因如此赫尔曼才配备了哨兵在高处的地方进行警戒,哨兵们第一时间拉开了手中的长弓但装备有防具的精兵们抬高了盾牌立刻就令他们手中的弓箭失去了作用。
“叮——锵——”即便是手速最快的弓手在这种情况下也最多只能射出个两三箭就会被对方冲过,所幸训练有素的哨兵事先吹向了哨子才张开长弓,因此下方的士兵们立马反应过来丢下还装着热腾腾饭菜的餐具然后捡起了装备就迎击了上去。
——赫尔曼犯了一个错误。
他操之过急地把手下的士兵铺开。
锡林那边的普通士兵和门罗这边别无二样,他们也仅仅只是被征召来的平民,这些士兵多数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年轻人。想要通过在这种由领主组建的薪水微薄的军队里头历练从而成为精兵或者是骑士侍从。
他们仅仅到来这边几天的时间就被派遣围攻,即便赫尔曼有为每一个大队都配备了魔法师和经验老道的精兵。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这些下级士兵和精兵还有魔法师们也并不是一路人。
就好像门罗公爵家将手下精兵的性命视为无物一般。地位比和农民一般无二的低级士兵更高的这些法师学徒和精兵也是瞧不起他们。虽然一部分原因是这些下级士兵懒散而又毫无纪律,但归根结底,或许还是优越感作祟。
因为人数过于庞大的缘故赫尔曼并没有亲自告诉每一个人,他只是指望着那些知道这些问题的精兵还有宫廷法师学徒会主动去说明,但深深刻在骨子里头的阶级观念让这些人连和他们并肩作战都觉得厌烦,更不要提是去套近乎了。
所以当这些士兵拿起武器慌忙地迎击上去的时候,他们以为自己在对付的,仅仅只是普通的精兵。
“喝——啊!”长矛从圆盾上方的边缘准确地刺了进来,这名下级士兵用力地想要抬起盾牌格挡开来但这一个动作却使得对手的长矛攻击轨迹提升起来刺中了他没有任何防护的额头。
“哇啊啊!”尽管力道不足没有直接击穿颅骨。疼痛感和流出来干扰了视线的鲜血也还是让他变得慌张了起来,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旁边的另一名精兵又果断地一记突刺击穿了他的喉咙。
“咕呃——”松开了盾牌第一名倒下的士兵没有迎来任何人的瞩目,知晓己方人数占据了优势的锡林士兵们松松散散地拿起了盾牌吼着七歪八扭的口号冲了上来,门罗的精兵们注意到了这一切,他们立马以极高的速度组成了盾墙。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清一色黑色油漆的盾牌组成了一面结实的墙壁同时所有人重心放低,两侧的锡林哨兵朝着他们张弓射箭,但穿着半身甲的门罗精兵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黑色尾羽的长箭扎在盾牌的表面上,十几名门罗精兵当中有四人抬起长矛对着两侧高处的弓手投了出去。“噗嗤——哇啊。”一名弓手躲开了它们,另一人则是被命中了下腹然后整个人尖叫着摔到了地面上没了生息。
“锵——!”失去长矛的门罗精兵拔出了腰间的武装剑四散到了旁边组成了侧翼。这一切都在行进的过程同时完成,而最前方组成盾墙平举长矛的门罗精兵们则狠狠地与对手撞在了一起。
“哇啊!”下级士兵低劣的素质和不足的经验在这个情况下造成了致命的伤害,许多人因为明晃晃的长矛朝着自己刺来就下意识地把整个身体往回缩去,有的人甚至直接就把盾牌举过了头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整齐而有力的精兵的盾墙冲击——
他们直接就垮了。
“噗哈——”
“咔擦——当锵——”狠狠刺出的长矛让许多人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热腾腾的鲜血和逐渐降温的晚饭混杂在了一起翻着白眼的好几名士兵就这样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但人数占据了优势的他们终究反应了过来,不少人试着发出了有力的还击,从四面八方刺过来的长矛直接就杀死了两名精兵。侧翼的门罗精兵丢掉了手中沉重的盾牌开始单手持剑杀了进去,鲜血四溅。而后方听到了声响的王都亲卫精兵以及法师学徒这时候才姗姗来迟。
“火球!”从身后闪现的巨大火球直接命中了门罗精兵们的盾墙,火焰遇到木头产生的结果不言而喻。门罗的精兵们被迫抛弃了自己的盾牌,这个时候他们手中的长矛也基本上折的折断的断了。
“咻——咚!”少数长矛没有损坏的门罗精兵朝着前方赶来的法师学徒甩出了它们,混乱之下这些训练有素的老兵仍旧发挥出了应有的水平,两支落在旁边一支眼看就要命中但所幸王都亲卫这边的精兵上前拦住了它。
比箭矢重好几倍的长矛重重地扎穿了木制的盾牌,结构损坏以及多余的重量让这块盾也就此失效,这名精兵丢开了它,然后大步向前也将手中的长矛投了出去。
“啪嚓锵——”尽管力道十足,但命中了铁质胸甲的这支长矛仅仅把它打了个凹陷,被打了一个踉跄的对手转了个身就想跑过来的精兵和法师学徒想要往前冲过去加入战场,但却因为混乱始终无法做到。
“杀啊!他们快不行了!!”士兵们挤得越来越近,很多人都丢掉了盾牌,地面上全是杂物,虽然付出了两倍以上的代价但是人数占据压倒性优势的锡林士兵直接干掉了门罗的精兵一半以上的人数,他们试图乘胜追击,为了能够获得功劳进而提升自己。
要拔出长剑,但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运气不好这样也已经足够让他丧命。
“噗啊——”喉咙被捅穿的精兵喷溅着鲜血倒了下去,下级士兵低劣的素质在这个时候再一次产生了副作用。身后刚刚
但对方却停了下来,残存的几名精兵对视了一眼然后都从口袋当中掏出来一个黑色的袋子。
“沙沙——”火光摇曳下他们打开了袋子的封口倒出了里头黑色的沙状物,紧接着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黑色手环被取了出来,然后戴在了手腕上。
“唔呃——”强大的吸力立马从接触皮肤的地方产生,这些精兵都感觉像是有谁在拼命地抽取着自己的血一样。
身后没能看到这一切的法师学徒和王家亲卫的精兵们还在努力地往前挤,前方的下级士兵们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这些站立不动的精兵们砍来——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的行为有什么意义,这在这些人看来是绝佳的机会,于是他们果断地采取了进攻。
“咻——呜——”长刀、长剑、长矛,多数都是熟铁制成,只有少数才是钢制的武器胡乱地朝着对方砍去,有不少人的攻击轨迹甚至还涵盖了身边的同伴。
乱作一团,所有人的脸上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表情,口水和食物残渣在空气之中飞舞——紧接着。
“砰轰——!!”
肢体扭曲,鲜血四溅。
撕裂的皮肤破碎的血管折断的骨骼一并挤压着体内所有的液体喷溅出来,挤得太近的这些所有的士兵都在一瞬间死去,包括后方的法师学徒和精兵在内。
他们的死状凄惨而又可怖,数十人肢体扭曲表情狰狞鲜血粪尿横溢混合地面上残留的食物的味道显得极其地恶心。
“恶呕——”街边房屋二楼露台上的弓手捂着胸口开始了呕吐。
“啪嗒啪嗒——”呕吐物落到砖石的地面之上,他惊恐地看着几名门罗的精兵,其中一人回过了头看向了他。
“不、不要!不要杀我!!”弓手大声地喊叫着朝着内部跑去。
“呃——啊”但街道中央的几名门罗精兵却在他转过身的那个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死不瞑目的他们瞳孔瞪得大大的并且有严重充血的迹象,眼角、鼻孔、耳朵流出来的鲜血都好像被圆环吸引过去了一般向着戴着手环的左手流去。
火光摇曳,而这仅仅是一处受袭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节:信赖的份量
克兰特的王家亲卫骑士团,本质上是一个直属于王室的顶级军事组织。
它由诸多贵族的子嗣组成,在过去第一次组建的时候所谓王家亲卫骑士团实际上只是个顶着帅气名称的用于力量平衡的组织。克兰特的王室为了增强对于国内贵族的掌控能力,责令贵族们必须将自己年满十六岁的男性子嗣送入骑士团为国王效忠长达十年的时间。
宣称的冠冕堂皇,但实际上这些“骑士”仅仅只不过是王室用来限制贵族们让他们不敢反抗的人质罢了。
这个组织在历史上有一段时间变成了贵族们将自己不喜爱的次子丢进去类似于监狱一样的东西,由此甚至造就了克兰特民间的一句俗语:“进王家亲卫骑士团的都是没人要的孩子。”——但这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随着数十年前王室影响力的衰减,门罗领省的崛起繁荣,当今的克兰特国王再度想要重新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另一些看不惯门罗大公独享蛋糕的贵族们也就都聚集了起来组成了这个崭新的王家亲卫骑士团。
由王党组成,凝聚力极佳,战斗力极高的如今的克兰特骑士团其优点在于团结一心,而其缺点,也恰恰就是过分地团结。
“……”亨利望着面前的唐纳德,没有开口。
进入四月的门罗越来越灼热难耐,早上八时少许就出现的太阳光线照射到中午,若是没有穿鞋直接踩在砖石的道路上,你的脚底很快就会被烫伤。
贤者穿着新做好的板甲衣。南方风格的它采用的是不易被加热的浅棕色兽皮,相比起来北方的同行们则通常都会将其鞣制成黑色。米拉站在他的身后。狡猾的女孩利用高大的贤者作为遮阳物,躲在相对不那么热一些的阴影之中。
克兰特的首席法师站在他俩面前。旁边站着一众因为穿着板甲站在太阳底下而满脸通红大汗淋漓的亲卫队骑士。
“还请阁下,帮一帮忙。”唐纳德第二次开口,但亨利没有看向他,而是扫视了一眼周遭的骑士。
就好像我们前面说过的一样,王家亲卫骑士团的优点是团结,而他们的缺点也是团结——用贬义的说法来讲的话,就是排外。
——亨利和米拉在这段时间内,都像是还残存在门罗境内的任何非王都亲卫相关人员一样,被列入了军事管制之中。
换句话说。他们被软禁了起来。
在赫尔曼那一边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各种各样的举动的同时,曾经帮过治安官维嘉乃至于王都亲卫他们自己的贤者二人却被软禁了起来,这在米拉看来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但亨利却对此早有预料。
我们曾经提到过,去年秋季亚文内拉所发生的一切,若是没有那位贤明地将一切都托付与贤者,一心一意地信赖着他的爱德华王子的话,即便他也确实在那个时候位于亚文内拉,即便他也确实拥有可以改变一切的知识——结果仍旧不会相同。
而如今发生的。正是这样的情形。
尽管亨利帮过赫尔曼,仅仅只言片语就点醒了他的盲点提供了一个调查的方向,但伯爵在之后做的却并不是大力地重用他。与之相反,在拥有能力自行展开调查以后。赫尔曼就把亨利和米拉二人排除在外,甚至派遣精锐二十四小时监视着他们。
原因细细思索的话其实很是简单:一是亨利和米拉来路不明,他们是外来者。异乡客。赫尔曼对他们一无所知,即便是最初拜托他们帮忙的维嘉。也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做到罢了。
而拥有独自展开调查的力量,掌握充足资源和人力的王家亲卫骑士团大团长。自然是没有必要去借助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的力量。
第一个原因来自二人本身,但第二个原因,则是源自于赫尔曼与爱德华的不同。
赫尔曼更保守,更稳健,年龄也更大。
年轻的爱德华王子苦心于改变自己的国家但却无从下手,即便他也确实拥有这个能力去判断出来贤者的真伪,但会选择去放手一搏信任对方,显然也还是因为那种年轻气盛、孤注一掷的冒险精神。
相比起来赫尔曼其实更像是亨利已故的朋友伯尼?克利夫兰。
同样的年纪,类似的地位,行动果决的中年领导者——这种人更喜欢事情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们讨厌那些能力和头脑超过了自己的人,他们讨厌变数,心思缜密喜欢按部就班——而这一切一并导致了亨利和米拉被排斥在整个王家亲卫的调查圈子之外,没有任何的话语权,甚至连行动也被限制。
——直到今天为止。
“阁下的身份……晚辈已经经由调查得知,此前多有冒犯,眼下还请为了避免更多的流血牺牲而切莫见怪,助我等一臂之力。”唐纳德双手合十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他这一次用的是通用语,亨利知道这家伙在打的算盘,他故意讲成米拉听得懂的话语,让女孩也提起兴趣来,从另一个角度上对自己施加压力。
‘年轻人的把戏啊……’贤者在心中小小地叹了口气,身旁洛安少女亮晶晶的双眼里头疑问的意味确实让他感觉有些难办,但亨利还不是会因为这样就改变主意的人,他打算做或者不做,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
“先去你们那边,然后把事情全部给我讲清楚吧。”亨利点了点头,而唐纳德这时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谢过贤者。”
他这样说着,旁边几名克兰特的骑士因为这个称呼立马面面相视了起来。
若是常人提及这个称呼的话,他们只会觉得那是一个玩笑。但说出这句话的人乃是整个五国境内虽不算等级最高但必然是知识最为渊博的魔法师,由这等人物开口。亨利在他们的眼中也立马变得高不可攀了起来。
带着刚刚产生的一丝丝敬畏,这一众人等迅速地来到了商队旅馆的所在。
紧皱着眉头的赫尔曼早已等候多时。门罗大公家发起的一系列血色袭击,以仅仅数十的兵力却造成了这一边数百人的丧生。紧急从王都申请过来的后备军队人数更多,并且大团长也订正了自己之前的错误为每一名士兵都普及了关于那种黑色手环的应对技巧。
新来的士兵当中远程攻击的弓手和弩手数量更多了,同时还有足以击穿胸甲的重型床弩被布置在大道上——赫尔曼谨慎不已,但即便拥有了更为充足的准备他却仍旧迟迟不肯行动。
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是环绕在他的心头,就好像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却迟迟无法想起一般。焦灼的感觉让这位中年的伯爵连续好几天没有能够睡上一个好觉整个人看起来也都憔悴不已,但早已习惯了这一切的他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只是日复一日地拼命研究着这些资料,试图找出任何遗漏的地方,发现新的线索以解决掉自己内心的那种忧虑。
从战术层面上来说。赫尔曼其实可以清楚地明白前几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首先,他们利用对方一盘散沙,将兵力分散于城内各处地方的劣势,将自己手中的所有士兵全部聚集起来,利用局部的优势逐个击破,轻而易举地就化解掉了门罗城内残存的公爵家的六成兵力。
之后又稳打稳扎,即便遇上了装备有干涉法术黑色手环的小股精兵的分散袭击,并且因此损失了数百人的士兵,但也并没有因此就彻底地崩溃——相反。对方选择这样拼消耗,即便他们确实拥有以一敌十的能力,相对于可以从不远处的锡林源源不断地获得补给的己方而言,周边被封锁起来的门罗家仅仅是在坐吃山空罢了。所以这种消耗战对他们来说是极其地不利。
能够用大量黑色圆环武装起来这些精兵,若不是分散出来袭击己方守备部队而是集结起一整个大队的话,凭借高超的战斗力和诡秘邪恶的干涉法术。他们直接杀到指挥部这里采取斩首战术干掉自己一行人使余下的军队无人指挥,从而令场面陷入混乱重新掌握主动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不。他们或许连强行破袭都没有必要。死尸遍地的事发现场发现了黑色的沙状物,连调查都不需要赫尔曼就意识到了这些是细碎的铅沙。它们用来搭配与合适尺寸的皮袋。显然这些精兵是事先把黑色圆环放在装满铅的皮袋里头进行密封,到了要使用的时候才拿出来。
这一证据的发现证明这些门罗家的精兵使用圆环的时间可能根本不止一个小时,他们可以轻装上阵绕远路然后偷袭——不论哪一种方法,像是拼消耗一样把这些精兵丢出来打个你死我活,然后就没有后续了,这在赫尔曼看来都是极其难以理解的事情。
他手下的亲卫骑士可能会乐观地嘲笑是门罗公爵家越来越后继无人,连打仗都不晓得怎么打了,但心思一向缜密的大团长不会如此。
他会在充分地考量了每一个可能性之后再做出决断,稳重如山的严谨的赫尔曼——但凭借他自己的头脑仍旧无法看清这一切,最后的最后,到头来他还是得依靠他并不十分信任的亨利。
出动的人是唐纳德,而不是赫尔曼本身,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以亨利的头脑一定可以判断出自己被软禁了的事实,此刻要低声下气地去请求对方帮忙,显然他仍然拉不下这个脸面。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唐纳德在几天前似乎是发现了一些什么一样,非常严肃地要求赫尔曼去请他来帮忙。
知晓许多事物的宫廷法师如是说了,但忌惮于对方的能力,赫尔曼仍旧在权衡着得失,直到今天终于是没有办法再一个人扛下去了,他才做出了妥协。
“……”在亨利和米拉被软禁起来每天只是重复着单调的学习和练习的这几天里头发生的事情和取得的进展被简短地概括了出来,而不同于只听懂了一个大概还在思索的洛安少女,贤者在听完以后直接“啪——”的一声就扶住了额头。
“他们当然不会那么蠢啊,赫尔曼伯爵阁下……”
“门罗家之所以再三做出在你们看来是愚蠢的举动,是因为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们!”
“让你们轻易拿下的分散的兵力也好,分别而不是聚集起来并且像是在拼消耗一样一次丧命的持有手环的精兵也罢,这些东西都是别有目的的!”亨利这样说着,场内所有的人都歪过了头看向了他,包括维嘉和弗朗科在内。
“联系到可以长时间携带手环不会被法阵吸取魔力致死的装有铅沙的皮袋,你们难道还搞不清楚他们想干什么吗……”贤者叹了口气:“铅沙可以隔绝魔力,这可不单单是让法阵不会立刻作用那么简单,任何的法术还都无法探测出手环的存在——”
“呃!”赫尔曼瞪大了眼睛,其他所有意识到了贤者所指的人也都是如此。
“分散的兵力是第一步,让你觉得自己有机可乘,而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做的是什么呢。”
“调来更多的军队以确保自己能够确切地获胜。”
“而在被袭击造成数百人的兵力丧失以后,顺着这种思路走下去的你,会做的也肯定是调来更多的装备和士兵。这些士兵——”亨利转过头看向了赫尔曼,克兰特王家亲卫的大团长表情呆愣地直视着他,而贤者缓缓地接着说道:“都是从哪里调来的呢……”
“锡林……”赫尔曼不是傻子,他立马反应了过来高声地朝着手下吩咐道:“门罗家的目标是王族,快!全军往回撤!送信给骑士团总部,让他们立马去排查那些撤离到锡林的难民还有那些我们的俘虏士兵!立刻!!”
中气十足的咆哮声在商队旅馆内回荡,紧接着响起的是混乱不堪密密麻麻的各种脚步声,亨利叹了口气,站在他周围的几人都是一脸的震惊,而贤者再次缓缓地说道:“你们想要直接深入虎穴就在门罗解决这一切,他们何尝不是呢……”
他这样说着,而赫尔曼则是紧握着拳头,盯着比他高出不少的贤者,咬紧了牙关半响才是挤出了几个字眼:“如果我……从一开始就选择相信你的话……”
大团长的话语停滞在了这里,他此刻的心情复杂无法再说出任何一个词汇。
“信赖是一种很沉重的东西,伯爵阁下。”亨利这样说着,而赫尔曼像是终于下达了决心一样,重重地朝着他点了点头,紧接着回过头看了一眼维嘉和弗朗科,然后转过身大声地宣告。
“我宣布王家亲卫骑士团在门罗的指挥权全权交予佣兵亨利?梅尔与维嘉?丹戴里克爵士!留下五百士兵和辅助人员,其他人,随我赶回锡林!”
洪亮的咆哮声回荡在下午的街道之中。
像是为即将到来的战斗拉开序幕的战鼓。(未完待续。)
ps: r:换了封面也没人注意到,真是伤心。
第二十七节:选择
神历1330年,克兰特历176年4月4日门罗的天气,与往常不同地,并不是艳阳高照。
对于靠近莫比加斯内海的海岸国家居民们来说,热带风暴这种东西是非常常见的存在。广阔的内海虽不及外海之无垠,但也依然足以形成破坏力惊人的风暴。
这里的房屋多数采用厚实的砖石结构在某种程度上便是因为如此,但往常的风暴多数要等到五月的中旬靠近六月时分气温上涨到很高的程度才会逐渐出现,这一次却是刚刚才进入四月,远方的天际就已经乌云密布。
有经验的老人可以判断的出来即将到来风暴并不算是十分大型,加上门罗并不算最为靠近海岸的缘故,这里会有的大约就仅仅只是狂风和暴雨。
即使如此,它也已经影响到了很多人的生活。
流离失所的门罗领省内的居民,半座城邦的人口即便是作为首都的锡林也无法完全容纳,只能住在防水麻布和木头临时搭建的帐篷之中的他们若是暴雨来临必然要面临更大的威胁。除此之外这样庞大的人数食物的消耗也是一个相当大的问题,克兰特境内的主要粮食来源是于木薯和稻米,前者一般要等到十月份才能收获,而后者即便是早稻也要到夏季才成熟。
并非收割季节,运粮的商人也因为紧张的气氛而停止了交通,朝着锡林跑去的居民们满心以为王都就肯定会有粮食供给他们,却没想到运载着粮食前往门罗的军队让这边的供给也是相当地紧张。
这种情况下慌忙往回赶的王家亲卫部队不单粮食没有拉回来不说,还直接就在逃难的人民当中展开了搜查。连同前面一连串的事情,一直事事不顺的门罗居民们自然是爆发了抵触情绪。
就好像风雨欲来的天空一样。锡林那边的场景一片混乱不堪,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想必会让赫尔曼头疼不已——但让我们把镜头转回到门罗。
为了急速赶回锡林浩浩荡荡的大军轻装上阵是遗留下了一大堆的给养和装备。但赫尔曼却也带走了一大堆有使用经验的精兵,遗留在这里的除了治安哨所的众人和亨利米拉以外只有两名法师学徒、中级宫廷法师莱泽曼和一队精兵。
赫尔曼显然想要以最佳的兵力去应付严峻的挑战,但由此产生的结果就是五百多名下级士兵并没有足够数量的老兵来领导。所幸不论是亨利还是维嘉对此都颇有经验,他们直接任命那一队精兵成为各个大队的队长,然后询问了一下挑下级士兵当中的老手直接提格为副队。
不仅如此,在贤者的提议下他们在装备上还做出了莫大的改变。首先就是抓紧时间收集了大量的铅,从各种饰品到那些门罗家精兵遗留下来的铅沙全部聚集在一起,然后放入铁勺之中直接烧熔,最后将其浇筑在了盾牌的表面形成了临时的魔力抵御。
这一手法让有眼光看明白的众人都眼前一亮。未经专业处理只是浇筑在表面的铅虽然很容易被各种物理攻击给破除,但假如可以组成盾墙的话却可以用来迎击那种冲上来释放法术的自杀性攻击。
亨利将这一支队伍布置在了第三列的位置,第一列是一组普通的士兵而第二列则是弓箭手。理论上来说他们会首先阻挠一下对手而弓箭手则趁机发起袭击,然后在对方有掏出圆环的迹象的时候立马散开跑到旁边让第三列的盾墙顶上去。但说实话,以这些下级士兵的低劣素养,虽然计划是这样的,实际上的情况很可能是会将他们作为炮灰舍弃掉,趁此机会让持有覆铅盾牌的士兵上去使魔力无效化,进而杀死对方。
并列拥有指挥权的亨利和维嘉心底都知道这一点。但他们没有明说,只是迅速地组成了队伍然后警惕地向着公爵府的方向推去。
五百人的队伍就算集结成密集的阵型也跨越出了相当漫长的距离,维嘉和亨利处于稍微靠前的位置,他们一行人都骑着战马。连同三位法师一起比旁边步行的士兵高出了不少。
——这并不是什么的指挥官要展现霸气威严之类的无聊理论,仅仅只是单纯的形势需要。
若是有在人潮涌动中试图去看前方景象的经验的话,你也肯定能够明白。假如身为指挥官的众人也是采取的步行。那么他们必然无法对情况拥有明确的概念——因为除了密密麻麻的前面的人的脑袋和肩膀以外,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时常有对战争一无所知的笨蛋们会觉得乘坐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列的指挥官是愚蠢而又自大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很容易招来敌人弓手的袭击。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指挥官不冒着这个险而只能借由旁边的士兵传达战场情形的话。战斗一开始连胜利的机会都不会有。
一位优秀的指挥官不一定有什么天才般的计谋,但他必然能够洞察先机,并且让军队在正确的时机到达正确的地方。指挥官阵亡的情况下群龙无首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士兵通常只有在混乱之中陷入失败——话归原处,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北城区的大道一路走向公爵府,但在去到那边之前,道路的中间却有人拦在了那里。
这里已经是荒凉的贫民窟所在,士兵们小心地端着盾牌和长矛指着各种七歪八扭的小巷,生怕里头有埋伏的部队忽然就从侧翼绕了过来。
“左右侧翼分散。”维嘉大声地喊道,负责那边的由精兵担任的大队长立马各自率领着数十人散了开来,他们朝着小巷当中散了出去,为主队警惕着侧面的袭击。
“盾墙,起!”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再度高声喊道。宽阔的大道上第一列的士兵们立刻展开了阵型,他们显得十分生疏。而这一点说到底还是和五国境内多年的战乱有关。
数年的连续征战确实可以让一个最为生疏的士兵变成熟练的老兵,但前提是他得活到战争结束的时候。对于克兰特这样的战乱地区而言。死人是常有的事情,即便是熟练的老兵也不例外,至于残存下来的部分,一些成为了精兵一些成为了骑士侍从另一些成为了佣兵,身经百战成为熟练老兵却依然停留在普通下级士兵层次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加上把人力财力都花费在战争上导致的基础设置无法好好建设,没有人教导,没有学习过任何基础知识,装备也是简陋不已——这一大堆的条件加在了一起。虽说克兰特就像任何其他这片区域的王国一样穷兵黩武,这边的普通士兵的战斗力却也并没有高上多少。
乱糟糟七歪八扭的盾墙就这样在前进之中被组合了起来,再三调试这些人才成功地把盾墙抬到了相同的高度——所有人的手都在颤抖,因为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终于是看清楚对手是什么样的存在。
最后一抹阳光从银亮板甲的表面上反射出去,之后整片的天空都被乌云所覆盖。
雨要来了。
许多人都紧了紧自己盾牌木制的把手,咽了一口口水。
横在前方拦在他们和公爵府中间首当其冲的敌人是一整支的重装骑兵,尽管只有十余骑,但数百公斤重的战马搭配全身板甲的骑士再加上两米多长的骑枪,奔跑起来的冲击力足以冲破三四层的盾墙。。
“不准再前进!一分一毫!”声音来自梅德洛。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亨利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叹息,他转过头,维嘉扶着自己的额头。
之前对装备作了改进的不仅仅是亨利,贤者毕竟是异乡客。对于这里的兵力部署都只知其一。在门罗生活了一辈子的治安官对这边各种情况的了解远在他之上,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公爵府上的那几名从属的骑士。
“天气啊……”维嘉摇了摇头,他让手下准备的武器是用陶罐装着的熬制油脂。用软木塞着外头还套着麻绳制成的套子,套子的末端是一条长长的绳索。用类似于投石索的方式旋转之后借助离心力远远地丢出去,在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就会破碎然后让油脂流出。
之后再由前排的弓手使用火箭点燃。
马匹是一种逃跑动物。换句话说在受惊的时候它们会自然地转身逃跑。尽管骑士们的战马都经历过严苛的训练让它们能够听从主人的操控去进行冲刺和攻击并且在战场上也不会轻易就跑掉,但在受到攻击特别是火焰攻击的时候大部分的战马还是会产生惊慌。
在狭窄地形当中对付小股重骑兵使用火攻是一种相当常见的手法,维嘉知晓这一切,梅德洛自然也是如此。但他依然选择出动是因为天气的转换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虽然下雨的话砖石道路同样会变得湿滑使得战马的冲刺十分危险,但火攻没法使用的话他们的胜算是相当之大的。
“把油丢出去。”维嘉陷入了迟疑,但是亨利却在一旁下达了命令。
“用不着火,让他们没法冲锋就行了。”贤者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治安官立马反应了过来,粘稠滑腻的油脂作用和雨水如出一辙但更加强悍,只要把它们甩出去铺在路面上那么马匹假如冲锋必然会摔倒。
“丢!”他这样喊道,手下的人立马甩出了三十多个瓦罐。
“哐锵!哐锵!”清脆的碎裂声不住地回荡,另一侧的梅德洛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切,他恼怒地甩了一下手,然后丢掉了骑枪翻身下马。
“绕路!步行!”除了他和其他十来名骑士以外梅德洛的身后还有着一百多名的精兵,加上之前损失掉的那些显然这就是门罗公爵家全部剩下的了,精兵们听从他的指示一个个穿过狭窄的小巷去到了亨利他们的左侧,那边的士兵们开始慌张了起来,而维嘉则高声地喊道:“侧翼回缩,不要接敌。往主阵方向靠近!”
他的判断显然是正确的,左侧侧翼的兵力仅仅数十人而且精兵只有少数。碰上了一百多名门罗的精兵加上领头全身板甲的骑士不死才怪。
“往回撤,撤!”负责那边的精兵大队长大声地喊着。几名长弓手张弓射出了几箭迫使门罗精兵抬起盾牌减缓了步伐。主阵的先锋部队朝着旁边开始移动,维嘉奋力地指挥着士兵们去接应侧翼,但素质低下呆头呆脑的下级士兵们仍旧迟迟未能反应过来。
“该死的!”治安官大声咆哮着驱马前进,场面十分混乱,人挤着人,这边为了给侧翼让出空间不得不左右移动,而后方的士兵们在这个混乱的过程之中退了太远的距离和先头的部队分隔了来开——
但说巧也不巧,双方都在运动之中又都隔着房屋无法判断对方的方位,梅德洛就这样率领着一百多名精兵从两边的部队之间冲了出来——
“见鬼!”骑士总管刚刚追着侧翼跑过来就发现发现自己陷入了包围。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永远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正打算回撤,但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维嘉哪能放过这个机会。
“包围他们!抬起盾墙!”治安官高声大喊着,混乱的阵型因为他的话语产生了变化,虽然依然是毫无配合但乱作一团的士兵们仍旧设法包围了对手。梅德洛面临的处境一下子变得艰难了起来,两侧对手的人数都在两百多以上,即便聚集起兵力专攻一处的话因为这边兵员和装备更为优秀的缘故他们尚且有凿穿对手阵线的机会,但若是转身攻击一边的话背后必然会被另一边所袭击。
专盯着一方打的话,会被背后的敌人打。这样就不得不发起反击。而一旦反击,分散了兵力凿穿阵线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假使换一种思路一开始就分兵的话,双线迎敌打消耗战显然对于少而精的己方而言也是极其不利。
骑士总管在战术的选择上陷入了纠结,但下命令却是丝毫没有迟疑。
“盾墙!”在他的咆哮声下整齐的阵型被列了起来。双方陷入了对峙,陷于包围圈中心点的门罗公爵家余下的所有兵力犹如一头困兽一般张牙舞爪着——维嘉骑着马走了过来。
“咚咚咚咚……”马蹄声回荡在红色砖石路面上,而治安官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们。
“投降吧。”维嘉平淡地开口。骑士和精兵们一并望向了他,虽然戴着头盔但绝大多数人眼神之中都能看到不忿之色。
“……”治安官扫视了一眼。精兵当中绝大多数都是他熟悉的面孔,穿着板甲的骑士们虽然都盖着面甲。但从上面的贵族纹饰他也能够认出好几个人。
“你们啊……”他叹了口气,然后忽然在下一秒钟换上了满脸的怒容。
“真是一群混账!!”
非常有维嘉特色的咆哮声盖过了其他所有人的声音,不论对手还是己方都将注意力投在了这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身上。
天空是沉闷的灰色阳光只能透过些许的缝隙洒下来空气显得十分地沉闷大雨就要来临——而这其中本是憔悴老朽的治安官挺直了腰板,刹那间的光景让许多门罗家的精兵甚至骑士都感觉自己回到了十数年前——
“劳伦斯,死了……”
“因为那个女人,抓了玛丽和安,逼迫他必须去做。”
“他死了……而且还背负着骂名!!”
雨水点点滴滴地落下,维嘉的声音浑厚而中气十足,带着无可避免的颤抖。
“你们当中所有人都是认识他的。而且不只是他,前几天死掉的那些人,那些人也全都是你们每天在一起吃饭,训练,在生死之战之中托付以后背托付以性命的同伴!”
“这些同伴的性命,就这样,为了这无聊的,无聊透顶的政治,无聊透顶的阴谋全部都送掉了!”
“你们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吗!要让这座自己发誓守护的城市沾染更多的鲜血吗!”
“混账!老子我教出来的士兵可不是这个狗屁德行的!!”
不需要去讲什么空洞的大道理,也不需要去一件件细数门罗家的黑暗往事来做苍白的控诉。维嘉只是用维嘉的方式痛骂了本应生死相博的对手一顿,极具他个人风格的行动方式十几年间未曾改变,许多人都记起了过去的事情——他们内心当中自然也是存在着纠结存在着疑惑的,为什么这一切会这样,自己和同伴们的牺牲到底有什么意义——精兵和骑士们都不是傻子,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各样的情况他们不可能两眼一抹黑,但对方是自己的雇主,是自己的领主,所以他们只能服从。
——但是,就仅仅是这样了吗?
——是没有选择,于是只能服从,还是仅仅是提不起那份勇气来去反抗去质问呢?
“拿起武器,与我为敌。”雨声变得越来越大,滴滴答答击打在砖石的路面上,但比那更响亮的是维嘉一字一句直击心灵的话语。
“或是询问自己的本心,问问自己你是否真的认同这种行为。”
“我知道你们都存在着疑惑,疑惑到底从奥布里大公逝去以来这座城邦都发生了一些什么;疑惑自己发誓效忠的领主究竟是在计谋一些什么。“
“疑惑。”维嘉的最后一句话,是直视着梅德洛说的。
“到底他(她)们的死,有什么意义。”
“……”骑士总管咬紧牙关发出的“咯咯”声清晰回荡在周遭的空气之中,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这直接导致了穿戴着的板甲都开始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荒、荒谬!”前段时间维嘉和梅德洛决斗时声援梅德洛的那名年轻精兵有些颤抖地指着维嘉底气不足地这样说着,但过去曾被他所瞧不起的治安官仅仅瞥了他一眼,就让底气不足的年轻人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这是摆在你们面前的选择……”
“如果你们仍旧能够做到问心无愧,没有一丝一毫的疑问想要为了那样的主子去死,那就继续把武器指着我们吧。”
大雨倾盆,而维嘉如是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节:不祥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硕大的雨点敲打在钢盔和胸甲上发出清晰可闻的响声,仅仅只过了不五分钟的时间,地面上就积起了没过脚面程度的雨水。
大雨倾盆,世界因而模糊不清。
厚重的乌云和密密麻麻的雨滴让众人的视野变得极其糟糕,但前路再无阻拦,壮大到六百多人的队伍只需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公爵府的所在迈进即可。
能见度下降到了十米不到。
重新组成的队伍打头的是梅德洛和他手下的那些精兵,他们和维嘉率领的主阵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显然双方都还没有完全地信任彼此,只是暂时达成了利益一致。
对于任何国家、任何兵种而言,雨天都是极其烦人的。
淅沥沥的雨水让武器和盾牌的握把打滑难以发力,贴身的棉甲吸收了它还变得更加沉重,加上下脚湿漉漉的感觉,维嘉率领的那一众锡林的下级士兵当中很多人立刻就开始怨声载道了起来。
“轰咔——”一道闪电从天空中划过,照亮了远处公爵府的轮廓使它看起来愈发像是传说中吸血鬼的宅邸。
“……”不少人都咽了一口口水,雨水顺着斗篷流到马腹的位置之后加入地面上的积水之中,亨利沉默地思考着。梅德洛和他率领的一百多名精兵选择暂且休战以后给予了他们许多重要的情报,其中之一便是公爵府的残存兵力。
这一点上面此前他和维嘉的判断并没有出错,原本门罗公爵麾下的精兵约莫是一千不到。府邸虽大,其中驻扎的也不过三百余人。剩下的全部都布置于门罗城内的各处,进行日常的维护与警戒行动。
这些分散在外的精兵全都被赫尔曼事先拿下。加上之前派遣出来进行自杀性袭击的一部分,余下的也就梅德洛率领的这一百多人了。
而他们选择暂时性地休战,也就导致了公爵府内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战力的事实,还待在那里的门罗公爵一家明摆着只能坐以待毙。虽然随着赫尔曼率领的大军离去周边的封锁已经解除,单仅仅这点时间显然还是不够他们逃离门罗的。
——这令亨利疑惑不已。
门罗公爵家的计划可谓精巧而细致,首先是作为导火索的“魔术师杀人事件”,这整件事情连同之后的一系列举动明显就是为了转移视线使锡林的主力部队调动到这边的障眼法。虽然就像我们前面提到过的,仅仅杀人事件克兰特的王室还并不会如何上心,但倘若这是涉及到一国之内仅次于王室的大贵族。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从时间线上面推断的话一年前魔术师开始杀人以后门罗家应当是又透露出来了一些蛛丝马迹以便确切地引起克兰特王室的注意——以贵族们常见的手段来说,多半他们是在同一时间开始减少与王室之间的往来。
这等级别的贵族若是有人针对自己展开了调查必然也是能够预先知晓的,赫尔曼他们自以为发掘出来的那些情报一步步地引导着他们靠近门罗,最终彻底落入对方的节奏之中。
说是心思缜密计划有条不紊,并不为过。但也正因如此,门罗公爵一家在这样明显已经陷入不利局面的情况下依然老神在在地窝在家里不打算逃跑也不打算搬来救兵甚至还在明知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内心存在疑问的情况下把他们全部派了出来……
如果把前面长时间的准备和一步步的诱导比喻为一位冷静沉着的棋手的话,这段时间对方的种种表现不禁让人怀疑他是在梦游。
——有什么蹊跷,亨利这样想着。能够做出前面那一番需要耐心和冷静的谋划,对方不可能就这样轻言放弃。如果以这个为前提的话。那么他们多半是还留有什么后手。
仅仅是除掉了克兰特王家并不代表门罗大公就可以直接成为国王,面对其他不满的家族的事情另谈,首先还被这一整支军队包围着的门罗家就已经陷入了自身难保的状况之中。
他们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对这件事情怀抱有疑问的不仅仅是亨利,赫尔曼之所以留下五百名士兵可不仅仅是为了不让罪魁祸首给跑掉。门罗公爵家必定还藏有什么底牌,而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对方这张底牌暴露开来以后将一切彻底翻盘。
倾盆大雨依然在下,天空中电闪雷鸣。队伍压到了门罗公爵府的门口,答案揭晓的时候快要到了。
淅沥沥的雨水溅射开来形成了蒙蒙的水雾。公爵府的大门独自敞开,处于亨利左后方的中级法师雷泽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但比他更快的是贤者那看穿一切的双眼。
“走啊!”“停下!”下级士兵低劣的素质在这种时候再次显现,亨利大声地喊停但乱糟糟的前列已经有一名士兵提着长矛直接就想要走进去。
“啪嚓——咻——”随手伸出去的长矛矛尖连带着半截木杆被折断然后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咚——”后方阵列的士兵们慌张地抬起了盾牌,所幸并没有什么冲击力的矛头只是普通地掉落了下来,没有造成任何真正的杀伤。
“……是排斥法术,它会把一切碰触到的东西以相同的力量和速度反射回去。”终于反应过来的雷泽曼望了一眼贤者,而定睛一看的众人这才发现在公爵府大门以及附近围墙的这一整片区域半空中落下的雨滴都莫名其妙地直接就溅射成了细小的水花。
水花隐藏在雨水之中极其难以分辨,若是刚刚那名士兵不是随手提着长矛走进去而是冲进去的话——或者更甚,如果他们调动来了攻城兵器对着公爵府进行打击的话……稍微想象了一下许多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应该是画在墙壁上的……不可能是蚀刻。这个会直接起效的所以。”莱泽曼喃喃自语着驱马向前,旁边的维嘉一声大喊:“都给我分开!所有人后退。后退!”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都朝着后面拉开了距离。亨利他们驱马跟上雷泽曼朝前走去,而另一侧的梅德洛和几名穿着板甲的骑士也过来加入了他们。
“没有错,是排斥法阵,只能以法阵的形式存在的一种特殊的干涉法术,我记得拉曼人是将它称之为‘结界’的。用诸位能够理解的方法来解释的话,这个东西会让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进不去。”
“它的缺陷是消耗极大,然后因为体积过大也无法轻易移动,并且最重要的。里头的人假如没有充足补给的话在法阵能量消耗完毕之前也无法出来,会反而被这个本应保护了他们的法阵给困住从而悲惨地渴死跟饿死,说到底这个法阵最初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缺陷所以才没有被拿出来使用,眼下用在这种关头加上公爵府内的大量食物和饮水的库存显然也是——”“雷泽曼阁下!”维嘉用很大的声音打断了对方:“有什么方法可以打破这个吗。”
身后的人们,包括梅德洛他们一众精兵在内都退后了几步看着灰蓝色的半空中雨水全部被弹开的景象。骑士总管和其他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若是说之前维嘉的一番话只是让他们心底里头变得摇摆不定了的话,此刻这些人就真的是想要朝着自己的领主挥剑相向了。
这个所谓的排斥法阵是不分敌我的,也就是说除了里头的佣人和公爵一家以外他们这些被派出来拦截的手下也是会被阻挡在外——联系到一路以来维嘉等人透露的关于黑色圆环的真相,显然门罗大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们这些手下士兵活着回来。
“你们想要为了这样的主子去送死吗。”数十分钟前维嘉的话语深深地在他们的心中回响着。一众骑士都握紧了手。
“法阵破除的方法无非两种,一个是施以超越承受范围的巨大冲击力使其崩溃;另一个则是等待本身的能源供给消耗完毕。”雷泽曼左右瞥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以公爵府的这个占地面积来说,法阵的承受范围至少要复数的攻城器械层次的共同攻击才能够击破。而如果是等待它消耗完毕的话……考虑到门罗公爵家开始囤积天青石的时间可能远在我们知晓之前的事实,这显然也是不被可取的。”
“不过排斥法阵其实还有另一个对付的方法,因为魔力供给的缘故这面负责弹开一切的‘墙壁’可能会有从一两米到十几米高这样的区别存在。但不论怎样,它们都只是一面竖起来的‘墙壁’。换句话说,假如可以飞行的话。我们直接就可以越过它从上空落下去。”脸上法令纹很深的中阶法师接着说道:“毕竟说到底排斥法阵原本就是通过紧密的魔力结构达到把一切都给隔绝开来的,若真的能够做到全方位包围的话,连空气都进不来里头的会会直接窒息而死的。”
他这样说着,而另一旁的米拉忽然注意到亨利转身下了马,雷泽曼对着维嘉叹了口气:“我们眼下没有太多方法可以去处理,也就只能围着这座城堡被动地等待着赫尔曼伯爵另一侧取得胜——”
中级法师话音未落,面前的几人却全部把头转向了一边。
倾盆大雨顺着斗篷淅沥沥地流下,下了马的贤者伸手要过了因为队形混乱而挤到了这边的几名前列士兵手中的铅盾,然后直接就丢在了门罗公爵府大门的地上。
“啪!滋呜呜。”一阵有如电流一般的声音响起,空气中整片的雨水先是溅射了开来,紧接着就再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地落在了这一片区域。
“呃……啊……嗯……这、这、这样确实也行得通。”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让雷泽曼瞬间变成了一个结巴,而瞬间明白了贤者意图的众人也接二连三地将铅盾给叠到了地上,拥有抗魔属性的这种神奇金属直接就让大门所在这一段法阵彻底失效。一行人鱼涌而入,首当其中的是一众的领导人物。紧接着门罗府上的精兵从两侧迅速地冲了过来,立刻结成了盾墙放平长矛开始警戒。
“……这是什么味道。”
即便是大雨倾盆。空气之中也仍旧有些什么东西挥之不去。
米拉嗅了一下自己小巧的鼻尖,这股如同臭鸡蛋一样的奇怪味道让她感觉有些不适。
“呼……原来是这样吗。”雷泽曼再次皱起了眉头,而亨利则是长出了一口气。
“老师?”他看起来像是知道这是什么,因此米拉开口询问,旁边的几人也转头看向了贤者。“有动静!”右侧警戒的精兵一声大喊,众人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大雨淅淅沥沥地落下笼罩着他们,而亨利轻声开口,念出了一段不论用词还是叙述方式听起来都相当古朴的话语。
“自混乱而生。以恐惧为食。常伴于阴谋与死亡,所到之处只余留焦灼与腐臭……”
“后手,底牌,自以为是的愚蠢人类,又一次碰触了不该碰的东西。”
“真是啊……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时候才能懂得,别人说不要碰的东西,就不该去碰啊!锵——”亨利拔出了大剑,紧接着一步向前冲了出去。
“嘶呜呜——”独特的咆哮声随着因为接近而变得清晰的身影传达了过来。
“恶魔!”包括梅德洛在内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改变了,那是一头身长两米左右浑身光秃秃的猎犬。双眼散发着即便透过模糊的雨幕也能够看见的红光。
“嘶呜——”猎犬长大了嘴巴开始咆哮,斗篷甩动亨利单手掌握克莱默尔朝着它狂奔而去,受到如此挑衅猎犬直接无视了前方紧张兮兮的一众精兵伏身蓄力爪子重重地刨近地面也朝着贤者冲来。
“破坏掉法阵,让外面的弓手上墙支援!”事已至此梅德洛自然也不再迟疑。站在他身旁的几名精兵迅速地转过身朝着放在地上的天青石跑去,一路以来的耳闻目染他们也已经知晓这个东西就是储存魔力的关键器具。
“咚咚咚——”“又来了一头!”最初出现的那头猎犬被亨利引到了旁边,但紧接着又有一头一模一样的从角落里头冲了出来。“不要慌张!举起盾墙。”门罗精兵的队长高声喊着。朝着他们冲来的恶魔犬脚爪深深地刨在了地上掀起一大片泥土紧接着一跃而起。
“抬盾!下蹲!”他大声地指挥,前列的精兵们果断地蹲了下来。紧接着领队又再度高声喊道:“突刺!”
“彭锵!唰啦!”正好是在这一个瞬间天青石被精兵们用盾牌或者配重球砸了个粉碎,瞬间失效的排斥法阵爆发开来的魔力让空气中的雨水全部炸裂了开来。而就在这样绝美的景色之中闪亮的十来支长矛齐刷刷地刺了出去。
“嚓——咚!”通体黑色毛皮油光十足的恶魔犬坚韧的表皮滑开了好几支长矛,只有两支直接刺中的成功击穿了它,沉闷的声响发出硫磺味的鲜血四溅:“嘶呜!”双眼通红的下级恶魔一声咆哮然后再次用力,矛杆被巨大的力道顶的几乎脱手而出,精兵们咬牙握紧,而小队长再次高喊:“第二排,上!”又是十来支长矛齐刷刷地从下蹲的同伴头顶上刺出。
“突——咚!”呈圆锥形站立的士兵们手中的长矛准确地命中了它,猎犬成功地被压回了地上,小队长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地发出了指令。
“半圆阵!”成功捅中猎犬的士兵努力地将它压在地上,而其余人则迅速地解开了原本呈一字型的盾墙组成了一个反包围的阵型。
“嘶呜——!”不似现世的犬类,咆哮起来反而更像是毒蛇的这头恶魔猎犬被团团包围了起来,齐刷刷的十来支长矛从各个角度捅穿了它坚韧的表皮,但皮下硬实的肌肉却卡住了矛尖使之无法再进分毫。
“可恶!这东西生命力太强了!”二十名精兵仍旧无法解决它,身后的梅德洛注意到了这一点又指派了一队精兵冲了上来,这一次到来的这第三队的精兵没有直接上去捅而是把手握在了战友的长矛上协助他们。
“刺!”“死吧!”“嘶呜!”
“噗嗤——!”晃动着终于击穿了肌肉的长矛成功地刺了进去。散发着硫磺味的鲜血开始涌出然后在和雨水接触的时候冒起了阵阵白烟,身上总共插着十来支长矛的恶魔犬看起来已经命不久矣。但就在这三十多名精兵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感受到力道减弱的它一声咆哮又抬起了头。
“嘶呜——”“咔擦!”
两人握持的好几枚长矛就这样脱手而出,一跃而起的恶魔猎犬锋利的爪子直接刨穿了一名精兵的盾牌深深地扎进他持盾的左手。
“呜啊啊!”这人一声痛叫咬紧了牙关。而身上带着无数伤口的恶魔犬用力地蹬了一下盾牌的表面以它为平台再次起跳——
巨大的冲击力让精兵直接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了泥水之中,半空之中伤痕累累但仍旧凶相毕露的恶魔猎犬张开了血盆大口就朝着下方的一名精兵扑去,但有某样东西——比它更快。
“别起身——”
平静沉稳的男性嗓音,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一并向其。
“咻——咔——彭嗤!——”
一记斜撩。自张开的嘴巴劈入,切断了肌腱斩断了下颚骨最后又把颈椎一刀两断。
“噗通!”只剩下长满扭曲尖牙的下巴的恶魔猎犬狠狠地摔倒在了泥土之中,硫磺味的鲜血混杂在雨水之中漫天飞溅,亨利再次甩干了剑上的鲜血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啊啊啊啊——”“斯呜!”刚刚爬上解除了排斥法阵的院墙上的一名弓箭手听到身后的悲鸣回过了头紧接着就被突如其来的某物给拖了下去。
“那边也有!”维嘉瞪大了双眼,而惊魂未定的一众士兵都感觉头皮发麻。
“啊啊啊啊啊!”院墙之外尖叫声像炸开了锅,三十多名精兵都只能勉力对付的这种生命力极强的怪物岂是外头那些下级士兵能够对付的了。
“怎么这么多!”梅德洛大声地咆哮着说道。而一旁因为一切发生速度太快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的雷泽曼终于像是惊醒过来一般给出了他的专业意见:“门!一定是有作为门的魔法阵存在把这些东西给召唤过来,我们必须破坏它!”他这样高声喊着,外围一片混乱,处处都需要人手。
“我们来指挥!”梅德洛下属的一名骑士以及弗朗科一并回过头看向了一行人,治安官和骑士总管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紧接着与亨利还有米拉一起带着二十多名精兵还有包括学徒在内一共三名魔法师一起冲进了府邸。
“打起精神全体警戒!”混乱的声响和雨声在进门的一瞬间被整齐而有序的脚步声所代替,尽管才离开宅邸不过数个小时的时间,再度回归梅德洛却感觉这里完全不是自己熟知的公爵府内部。
墙壁和走道上四处充斥着血迹,不少地方还有明显是恶魔犬所留下的抓痕。想来府内留下的佣人和女仆怕是已经成为了这些饥肠辘辘的下级恶魔的饵食。
“跟着血迹走,搜索幸存者!”从正门进来以后众人略过了主厅直接先行朝着左侧供仆人和精兵们居住的走廊跑去,抓痕和鲜血断断续续地充满了各处,不少房间的门都被暴力地破坏掉了。里头凌乱的家具上也充斥着鲜血的痕迹。
“咚咚咚咚咚——”“停下!”走出了一段距离以后梅德洛忽然高声喊道,紧张兮兮的一众精兵因为骑士总管的话语而收起了阵型,他们自然而然地抬起盾牌重心放低同时平举着长矛。
公爵府的内部没有点起油灯或者是蜡烛。因为暴雨的缘故只有些许光芒前方的走道看起来无比地阴暗。
“锵——”米拉缓缓地抽出了一手半剑,所有人都紧了紧自己手中的武器。
“咚……咚……”
不算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下响起。前排的精兵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维嘉小心地挥手示意后方的精兵拉开一些距离。以免因为阵型过于紧密而无法逃跑。
“啊啊……”
少年人的叹息声响了起来,他又向前大大地迈出了几步,终于是把自己那张白皙的脸庞暴露在了灰蓝色的光线之中。
“小奥斯卡……阁下。”虽然心中怒火重重,但瞧见自己的主子梅德洛还是忍不住迟疑了一下,其他的几名精兵也是如此,但他们紧接着注意到了对方下垂的双手和袖口上沾满的鲜血,还有那双,完全变成了赤红色的眼眸。
“魔化……”米拉听到旁边的亨利小声地这样说道,贤者的声音紧接着被梅德洛大声的质问所掩盖:“这都是您干的吗!公爵阁下在哪?夫人呢,请他们出来给我一个答案!”
骑士总管这样喊叫着。“危险!”紧接着在昏暗的走道之中一团火焰被射了出来。
“彭啪!”直直朝着小奥斯卡·门罗射去的火球炸裂到四处点燃了木制的灯台,梅德洛脸上惊怒交加地转头看向了造成这一切的中级法师莱泽曼,但却看到对方满脸冷汗淋漓地深吸了一口气。
“……”火光摇曳,为通道内增加了不少的能见度,梅德洛顺着旁边众人的眼神望去,成功地看到了毫发无损的小奥斯卡,以及身后堆砌着的十来具死尸。
仅仅尸体本身并不能给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们带来多大的冲击,但不论是哪一具尸体都像是被榨干了体内的液体一样变成了枯尸的模样即便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
“您……不,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梅德洛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周遭的精兵们也进一步地紧了紧自己手中的武器。
“……”明晃晃的金属武器就这样指着,但小奥斯卡·门罗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无知、无趣。”
“愚蠢的人类。”
“该死,所有人散开!”莱泽曼高声地大喊道,而在下一个瞬间——木头、钢铁、骨骼、血液、皮肉、毛发、甚至于脚下的大理石——
一切在一瞬间炸裂了开来,火焰被强烈的气流吹熄而处于最前方的几名门罗精兵就这样直接地没了生息。
“跑!”
歇斯底里的喊声如是响起,愣在原地的米拉直接被亨利一把抱了起来紧接着他们全部朝着身后的主厅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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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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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砰!!”
“咔——擦——”
厚实的木制承重柱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而扭曲,木屑横飞,扭曲的金属和骨骼伴随着鲜血在空气之中绽放开来。
“快走!我们断后——”前列的精兵抬着盾牌回头这样咆哮着,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直接甩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砰哐!”隔着厚重的金属头盔和棉质内衬巨大的冲击力仍旧使得这名精兵一阵眩晕,身后的众人飞快地转身逃跑,小奥斯卡缓步追了上去回过神来的精兵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就想要朝着他劈砍下去。
“啪——咔哒——”双眼通红的少年仅仅打了一个响指,精兵的脖颈就扭到了背后。
“无趣。”他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接着追了上去。
“哈啊啊啊!”“啪——”“咔哒——”“啪——”“锵——”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恐惧,弥漫在这几名断后的精兵心中。
他们当中有不少都曾经经历过前段时间晚上围攻亨利的那一幕,贤者的战斗力也确实极强,好几名精兵对付他一个人都没能拿下还被反杀——但那种强悍是不一样的,那是在他们理解范畴以内的强悍。剑技和力量的平衡与协调,虽然强大。但他们会有的是敬畏而非恐惧——甚至或多或少地,还会有一些想要更加努力试着打败对方的跃跃欲试。
这和小奥斯卡截然不同。
盾击。左右协同配合,搭配左右配合的两人之后抓住对方的空隙从视觉死角袭击。这些精兵都知晓自己的能力和技术都并不算是顶尖层次。但他们拥有的是夜以继日的刻苦训练加上实战得来的多年的经验,以及优秀的,对彼此都知根知底的同伴的配合。
狭小的地形让对方无处闪躲,但他也从一开始就未曾打算过要这么做。
“无趣。”
清脆的响指声回荡在走道之中,肢体扭曲翻起白眼的一大群精兵在尚未接触到大理石的地面就已经失去了生息。
“火球!”雷泽曼和两名元素法师学徒配合着从远处射过来了三枚火球,然而这些炙热而又迅猛的元素攻击被小奥斯卡像是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就灰飞烟灭。
“等级不同啊……”雷泽曼咬紧了牙关,元素师和巫师在关于魔力的理解上面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相比起更多地运用自身能力的巫师元素师的各种方法更像是一种推波助澜式的诱导,所以当陷入这种法师之间的内战状态时。元素法师的攻击不会起效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充当攻击性元素诱导作用的元素师自身的魔力被擅长干涉他人魔力的巫师直接击溃,失去了引导的元素瞬间爆炸四处乱窜,不论是雷泽曼也好两名更为低级的元素师学徒也罢都完全没有办法直接触碰到对方,他们能做的也就仅仅只是减缓一下脚步——然而这也立马随着对方的不耐烦而变得极其地困难起来。
“砰——”
小奥斯卡使用魔力的方式,是铺张浪费的。
在讲究精打细算以最小的魔力消耗去引导法术的人类法师眼中,这种直接输出己身魔力凝聚成实质然后直接随心所欲地砸出去的方式,简直不知道要有多么地愚蠢和浪费。
但比起所有的那些,最让这三位元素师感觉五味杂陈的还是对方的做法非常有效的这一事实。
简单粗暴,无需精打细算——那是因为对方有这个资本去嚣张。魔化的人类拥有的魔力远非常人能够比拟。既然有那个能力去挥霍,那么小奥斯卡自然就没必要再去浪费精力精打细算。
“砰轰!!”
断后的几人当中最后一名精兵带着碎裂的盾牌和凹陷的胸甲向后倒去,亨利他们和另一侧的精兵冲出了走道,来到了宽阔的正厅。
“要往哪跑!”行动不方便的维嘉被两名精兵搀扶着。一名精兵这样高声喊道,梅德洛焦急地来回转头,他本意是朝着外头跑去。但那边本来就已经陷入了恶魔猎犬的攻击之中并且这些普通人也没有什么方法能够对付小奥斯卡。
“可恶……”梅德洛面色冰冷:“上二楼!”他果断地做出了决定,门罗城主府的二楼是公爵一家的卧室。一般情况下不允许别人进入,那里头相当宽敞。可以容纳一行人进行较大范围内的躲避。
“总之先上去,然后再考——”“砰——轰——”
“呲呲呲呲——”亨利果断地护住了米拉,一团带着火星的烟气从通道之中炸裂了出来,紧接着三名法师狼狈地跑了过来,雷泽曼用力地拍了几下自己法袍上的点点火星,他没有使用水系的魔法,这是为了节省宝贵的魔力。
“跑啊!”中阶法师这样喊着,一行人朝着二楼的方向跑了过去,贤者对着洛安少女点了点头,紧接着两人一起向前迈进。
“还想跑到哪里去,你们这些卑贱的下等生物。”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魔化越发严重的小奥斯卡已经开始用恶魔式的口吻讲话,他在下一秒钟从通道的入口处出现,雷泽曼和两名法师学徒处于他的正前方,而亨利和米拉则在他的左前方向。
“啧——”元素师虽然无法彻底攻破他,但毕竟同为魔法职业,他们的攻击仍旧能给小奥斯卡造成一定的麻烦,因此他直接转头看向了亨利和米拉决定把这些近战的杂鱼给干掉。
“你先走。”贤者之前转身逃跑的时候为了方便行动把大剑收了回去,他这会儿又握住了剑柄。然后对着米拉认真地说道。
“老师……”女孩的脸上有担忧的表情,但另一侧的小奥斯卡可不准备给他们在这边互相煽情的机会。他直接就走了过来亨利拦腰抱起米拉然后把女孩朝着前方用力地丢了出去紧接着后脚跟一蹬拔出大剑的同时整个人后背撞在了墙壁上。
“砰轰!!”两人原先站着的地方,大理石地面龟裂四溅。
“啪嗒啪嗒。”四溅的石块击打在墙壁和皮肤上让人感觉一阵生疼。但双目通红的小奥斯卡却皱起了它那对细长的眉毛。
“你,躲开我的攻击了?”它使用的东西连是法术都谈不上,仅仅是把大量的魔力直接投射出来作为攻击手段罢了,这种方式与各类魔兽的攻击异曲同工,理论上来说人类也能够做得到,只是通常都没有人拥有这等程度的魔力储量。
话归原处,没有凝聚元素属性的纯粹生物魔力只能造成类似钝器攻击一样的冲击,但即便如此肉眼无法看到也没有什么明显动作的它要躲避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贤者做到了,即便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他成功地救下了自己和米拉。
“你,有点意思。”小奥斯卡脸上的血管暴起,皮肤愈发惨白,他用通红的双眼盯着亨利。“该死!”上面的梅德洛和下方的雷泽曼异口同声地这样喊道,对方明显地盯上了亨利,虽说逃到第二层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事但眼下必须在这里展开战斗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应对方法。
“不行也得上了!”雷泽曼大声地喊叫着同时开始准备法术,当先跑上去的几名精兵和梅德洛还有维嘉都开始向下赶来,而前方的亨利却已经再度展开了攻击。
这是米拉第一次看到亨利用这么快的速度行动,他的身高足有一米九五。加上手中硕大的克莱默尔和身上的板甲衣,这些全部都和迟缓有关联的要素放在贤者的身上却好像一点问题都不存在。他先是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撑在墙面上一个瞬间就冲了过来,小奥斯卡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它等到亨利跑出了三步远因为加速而无法转向的时候才抬起了手。但仅仅是一刹那间贤者脚跟着地然后直接整个人向右倒下就朝着小奥斯卡一个翻滚冲了过来。
‘不想逃跑而是想杀我?!’通红的双眼瞪大了一会儿,紧接着变成了嘴角的一抹微笑。
“嚓——锵——”“不要靠近他!巫师的各种手段都是近距离——”身后的雷泽曼惊慌地高呼同时射出了手中尚未成型的火球,亨利冲了过来但是没有使用大剑而是急急收手。他在一瞬间抽出了腰间的小刀然后射了出去,与雷泽曼的火球形成了九十度夹角的攻击——但小奥斯卡脸上的笑容仍旧没有消失。
“砰!!轰——咻呜——”火花四溅空气中爆发开来一整团的黑烟。急急停下的亨利整个人朝着右侧躲闪过去而发出呼啸声的小刀与他擦肩而过深深地钉到了身后的墙壁之中。
“啧,真是无——”小奥斯卡闭上了它那双通红的眼睛。然后嗤笑了一声,但话音未落——“咻呜——”暴雨未停,一道闪电划过,蓝白色的强光照亮了整个主厅而高高举起克莱默尔的贤者就这样整个人从半空之中破开烟尘一跃而下——
“……”他双手持剑神情专注长达一米五有着相当重量的克莱默尔画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朝着没有任何防备的小奥斯卡砍去但——
“当——!!”
“啪嗒……啪嗒啪嗒。”钢盔,盾牌,对手的长剑,一向无往不利的克莱默尔,被小奥斯卡一只手给接住了。发出的声音像是金铁交鸣,亨利确实地斩开了对方的表皮,但也仅此而已,即便是他也无法再存进分豪。
“开玩笑……的吧——”身后的米拉瞪大了双眼。“真有种啊,竟然能够伤到我。”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滴落在地上的鲜血是黑色的并且冒着一个个的气泡,双眼通红的小奥斯卡脸上表情狰狞,它对着亨利的腹部抬起了手以即便是贤者都来不及躲避的速度直接运用最浓厚的魔力发起了攻击。
“砰!!!轰——”衣角飘扬。单手持剑的亨利整个人飞跃了整段楼梯的距离然后重重地落在了二楼的地板上。
“老师!!”米拉喊得声嘶力竭,上方的梅德洛和几名精兵立刻跑了过去。小奥斯卡收起狰狞的表情再度露出了一丝微笑,但下一秒钟已经彻底地魔化了的它又再度地陷入了呆滞。
“啪咔——”毫发无损。
表层的木板全部破碎露出了里头未经处理的承重的木石结构。亨利直接坐了起来,包括梅德洛和慌张地跑上来的米拉在内所有人都一脸呆滞地望着他,贤者紧皱着眉头,他一只手撑着克莱默尔另一只手却在下面摸了摸一些什么,紧接着拿了起来在鼻子前面搓了搓然后嗅了嗅。
“你……你没事吧?”梅德洛用有些生硬的语气这样回答道。“刺啦——”亨利的反应是直接撕开了身上板甲衣的连接皮带,然后一把扯下了缓冲用的棉甲:“力道被吸收了。”“砰当——”已经严重变形的板甲衣被他随意地丢在了地上,米拉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亨利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对着下方的雷泽曼说道。
“快上来。二层的楼板之中埋有铜线,恐怕这就是那个召唤法阵的所在。”贤者的话语让一行人想起了来时的目的,但还不止如此,他又接着说道:“那家伙的血是黑色的,这不是人类或者普通的魔化人类应有的颜色,这是彻头彻尾的纯血恶魔,恐怕是通过法阵和另一侧的高等恶魔取得了联系,所以只要毁掉法阵切断就可以了。”
他当着对方的面直接把老底都给爆了出来,小奥斯卡的表情变得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亨利接着举起了大剑然后转过头看向了几名精兵:“把你们皮袋里头的铅沙倒出来,倒在楼梯这里让它无法用法术干扰上面的人。”
贤者这样说着,下方的雷泽曼反应了过来迅速地跑上了楼梯,他和其他两名法师学徒转过身射出了几枚火球。但已经完全被激怒的小奥斯卡表情狰狞地直接撞爆了火球冲了过来。
“散开!”贤者高声大喊着推开了众人,以惊人的速度冲过来的小奥斯卡双手成爪直接掐住了一名精兵的脖子。“呃啊!”精兵发出一声哀嚎紧接着就被小奥斯卡徒手撕开了整个脖子。“快去破解掉法阵!”亨利大声地喊道,被铜保护着的法阵是无法被铅所屏蔽的。而拥有这种程度的魔力含量若是直接用物理的方式破坏的话震荡开来的魔力怕是会杀死在场的所有人。“哈哈哈哈哈!!”浑身是血的小奥斯卡再次转身一脚把旁边的另一名精兵连人带盾踹下到了楼梯直接摔断了颈椎奄奄一息,亨利一把抓住了它的领子然后把它提了起来向后丢了出去。紧接着抓起大剑也朝着下方跑去。
“快!”他这么喊着,精兵们立马掏出了怀里的皮袋把里头的铅沙洒了出来。“愚蠢!”但在屏蔽魔力的铅圈完全形成之前小奥斯卡咬开了自己的手然后把散发着高温的黑色血液洒了出来。
“啪沙沙!”破碎的地板处露出来的铜线开始散发着红光。紧接着从主厅二层的某处地方传来了恶魔猎犬那如同毒蛇一般的嘶吼声。
“该死!走,那是我们的对手。”梅德洛大声地喊着与一众精兵还有三名元素师一并冲了进去,而下方在混乱之中留下的就只有亨利、米拉和维嘉。
“呵……你们……”
“还真是/真的很,过分/有趣……”像是有两个声音同时地被发出来,似乎因为手掌被亨利砍了一剑的缘故小奥斯卡在痛苦中又找回了一点自己的意识,但不论如何眼下的情况十分难办,失去了元素师援护的情况下,三人当中唯一真正能够和小奥斯卡交手不会三下两下就被干掉的也就只有亨利了。
维嘉和米拉深知这一点,他们识相地跑到了后边以留给贤者更大的活动空间——而不喜欢废话的亨利就这样单刀直入地直接冲了过去。
“……”他表情沉稳平静,但却无法掩盖身处劣势的事实。
“咻呜——”克莱默尔一剑向前,本应是逼迫对方躲闪的招式小奥斯卡却不闪不避。他双手张成爪状如果亨利选择继续攻击必然陷入被动之中,因此贤者不得不抽身后退。
这从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亨利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他在考虑着一些事情。但就在这个时候——
“啪嗒——”
清脆的某种声响,回荡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在场的四人——或者说三人一物,全部回过了头看向了那个不速之客。
“……喝啊!”那人披着斗篷,带兜帽的全身斗篷,脚下穿着的是厚实的木底凉鞋,刚刚一进来,他就直接对着小奥斯卡抬起了双手,紧接着一声清叱发动了法术。
“干涉法术?!”维嘉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正要扑上去攻击亨利的小奥斯卡忽然浑身扭曲了起来。它自身的魔力开始抵抗起这种外来的魔力,因此没有直接被扭断肢体而是维持在了诡异僵持的模样。
“你是谁……”治安官上下打量的眼神落在了对方斗篷上一条长长的破损的痕迹上面,他回想起了之前赫尔曼旗下的王家亲卫巡逻队的一份报告,加之以对方使用干涉法术的事实维嘉立马判断出这就是另一位魔术师。
“……”似乎正在和对方角力当中的魔术师没有回话,他转过身来直面小奥斯卡然后输出了更大了力量,亨利皱着眉盯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介入者,而整个脖子诡异地扭曲着的小奥斯卡则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虽然仅仅维持了一秒钟。
“哦呀,你就是那个有意思的家伙吗——”
看似已经被压制住的它,轻易地挣脱了束缚。
披着黑色斗篷的外来者被小奥斯卡的反击整个人击飞出去。然后重重地砸在了主厅楼梯的扶手边缘上。
“可恶!”上方各种打斗的声音清澈地传了过来,伴随着外头一片混乱的声响。
“刷拉——”大雨忽然停了,散去的乌云让阳光得以投入,亨利再次冲了上去但又一次被小奥斯卡逼退。“咳啊——”披着斗篷的来访者咳了一下。然后扶着楼梯缓缓地起了身。
他的兜帽因为这个动作而滑落了下来,金色的阳光闪闪,米拉和维嘉一并回过了头。然后愣在了原地。
“费里……”“当——!”随着魔化程度的加深似乎身体能力也得到了强化的小奥斯卡直接用肉拳砸在了亨利的大剑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贤者在地上滑出了好几步。而身后的不速之客——另一位魔术师——费里,带着嘴角和鼻孔的鲜血。咬紧牙关转头看到了地面上那名之前脖子错位死掉的精兵口袋里掉出来的黑色圆环。
“啪嗒——!”“别碰那个!”“费里,不要!”米拉和维嘉一并大声地喊道,少年佣兵回头看了他俩一眼勉强地笑了一笑,紧接着戴上了手环,发动了法术。
“砰——咔擦!!”正准备乘胜追击干掉亨利的小奥斯卡的一只手臂忽然整个扭曲变形,它停了下来,维持着冲刺的姿势然后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无力耷拉下去的左手。
“真有种……”眼角抽抽的小奥斯卡转过了身朝着费里冲了过去,少年佣兵向前咬牙迈进了一步专心致志地用干涉法术与对方强拼着,他手中的圆环散发出硕大的光芒,像是把费里裸露的皮肤全部吸了过去一样,小奥斯卡被成功地阻拦住了,但停在原地的它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愚蠢,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啪锵——!”“哇啊!”“咚咚咚咚咚!”震天动地的声响,两头浑身都是伤痕的恶魔猎犬冲到了二楼门口的地方,一头嘴里还咬着一只带有灰色布料的手腕,看样子似乎来自其中一名元素师学徒。
“杀了他。”小奥斯卡歪了歪头,猎犬吐掉了口中的手腕,亨利冲了过来但被它用余力再度逼退,费里满头大汗地咬紧了牙关,但所幸他并不只有亨利能够帮忙。
“喝呀!”“哈啊!”米拉和维嘉冲了上去,他们没有任何对付猎犬的方法因此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拦在了费里的面前,女孩稳住了重心高高举起了长剑,而一旁的治安官则丢弃主武器拔出匕首直接冲了上去。
“砰啊——”白发的洛安少女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落在了远处,她的一手半剑脱手而出剑刃扭曲但仍旧成功地刺进了猎犬的脖颈,燥热的鲜血狂涌而出,这头猎犬在落地之前已经没了生息。
“咔啊——”“呃啊啊啊啊”和米拉那边不同这头猎犬直接扑向了费里因此维嘉只得整个人冲上去抱住了它,治安官的腹部直接挨了它一口,鲜血四溢,他那满头花白的头发冲天而起。维嘉怒目圆睁,反握匕首的右手青筋暴起,紧接着用尽全身的力量深深地自眼窝刺进了猎犬的大脑。
“嘶呜——!!”生命力强悍的下级恶魔即便大脑被破坏仍旧四肢仍旧乱蹬了好一会儿,它临死前又接连咬了好几次维嘉的腹部,治安官闷哼连连,之后又接连捅了好几刀,总算结束了它的生命。
“咳啊——”“维嘉大叔!”费里焦急地望了一眼远处的米拉又回过头看向了维嘉,疼痛不已的治安官忍不住呕出的鲜血染红了他花白的胡子,他转过身来看向了费里,露出了艰难的微笑。
“抱歉啊……大叔我……太没用——了。”
“啪嗒——”维嘉面朝下地摔倒了下去。
“呃——”
“呃啊啊啊啊啊啊”
眼角的热泪狂涌而出,费里怒目圆睁地转过了头狠狠地瞪着小奥斯卡,他全身的血管都鼓了起来,心脏疯狂地泵动着把每一滴的血液每一丝的魔力都挤向双手和佩戴着的圆环——
“砰——咔——”双目通红的小奥斯卡身体动弹不得,它无法再使出任何的魔法,但却仍旧有余力嘲讽少年:“真是愚蠢,拼尽全力你也只不过能做到这样的程度,等你的魔力耗尽我会一点一点地把你撕碎,愚蠢的人类——”“愚蠢的是你,年轻的恶魔。”
“锵——”
银亮的剑刃有如一汪秋水,但比那更冰冷的是贤者的双眼。
“他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咔——轰——”亨利的双眼散发着夺目的蓝光,他双手持剑,克莱默尔挥动的轨迹平稳而又优美。
“当——嚓——”金铁交加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然而这一次小奥斯卡魔化躯体的坚韧却再也无法阻挡亨利的攻击,他带着呆愣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贤者扭转腰身,然后又追加了一击直刺直接从背后贯穿了对方的心脏。
“砰轰!!!”与法阵被破坏一般无二的震荡波直接炸裂了开来宣告了小奥斯卡的死亡,依然死不瞑目的头颅落在了地上,担心伤到亨利的费里急匆匆地收回了双手,贤者抽出了长剑,喷涌着黑色血液的小奥斯卡摔倒在了地上。
逐渐蔓延开来的鲜血因为主人的死亡而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费里愣愣地望着亨利的双眼。
“我……”他刚刚开口发出了一个音节,就双腿一软整个人摔倒了下去。
“锵当——”亨利丢开了大剑冲了过来,身后的米拉撑着地板带着痛苦的表情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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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节:平和又安详
那是一个,不算特别漫长的故事。
少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相当幸福的人。他的母亲在这座城邦的领主家里拥有佣人的职位,虽然做的工作和其他地方的女仆们一般无二,但却是拥有丰厚的薪酬,足以在城内购买房产。
足以生活的酬劳和为领主家服务带来的较高的地位,虽然仅仅母子二人,但他们的生活是充实而又富足的。
尽管因为工作的繁忙母亲常常一周才能够回来陪伴自己一天,但在那样的日子里,感受着她的温柔,两个人一起准备晚餐一起吃饭,他总是会露出由衷的微笑。
父亲是什么样子,有一个父亲是什么样的感受,少年并不清楚。
在漫长而又平和的日子里,看到路上有一家三口一块儿行动的时候,他也常常会想,如果有多一个人来陪伴自己,来陪伴母亲的话,生活会是怎么样的。
是不是自己在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可以找到对方,依靠对方;是不是母亲可以不用一个人那么辛苦劳累,那个人会与她共同支撑起这一切。
人在没有某物的时候通常会对其怀抱有过分纯真与美好的幻想,而当这种对于一个完整家庭的渴望达到了极点的时候,尚且年幼的他忍不住对着母亲询问了。
“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呢。”
那一天的光景费里至今仍旧记得,母亲围着围裙,在他们的那间用红砖搭建的不大不小房子的一层左侧角落的厨房那里。她手里头还拿着木制的铲子,正在给他做最喜欢的克兰特式薄卷饼。
听到自己的询问时。她缓缓地转过了身,脸上先是露出了悲伤的表情。紧接着丢掉了手中的铲子,抱住了他。
“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行吗,费里。”
不完整的家庭的孩子,总是要比应有尽有的孩子要更加地懂事。即便尚且年幼,费里仍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的悲伤与痛苦,从那以后也就再没有提起过这一件事。
他是早熟的。七八岁开始的费里就懂得在平常的日子当中将家中的一切打理顺利,到了十一二岁,他甚至开始跟邻居家懂得编织藤篓的大爷学习起来,在母亲忙碌的时候也做一些东西去出售。填补家用。
费里总被附近的街坊领居拿来跟自家的孩子对比,他从来没有享受过那种儿童的快乐,其他的小孩都不想和费里一块儿玩,他们嫌弃他不够有趣,而倔强的费里也觉得这些人是什么都不懂。
家里头没有男子汉,那么自己就要快一些成为一个男子汉,可以去为母亲分担生活的重压,去成为她的依靠。
‘不会再让她哭泣了’自那天以来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费里默默地成长着。他一次也没有再提及过父亲的事情,甚至一次也没有再抱怨过任何的问题。
懂事的费里,街坊领居是这样评价他的。
但人终究是一种需要他人陪伴的生物。愈是长大愈是如此;愈是压抑自己的内心情感愈是如此,。在独自躺在床上睁开双眼迟迟无法入睡的雷雨的夜晚。在做好了菜肴却只能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独自享用的时候。在遇到什么有趣的,什么痛苦的事情,想要跟人诉说。回过头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
悲伤总会慢慢地凝聚。
积攒,压抑。那么就总会有爆发的时候。为了不让已经很是劳累的母亲担心,费里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在悲伤到了极点的时候一个人默默地跑开,跑到无人知晓的地方独自流泪,之后重新换上笑脸。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与别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的日子里,独自躲到小巷当中啜泣着的他,遇上了那个拄着拐杖的男人。
“小家伙,你有什么好哭的,说出来给大叔我听听啊。”
——像是怕生的猫咪,费里逃开了。
瘦小的少年利用自己腿脚的优势甩开了对方,他回到了家里,就好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继续着往常的生活。但这并不是结束,又一次感到十分伤心的时候费里去到了另一个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隐秘的地方,可他又遇上了他。
一次又一次,自己作为独享的秘密的场所,总是被对方所发现。拒绝让对方接近自己的少年每次都会转过头跑,利用对方腿脚不方便的劣势甩开他,但他每次——每次都还是会找到他。
日复一日,光阴辗转,无法找到地方去发泄自己内心情感****自己伤口重新用坚强的表情掩盖一切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转过身大声地指责对方:“为什么你要追着我不放,让我一个人呆着不行吗!”他歇斯底里,像是一头发怒的小兽。而那个满脸胡茬撑着拐杖的大叔,则是耸了耸肩。
“你如果真的想要一个人呆着的话,会选择在这种大道旁边的小巷里头啜泣吗?”
做着各自事情的众人匆匆走过,被一语道破的少年愣愣地瞪大了双眼,然后抽泣着、抽泣着,最后终于是忍不住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他终究只是个小孩,不论如何用坚强和懂事来粉饰自己的表面,内心当中的痛苦、悲伤和寂寞从来都不会消失,他渴望别人的陪伴,但却因为内心的纠结和不好意思没有办法直接说出来。
“我也曾经像是你这个样子。”大叔朝着他笑了笑:“我叫维嘉,你呢。”
“我叫费里……”带着哭腔的少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这样说着,维嘉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笑着说道:“大声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喊出来吧,你会好上很多的。”
他如是说着,少年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用很大很大的声音喊道。
“妈妈,我想让你更多地陪伴在我身边。”
“我很怕寂寞!”“我也想要一个爸爸!”
积蓄了好几年。用懂事的外表掩饰着的内心真实的想法,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过路的行人有不少都转过头看向了他,但又很快地离去。
“你看,说出来不就好多了吗?”感觉心情变得十分舒畅的少年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然后转过了头。身后拄着拐杖的大叔对着他微笑着说道,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那一周,母亲回来的日子,她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了自己的孩子有了些许的变化。
之前在压抑着自己情绪的事情身为人母她不可能不知晓,但她却没有任何的方法可以去解决这一切。这个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她所知道的,就仅仅只是,从那天开始。
费里稍稍长大了一些。
他变得开朗了起来,除了依然存在的懂事以外,他开始和周围的孩子们一起玩耍。事情一步步地像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少年依然没有父亲,但他却有了一个十分像是父亲的人。
然后,时光辗转流逝。在某个大雨交加的夜晚,母亲匆忙地赶回到了家中。“费里!快点。费里!快点收拾东西,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他从未看到过母亲如此焦急的模样,她的脸色惨白,像是见证了无法言说的恐怖一般浑身颤抖着。正在享用独自一人的晚餐的费里冲了过来握住了母亲的手。然后立马就感觉到它冰冷无比,显然是冒着大雨直接冲回家的结果。
“怎么回事,妈妈。不是要后天才能休假吗。”明显受到了惊吓,母亲不停地颤抖着。她语无伦次,担忧而又怀疑的费里因此决定让她先行上床休息。以免着凉感冒。
“我出一趟门,妈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少年只好去找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去寻求帮助,而他在之后无数个日夜里头,无数次无数次地,后悔着,痛苦着,纠结着,深深地自责着不断回想假如自己在那一天没有离开的话,结果是否会不一样。
维嘉每一次都会告诉他,那不是你的错,就算你在那里,也只是会增加一具尸体罢了。但费里没有办法接受,因为那是他唯一的亲人,自己深爱的母亲,凄惨地死在自家的床上。
少年的世界,崩溃了。
一切原本都是那么地美好,欣欣向荣,他本应会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某一个人,某一些人,某一些他从未见过面不知姓甚名谁的人,为了在他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所谓的事情,毁掉了他的整个世界。
“我……我——”
那一天的费里没有能够说出一句话来,发觉到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的维嘉转移重心开始搜寻起犯人,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少年身体里的某样东西,觉醒了。
而它,渴望着鲜血。
正义感、复仇的心理,想要力量,我想要力量,我想要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在痛苦的之中他失去了意识深深地入睡,像是回归到了襁褓之中一样睡得犹如婴儿一般安详,而当他再次醒来,世界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
无师自通地,某样东西出现了,某种他在此前从未知晓的力量,在被复仇心所扭曲的正义感的驱使下,与嗜血的**相依相存。
——费里的第一次杀人,是在他母亲死去的一个月以后。身为治安官的维嘉在这段时间里头工作变得忙活了起来,他专注于破案,却没有意识到曾经那个少年已经彻头彻尾地改变了。
死者是一个流寇恶党,不误正业,整天只知道敲诈勒索。他并不是居住在门罗城内的人,或许是恰巧从外头进来然后遇上了杀手吧,混杂在一群年龄与性别各异的死者当中的这具尸体,维嘉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是这样的人渣,死了也就算了。”治安官这样说着,像是肯定了少年的行为。
有了一次,第二次做起来会更加地顺畅。他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人有美好的家庭和平的一切却不去好好地珍惜;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这悲伤的一切就仅仅只发生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一个个看不惯的恶徒坏蛋,在无形中似乎变成了当日无所作为的自己的替身。他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直到某天没有完全杀死对方,那个本应是穷凶极恶的坏人用最后一口气望着某个方向泪流满面地说道:“孩子,对不起……爸爸回不去了。”的时候——费里才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与当日杀死母亲的凶手一般无二。
“原来我是……坏人吗……”呆愣着望着自己满手鲜血的少年,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
虚伪的,以自己的主观来判断的正义,为了这样的东西,自己毁掉了别人的人生。
就像是那些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毁掉了自己人生的家伙一样。
流言开始疯传。人们拥有了怀疑的对象,这件事情传到了少年的耳中,给予了他新的目标。他牢牢地把握住了它开始拼命努力,首先是注册成为了佣兵,之后变卖了家产开始四处搜寻起可以强化自己身上这种力量的物品来。
他知道这是魔法——但是是哪一种?与魔法相关的书籍十分稀少,所幸门罗人来人往有着许多的商人和旅者,多次的打探之后,他也终于还是获得了必要的讯息。
必须强化这份力量,用这份力量。就能够为母亲报仇——逐渐获得的知识让费里明白了自己手中的能力和杀死母亲的那人所使用的一般无二,或许是正是他们杀死母亲的原因?一些怀疑的种子随着力量的攀升开始发芽。瞒骗着维嘉,费里一心一意地向着这个目标前进着,而他所发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那天我遇到你们……”亨利扶着脸色苍白的费里,他手腕上的黑色圆环已经和皮肤黏在了一起无法解开,少年接着说道:“其实我是……我是很想告诉维嘉大叔……我……想和他们一起调查的……”
“……”米拉在一旁蹲着。一张小脸因为悲伤都皱在了一起。费里的眼角因为疼痛而挤出了泪水,意识开始不清楚。他说话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我很想……”
“我好羡慕……你们……”
“我……”“呼啊啊——”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他的身体开始抽搐了起来。少年的双眼在一瞬间变得更加地有神采了一些,他偏过头看向了旁边已经死去的小奥斯卡,然后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却并不是复仇得逞的舒心畅意,相反,它带着一丝些微的自嘲。
“他们好傻……但我也是……”费里说着,亨利和米拉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静静地倾听着这个不算认识很久,但却确确实实地已经走进了他们的生命之中的少年,最后的话语。
“魔力这一元素,存在于所有的……人类的身体当中,咳咳咳咳。”他咳出了血,白发的洛安少女发出了满是担心的惊呼,那其中货真价实的情感让少年挂起了一丝勉强但却平和的微笑,他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虽然魔力浓度达到足以释放出魔法的人类个体……是随机出现的,但是许多人都公认的一个事实……是在拥有魔法师的家族当中,后代出现魔法师的几率,会……高出很多……”
话说到了这里,并不算傻的米拉已经能够判断的出来费里言下所指,她先是愣了愣,然后转过了头看向旁边小奥斯卡的尸体,然后又回过头看向了费里——少年此刻却是盯着亨利的双眼。
“不过这个,您恐怕早就知道了吧……”他对着亨利使用的是敬称,这或许跟贤者在之前指点过一些剑术上面的东西有关,又或许有着更为深层次的原因。
“是啊……是啊……如果真的有命运之神存在的话,那么他一定是一位很喜欢捉弄人的坏心眼的神明吧。”费里笑着,但同时也哭着。
“我的仇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渴望了许久的父亲……是当今的门罗大公……”
“而也正是他,下令杀死了我的母亲……因为她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情……”
“权力……”
“老师……”费里用和米拉一般无二的称呼,叫着亨利,贤者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贵族什么的……不是应该,拥有高贵的血统和人格……和高贵的心灵的吗……”
“为什么他们可以……把其他的人……其他人的生命……和生活……”
“就这样轻易地毁掉……”
“随随便便地就……”
“他们……”少年问出来的问题,即便是贤者,也需要加以斟酌才能够回答得出。
“高贵的心灵,和是不是贵族,没有关系。”亨利最后说出来的话,并不是正面的答复,面色苍白的费里转过头看向了一侧的洛安少女,然后回头又瞧了一眼亨利,再度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真是一场闹剧……对吧……”
“视其他人的性命为无物,自以为高高在上掌握了一切……留着我这个私生子想要献祭给恶魔换取力量……因为我的魔力没有觉醒所以放弃之后,又献祭了第二个孩子……”
“最后收获的,是一片混乱与疯狂……”
“贪婪……权力……真的……不是一种好东西呢……”他的眼皮开始缓缓地闭合,米拉“呜”地一声捂住了嘴巴,费里依然在说着一些什么,亨利靠了过去,侧耳倾听。
“若是……能早点遇到你们的话……”
“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冒险呢……”
“会不会……很快乐呢……”
“啪嗒——”
肤色惨白的手臂落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阵晃荡传来,紧接着二楼传来了一阵欢呼的声音,两行热泪从米拉的眼角止不住地滑落,她小声地开始呜咽了起来,而亨利则是对着一脸安详的费里,轻声说道。
“嗯,肯定会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节:离开
混乱与血腥,充斥着门罗-锡林地区的整个四月份上半月。
随着门罗公爵一家的全灭,门罗领省这一块硕大的蛋糕立马被包括克兰特王室在内的许许多多的王国贵族给盯上。无数贵族都信誓旦旦地宣称翻看历史他们也和门罗家拥有血缘联系,因此自己才是这庞大家业的正统继承人。
贵族纹章学,贵族血统学的学者们和明显是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讲话的小贵族和家仆们各执其辞,吵得不亦乐乎。
一场暴雨过去,锡林城外的难民营一片狼藉,急急回归的赫尔曼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总算是阻止了那些自杀式袭击的门罗死忠,让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其中还拥有恶魔猎犬的存在,王都亲卫接近半残,王室本身的军队也在袭击之中严重受损。
不满的难民开始闹腾起来在城内城外引发了许多的矛盾,一场血战过后精疲力竭的王都亲卫仍然要分出兵力去追杀那些趁乱逃跑的袭击者,恶魔的出现让领地内部人心惶惶,然而不论是克兰特的王室还是其他的贵族却都一心一意地想迅速地进入下一场的争端。
王室在战斗结束的数天之后宣告了因为门罗家族造反已经被剿灭并且要没收门罗家全部资产的事情是点燃一切的导火索。
境内的所有大大小小的有能力或者自以为有能力吞下门罗领省这块蛋糕的贵族们都争先恐后地想要分一杯羹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层面上,假设不仅仅是锡林,让现如今的克兰特王室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上门罗这一块肥美的领土的话。他们势必会变得过分强势。
原先遏制着克兰特王室的门罗大公家,不复存在。支持克兰特王室组成王都亲卫的那些贵族们在听闻王室要吞并门罗领省的时候。忽然警觉起来思索着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
看似是罪大恶极的阴谋份子,然而他们的消亡却并未给这个已经是穷兵黩武的贫瘠国家带来任何的和平和安宁。
几个世纪以前拉曼帝国的著名学者福斯托?法福里希斯亚诺曾经在世纪交替的时候尖锐地批评通过起义夺位的帝皇塞克西尤图皇室是“赶走了已经吸饱血的蚊虫。又跑过来的更为贪婪的更大的吸血虫。”这句话虽然是几百年前说出来的,用在现如今的克兰特却也相当应景。
——门罗公爵家垮台了,但它的继任者,或者说那些试图成为它继任者的贵族,却也并没有好上几分。
分裂、内乱,克兰特的王室和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像是一大群的食腐动物为了争夺门罗家族遗留下来的庞大尸身而搅得一滩浑水。没人在乎那些难民如何,也没有人去管理那些被俘虏的门罗旗下的精兵,一切都陷入了混乱不堪的状态。
忽视掉各种各样实际存在的问题,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立马就想要投身于下一场战斗。
高贵的领主们,高贵的王族们,享用着各种各样的权力和财富,又把自己所有的力量投入于获得更多的权力和财富。
贪婪是人类心中的一根刺。
而它,不仅仅存在于克兰特王国的贵族心灵之中。
五国地区征战连绵,陷入内斗之中的克兰特,在这之后理所当然会被旁边的其他王国给盯上。
一件事情的结束是另一件事情的开端,然而这些事情却已经与我们的贤者和洛安少女不再有关联,他们选择了离开这个地方。在事情水落石出的数天以后。
本应获得的报酬因为混乱,赫尔曼也只能自掏腰包交给了他们,这位在战斗之中因为头盔掉落脸上被猎犬抓到,缠着厚厚布条的伯爵显得相当地憔悴。他望了望贤者,但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诚然。亨利拥有能力,可以为克兰特的王室指点迷津——就像他曾经在亚文内拉的时候做的那样。但锡林王宫当中坐着的人不是爱德华,他们更加着眼于触手可及的利益。着眼于和彼此的争斗之中。
他不是到处播散发光环的滥好人,假使他是,克兰特的王室和各地的贵族们也鸟都不会鸟他。什么样的地方有什么样的人,自大的门罗大公一家,绝对不是基因变异的突然产物。
赫尔曼据说在之后选择了隐退,不再担任王都亲卫的大团长这一职务;选择和他相像的还有梅德洛,这位曾经的门罗公爵旗下的骑士总管自嘲着:“没有了主人的忠犬,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吧。”,选择了解甲归田。
亨利和米拉不知道他会选择去到哪里,但相信他们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们二人的离去并没有被太多人注意到,除了某个腰部缠着厚厚的布条,拄着拐杖强撑着走来,头发花白的家伙以外。
“谢谢你们替我,埋葬了他。”面色苍白的维嘉这样向着他们说道。他是幸运的,猎犬的噬咬并没有伤及重要的器官或者是主要血管,处理完法阵之后在法师和熟知公爵府内药房所在的梅德洛的帮助下他们急急地为治安官止住了血,他活了下来,但也同时失去了一些什么,正如其他所有亲身经历了这件事的人们一般。
门罗的治安哨所从此不复存在,原先在那儿的几人,都跟着梅德洛还有一众决定离去的骑士一起,不知去向了什么地方。
背对着彼此,亨利和米拉跟他们道过别以后就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头,克兰特必然要历经更多的腥风血雨——但在如同四月四日那天降临的雷雨般的那狂风暴雨之下,却有一个小小的传说拉开了序幕。这或许是来自于那些见证了这一切的士兵们的话语,又或许是那些精兵。又或许来自于一部分知晓这些的贵族。其中某些版本在细节上不少夸张的成分让当事人听起来会感觉哭笑不得,但不论如何。它大致是这样说的——
有一个背着大剑的,高大北方人。人们称他为贤者。他带着一个洛安人,是一名少女,那是他的弟子。
这两个人拥有能力可以轻易地杀死恶魔和巫师,他们在门罗的魔术师这整件事情当中,扮演了极为关键的角色。
此时此刻的我们暂且不知道这个说法的起源,但话语的传播速度远超人们的想象。在不知不觉之间,往东南方向前进,因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季节而选择深入内陆避开风雨同时远离身后克兰特那边血色的漩涡的二人,逐渐地。开始在西海岸有了一定的名气。
自诩为拉曼帝国正统传承的帕德罗西人常常会说:“命运自有它的安排。”,而就好像它所涵盖的意味那样,有意无意,一些事物,开始前行与发展。
时间线从来就不只是限定于与我们的两位主人翁有关的事情上面,在他们所触及不到的地方,在我们的视角的暗处,当原本仅仅只是饭后杂谈的关于某个小国当中发生的消息在数个月以后传达到了某些人的耳中时——
名为“命运”的庞大机器,忽然转动了它齿轮的一角。
“有意思。”有着一头银发。挂着耀眼红宝石徽章身边放着一把长枪的女性嘴角轻轻挂起了一道弧度。
“去通知上面。”而剃着光头,身着耶提纳教会红色主教袍的这名中年男子则是一脸严肃地对着手下如是说着。
海水轻轻地摆动,在人类当中最勇敢的水手也谈之色变未曾鼓起勇气进入的蛮荒之地;在越过了“不归之地”进入到被狂傲的斯京海盗都恐惧地用北方的语言冠以地狱的名号称之为“海姆兰”的上古遗留的极北寒川。
一些早已被现如今的人们所遗忘,只有少数他们的子民。行走于里加尔大陆上的种族,睁开了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双眼。
“从彼岸传来的风,告诉我。它们回来了。”精致的五官即便是人类当中最为美丽的女子会自愧不如,仅仅是普通地说着话就能够让最自满的音乐家颓然失色。她有着一头长长的金发,和尖尖的耳朵。白皙如玉的手掌中心一只形似爬虫的生物正在闪动着美丽的半透明翅膀——她回过了头,看向了身后那人。
“时机未到,稍安勿躁。”脸上,脖子上,还有裸露的手臂上充满了各式各样刺青的这人,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如是说道。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门罗公爵府一战,两人的防具都产生了损坏,米拉的还可以勉强穿着,亨利的那套板甲衣却是彻底地损坏掉了。进入混乱的状态,门罗城邦乃至于整个门罗领省和附近境内的工匠们自然也都是一窝蜂地散开,加上板甲衣的制作需要技艺高超的铁匠,不得已之下,我们的贤者又回归到了当初和米拉相遇的时候那种极度轻装的状态——并且这一次因为燥热,他连披风都没有带着。
幸也不幸,随着日子的进展天气变得愈发地燥热了起来,没有穿着护甲的贤者比起米拉而言自然是在平常的行进之中获得了更多的舒适,这让米拉的心情有着一些小小的郁闷,但经历过被猎犬扑飞却仅仅是产生了一些淤青的那一幕,她也深刻地明白了护甲的重要性所在。
硬质的板甲衣通过钢片的变形来吸收掉冲击的能量,假如她穿的是原先的皮链甲,那么她十有**会产生骨折。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洛安少女这一次在应对负面情绪上面,与之前相比有了不少的进步。
这或许和这一段时间以来学习的东西和自己心境的不停变化有一些关系吧,不过这个女孩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她看过很多黑暗的东西,见证甚至亲身经历过很多悲伤的事情,但并没有就因此变得一蹶不振。
我们常常会将视角锁定于贤者出色的教育上面,但就好像一直在反复提及的那样,一件事情永远不可能只是某人单方面的努力就获得了成功,引导的一方与被引导的一方的态度和人格同样重要——而若是将目光从充斥着各种神秘光环贤者身上移开,去看一看那个似乎只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小女孩的话,或许才会惊讶地意识到,她有多么地了不起。
她是无知的,这并不是一个贬义的词汇,我们或许应该用一种更为恰当的表达方法——她是一张白纸——但这也并不完全正确,因为无知的人、在阅历和一些知识上面完全是一张白纸一般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有很多,但他们都和米拉有着根本上的差距。
如若你前去剑术学院,去询问那些教导贵族的子女剑术的导师们他们最为烦心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话,那么他们多半会给你的答案都是:“在你用心地想要教会你的弟子一个架势的时候,他或者她会像是卖弄似地开始告诉你如何反制这个架势。”
这种情况显然不论对任何导师而言都是令人头痛欲裂的,他们可以明白这些仅仅知道一鳞半角的初学者想要证明自己的心理,但也正是这种不端正的态度,导致许许多多的人一辈子都只能停留在这样的程度。
——这不单存在于剑技当中,在其他任何的知识行业也常常会出现这样的人,不够虚心好学,自以为懂得了一些知识就开始反驳导师。
诚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者有甚至可以说通常都是如此,但这样操之过急的人,往往都并不属于这个行列。
以学徒的标准来说,米拉非常优秀。她专心刻苦,即便在某方面上面有所进步也不会就这样故步自封开始沾沾自喜,而是继续朝着下一个目标开始努力。
这样的她,遇上了或许算是整个里加尔世界上最好的导师亨利。
会有着怎样的未来,此刻我们暂且不得而知。
进入了五月份的南方天气愈发燥热,骑着马匹走出了相当漫长距离的两人,在穿过了一片又一片的雨林之后,来到了一个不算太小、但也不算太大的城镇。
恶魔猎犬的血液拥有相当的腐蚀性,加上战斗之中受到的冲击米拉所使用的钢质一手半剑事实上已经损坏,不过原本它就并不能算得上是多么地优秀,因此二人深入内陆,除了历练以外,还有要寻找一座较大的城镇,找有手艺的铁匠打造更好的武器和防具的这一意图所在。
马蹄踏在泥土道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仍旧属于热带国家的这一边不论是建筑风格还是风土人情都没有太多的改变,因此我们在这里也就不再赘述。
铃铛轻响,街角一队奴隶走过,女孩瞥了一眼,然后回过了头,她没有开口,只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之中倔强而又坚强的神色,愈发浓厚。(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节:钢与火
“呼——嘶——”
“呼——嘶——”
迈克尔?艾卡斯塔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紧紧地盯着炉火中那已经成型的钢胚,仔细地注意着上头的颜色变化。
他从未如此专注,五月的天气桑帕齐亚王国中部的城镇伊恩谢尔的平均气温已经可以高达三十几度,在这样的天气当中处于炉火的面前自然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但他对于这份闷热仿佛浑然未觉,任由那通红的脸孔上一滴滴豆大的汗水划过他长满金色和白色的络腮胡子的脸庞滴落到麻布制成的汗巾和鹿皮的铁匠裙子上——只是专注地、专注地紧紧盯着炉火当中的剑胚。
木炭无声地燃烧着,而迈克尔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两周之前。
……
天气是燥热的。
即便是早已熟悉这种气温的工匠们在这样的日子里也会变得怠惰起来,只有不知疲倦的夏蝉,开始发出吱吱的叫声。
——迈克尔是亚文内拉人,或者说,他的祖上是亚文内拉人。大约一百年前,或许更加久远,他的祖辈们在洛安人的侵袭下不得不离开了亚文内拉往南迁徙,最后在这里定居了下来以后,为了不忘记自己过去的故土,将姓氏改为了艾卡斯塔。
一个世纪的光阴过去,他们一家驻扎在这里运用自己的手艺成为了世袭的铁匠,十几年前迈克尔的父亲死去以后他就接过了这家铁匠铺的招牌,从此开始不分日夜地锻造。通过努力,迈克尔也算是在伊恩谢尔打响了自己的名号——这可不是普通人想象地那么简单。有经验的人从小镇的名称上面就可以看得出来,因为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居民都是亚文内拉裔的缘故。这个名字也是用亚文内拉语取得的。
而它的意思,是“铁盾”。
洛安人的侵袭劫掠。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他们重点抓捕的对象是各种拥有手工艺的工匠——洛安人自身不屑于去进行任何除了战斗以外的行当,因此他们从其他国家和地区劫掠奴隶来为他们种田和建造各种各样的房屋工具,这其中作为战争的首要需求,能够打造各类铠甲刀剑长矛盾牌的铁匠自然是首当其冲。
所以举家带口拼死逃离的这些亚文内拉人,有许许多多都是职业的铁匠,并且包括迈克尔的父亲在内,他们都仇视洛安人。
逼迫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的事情已经是老生常谈,但时年已经近五十岁的迈克尔却没有心思去管这接近一个世纪以前的烂账子,他在这里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在铁匠铺林立的伊恩谢尔里头成为了头一号的招牌——这对于他来说就已经足够。
高处不胜寒,身为此地最强的铁匠,迈克尔是寂寞的。
他现在已经基本上不会出山,都将手头的工作交予麾下的铁匠学徒去做,因为在他看来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工作值得自己去动脑筋思考,挥动锤子打造。
——直到那天为止。
骑着高头大马挂着蓝色佣兵徽章背后背着大剑的那个男人几乎是一眼就被他给盯上,但紧随其后他又瞥到了他身后的另一人——准确地说是那人那一头醒目的白发。
“洛安人……”
想必对方在进城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不少的注意吧,老铁匠漫不经心地这样想着,他并没有在这个洛安人身上放太多的注意力。一个原因是就像我们前面所说的那样。迈克尔并不在意那些一个世纪以前的陈年烂账;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对方怎么看都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秀气的脸庞,为了方便行动扎在脑后的简洁的高马尾,纤细的四肢。但比起这些迈克尔更加在意的是她身上的那套明显有战损痕迹的板甲衣——他紧接着注意到了对方腰间空空如也的武装带,来意已明,老铁匠心中不无自满地想着。
‘一个世纪以前你们洛安人得找我们去给你们造武器。一个世纪以后你们还是得找我们给你们做武器’他得意洋洋,自己锻造的武器有不少就这样挂在铁匠铺的门口进行展示。想来对方应该会在这之后惊叹于这优越的质量吧——
“怎么全是垃圾。”
“咳咳咳咳咳咳咳……”正在心里头自满着的老铁匠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喉咙,铁匠铺内部的所有人也都听到了这个高大的男人皱着眉头说出来的这句话——他们也有被人找过茬。那些不服气的同行常常会找来一些地痞甚至是下级佣兵来这里闹腾,但前者通常都会被赶跑,而后者看到了武器的质量以后就会为了以后购买能有折扣而直接把自己的雇主给卖了出来。
——但这个人不一样,首先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些同行能够雇得起的;其次,他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而且认真,就好像他说这些是垃圾,是因为这些真的全是垃圾。
“唉——”回过头的铁匠学徒们都叹了一声,他们是能够明事理的人,但他们的这位师傅,今年五十来岁的迈克尔?艾卡斯塔,手艺、人品、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得不行并且忍受不了任何人诋毁自己的作品——
于是他破口大骂了:“你这个无知的佣兵!你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年轻人!毛头小子,老夫我的作品到底——”
声音戛然而止了,所有铁匠学徒都愣愣地转过了头,在他们的印象当中,自己的师傅没有骂上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停下,这一次又到底是……
高大的黑发佣兵——自然就是我们的亨利——俯下了身拿起了放在木台上的一把展示用的长剑,而他的这个动作将身后没有被披风遮盖的克莱默尔银亮的剑刃展示给了迈克尔——而老铁匠正是因为这一眼所见的光景,而彻底地噤声。
“这个表面处理……这是怎么做到的!”尽管已经年过半百。迈克尔依然健步如飞,但他扑过去想要抓住对方查看那把大剑的举动却被亨利轻而易举地避开。贤者看也不看后退一步就让老铁匠扑了个空,同时打量着手中的长剑剑刃。最后是发出“啧啧”的声音摇了摇头。
“你小子!快把那个给我——”“你这剑,不行啊。”
再次发出的恶评让老铁匠的眉毛皱得都快变成竖起来的样子,但紧接着亨利说出来的话语却让他还有任何听到这句话的铁匠学徒都愣在了原地。
“剑的重心太靠前,这样收手的回复就会稍微缓慢上一些,护手和剑刃的结合也有点问题,这里很明显是歪了——但最大的问题是剑刃的材质,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这里有一道裂缝从真刃弱部1的部分延伸到了剑脊的部位,这显然是淬火产生了失误的结果。”这还没完,亨利又接着娓娓道来。
“左侧的剑刃相比起右侧要更加地薄和窄。这代表这里原先也有相同的裂痕存在,只是你们把它给磨掉罢了。”
“打磨的工艺可以算得上是上乘,用来砍断肌肉和骨头并没有问题,重心的设计是为了加强它的单次杀伤力,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这改变不了它是垃圾的事实。”
“你……”对方说出来的话语眼下位于此地有经验的铁匠都能判断出来确实属实,虽然这把剑本就是用来当成便宜货出售的,但不论如何被对方看出了这个问题他们一行人也还是都有些尴尬。
“不过……”但亨利接着又点了点头:“钢材的处理上面还算可以,虽然软了点。但可以看得出有在用心做。”他转头看向了门口的迈克尔:“这是你们这儿的哪位新手学徒做的吗——”
“……”所有人再度陷入了沉默,身后的米拉捂着嘴小声地偷笑了起来,亨利自然不可能这么迟钝察觉不到气氛,他完全是坏心眼故意在欺负人罢了。
事实上在来到这里的一路上二人已经事先去到过了不少铁匠铺。先是有好几个说不给洛安人造武器的,接着一下一路询问下来又多多少少地得知了这间伊恩谢尔最强的铁匠铺的一些事情,其中自然就包括这个自恃清高鼻孔看人的老铁匠的顽固性格——而在米拉担心对方会不会出手打造的时候。亨利就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有对付他的办法。
“是……老夫做的。”迈克尔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句话,他显得相当地不甘和愤怒。但也正因如此,亨利明白对方提起了兴趣。于是他才开始了叙述。
而随着贤者话语的进展,老铁匠迈克尔脸上的不甘和愤怒逐渐地被恍然和思索所代替,到了最后他甚至直接就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声地喊道:“原来还可以这么做啊!”
欣喜之色,油然而生。
像是年轻了二十岁,那个一直被认为是倔强顽固的迈克尔,一瞬间开始像是个学生一样在年龄大约只有他五分之三的亨利面前不停地询问着,紧接着话语还伴随着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
当你执着于某项技艺达到了一定的岁月,达到了一定的程度的时候,只要提起这件事情,你就会全神贯注,精神焕发。
亨利给出的解决方案,让迈克尔花了不少的时间去准备。
伊恩谢尔的其他铁匠们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艾卡斯特铁匠铺的学徒们行色匆匆地出去采购,然后拉着一车的沙子、两块玻璃、还有一整车的高级黏土和红砖以及铁矿就回到了城内。
他们不知道这些人想要干嘛,一些好奇的人开始围了过来,之后就这样看着迈克尔带着一众的铁匠学徒忙碌地开始在外头的泥地上搭建起来一个炉子。
‘原来只是要炼铁啊’——不少人直接就转身离开,但对于那些留下来的人而言,接下去所发生的事情,却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钢,本质上是碳和铁的组合,控制碳的含量。就能够控制钢的软硬。”亨利说出来的话语对于铁匠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事情,他们很早之前就明白这个事实。一些在锻造过程当中渗入炉火当中的碳灰的铁锭会在成型以后拥有相当的硬度。但这个过程并不是他们所能掌控的,因为传统的炼铁的模式是将烧红了的铁块放在铁毡上不停地用大小的锤子敲去杂质——在此之前他们还得放在木墩上用石块敲击掉外围的坚硬的矿渣才行。使用石头是因为铁锤并没有足够的硬度来对付它们。
十分艰难的锤炼过程,即便是迈克尔这样的老铁匠也无法保证锻造出来的武器当中杂质的含量,事实上他之所以成为这里最强的铁匠并不是因为他锻造的武器把把精品,而是因为相比起其他人他锻造出来的武器报废的几率更低。
连杂质都无法保证完全清除,那么就更不要提在这辛苦而又劳累的过程当中会渗透进去的碳成分了——这也是为什么包括米拉之前弯掉的那把长剑在内整个西海岸锻造的武器通常都会很软的原因,因为含碳量不好掌握,假如刻意地去增加的话很可能会导致武器过硬过脆,一经击打或者格挡就会碎裂成无数小块。
更软的钢材是为了安全着想,毕竟不论哪里的铁匠都不愿意看到一位眼睛受伤的佣兵或者骑士提着半把断剑上门来寻仇——话归原处。
亨利所提出的方案。在此之前迈克尔从未想到过。
照他所说这是来自于东方和北方的锻造方法,是斯京和拉曼人的优秀手工。他详细地给出了所有的步骤,以及所需的材料清单。迈克尔和他手下的学徒们搭建出了一整个的熔炉,猪皮做成的鼓风机安插在了附近的位置,里头放上了一大堆的木炭,接着是一个黏土制成的小罐,之后再盖上更多的木炭,最后封闭熔炉。
要控制金属当中的碳的含量,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将它与定量的碳放在一起。同时隔绝与外界木炭的联系。
一个瓦罐是最好的容器,把铁矿和斟酌好的木炭粉一块儿放进去之后盖上盖子周围用黏土封得死死的就能做到这一切——但还不仅如此,昂贵的玻璃被打成了碎片迈克尔拿下了几小块与从海边取来的细沙一并放到了瓦罐之中,之后将整个瓦罐直接放到了熔炉之中。点火,焚烧。
铁矿当中有杂质存在,本质上是因为温度不足。
据说在另一侧驯服有飞龙的奥托洛帝国那边。他们会使用高温的龙焰作为熔炼宝剑的加温工具,但珍贵的飞龙的战斗工具用来进行这种行为只是奢侈。对于西海岸一介小国的铁匠而言就更加是天方夜谭——所幸人类的智慧从很久以前就是一种璀璨的存在,无法直接通过焚烧达到足够的温度的话。那么就盖一个厚厚的熔炉,将温度给禁锢起来。
厚实砖块搭建而成的窑子外围还裹上了大量的黏土,随着木炭的焖烧温度急剧提升而放在瓦罐当中的铁矿就这样直接地融化了开来,最先融化的矿渣流到了下方和沙子还有玻璃产生了神奇的反应,它们融合在了一起,而余下的纯净的金属则这样化作流质和之前放入的碳粉水乳交融。
在美妙的火焰熔炉和鼓风机一下一下送入的空气共同演奏的乐曲之中,迈克尔终其一生所未曾见到过的优良钢锭,就这样诞生了。
当炉火冷却下来砸开窑子用铁钳夹起瓦罐砸碎时,露出来的那一团散发着即便在白天也非常非常明媚的金色光芒的钢锭,让活了半个世纪的老铁匠不由得泪流满面。
那是纯净的钢锭,烧得金黄通透完全没有任何代表杂质的黑点。
——但事情到了这里仍旧没有结束,亨利的下一个提议,让他更加地感觉自己必须要全神贯注。
钢制武器,都是需要淬火的。
加热到极高的温度之后快速冷却,钢材会拥有极高的硬度,从而可以在砍中对手的时候不至于直接弯掉、卷刃或者产生缺口。
但这同样是一个难题,首先是淬火的温度,太低了,钢材会很软;太高了。又会产生裂缝甚至直接断掉——这必须经由多年的经验来判断,这也是为什么迈克尔会亲自把关的原因。铁匠铺的周围都拉上了黑色的麻布,整个店铺的内部一片漆黑。只有这样,只有这样紧紧地盯着炉火,紧紧地看着这一切眼中只有火焰和钢材的颜色可以注意到一丝一毫的变化——迈克尔才能抓住那个准确的时机,进行淬火。
但……他回想起亨利的话语:“你们的剑之所以会碎裂,是因为淬火的时候用的是水,降温的速度过快,换成油就会好上许多。”
‘但是那样……不会弯掉吗。’一丝丝的担忧和迟疑存在于迈克尔的内心之中,可之前的一切已经证明了对方所知道的事情比自己更多,他甩掉了那份多年老铁匠的自尊。一心一意地紧盯着炉火——时机到了!
“高温注意!”老铁匠一把夹起了剑胚,然后直接放进了装满黑油的石槽之中。
“噌!!唰——呼——”“哇啊!”他浸了几秒钟又迅速地拿了起来,直接在剑刃上烧起来的大火让几名铁匠学徒都吓得大叫一声后退了几步,但迈克尔不为所动,戴着厚实猪皮手套的手一把抹掉了上面的火焰紧接着又再度放了进去。
“——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两周以来的努力和投资成败就在此一刻。
“没有声音……”迈克尔的眉毛高高地抬了起来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从石槽当中举起了剑胚,黑漆漆油腻腻的一手半剑的剑条又平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弯曲。
“拿、拿测试台过来!”老铁匠这样喊着。所谓的测试台是一个在木墩子中间开了一道裂缝的柱台模样的东西,他等待着整把剑在空气当中完全地冷却下来,然后把剑刃夹在了缝隙的中间,开始用力地扭曲它。
水平。六十度,五十度,整把剑被老铁匠扭到了四十度的层次。旁边的铁匠学徒们有许多都再次后退,他们生怕这把剑直接就折断剑刃飞出来伤到了自己。
“没有断……”扭曲到达了三十五度左右。但这还只是个开始,几名年长的铁匠学徒望着自己的师傅。迈克尔全神贯注,然后缓缓地松开了手中的长剑。
“晃呜呜——”
依然平直,并没有因为扭力就彻底地维持在弯曲的模样。
“噢我的天啊……”迈克尔捂着自己的胸口连连后退,他最为亲近的几位学徒担忧地冲了上来,但老铁匠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只不过是过于兴奋了而已。
“我想我们……我想我们造出了一把国王宝剑!”
……
时间辗转,不多久,又过去了一周的光阴。终于拿到了崭新的长剑的米拉,心满意足地感受着自己手中武器那优良的平衡性。
光滑而又笔直的剑刃搭配和亨利的大剑如出一辙的倒v型护手,单单从外表上来看,它也已经是一把惹人怜爱的优秀兵器。
但比起这些,女孩更加在意的却是在要付款的时候,迈克尔所说出来的话语。
“怎么好意思要钱呢。”老铁匠如是说着,铁矿、黏土、砖块、沙子和玻璃,木炭加上炼制的人工,耗费了如此的精力打造出来的这一把剑在女孩看来就算要上上万丹诺也并不为过,但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认真地对着贤者说道。
“您给予我们的,可远远超出了这一次锻造的价值。”
事情落下了一个帷幕,在充斥着铁匠的小镇二人并没有办法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因此他们选择了继续前进。
或许该说是意料之中吧,在贤者与洛安少女离开以后,桑帕齐亚的边陲城镇伊恩谢尔,开始流传出拥有能够锻造出国王宝剑的传奇铁匠的事情。
这一件事在之后令许多想要一把好剑的冒险者乃至于贵族慕名而来,但只有很少很少人知道的一件事情是。
这一切的开端,仅仅只是亨利觉得米拉需要一把更好的长剑罢了。
“知识真伟大。”包括护甲的维护费用和亨利新防具的锻造还有武器在内全部都不需要花钱就拿走了,洛安少女骑在马上,眉笑颜开地这样说着。
“是是是……”前方的亨利回过头看着她,然后又看向了前方。
太阳就快要落山,一人一马,继续向前。
……
注释:真刃,指的是双刃剑顺势那一侧的剑刃,也就是你握剑的时候朝向敌人的那一侧;弱部,将一把剑的剑刃部分平等地分割成两个部分的话,靠近把手的部分叫强部,靠近剑尖的部分叫做弱部。这类规范性的用语一般情况下较少有人采用,所以此前也未曾描写过,这里是用于行家之间的对话要快速指出部位所在的用意,以后大概也不会出现太多,各位看着稍微记一记就行了,不用在意。
另外,这一章作为中国人的各位读者老爷其实可以骄傲自满一下,因为本章当中描述的炼钢法是中国汉代就有使用记载的,而同时期的欧洲人就只会用锤子徒劳地敲去杂质,所以大家其实可以当成是优秀的中国古文明炼钢术吊打欧洲土鳖xd(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节:索拉丁高地(一)
因为坦布尔山脉的存在,莫比加斯西海岸的整体地形,都呈现出一股不规则的此起彼伏的模样。
最北方只有少数蛮族流寇居住的寒冷荒野,那边的土地面积比之亚文内拉都更为狭窄,像是一柄贵族式的穿刺剑那逐渐收缩的剑尖一样,到了末端,是自坦布尔山脉延伸出来的巨大裂口,水手们称之为安西西比的巨大海峡。
这里是海鸟和小型飞龙的天国,海面数百米以下延绵万里的海沟里头存在着丰富的海龙类生物,人类史上曾经有最为疯狂的冒险家拼死深入海峡在地面上的部分,然后成功地从那其中盗取了海龙的龙卵,成为一时间许多人都赞不绝口的伟大壮举。
顺着坦布尔山脉往南下去,安西西比海峡东侧需要走出和整个西瓦利耶的国土面积一样漫长的距离才能够望见陆地,深入这片无人森林步行漫长的距离,你就来到了奥托洛帝国的边境。
西侧的陆地比起东侧要更早一些出现,就好像我们前面所说的那样,随着南下,它会变得愈来愈宽。穿过几个和南方的五国地区类似,但总计有七个大大小小王国在纷争不休的这片寒冷又贫瘠的土地,在南北的交界线处存在的是过去西海岸的最强王国西瓦利耶,以及其它的几个对她虎视眈眈的王国。
夏季已到,粮食收割的季节来临了,广袤无垠的因茨尼尔平原上许许多多的农民都在忙碌着,但不同于往年,一道长长的边境城墙处于他们和另一侧的亚文内拉之间。一个又一个的西瓦利耶士兵在上头来回地巡逻着。夏季是战争的季节,充沛的粮草通常都被用来耗费在这种“运动”上头。但今年的西瓦利耶显然是无法对着亚文内拉发起攻击了——因为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内,亚文内拉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由平缓宽阔的平原过渡到狭窄的山地地形。占据了整个坦布尔山脉北面凸出部位的亚文内拉境内欣欣向荣,有了一个大帝国作为盟友加上各种对于商人的优惠政策,条条大路被建立了起来,商人们的马车络绎不绝,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食物、香料、奢侈品和源源不断的财富。
目光继续移动,凸出部分结束在断戈峡谷。从里戴拉地区开始整块陆地都向下凹陷,这里平原和盆地融合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雨林和黏土还有凶猛的大型爬虫是本地的特产,艳阳高照是这里常有的景象。这里同样是一片混乱,即便越过了常年彼此征战的五国地区,余下的三四个国家也是如此。
但当我们走出了盆地地区,随着地势开始再次向上攀爬,不止为何,居民们也开始变得祥和了起来。
原因或许和那些在稍大一些的城镇甚至多数的村庄都会存在的白色教会的教堂拥有一些关系,当年在内战当中战败的拉曼人往西逃离的那一个分支不单单带来了他们的文化和技术,连带着的,还有他们的那一部分宗教和信仰。
拉曼帝国本身的分崩离析。和当年帝国的皇室有关,但却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原因就能够概括得了的。历史永远都要比后人所记述的更为复杂,它不会是简单的黑与白,直接一个缘由导致了结果。而是像把一把石子撒入水中一样扩散开来许许多多的涟漪互相影响互相作用。
总体而言能够被大多数人所认同的关于拉曼帝国分裂的原因,归结到最后,人们都会认为和宗教上的分歧密不可分。
关于信仰上面认知的不同。是导致整个国家从平民阶层到公民阶层再到贵族阶层之间产生不可化解的矛盾的根本起源。在内战当中战胜留下来的那一部分成为了帕德罗西帝国的国教耶提纳宗,而战败西迁的这一部分则是自称为白色教会的部分。
世人在称呼整个宗教的时候通常都会以白色教会这个俗称概括。但当特有所指的情况下,就会用耶提纳宗和白色教会来区分彼此。
总而言之。西迁的这一部分拉曼人,因为战乱而从南方盆地地区绝迹,而在他们有留下文化或者后裔的地方,不论是亚文内拉还是西瓦利耶,又或者是眼下接近索拉丁高地的这一部分区域,教会,拔地而起。
虽然信教者的一些讲究在普通人看来是愚蠢而又不可理解的,例如他们在遇到危险的劫掠者或者是野兽的时候会下跪开始祈祷请求神明的庇护而不是转身逃跑;又或者在决斗打架的时候会举起各式神徽大喊:“神明赐予我您的威能”而不是把那个木头或者熟铁制成的东西往对方的脸上招呼。
但不可否认的是,不同于崇尚献祭和征战的各地的本土信仰,宣扬洁净和律己,奉行禁欲主张以及节俭行为的白色圣教对于混乱贫瘠而又多灾多难的地区而言,确实拥有许多正面的作用。
亨利和米拉在来到这里的一路上不时有看到教会在为穷人派发食物的场景,虽然只是面粉糊制成的汤和一些什么都没有添加的薄饼,但对于因为战乱而流落至此的难民们来说,这仍旧是难得的一餐。
民以食为天,流离失所连果腹都无法做到的难民和贫民们获得了食物,而教会则通过这种行为扩大了自己在当地的信仰影响力,各取所需。
——米拉并没有对这些东西投入太多的个人感情。
一来是亚文内拉那边虽然并不是全民普及但也拥有不少白色教会的教堂,在与亨利相遇之间米拉已经多多少少地体会过这种东西。而之前在修道院遇到的那一幕也令女孩印象深刻,虽然之后肯定是被爱德华王子给解决掉了,再加上之后学习所了解的一些东西。总之现如今的她已经不会像是当初那样简简单单地因为一两件片面的事情就冲动地留下过好或者过坏的印象。
世事是复杂的,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因素。就算仅仅是口鼻中呼吸着的空气,也会因为所处的地方所处的季节不同而拥有不同的味道。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美好的事物也好,恶劣的事物也罢,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产生改变。
同情心,仍旧存在。
但不同于那种半吊子的看到一个人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就会冲上去帮忙的不自量力,现在的她,在看到有类似的事情的时候,总会激励着自己更加地努力。
曾记得某人说过,假如这个世界上有命运之神存在的话,那么祂一定是一位爱恶作剧的坏心眼的神明吧。
涵盖区域相当广阔的索拉丁高地。是莫比加斯西海岸的王国文明和内陆广袤无垠的草原游牧民族互相接触的地方,事实上索拉丁这个词汇本身就显然与西海岸的各种语言有着从发音层次上面的差距,但它并不是像绝大多数的亚文内拉和西瓦利耶人所想的那样,来自于草原地区。
索拉丁这个词汇实际上来自于拉曼语,意为“接近天空的地方”,亦可翻译成“接近神明的地方”。它是最早建立起教堂的地方,所以这个名字说是名副其实也并不为过。
在三到五个世纪以前西迁的拉曼人最终在西大陆建立起庞大的鲁姆安纳托帝国之前,这里曾经居住着大量的拉曼人,他们在帝国建立以后逐渐地搬离了这一片区域。但终究还是有少部分的家族遗留了下来。
这些人已经和本地的居民们同化得相当严重,遗留下来的家族大多数都和白色教会拥有一定的联系或者就主持着教会本身——而这也就因此有了我们下面的这一幕发生。
就好像我们前面提到过的一样,索拉丁高地是西海岸和南方内陆广袤无垠的草原地带的边界线,而既然是接近草原地区。那么就自然会有那些深褐色皮肤一头红发的草原人存在。
说实话,热带地区的原住民和草原人单论外表到底有什么区别要米拉来说的话她大概是说不出来的,但女孩和亨利刚刚来到这儿停留不过半天的时间。她就深深地体会到了那种文化上面的差异。
——草原人是没有信仰的,这么说或许不太对。因为他们实际上也拥有一些类似于德鲁伊之类的图腾信仰,对于野生动物的崇拜或者是天与地之间的一些崇拜。但这种原始的万物有灵式的信仰对于白色教会的传教者而言当然是和无信仰者没有任何的区别。因此他们理所当然或者说自以为理所当然地拥有义务去传达神明的荣光。
一家独大的神明的信仰,加上各种对于往生和来世的描绘,在过去来到的地区,无往不利。
然而对于牧歌而行,以天为盖,奉行自由追逐水草而迁徙的草原游牧民族来说,这种处处要求禁欲和奉献,不许你和他人获得争执成天得要去请求神明宽恕自己的灵魂的小心翼翼的定居民族的东西,他们实在是相当地不感冒。
双方的第一次接触,是平淡而克制的。
但再三试图推广信仰却始终被这些草原人所拒绝了的传教士,认为他们亵渎了神明的恩宠以后,用拉曼人还有任何的信教者所最擅长的另一种推广方式,展开了行动。
——他们发起了战争。
当年还存在于此的拉曼人的历史学家非常自满地记述道这是一场“文明与野蛮之间的战争。”要“以神明的无上荣光赐予这些不信者以至高的裁决。”
拉曼人信心十足,他们的锁子甲和环片甲在那个年代是顶尖水平,加上强大的盾牌方阵,在此前的战斗当中所向披靡。
他们是高傲的,即便是战败的一支,也是拥有曾经横跨整个东方大陆的庞大国度的拉曼人的一支。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然后撞了个头破血流。
草原人运用的战术和武器是拉曼人从未见到过的。
一望无际看似无处可躲的草原,实际上却是伏击的绝佳所在,加上游牧民族的骑射攻击。无往不利的拉曼军团第一次只能被动地挨打。
仇怨,就是这么结下来的。而这为什么和我们的小米拉有关系呢——就像我们前面说的一样。命运之神,是一位喜欢恶作剧的坏心眼的神明。
这一天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两人在这一侧的旅馆暂作小息,因为米拉绝大多数的书本都已经学习完毕的缘故,想要在附近的集市上找一找有没有新的书籍可以购买。
而已经懂得了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情况下不要盲目地挥洒半吊子的善意的米拉,在碰到了街角的一队只用麻绳捆绑着的奴隶路过的时候,她也只是瞧了一会儿,就与她们擦肩而过。
但女孩自己是这样决定,她这瞥过去的一眼,却引来了那群奴隶当中某人的注意。
“请……帮帮我……”女性有着褐色的皮肤,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但身高却只和米拉差不多。她拉住了路过的女孩的衣角,米拉惊讶地回过了头,对方双眼里先是充斥着渴求的意味,但紧接着街道的另一侧响起了哐当哐当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和整齐的脚步声,一瞬间一切就产生了变化——
“锵——嚓——”一道亮光划过,麻绳应声而落,脚步声越来越大紧接着从前方冲出来一大群穿着拉曼风格护甲的人,他们手持长矛方盾。
“咔擦——”“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小麦色肌肤的手臂臂弯卡在了女孩柔软的脖颈上。充满草原风格的弯刀横在她的侧脸的部位,这名身形只和米拉差不多大小的女性对着前方的一众士兵喊了一声,然后又望向了旁边的亨利,双眼之中也有警告的意味。
“呼……”呆滞大约只持续了半秒不到的时间。洛安少女立刻就冷静了下来——这个人是新手。
从背后挟持人质,使用一只手控制住对方另一只手拿着武器停留在脖颈附近是常有的方法。但对于新手而言,这一只拿着匕首的手要如何放。放在什么位置,他们的理解显然远远不如老手。
正确的挟持做法是将刀刃贴在对手左侧脖颈的皮肤上。这样只要对方敢有轻举妄动,就能轻易地割开动脉造成死亡——而相比之下绝大多数的此前未曾做过这种事情的新手。则会为了加强自己对于局势的掌控感,而选择用胳膊卡住对方的脖子——这是她犯的错误之一。
另一个错误,即便是米拉也能够轻易地读出来的是,对面的那些用着拉曼风格武器的士兵,并没有因为她这个人质就有所收敛的事实。
在旅途中已经增长了许多知识的米拉能够判断的出来那些前排的士兵稍稍放低重心的姿态是打算抓准了时机就将自己和背后的那名女性——很可能是来自于草原的女性一并刺死。
他们不会有迟疑,而背后的那名女性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米拉听见了她发出了“切。”这样的咂舌声——并且转过了头,望向了旁边的亨利。
“喂——这是你重要的人吧,上去给我争取时——”
话语还没有说完,她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
米拉是个好孩子,是个善良的孩子,对方或许也有什么隐情存在,但这并不代表这名女性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正确的。
把无辜的人卷了进来并且还没有任何的反悔迹象,已经不再是柔弱的只能等着亨利来拯救的小羊羔的米拉,自己作出了行动。
“啪嗒——”她白皙的小手抬了起来,米拉用一只手抓住了对方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托住了手肘,紧接着一个用力加上扭身就直接把身后那名草原女性手中的弯刀给卸了下来。
“当锵!”它落在了地上,女性因为吃痛而捂着自己的手腕,然后呆愣地望了女孩一眼,但随着那些士兵开始行动她立刻转过身开始了逃跑。
“特拉斯(追)!”士兵一声大喊,紧接着齐刷刷地手持武器跑了过去,亨利和米拉对视了一眼,白发的洛安少女蹲了下来捡起了那把弯刀——这看起来是相当精良的武器,然而主人却是一个不善武艺的角色。
“追上去看看。”贤者对着她这样说道,女孩同意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