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信赖(二)
“喔喔喔喔喔喔!!”寒光一闪,罗德尼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绊开凳子一屁股坐在泥地上避开了这一记直奔他脖颈的横斩。
“呸——”他张口吐出了嘴里头剩下的面包,然后单手撑地一个翻滚拔出了自己的单手剑。
“叮——锵”身后金铁交加的声音响起,和他一起进来的小胡子佣兵还有其他两名佣兵先后被门口冲进来的另外三名“村民”逼退到了墙角,罗德尼迅速转回了头,没有人能够帮得上他,他咬了咬牙然后一剑向前刺了出去。
“叮——咔”准度力道都严重不足的这一击被对方轻易地格开,矮胖佣兵慌张地踢倒了凳子试图阻止对方过来,同时向着左后方大大地退了一步,以免被逼得靠墙。
“咔哒——”木制的长条凳子被脸色冷峻的“村民”踢倒了一旁,他阴沉着脸单手剑剑尖朝下缓步逼近。
——这不是以前交手过的那些家伙,罗德尼冷汗淋漓地这样想道。
对方出手果断而又精准,手中那把单手剑线条简洁外形却又有着一股西瓦利耶式的浪漫主义美感,纯粹明亮的剑刃比罗德尼手中的那把都要高出一个档次——要知道这已经是一把不错的长剑了,8枚艾拉银币的价钱委托一位手艺精湛的铁匠耗费了相当时间打出来的这把剑一直都是罗德尼的宝贝,但仅仅一次对碰他发现自己的剑上竟然就多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我的小心肝啊!”矮胖佣兵的脸皱成了一团,但眼下情况紧急也没有时间让他来心疼了。
“唰——”对面的村民使的剑术和罗德尼如出一辙,惯用右手,单手持剑,斜面斩。这种剑术在西海岸乃至于整个里加尔大陆上都遍地都是,不论是军队还是私人只要是专业的剑师会教你的都是它。
遍布各地的基础训练场里头新学员们第一次学习的时候就是对着画在墙上或者纸上的米字形方块图案不停地对照斜线或者竖线挥剑劈砍。
左斜斩、右斜斩、竖斩,左斜撩、右斜撩、横斩。一系列的基础动作被编号成1、2、3组然后在导师的喊声下连续挥出——而此时此刻面对对方经过千锤百炼精准无比的这一击罗德尼感觉自己方法又回到了新兵训练场之中,而站在对面的就是那位光头大胡子的厉鬼教官。
“当——”经验救了罗德尼一命,惯用右手的剑士面对面单手挥剑时落剑的地方必然是对手的左肩,因此在对方挥出这剑的同时他就狠狠地甩出了自己的长剑。
火花四溅,罗德尼成功地格开了这一击以后趁虚而入,反手一剑就直直朝着对方的脖子刺去。但对面的村民也不是吃素的,他偏转过身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剑同时左脚向前大大地迈出一步然后一剑从外围用大角度朝着罗德尼的肚子砍了过来。
“妈的!”矮胖佣兵脚底用力咬牙整个人往后一弓但是走形的身材令他仍然没能完全地避开这一击,力道十足的单手剑狠狠地砍在了晃荡的锁子甲上,透过绵甲传达到罗德尼胃部的冲击让他当即就一阵恶心呕出了满是酸臭味的胃液。
“呕——噗。”令人恶心的呕吐物让对面的村民下意识地规避了开来,这让他错过了对罗德尼造成致命一击的机会,而矮胖的佣兵重新站了起来又再一次拉开了距离。
“叮——锵”身后几名佣兵和村民之间的交锋难舍难分,一时半会儿想必他们也是抽不出身来帮助落了下风的自己了,罗德尼咬紧了牙关,嘴里的酸臭味让他感觉非常不爽,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庆幸这不是血腥味。
对方见他重新摆出了警惕的姿态也不急着攻击,矮胖的佣兵心里头怀念着之前在渡过那块泥泞空地时为了加速逃命而丢掉的板甲,幻想着假如自己现在穿着板甲的话会是什么样子——但想象终归只是想象,面前的村民抓住他胡思乱想的空隙又是一剑直直刺来。
“该死!”狭小的室内空间让罗德尼避无可避,若再退后的话他势必要卷入身后队友的战斗之中面临两个方向的攻击。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对方知晓锁甲的弱点劈砍不容易造成重伤而刺击却可以撑开锁环命中人体因此选择了突刺。
这一击非常平稳,对方身体矫健强壮,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也明白自己的剑会落在什么地方——
但罗德尼也是。
“啊啊啊——”矮胖佣兵在千钧一发之间判断出了对方长剑刺来的方向然后一个转身躲开了它同时一剑向前,向着他冲来的对手没有预料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胖子忽然地就变得灵活了起来,躲闪未及之时直接被罗德尼一剑刺中了脖子。
“咕呃——”柔软的脖子被刺了个对穿的村民瞪大双眼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而另一侧的罗德尼这次完美地避开了这一剑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死!——嚓”裸露的皮肤青筋暴起,罗德尼蛮横地扭动着抽出了他的长剑扩大了伤口,遭受重创的村民终于彻底地没了生息,长剑掉落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而他带着脖子上鲜血狂涌的硕大伤口摔倒在了地上。
“让!你们这群该死的山猪!”这人的死让另一名“村民”悲愤异常,他用西瓦利耶人常用的对亚文内拉人的蔑称大骂了一声然后开始疯狂地挥动起自己的长剑来,增加的速度和力道令对面的小胡子佣兵措手不及,一个不留神脸上就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罗德尼!帮我!”小胡子佣兵大声喊道,他使用的武器是一手半剑,在室内这种环境下本来就比单手剑更难发挥了,眼下对方悲愤之中增加了攻速更令他处境堪忧——但罗德尼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另一名佣兵也大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丢下手中的长剑捡起那把西瓦利耶式的单手剑然后跑了过来。
“锵——”本就水平相近的双方人数上的平衡被打破以后对面立马变得窘迫了起来,还活着的三名假村民之中被罗德尼和小胡子佣兵围攻的那人很快就招架不住,他的同伴想要帮忙但另外两名佣兵哪里会允许,他们立马加大了攻势令对方迫于自保。
“当——锵——”镜头转向另一侧,不同于室内已经变成了4对3的优势,外围的亨利等人陷入了人数的绝对劣势。
六间木屋一共超过十五名壮年男子拿着武器从其中跑了出来,之前的砍柴村民显然是他们的领导,他手中的西瓦利耶式单手剑有着更为华丽的剑柄和护手装饰——不,或许叫做单手剑已经不太合适了。
亨利半眯着双眼注意着那上头的花纹,紫罗兰的纹饰是只有贵族才能拥有的,这是一把骑士剑——也就是说这是个货真价实的西瓦利耶骑士。
确定了领头者的身份剩下的人就很好辨认了,西瓦利耶的主力军队是由骑士和军士组成的。前者自然不用细说,而后者则是骑士的部下和随从。
每一名骑士都会拥有复数的军士,因为骑士本身资产丰厚程度的不同军士的数量会在十来人到二十几人之间浮动。这些人跟骑士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使用骑士淘汰掉的旧铠甲和武器,除了没有贵族封号以外他们几乎和骑士一模一样。
在战争展开的时候国王会号召各地的领主,领主们则号召自己的骑士,骑士就带着军士们出发——这是西瓦利耶军队当中绝对的主力和精锐,而这些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亨利的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思索着,原因他大概能够推理出一些,但假如是这样的话对方完全可以直接拒绝自己一行人的进入来更好地隐藏身份。
之所以不惜败露身份也要把自己引入村庄显然是因为伯尼他们同样是这些人的目标——或者换一种思考方式,他们就是为了自己一行人而来的。
结合最初遇见时佣兵们被追杀的一幕亨利对于他们在护送的东西感到越来越好奇——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的好时候,他开始向前迈进。
十五名西瓦利耶精锐战士分出了五人拿着盾牌的直接朝着门口的伊文跟杰里科跑去,被迫只能驱马离去的两名弓手这下彻底无法对这边的人进行支援
十对五,米拉、明娜还有那名20岁上下的女性都呆住了,一旁的莱莎也跑了过来。手臂伤口还未痊愈的比约恩赤着上身面色阴沉地站了起来,他单手抬起丹拉索战斧当先就冲了过去。
屋内的交战声还在回荡,此时唯一能够改变数量上劣势的就只有勇猛战斗了。伯尼带着另外两名佣兵从左翼冲了过去,那是罗德尼他们进入的木屋的方向,他显然是打着靠近那侧当罗德尼他们结束战斗以后立马就可以支援己方的算盘——但对面哪里会让他们得逞,那名西瓦利耶骑士连同余下九人直接无视了伯尼朝着亨利跟比约恩所在的水井方向袭来,几名女性和战马都在这儿小队长咬了咬牙只能又往回跑。
“当——锵——”身高马大力量惊人的北方战士一记重斧直接砸退了一名西瓦利耶军士,但他也立马陷入了这些精锐军人的包围圈之中,四名西瓦利耶军士朝着伯尼三人冲去缠住了他们,而余下六人则对比约恩形成了半包围的形态在他周遭游走。
“啊!”满脸大胡子的比约恩一声怒吼,一旁我们的贤者也在这时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唰锵——”亨利标志性的一米五大剑从天而降的一击没有任何人想要去格挡,还没有形成包围圈的西瓦利耶士兵被他成功逼退,但就在这时那些剑盾搭配的军士又从门口跑了回来,只余下两人守着木门其他三人直直地就从另一侧朝着水井方向的马匹和女性袭来。
被夹击了。亨利脸色冷峻地再次挥出了一剑。这些西瓦利耶人比之前的杂兵要强上许多,他们明白亨利和比约恩使用的都是沉重的大型双手武器因此只是在附近游走等待时机。贤者没有再浪费体力去朝着空气挥剑,他双手握剑只是保持着预备的姿态,同时抽空瞄了一眼旁边的比约恩。
这种情况下两人最该做的是撤回到水井的位置以免被前后夹击,但是你要叫一个热血上涌的北方人后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所幸身后的几位女士也并不是看起来地那么柔弱。
明娜当先拔出了马背上的单手剑,紧接着是米拉,她抓着那把短剑神情倔强。
余下的两名女士也各自找了些什么东西作为武器与那三名剑盾手对峙着——对方显示出了绝对的高素质,低俗的佣兵很可能会因为对手是一群女性而大声嘲笑放松警惕,但这些专业的战士深刻明白女人和小孩也可以有极高的杀伤力。
对峙只持续了短暂的时间,身材最为高大的亨利跟比约恩成为了西瓦利耶人首先要除掉的目标,包括那名骑士在内的六人没有去支援另外四人而是分成了两个三人小队左右朝着他们袭来。
他们训练有素行动矫健,冷静沉着没有一丝大意。
短短数米的距离被快速缩短,右边对上亨利的这三名西瓦利耶军士形成了典型的矛尖阵型,首当其冲的一人任务是引诱对手攻击而一旦如此左右二人就趁此机会予以重创。
高效、成熟。武器精良、配合完善。
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这些都没有太多的用处。
亨利深邃的蓝色眼眸波澜不惊,他挥出了一剑,之前连续落空的两剑让那名最靠近他的西瓦利耶军士错误地估计了贤者的水平,以至于当他下意识地想要按照前面那样以一个转身后退来避开这一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避无可避。
一米五的总长度带来的攻击范围超越了常见的任何一种武器,但比这更加恐怖的是亨利的精准程度。
一切都被计算进去了,这一剑挥出去的那一瞬间就准确地预见到了这名西瓦利耶军士会躲闪的位置。“嚓——”锐利的剑锋平稳地切开了皮肤和肌肉“咔——”血管断裂鲜血溅满了布满花纹的钢铁表面,接着是骨头“噗——嗤——”不甘地睁大双眼的人头冲天而起,另外两名朝着亨利冲来的军士堪堪停下了脚步然后慌忙地就朝着身后跑去。
“咚——锵亮”身体与长剑一并落地,亨利以惊艳的一击平稳地取下了对方的人头,而另一侧早就受伤的比约恩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啊啊!”北方人战士身上裸露的皮肤多了好几道的伤口,两名军士制造机会而那名骑士发起攻击的配合显得天衣无缝,他们占尽优势,只要持续下去就能让比约恩流血倒毙,然而胜券在握的骑士抽空瞥了一眼另一侧却差点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他很清楚自己手下军士的能耐,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优先攻击这个更加壮硕的丹拉索战士的原因。对方的破坏力更强而且还受了伤,相比起来身材匀称使用一把莫名其妙武器的亨利看着更像是个绣花枕头。
但此刻这些朝夕相处训练有素的优秀军士却莫名其妙地在第一轮交锋之中就折了一员,骑士看向亨利的双眼之中有些什么东西流转着,那把极其独特的大剑让他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什么——那是在自己家族位于阿瓦利亚的城堡图书馆里头某本古代书籍上记载着的东西。
记忆像一道闪电划过骑士的脑海。
“嚓——”皮靴重重踏在地上,他停了下来:“你们两个对付他,我过去那边帮忙!”
骑士急促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两名军士迟疑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而单手持剑的骑士一个转身冲到了亨利的面前。
第二十四节:信赖(三)
久经训练的战士们很清楚各种武器的优劣之分。
以西海岸使用最为广泛的长剑为例,用以充当身份标示的各类华丽装饰通常都位于护手、配重球和剑柄上,而剑刃,除非脑子烧坏掉了或者只是爱慕虚荣的有钱人的装饰,是没有人会去镶嵌东西的。
任何武器的特定形状都有着极强针对性的用途,更尖更细的剑尖是为了刺穿盔甲,而圆弧形的剑尖则通常出现在以劈砍为主要攻击方式的大型双手剑身上。
加宽的剑刃是为了让剑更加地耐用,剑身中部开凿的血槽有着减轻武器全重但又不失去强度的功效,并且还能让使用者更加容易将它从敌人的身体里抽出。
这些种种的特定细节在经验丰富的战士眼里头变成了判断对方主要攻击手段的方式——而在这位时年26岁的西瓦利耶贵族骑士眼里,亨利手中拿着的那把大剑可以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这并不是说它在某方面的能力过分地突出,相反,每一把真正强悍的武器都是在各项属性上取得了平衡的优秀成熟的造物。
亨利手中的大剑剑刃宽度中等,搭配长剑柄和配重球它挥舞起来的手感远比看起来更加优异,而那略窄的剑尖让它在对付着甲的敌人时依然能够有效的突刺——即便单凭大剑本身的重量它也足以劈开任何并非板甲的对手了。
‘怎么就大意了呢’手持单手长剑的西瓦利耶骑士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惯性思维让他在之前像是其他低俗的佣兵一样只扫了一眼就对亨利嗤之以鼻,而细细观察起来他这会儿才意识到这把大剑在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手中时会是多么可怕的武器。
骑士咬了咬牙,大意的军士死掉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个强烈的警告,他在亨利的前方浑身紧绷地保持着距离没有贸然靠近,这让贤者的眉毛挑了一挑。
亨利不惧怕任何勇猛的敌人,相反这种胆小谨慎的对手才让他感觉有些头疼。
一点风吹草动对方就如惊弓之鸟,虽然看起来有些窝囊但这恰恰证明了这名骑士的经验丰富——僵局在下一秒钟被打破了,新旧伤势相加痛苦带来的恼火让一侧的比约恩做出了一个冲动又糊涂的决定,他疯狂地挥舞着丹拉索战斧脱离了亨利可以掩护得到的距离冲了上去。
“……”贤者眼角抽动但此刻再说些什么也已经没用,战斗力惊人的狂战士一脚把一名西瓦利耶军士踹成了重伤但是他自己胳膊上也挨了一剑。骑士之国的精锐们再一次表现出了优异的素养,两名原本在亨利这一侧的军士瞬间冲了上去对比约恩形成了包围,而身后水井的地方那三名剑盾军士也抓住这个机会朝着女士和战马们发起了袭击。
两面夹击。
亨利再度陷入了两难境地,前面的比约恩往前一冲被层层包围而身后武器简陋的几名女性也必定不是西瓦利耶精锐的对手——他只能选择舍弃其中一方。
“啊啊!”比约恩狠狠地又挥出了一斧,大幅度势大力沉的攻击急速消耗着他的体力,加上失血过多强大的丹拉索战士这一击狠狠地砸在泥土之中以后就再也没能拔得出来——已经不是迟疑的时候了,亨利往回看了一眼,明娜的剑术相当了得,但几乎以一己之力抵抗三名精锐显然也令她捉襟见肘。他转过了身试图朝着那边赶去,而一直等待着贤者松懈片刻的西瓦利耶骑士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踏踏踏——咻——”他矮身冲刺就朝着亨利的侧腰袭来,这个角度正好是转身的贤者的视觉盲点。骑士精神高度凝聚专注不已,但在冲了一半的时候亨利冷冷地瞥了这边一眼又让他堪堪地停了下来果断地竖起了长剑。
一记标准的格挡,因为亨利手中大剑尺寸惊人骑士用另一只手撑在了剑脊的部位以增强抵挡冲击的能力。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果决,几乎是在骑士竖起长剑的同时亨利的一记标准水平斩就砍了过来。
电光火石,西瓦利耶骑士脑海里思索着如何应对这一击的冲击力然后调整姿态重新拉开距离的种种下一步的行动——他心思缜密考虑到了几乎所有的问题,唯独料错了一件事,一件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事情。
那就是他手里头这把价值一万丹诺的精钢打造的贵族骑士剑,在迎上亨利的克莱默尔时,毫无抵抗能力的事实。
“当——”
阻拦在大剑前进轨迹上的钢铁剑刃在清脆的撞击声之中扭曲变形然后甭成两截,西瓦利耶骑士无神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它劈开了自己的长剑。严重的不真实感让他的时间流动仿佛变慢了一般,这缓缓袭来但却不可阻挡的美丽造物劈开了钢铁和他撑着剑脊的手掌然后在下一秒钟把他整个下巴给劈飞了出去。
“噗——嗤——”巨大的力道让骑士整个脑袋扭了一大圈甩出一滩血液然后翻身倒地,被斩成两截的单手剑砸落在地上掉在了自己主人的鲜血之中,但亨利这边取得的胜利却不能挽救比约恩那边的悲剧,如同被群狼围攻的困兽一般高大健壮的北方人咆哮着脸色发白地终于是不支跪地,几名西瓦利耶军士果断地割开了他的喉咙然后跑向了伯尼他们。
“快去帮她们!”小队领导者对着甩干大剑上污血的亨利这样喊道,他们人数上此刻严重劣势但勉强还能支撑得住。
另一侧则不然。
“啊!”独力支撑的明娜被抓住空隙用盾牌狠狠地砸中了头部,少女殷红的血液染红了一头金发,她手中的长剑落在一旁而那名西瓦利耶军士对着摔倒的她就是一剑刺来。
“咚!”莱莎用一支粗大的木柴用力地重击盾牌让军士一个踉跄,紧接着那名二十岁上下的女士和米拉一起将头晕眼花的明娜往回拉去。
“阻止他。”八打三,绝对优势中抽空回头瞧了一眼的一名西瓦利耶军士高声喊道,于是两人转身朝着亨利袭来。
贤者速度飞快,他在奔跑的过程中慢慢抬起了大剑然后直直冲到水井的旁边一脚重重踏在石质的边缘上整个人腾空而起。
“贝尔朗特!迪佛斯!”身旁的同伴高声大喊着提醒这名西瓦利耶军士防御,但当他注意到亨利的攻击慌忙抬盾时已经太迟太迟。
“啪——咔——”沉重的大剑搭配大幅度的下劈轻易地斩开了木盾的金属包边然后直接砍到了盾帽的位置,鲜血狂涌,剑盾军士表情扭曲一声痛呼,他持盾的手被亨利一剑几乎砍断,但在这种痛苦之中他仍然没有退缩。
那声清脆的“咔”声便是军士情急之下整个身体贴上了将盾牌倾斜的结果,亨利的大剑卡在了盾牌上无法拔出,而旁边两名军士抓住同伴舍身创造的宝贵时机一左一右举着盾牌就冲了过来。
“——”贤者没有丝毫迟疑就松开了大剑,他一脚朝着左边踹出沉重的力道让军士一个踉跄,紧接着看都不看整个人背对着后面的盾牌就贴了上去。
右侧的军士以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于是抬剑向着近在咫尺的亨利刺去,但一股巨大的力量立马从他的双脚传来让军士直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亨利表情沉默行动果断,倒在地上的军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到贤者抬起了沾满泥土的靴子重重地朝着自己的脸部踩来。
“诺恩诺恩诺恩诺恩!”他大叫着不要的声音在一声沉闷的“咚——”之后陷入死寂,亨利紧接着又重重地踩了一脚令他确凿无疑地死去,然后他捡起了这名军士的单手剑,依然面色平静地转回了头。
“伊斯贝斯,德,莫恩斯托。”神情悲愤的余下两名西瓦利耶军士咬牙切齿地咒骂亨利是个怪物,而贤者对此的回答是沉腰——突刺。
“哈啊啊啊啊!”咆哮着高举长剑的那名没有受伤的军士连剑都还没有来得及挥下就被亨利又快又狠的攻击给封锁了行动。
一剑突刺切开了手臂的肌腱紧接着仅仅是手腕一扭将单手剑回收就顺带把他的脖子也给割了开来。
鲜血狂喷,而在这名军士倒下的同时亨利反手又是一剑劈开了那名重伤军士的脑壳。
“咚——”无力的躯体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危机解除,但另一侧伯尼他们此刻苦苦支撑也已经是到了极点。
“锵——嚓——咔”亨利丢掉单手剑以后蛮横地从盾牌上拔出了大剑,他看向了满头鲜血的明娜,金发少女闭着一只眼睛对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啊啊啊啊!”之前跑来的两名军士大叫着一左一右朝着亨利冲来,但在他们能够进一步靠近之前,两枚短粗迅猛的箭矢分别命中了胸腔和腹部阻止了这二人。
“咳啊——”分别中了一箭的两名军士立马就倒在了地上,而骑马自门口跑过的伊文和杰里科又迅速地补了两箭。
“哈啊啊!”门口余下的两名剑盾军士挥舞着武器朝着他们追了过去于是两位斥候再次驱马离开,清空了道路上障碍的亨利全速往前狂奔,而终于解决了屋内敌人的罗德尼他们也带着一些轻伤跑了出来加入了战斗。
援军的加入改变了原本的局势,苦苦支撑的伯尼三人奋力反击很快就击溃了余下的几名西瓦利耶的军士。
被引开的两名剑盾手最终也被围攻杀死,艰苦的战斗以佣兵一方的胜利落下了帷幕。
“嚓——”沾满了鲜血和泥土的长剑被深深地插进了泥地里头,浑身脏兮兮的伯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西瓦利耶的精锐军士们战斗到了最后的一刻,给小队造成的创伤不可谓不重。
“呼……哈,呼……哈”除了亨利以外所有人都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泥地上,也顾不得满是血污的地面有多脏,只是想好好地喘上一口气。
“这些……这些家伙”
“大概是西瓦利耶人派来这边的哨岗吧……瓦瓦西卡是军事重镇,他们派这些人在这儿盯梢,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可以通知爱伦哨堡那边的人。”
伯尼喘了几口气平复了呼吸之后这样说道,他的判断和亨利之前所想的一致,但佣兵小队长此刻说出这些显然是为了让亨利不去怀疑这些人是针对他们的。
贤者对此不置可否,他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另一侧的米拉她们。
“不论如何……”伯尼放下长剑朝着亨利走了过来,贤者回头,一头金发的小队领导者对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在的话,我们或许没法撑过这一关”
友善的表示亨利没有理由去拒绝,他握上了那只粗糙的大手。
“谢谢你救了我女儿,谢谢你”伯尼说道:“我的朋友”
“不客气”亨利微微一笑。
炊烟袅袅,一行人稍作休息为受伤的同伴处理了伤势以后又在各处搜刮了不少的食物补给。这些西瓦利耶军人的武器装备成为了佣兵们的战利品,但令罗德尼感到失望的是他们为了隐藏身份并没有在木屋之中存放板甲之类的东西,唯一携带的就只有惯用的武器。
断裂的长剑和被砍坏的盾牌被放在了死去骑士和军士的身旁,尸体整齐地摆放在地上,连同自己人的比约恩一起。
这种对死去对手的尊敬更加进一步证实了亨利对于伯尼他们身份的推测——一般的佣兵不把对方身上所有东西扒光去卖掉就已经算是礼貌了,对尸体宣泄不满更是常有的事情。
置放在原地的尸体没有任何的遮掩或者是处理,情况紧急是一回事,另一个原因是没有接受白色圣教信仰的传统西海岸人更加尊崇野葬而非土葬与火葬。
坦布尔山脉东侧山脚下延绵不绝的森林深处时常可以发现的人类骸骨便是出于此因,靠近海岸线的西海岸人死后会将尸体沉入大海,而在山林和平原之中的人则是将尸体放到野外。
这种回归生养自己土地的传统追溯回去或许和精灵有几分渊源罢,补给完毕并且与逝去伙伴告别以后,一行人重新踏上了路途。
第二十五节:信赖(四)
若要用一个字来作为对瓦瓦西卡堡垒的第一印象的话,那么,“白”会是最佳的选择。
始建于170年前,由西瓦利耶人资助,为了抵抗格里格利大裂谷另一端的洛安人的侵扰而修筑的这座城堡,像其他任何一座城堡一般就地取材采用了大量坦布尔山脉出产的容易塑形的石灰岩作为主体。
尽管在这一个多世纪内它扩大了城堡的范围增加了角楼哨塔和一系列的其他建筑,但正如那个为了纪念两国友好的充满西瓦利耶风情的名字一般,骑士之国的浪漫主义从未离开这座城市。
设计师别出心裁地安排的小角度倾斜面除了增加城堡抵御附近山体滑坡威胁能力的同时,还令这座城堡被打磨光滑的外墙在被阳光照射到时,会反射光芒显得美轮美奂。
以群山和深青色的森林作为衬托,圣白的城堡宛如神的手心绽放的光芒,由此得名瓦瓦西卡——意为伟大的白。
但即便有着这样闪耀的名号和外形,瓦瓦西卡堡垒本身却并不好找。
亚文内拉王国整体位于坦布尔山脉中段向外凸出的部分,相比起其他西海岸的国家,它一面临山的同时,离海岸线也非常地近。
这一点在给予它其它国家未能拥有的更加容易登山寻找各类珍稀魔兽和矿物这样的优势的同时,也令如同瓦瓦西卡这样深入山区的城市变得难以进入。
亨利一行停了下来。
要寻找一座隐身于崎岖道路之中的城堡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不难是因为你只需要明白方向然后直直前进就行,难则是因为你走着走着会发现前面没有路了,或者绕着绕着又回到了原地。
但不论如何风尘仆仆的众人一路走来终于是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饱经风雨的白色城堡在早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亨利看着它,然后又低头看向了怀里有着相同颜色头发的洛安大萝莉。
米拉敏锐地察觉到了贤者的气息,她抬起小脸,亮晶晶的蓝色眼眸之中有着一丝丝的疑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亨利微笑着这样说道,这座城堡最初建立起来是为了阻挡洛安人的侵袭,但在20年前洛安亡国时数百万的流亡子民却也正是通过这里逃亡到了西海岸。
风水轮流转,世界上几乎就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永远维持不变的。
“去——”亨利甩了一下缰绳驱使战马前进跟上了前面的伯尼他们。
一行人缓缓地靠近,原本看着就十分耀眼的瓦瓦西卡在逐渐接近以后变得更加地炫目,而在距离拉近到足以看清楚大门门框上的亚文内拉王室山狮徽记时,它又恢复了本来的色彩,显露出在多年山雨中累积了一层厚重感的灰白颜色表面。
硕大的城市因为是边境堡垒所以并没有太多的平民居住,加上崎岖的道路稀少的行人让亨利他们的到来显得如此的醒目,城墙上的哨兵早早地就注意到了一行人,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是在靠近到一定距离以后他们派出了一整支的骑兵队迎向了众人。
这一点若在平日里头会显得有些大惊小怪,但亨利半眯起了双眼,他想到了一些可能性。
因为略微的停顿而落在后面的两人看着那支骑兵队伍和前方的伯尼他们接上了头,三言两语之后伯尼从怀中掏出了一些什么东西,对方立马放下了警惕,然后点了点头为一行人放行。
‘果然不出所料’亨利略带笑意地这样想着,瓦瓦西卡这样的军事重镇一群全副武装沾满血迹脏污的佣兵们就算在平日里要进城也少不了会被一番盘查的,但贤者从未担心这个问题就因为他一早就推测出了伯尼他们的身份。
亚文内拉的士兵再怎么说,也不会把他们自家人给拦下。
金发的小队长点了点头带着队伍重新开始了前进,而那一小队骑兵则停留在了原地等到众人走过以后才跟在后面回到了城市。
一头白发的米拉多多少少吸引了那些骑兵的注意力,但现如今瓦瓦西卡当中也有少量的洛安人存在所以他们的目光没有停留多久。
马蹄落点从柔软的泥土换成坚硬石板的瞬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进入瓦瓦西卡的亨利和米拉第一印象就是整座城市都非常地沉闷。
白发的洛安大萝莉紧张又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街道上出现的全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一些似乎供平民居住的房屋门窗都是紧紧关闭着的,从道路两旁民居石质围墙上的灰尘判断或许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一队队的士兵从前面跑过,小队减缓了速度。城门右侧一行穿着有所不同的亚文内拉军人走了过来,亨利注意到为首的那人身上护甲样式更为华丽并且还刻有复杂的彩色纹章——这显然是一位亚文内拉的贵族骑士。
伯尼下了马,跟那名骑士小声交谈着一些什么,对方不住点头,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些许振奋的神情。
米拉依旧好奇地左右观望着,其他的小队成员也一个个接着下了马。前面两人依旧在交谈,亨利也翻身从马背上下来,他伸手想要帮助米拉,但倔强的女孩儿却坚持独自下马。
这一点让亨利露出了些许的笑容,而白发的女孩儿也以相同的表情回应。
温馨和睦的气氛在下一个瞬间被冷冽的金属所打破,骑士高举长剑指着高大黑发贤者和娇小白发萝莉两人大声喊道:“卫兵,把他们给逮捕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米拉愣在了原地,而亨利的表情却只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父亲?!”头上缠着布条的明娜难以置信地对着伯尼说道,全身重甲的卫兵手持长矛对着两人围成了一个圆圈。
“请交出你们的武器”身穿绿色罩袍以常春藤作为徽记的那名骑士一脸严肃地对着二人说道,亨利耸了耸肩,然后配合地解下了大剑的皮带。
“听他们的”他轻轻地拍了拍米拉的小脑袋,而白发女孩这才不情不愿地解下了短剑。
“那些短刀也是”两名卫兵上前一步接过了二人的武器,骑士再一次开口,亨利又耸了耸肩,然后解下了腰间的武装带。
“双手举起来,不要试图做任何的反抗”骑士这样高声喊道,而身后的伯尼跟明娜一阵争吵之后金发少女气鼓鼓地大步跑到了别处。
健壮如熊的小队领导人神色复杂地皱着他金色的眉毛看向亨利,半响之后他走了过来,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对不起,你知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伯尼语气诚恳地这样说道,亨利瞥了他一眼,然后第三次耸了耸肩:“抱歉我刚刚走神了没有在听,因为我正在努力地忘记你曾经是我的朋友。”
贤者语气平静之中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而伯尼一声长叹,转身离去。
金属碰撞和整齐的脚步声有规律地响起,在一打全副武装的士兵的押送之下,两人被关进了透着一股霉味的地牢之中。
空荡荡的牢房连墙壁都显示出一股湿冷的气息,仅仅铺着几块脏黑破布和一堆麦秆的石质地面让人决计无法睡得安稳。粗壮的木制栅栏被用铁锁关得紧紧的,米拉双脚一软瞬间就坐在了地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发大萝莉的双眼失神涣散,她喃喃自语的清脆声响在只有两人存在的空旷地牢内不住回荡。
亨利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女孩无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了他。
“他们为什么要背叛我们……”稚嫩又简单的话语伴随着豆大的泪珠涌出,亨利无言地伸出手去摸了摸米拉的小脑袋,然后缓缓开口。
“因为我”
他的话语简单明了,米拉愣住了,接着她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因为几天赶路而变得脏兮兮的手背碰到泪水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污迹,让女孩看起来像只小花猫。
“我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有让他们的目的曝光的可能性存在。他们不愿意赌一把试着去信赖我,所以就选择了一个稳妥的,并且绝对可控的方式。”贤者谈及被背叛的缘由就好像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分析一样平静,而似乎被这种冷静所感染,洛安萝莉也停下了悲伤,认真地看向他。
“什么目的……我们不是来这里通报西瓦利耶人入侵的事情的吗?”米拉认真地这样询问道,她主动思考这些问题的倾向让亨利嘴角挂起了些许的弧度,毕竟眼下他们有的是空闲的时间,与其痛哭流涕他更希望她能用在思考上面。
“那只是其中之一,我可爱的小米拉,那不过是在与我们相遇之后因为新的情报而做出的新的决定罢了。”
“你忘记我们和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了么,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被西瓦利耶人盯上了,并且明显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地的。”亨利这样说着,而米拉认真地听讲,当时的她迷迷糊糊地并没有去思考太多,但眼下经贤者这么提及也是想起了不少的细节。
“还有几天前的那些西瓦利耶的骑士和军士,如果只是作为哨兵打探消息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拒绝我们的进入从而更好地隐藏身份。”
“但他们却不这么做,而是选择将我们引进去。”亨利说道。
“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们是去瓦瓦西卡通风报信的所以必须阻止,但我个人更加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米拉专注地倾听着贤者的层层剖析,然后在心底里头认真地开始学习起来这种思考方式。
“因为一来那些骑士没有携带着真正的重装护甲,二来,他们的人数很少,并且附近没有埋伏着更多的西瓦利耶军队。”
“即便他们都是西瓦利耶的精锐,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不会鲁莽行事。这个人数和装备在碰到全副武装并且人数并不少上多少的我们一行人时选择果断出手,在相当程度上证明了伯尼他们拥有的那样东西对于西瓦利耶人的重要性。”
“重要到这些精锐战士每一个都被告知了伯尼他们的长相,并且不惜拼死战斗也要夺回它。”亨利竖起一根手指原地转了又转。
“……那么,就是因为这个‘重要的东西’,他们才背叛了我们吗。”米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低迷的语气这样说道:“什么东西重要到一个人可以背叛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呢。”
她显得不是很理解,而亨利耸了耸肩。
“同样的东西或许导致了这整场战争和截止现在都已经是成百上千人生命的丧失,你觉得呢?”一头黑发的贤者语气轻松地这样说道,而米拉再次抬起了小脸,她的惊讶之色显露无疑。
“线索是能够被串联起来的,只要你细心地去注意它们。”亨利微笑着对米拉这样说道。
“为什么伯尼他们要带上明娜还有莱莎她们,从她们三人穿着的衣物显然不适合在野外行进这件事上面就可以看出些许的端倪。”他说。
“假如再考虑到他们对于商队被袭之事一无所知的事情,便可以得出伯尼一行人被西瓦利耶人追击在前,西瓦利耶人发起攻击并且占领爱伦哨堡,封锁周围在后的事实。”
“而联系到近期亚文内拉国王亚希伯恩二世在公众场合数次宣称的言论,这些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件物品。”亨利竖起了他右手的食指:“一件重要到足以发起一场战争也要夺回的物品。”
“西瓦利耶王国的宪章原文。”黑发的贤者如是说道,但这个陌生的名词却只让白发的大萝莉一头雾水。
“那是什么?”她如是问道,而亨利微微一笑。
“那是作为国王的资格证明,小家伙。为了保持贵族和王族血脉的纯正每一位新出生的高贵子女都被记录到了族谱之中,而西瓦利耶王国的宪章作为王国的根本更是在其中明确标示了当今王国的正统王族。”
“正如我们所知的,亚文内拉的王室和西瓦利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亲属关系,所以主张西瓦利耶王位同样属于他的亚希伯恩二世想要得到宪章的理由也无需解释了吧。”
“……”米拉点了点头,而亨利接着说道。
“伯尼他们带着女性,是为了假扮成普通的旅客潜入西瓦利耶盗取宪章。存粹只是男性组成的队伍容易引发怀疑,但假如有多名女性存在,人们自然就会觉得这只是一个大家庭一同出行。”
“宪章原文一旦落入亚文内拉的手中,亚希伯恩二世就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要求获得西瓦利耶的王位。而不论西瓦利耶的国王菲利普二世如何反应,一场腥风血雨的政治动荡都免不了会在两国之间发生。”亨利说着,而米拉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语说下去——她在此刻表现出了完全不像是一个11岁的女孩该有的睿智和冷静。
“所以他们就选择了先下手为强”女孩说完叹了口气,然后用复杂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亨利一眼:“我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背叛我们了,你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老师,只是这么一些不起眼的消息就能够推断出那么多的事情,怪不得他们会觉得你危险。”
米拉的称呼让亨利微微一笑,然后他偏了偏头:“但这种危险不正是你所向往的么,成为一个拥有很多知识的人。”
他说道,而女孩再一次用鄙夷的眼神瞥了贤者一眼:“在那之前我得先活下去才对吧。”
她说,亨利再次耸了耸肩。
“没什么好担心的,事情还没结束呢。”
他这样说道,平静的话语之中蕴含的巨大信心让白发的洛安大萝莉不安的心灵也沉稳了下来,她认真地看着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的亨利,沉默不语。
第二十六节:结实的后盾
亚文内拉的法律就好像任何一个西海岸国家一样简单明了。
它判定一个人是否有罪的方式是非常“可靠”的询问其他人认为他是否有罪的方式。通常用来充当指标的数字是三,只要有三个人指责你犯了这件事,那么你肯定就是犯了这件事。
比这标准更高一些的是涉及生死的事情,死刑一般需要五个人证明你犯了这件事才会被下达。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特别的情况,假使宣称你有罪的是某个具有公信力的人物,例如一位主教或者一位地方守备队的队长的话,那么无需任何其他的证言你就可以被判处死刑。
处刑的方式有很多种,一般的小偷小摸多是绑在大街上公开示众——意在告诉大家这家伙长这个样子,如果他在你家附近游荡的话你最好当心一点。
而对于惯犯和较大宗数的盗窃甚至抢劫的处罚则要远比前者更为严厉,它们通常是割掉一只耳朵或者是砍掉一只手掌。这种方式不仅仅是对于犯罪的惩罚,还是一种身份的证明。
一个本地人也许可以从你的衣着还有口音上判断出你是来自附近的哪一座大城市,一个时常接触外国人的人也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判断出你是来自于哪个国家——但永远没有人可以光看你一眼就明白你是个罪犯,这也导致了在此之前盗贼和抢匪们通常只需要跑到另一个城市就可以继续作案。
人为地令你变得身体缺残的处罚方式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解决方案”,毕竟一个少了一只手或者是一只耳朵的人还是很容易就能被人认出来的。
亨利他们被判的是死刑。
被关进来两个小时以后就有人过来告知了这件事,然后又过了一个小时负责处刑的士兵带着金属碰撞的声音走了过来。米拉终于有些慌了起来,她转过头看向了亨利,亮晶晶双眼之中蕴含的意味显然是在催促着贤者如果要做些什么的话现在该是时候了。
但亨利只是对她微微一笑,什么都不说。
“站起来。”穿着胸甲、护肩和护腿,其他部分全都是方便行动的链甲的正规军精锐显得极为警惕地对待二人,伯尼大概跟他们提及过亨利的战斗力所以他们才会如此严阵以待,若是一般罪犯的话会来的只是普通士兵。
“双手放在一起,不要试图有任何地抵抗,接下来你们将会被公开处刑。”领头的士兵在头盔下面的双眼冷静地注视着亨利这样说道,而贤者耸了耸肩。
“公开处刑,用不着这样吧?”他话语之中轻佻的味道让士兵的面色一寒,旁边几人立即放平了长矛正对着亨利。
“那么我也可以现在就地处决你。”他冷冷地说道,而亨利再次耸了耸肩:“嗯,我挺喜欢公开处刑的。”
米拉白了他一眼,然后两人被戴上了镣铐朝着外头走去。
“……”女孩开始不知所措了起来,尽管之前亨利告诉过她没什么关系,此刻面对这些拿着寒光闪闪的武器的士兵时她依然感到止不住的担忧和害怕。
“老……”
“不准说话。”职业的士兵不会因为对方是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就有一丝一毫的心软,他厉声呵斥让米拉吓得整个人一缩,然后士兵用力地拽了一下铁链把她又拉了回来。
他抬起了手想要把手中的鞭子往米拉身上抽,但来自右上方的一股冰冷视线又让他停下了举动。
“……”士兵转过了身体对上了亨利平静的双眸,身高占据优势的贤者冷冷俯视着的样子让他如坠冰窖,他打了个寒颤,然后甩甩脑袋“怯”了一声。
“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不跟你们计较。”士兵小声地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念叨了几句,而后押送着两人来到了外头。
阳光十分明媚,但愈是靠近外面米拉就愈是感到心慌。
她的双腿几乎都软了起来,而等到两人被按在了断头台上面时,女孩的小脸皱在了一起,她忍不住就快要哭了出来,但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强行忍住。
“骗子……你不是说没有问题的吗。”白发的洛安大萝莉带着哭音对着亨利说道,她吓坏了,而另一侧的亨利头上木制的固定装置也被扣住,他对着米拉露出了一丝抱歉的笑容。
米拉彻底地崩溃了,她觉得这是亨利也已经没有办法了的证明,但仅仅一会儿的抽泣这个倔强的女孩儿却又生生地止住了它。
“嘶——”她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用十分认真的表情看着亨利,带着些许的鼻音这样说道。
“不论如何……”
“谢谢你了,老师。”
“锵——”壮硕的处刑人在砂轮上打磨完了斧子,然后高高地举了起来。
阴影笼罩了两人的上方,下面并没有太多的人在围观,米拉闭上了眼睛,但那把斧子却从等了半天都没有落下。
“……”她重新睁开了双眼,看到所有的士兵包括处刑人在内都恭敬地站在了两侧。
发生了什么?
女孩愣住了,然后她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远处的道路似乎正有什么人在走来。
这应该是个大人物吧,他们这些人停下来是为了向他致敬,得等到他到达下面的广场时才继续处刑。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垮了,米拉一翻白眼几乎就是要晕了过去。
几秒的喘息时间之后自己还是得死么——她这样想着,而下方跟周围士兵打着招呼的那个大人物终于是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侧脸对着这一边,轮廓让女孩看着有些眼熟,金黄相间的华丽板甲和镶着金色绒毛的红色披风,还有那一头在阳光下跟盔甲一样闪闪发光的金发——
他对着士兵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转过了脸看向这边——紧接着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你无法想象一个人满面笑容忽然凝固然后呆愣地瞪大了眼睛的瞬间有多好笑,因为我们的白发大萝莉就是在这样的自己要被砍头了的压力之下还是“噗嗤——”一声地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而与此同时旁边的亨利再次用波澜不惊的语调开口说道。
“唷,爱德华,好久不见——”
一阵风吹过街道,对方胸口挂着的切斯特城常春藤绿色的标志微微摆动。
……
“嘿嘿,所以说,十个艾拉银币,成交?”罗德尼那张胖胖的脸上满脸堆笑地对着这名铁匠说道,对方身高和他相差无几,身形并不算十分强壮但古铜色的皮肤和被熏黑的脸庞还有脏兮兮的花白大胡子都似乎在说明他经验的老道和丰富——而这也正是事实。
委托铁匠们打造过武器的人都知道铁匠铺里头用来锻造的锤子通常有两种,一种大型的双手锤,和一种小型的单手锤。
前者由铁匠学徒使用,是单纯的体力活用来将武器锻造出形状,而后者则是真正的精华所在。玩小锤子的才是老师傅,夜以继日年复一年的敲打让他们在下锤子的时候就已经对自己这一锤会造成什么效果心知肚明,这可不是单纯的蛮力能够比拟的东西。
老人没有搭话,他看着脏黑的桌子上放着的那两把剑刃有着美妙花纹的一长一短的两把剑,但只是瞥了罗德尼一眼,没有说些什么。
“……”矮胖佣兵收起了笑容开始习惯性地咬着自己右手大拇指的指甲,他脸上肉痛的表情清晰可见。
那两把剑的主人自然不用解释,在二人被逮捕了以后它们就被放在了守卫的小房间里头。而本着反正他们也不需要了,罗德尼在其他人复杂的表情之中开心地抱走了这些。
他本来想着自己已经有一把西瓦利耶式的单手剑了所以把这些给卖掉就好,但忽然心血来潮拿着短剑和自己那把单手剑对碰的结果却让罗德尼几乎掉了下巴。
明明只是一把防身用的短剑,在没有用全力——因为舍不得——碰撞的情况下,竟然就把坚固的西瓦利耶军士单手剑碰出了一个缺口。
好家伙!这钢材可是前所未见的。
那个家伙带着的还真的是一把天杀的好剑啊——兴致冲冲的罗德尼当下也不再迟疑就立马抱着剑跑去找到瓦瓦西卡城内最好的铁匠想要把它们重铸成自己所需的武器了。
而之所以现在还没能谈成最根本的原因显然是价格——
他之前的那把剑是在亚文内拉的首都伊尼茨堡锻造的,连同材料费和打磨费用也一共才不过8个艾拉银币。而这一次已经提供了材料的情况下仅仅重铸的手工费就一再提升抬到了十个银币还没有被拿下。
“费西老爷子,您就通融一下吧,你知道我也没有多少钱的,王都卫队的薪水少的可怜啊!十三个艾拉银币!十三个总够了吧!”罗德尼在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显得肉痛不已,但老铁匠只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我还不了解你吗,罗德尼,这两把剑准儿又是你在哪里摸来的吧。”他这样说着:“你要让我重铸它们,事后失主若要找上门来了,麻烦不都全是老头儿我的。”
“但真心想要,我也会做,而且是免费给你做——”免费这两个词让罗德尼的双眼放光了起来,但老爷子的下一句话立马又让矮胖佣兵整个人都焉了下去。
“只要你把铸剑剩下的钢材全部给我就可以了。”
“……唉。”罗德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些从没有人见过的钢材所拥有的锻造工艺如此强大老铁匠不可能看不出它们的价值所在,他原先还指望着十几个艾拉银币能够拿下的,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了,只能下血本了。
罗德尼咬了咬牙关,在心底里头努力地说服着自己,但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背后的阳光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请问……”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对这个声音熟悉不已,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难道是自己的良心在拷问着自己,导致自己幻听了?罗德尼把手捂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它跳的十分欢快,紧接着他转过了头。
“能把我们的武器,还回来吗。”亨利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他的身后站着一整排全身板甲的士兵,从他们胸甲上的标示可以看得出来,是第一王家近卫步兵团的成员。
“咕————”矮胖的佣兵打了一个寒颤,然后转身就想要逃跑,但是亨利单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急着走嘛。”用一只手轻易地按住罗德尼的贤者微笑着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一头大恶魔,罗德尼冷汗淋漓,然后勉为其难地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亨利没再为难他,他径直走向了铁匠铺的木桌那里,然后一把拿起了自己的大剑。
“……”老铁匠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然后看向了他。
“那把剑。”老爷子开口说道:“是谁做的。”
“拥有这种技巧的铁匠不可能默默无名,但我却从没听过有这么一个人横空出世。”他如是问道,而亨利回之以微微一笑。
“那或许只是你知道的东西还不够多罢了,年轻人。”
贤者的话语让年过花甲的老铁匠愣了一愣,他呆呆地看着转身离去的高大黑发男人,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现在的年轻人啊。”老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重新打算工作,但眼角一瞥看到某人依然站在门口。
“所以你还在这里干嘛,罗德尼……”
“嘿嘿……老爷子,我跟您商量一下,您能不能免费帮我修理一下一把单手剑,是西瓦利耶军士式的,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小小的缺口而已,对您这样技术高超的——”
“免费等于免谈,给我滚蛋!”
……
二人在王家近卫的护卫下缓缓地往回走着,十几分钟前爱德华的出现把一切都救了回来,而在证实第一王子是亨利他们结实的后盾以后包括处刑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差点双腿一软就给两人跪了下来。
但被救之后的我们的小米拉却是气鼓鼓地冷着一张小脸。
她显然注意到了爱德华胸口的那个城主徽章,一模一样的常青藤标志表明之前逮捕他们的那名骑士实际上就是爱德华的手下——这也是为什么亨利会有恃无恐的原因。
而洛安大萝莉生气就在于贤者明明知道这一切却始终都不跟她说清楚,搞得她因为害怕痛哭流涕还说了煽情得想要捂脸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发自肺腑的“谢谢”这样的词汇。
让这一切更进一步恶化的是两人在被从处刑台上解救起来以后亨利竟然还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看到好东西了呢。”
“贤者先生真是最糟糕的大人了!”女孩忍不住这样大叫着用力地踢了一下亨利的小腿,然后在走路的过程中都离他远远的,似乎是要划清界限。
但待到心情平复起来以后她又忍不住地开始担心了起来。刚刚一气之下她踢的很是用力,连自己的脚在现在都隐隐作痛,更不要提被踢的一方了。
担忧和关心间并其他的复杂情感让米拉左右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又整个人冲了上来,她一把抱住了亨利的后腰用小脑袋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贤者停下了脚步,他转过了头,微微一笑摸了摸洛安大萝莉的小脑袋。
“抱歉啦,是我不好,不该欺负你的。”
“哼。”
米拉在他的身上蹭了蹭小脸,然后走到了一旁,又是瞪了亨利一眼。接着上前牵着他的手,两人缓缓地向着爱德华的所在走去。
“先生都处理完了吗。”站在瓦瓦西卡城主府大门门口的爱德华见到亨利过来点了点头,之前那一出闹得也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但此刻身为王子的爱德华再次摆上了严肃的表情——他们面前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要解决,其他的事情都得放到后面才行。
城主府的一层大厅现在显然是用作会议室使用,还没有进去,三人就可以听得到巨大的争吵的声音,犹如“西瓦利耶”“劣势”“不可能的”之类的词汇被重复地提及。“唉——”爱德华叹了口气,然后郑重其事地看向了亨利。
“如你所见,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亨利点了点头,三人一并走进了会议室之中。
第二十七节:艾卡斯塔的风(一)
“荒唐!荒唐!荒唐!”四方脸,山羊胡,古铜色皮肤,一米八八身高一百多公斤重的这位亚文内拉将领怒目圆睁地狠狠拍了好几下的桌子。
光线从附近的窗户投射进来,明显是临时搬来的木桌就这么放在地毯的上面然后摆满了各种用亚文内拉语注明代表何物的小方块。
“咔哒哒——”将领用力一拍导致桌上的好几块木头都掉到了地上,一旁的仆人赶紧过来重新捡了起来。脚步声响起,爱德华一行走了进来。
“别那么激动,查尔斯,发生什么了。”王子和将领显然是旧识,他这样说着,而一屋子的人都对着爱德华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们的意见有所不同,殿下。”查尔斯用浑厚的声音这样说道,而爱德华回头瞥了一眼亨利,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查尔斯说道。
“我迟到了一会儿,劳烦你们之中的某一位对情况进行说明吧。”他这样说道,而一众军官都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亨利和米拉二人。
爱德华作为王子对于整件事情的了解程度并不比他们任何一人低,此刻他开口说这句话显然是为了给新带进来的人进行说明——他没有打算介绍这两个人因此军官们也识相地没有询问,但说实话一个看起来十分粗俗并且还带着一个奴隶洛安女孩的佣兵能够说得出什么意见来,是没有几个人当回事的。
但他们也确实需要一些喘息的时间,查尔斯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叙述道。
“一天以前,我们的斥候进行例行巡逻的时候,在瓦瓦西卡东北方向的森林之中发现了炊烟。本以为是冒险者想要过去讨口热汤喝的斥候,无意之中却发现这是一个规模庞大的西瓦利耶军营。”查尔斯指着简易沙盘上标示着的小木块上,然后接着说道。
“派出人员加急赶回瓦瓦西卡报道这个消息以后,我们组织了多次小规模的隐蔽侦察,大致上可以估算出瓦瓦西卡军队的数量在两万到两万三千人之间——而且这还只是重装骑兵。”他用手指在沙盘上画了一个圈:“普洛塔西亚森林那一侧很可能还潜藏着一些协同部队,不过以西瓦利耶的战略思想的话,这些步兵不会超过五千人,所以不足为虑。”
“他们的目标很明显是作为亚文内拉经济中心的亚诗尼尔城,而从我们所知道的消息看来,那边也一样蒙在鼓里。因此我们在这之后派遣出了数支乔装打扮成旅行商人的队伍试图警告亚诗尼尔,他们带着渡鸦,规定好每隔几个小时就会联系,但今天一整天都还没有收到回复。”查尔斯说道:“我们只能假定西瓦利耶人封锁了附近的区域屠杀或者逮捕了任何靠近这里的人,而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被和外界隔离开来了。”
“克利夫兰爵士今天带来的消息进一步地证明了这一切。”查尔斯提到了伯尼的名字,但亨利左右瞧了几眼,并没有发现他在这儿。
“于是能够截击西瓦利耶攻势的就只有瓦瓦西卡了。”健壮的将领忽然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没有了力气一样:“而这也正是问题所在……”
“瓦瓦西卡的重装步兵和重骑兵在非战时是轮班制的,这一次轮换的是大王子殿下的第一王家近卫步兵团和埃德温公爵的金枫叶军团。”查尔斯瞥向了旁边的一名沉默不语的骑士,他的罩袍上画着的金色枫叶标志无比显眼,但此时只是沉默地抱着自己的手臂。
“因为秋收,许多军士和骑士都回乡去帮忙收割谷物,因此召集令的传达不是非常地及时,没有足够的重骑兵现在瓦瓦西卡的军力只能勉强自保。”查尔斯脸上沉重的表情显而易见:“一共只有三千名重装骑兵又如何能够抗衡的了西瓦利耶的两万铁骑……”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爱德华上前一步适时地开口:“情况的艰难大家都很清楚,但也正是这种时候我们才必须团结一心。”
“亚诗尼尔现在只能指望我们了。”爱德华回头看向了亨利,贤者安静地思索着新得到的信息,其他人也顺着王子的眼神看去,实话说他们现在已经到了绞尽脑汁的程度了,所以大家都在期待着他能够说出点什么有用的。
但亨利一开口就让他们大失所望。
“城防军呢?瓦瓦西卡是一座要塞,就算主动攻击的重装骑兵这类机动部队可以轮换,城防军却是永远满员的吧?”他这样说着,好几名军官终于也是不管这人是不是王子带来的了彻底地表现出了他们的不信任。
“天啊听听这个人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让这个莽夫跑到这里头来!”一名亚文内拉骑士用尖酸刻薄的语调这样说着,爱德华眼神变得有些不善,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逝去。
“这也正是我们产生了争议的地方,王子殿下。”查尔斯无奈地看着身后开始鬼哭狼嚎起来的一众骑士军官,然后接着说道。
“城防军都是从民间招募的弓手,远程打击的能力在占据了地形优势的时候非常高效。但是西瓦利耶军队以重装骑兵为主,加之艾卡斯塔平原一望无际没有什么掩护,再考虑到板甲对于箭矢的抵御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之中派出弓箭手去截击显然是自取灭亡。”查尔斯这样说着,而那名金枫叶军团的骑士则在这时候抱着手臂又走了过来。
“对付重骑兵的只能是另一支重骑兵,西瓦利耶的骑士闻名天下,即便是拥有同等的数量亚文内拉的重骑兵也不一定能够打得过他们。”金枫叶骑士一开口就是涨他人威风的话语,这让包括查尔斯和爱德华在内的大部分人都皱起了眉头,而他接着说道:“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让那些派不上用场的重步兵和弓手在这里。”
他的手指点在了一片标注着小丘的地方,那正是亨利他们当初商队遇袭的所在,离爱伦哨堡并不算远,但也有一定的距离。
“由他们吸引西瓦利耶人的注意力,然后作为真正主力的重装骑兵穿过森林去侵扰因茨尼尔,逼他们回防。”金枫叶骑士自信满满地说道:“西瓦利耶骑士的战斗力非常之高,正面对抗我们是不可能赢的。但因茨尼尔是他们重要的后勤保障,数万人的军队粮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西瓦利耶敢于袭击除了独步天下的强大重骑兵以外还因为背后就是王国粮仓的因茨尼尔行省,因此只需要袭击那里,他们肯定回防。”
他说着,看似有理有据的分析让旁边几名军官都点了点头,而与之相反作为城防指挥官的查尔斯却是扶住了额头。
“这就是我们意见有所不同的地方。”高大的军官有些头疼地说道:“我不认为只要袭击了因茨尼尔行省他们就会立即回防,考虑到战场上消息传达的延迟性和赶路的时间,假如按照阿尔瓦爵士的提议的话,等到重骑兵开始侵扰因茨尼尔的时候,西瓦利耶的军队很可能已经冲到了亚诗尼尔的脚下。”
“而在这种情况下西瓦利耶人得知了被袭的消息,会选择回防还是按照原来的战略直接袭击亚诗尼尔……我实在是。”查尔斯语气无奈但又认真地说道:“不想用一座城邦的命运来赌敌国指挥官的选择啊。”
他这样说着,而爱德华点了点头:“是的,这个方案我也不赞同。”
王子殿下发话了,其他人自然就不再有什么意见,除了金枫叶的骑士阿尔瓦深深地看了一眼爱德华以外没有其他人再有任何表明。查尔斯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一名仆人端着细沙过来洒到了木桌的上面。
巧手的仆人沾了一些水把细沙做成了栩栩如生的地形,还原了之前被查尔斯一巴掌拍下去打散了的沙盘,城主府一楼再度陷入了沉默。
亨利安静地思考着,米拉站在他的旁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如果单单只讲人数的话,亚文内拉其实是占据了优势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伯尼他们会决定要前往瓦瓦西卡的原因,因为这是一座要塞都市,它驻扎着的军队数量要比亚诗尼尔这样的商业都市多上许多——但伯尼也没有预料到因为一系列的误差替换的主力军队此刻还没有到达这件事情。
西瓦利耶人或许就是看准了这个情报才选择在此时发起了进攻。
亚文内拉因为和西海岸最强国家西瓦利耶的交好以及自身的复杂性多年未曾遭遇外敌在作为一件好事的同时也是一件坏事,因为和平带来的麻痹思想导致作为主力的骑士和军士都显得松懈不已。并且很大一部分还有着亲西瓦利耶的倾向,认为西瓦利耶人是不可匹敌的——亨利瞥向了那名再次抱着双手孤高地站在一旁的阿尔瓦爵士。
相比之下西瓦利耶的西海岸最强之名可不是通过和平得来的,除了亚文内拉之外它还跟另外两个王国接壤,与它们之间你来我往的征战也是连年不休。
西瓦利耶的骑士之名是冲锋冲出来的,这样一支久战之师发挥出的战斗力要说同等数量的他国骑兵难以匹敌也并非是夸大事实。
但真的眼下就没有办法了么?
亨利向前迈出了一步。
不尽然。
安静只持续了一瞬间,此刻会议室内军官贵族们又再一次吵闹了起来,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点子,其中不少还和其他人的方案产生了冲突——但他们都达成了一个共识。
那就是西瓦利耶的军队是无法以目前的兵力正面对抗的。
贵族们提出的可行方案不是攻击因茨尼尔逼迫对方回防,就是支援亚诗尼尔努力守城等待亚文内拉的援军到来。
不论是哪一个人,都不觉得他们可以正面击败西瓦利耶的军队。并且即便是这样的“迂回”方案了,他们也都不觉得它会成功。
但没有人能够提得出什么新的方法。
亨利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除了这个背负着贤者之名的男人以外。
“这里。”
亨利指在了那个小丘的地方,空荡荡的起伏没有多少的掩护,左侧是平原,而它的另一侧假如沙盘够大的话会告诉你是一望无际的莫比加斯内海。
“你在说什么?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又是想要——”之前开口的那名亚文内拉骑士再次说道,他话语的后半截被爱德华冰冷的眼神逼得又吞了回去,然后悻悻地退到了身后的角落之中。
“先生请讲。”王子尊敬的措辞让包括查尔斯和阿尔瓦在内的其他人都愣了一愣,他们看着亨利的神情变得慎重了起来——亚文内拉的大王子在王国贵族圈子里头是公认的优秀继承人,而爱德华都表现出了如此的态度,这人或许真的不像他看起来地那么简单。
“亚文内拉的军队,在这场战争之中占据了两个优势。”亨利竖起了一根手指:“第一是地利,西瓦利耶人是外来者,不熟悉地形的他们在这里的战斗力会相当程度上地有所缩减。”
他这样说着,周围的人都回应地点了点头,只有那名呆在后面角落里的骑士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废话。”
没人理他,亨利接着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而第二个优势,则是军力上的优势。”
他的这句话让好几名贵族立马就又骚动了起来,以阿尔瓦骑士为首的几人甚至当场就要讥笑反驳亨利了,但贤者接下去的话语又让他们停了下来。
“亚文内拉总计拥有三万九千名弓手,五千名重装步兵,以及三千的重装骑兵。”他说。
“这个数字单纯看起来的话并没有对西瓦利耶人形成绝对的优势,但是当它和第一个优势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拥有了稳赢的机会。”亨利说着,而身后那名似乎找茬找上瘾了的亚文内拉骑士再次用鼻孔出声。
“哼?用什么来稳赢,无法击穿板甲的长弓?”他尖酸刻薄的语调让好几个人都露出不满的神情,但骑士所言也确实在理。
只是这难不倒亨利,黑发的贤者微微一笑,然后说道。
“我们的目标并不是骑士本身。”
简单明了的话语之中暗示的意味让听得懂的人都眼前一亮,爱德华和查尔斯二人都看向了亨利,而贤者在这时候伸手再次点在了小丘之上。
“并且就好像我前面说的一样,我们占据了地利的优势。”
“被因茨尼尔海峡所保护着的西瓦利耶人。”
“对于艾卡斯塔的风,可是一无所知的啊。”
第二十八节:艾卡斯塔的风(二)
军队出发的时间被定在了今晚。
亨利所制订的袭击方案当中突然性和地形优势至关重要,因而选择趁着夜色出发避过西瓦利耶军队由森林之中绕道前往目标地点也是为了不让这些优势丢掉。
天还没有完全黑,一些仆人和使役们跑去通知各处的士兵集结,而亨利和爱德华两人则来到了城主府二楼的走廊外边。王子命令卫兵退散,除了他们二人以外,偌大的一个露天走廊剩下的就只有跟亨利形影不离的米拉了。
爱德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女孩,虽然自从上次碰面以来不过数天时间,但她已经有了惊人的变化。他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头发生了什么,可以看得出来的是,米拉不像之前地那么怯生生了。
即便是在之前满屋子都是贵族吵得不可开交时她确实也是站在了亨利的背后,但与第一次见面有所区别的是她并不是在躲着,而只是静静地站着而已。
不仅如此,当时抽空瞥了一眼的爱德华还发现她的双眼一直不停地在观察着所有人,明媚的光彩流动着,显然是正在认真地学习。
这种自信和认真的气质让这个小女孩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爱德华收回了目光,眼下并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好时候,他看向了亨利。
——来到这外头私底下谈话是亨利的主意,虽然二人不能算真的有多熟,但贤者会这样主动地做这种事情,爱德华还是感觉有些意外的。
“按照方案来行动的话,拿下西瓦利耶的军队应该不是问题。”亨利这样说着,而爱德华点了点头,那确实是一个相当出色的方案,但贤者明显话中有话。
“但是?”爱德华用纯正的亚文内拉口音通用语问道。
“……”亨利不知为何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了他:“问题是指挥官,王子殿下。”他毫无尊敬意味地念着这个头衔说道:“问题出在你身上。”
“……”爱德华沉默了起来,换做一般的贵族在这样被人指责的时候根据城府的深度会表现出从恼羞成怒到略微不悦这种程度的不满,但他则不然,这位风度翩翩的金发王子认真地看着亨利,显然是在等待着下文。
“亚文内拉的军事体系和西瓦利耶一脉相承,主力军队由久经训练的骑士和军士们组成。另外还有相当数量的重装步兵用以充当协助和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他说,爱德华点了点头。
“这些人都是属于贵族或者贵族侍从的阶层,即便是重装步兵,也就像那个别号一样,是‘步行骑士’。”
“换句话说,他们和你是一样的,王子殿下。”亨利耸了耸肩:“接受着一模一样的骑士教育,学习着一模一样的骑士文化,甚至……”
“有着一模一样的‘亚文内拉纯正口音’。”
他这么说着,而爱德华露出了一丝丝的苦笑——他大概知道贤者想讲的是什么东西了。
在一个贵族阶层集体崇拜西瓦利耶的国家,他们所追求的‘纯正亚文内拉口音’的通用语会是什么样的东西,也是可想而知的。
“您还有亚文内拉的贵族们,和西瓦利耶人的共通点,比和亚文内拉人民的共通点更多,王子殿下。”亨利说道:“亚文内拉是由西瓦利耶人支持的西瓦利耶贵族通过战争统一了本地的部落而建立的国家。诚然,贵族们本身就是来自于西瓦利耶的,沿袭西瓦利耶的语言和生活方式,甚至交际和战争都完全复刻西瓦利耶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这一点不能责怪你们,而在这之前这也并没有什么错误。”
“但是眼下这场战争,以及日后可能会发生的战争。假如想要获得胜利的话继续维持这种和西瓦利耶人的共通,贵族和人民在文化上和生活上都被两极对立起来的样子,是行不通的。”贤者竖起了一根手指这样说道。
“单纯拼贵族阶级,以骑士作为主力的战争,亚文内拉不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是西瓦利耶的对手。”
“但若要像我们现在正在做的那样去指望这些由亚文内拉人民组成的普通军队的话,你又叫他们如何心服口服,去追随一位甚至不会讲他们的语言的指挥官,以及未来的国王?”爱德华沉默地倾听着,而亨利接着说道:“亚文内拉人是高地居民,是山民,为了生活他们几乎每家每户每一个人都懂得使用长弓来狩猎,这也是为什么瓦瓦西卡招募了这么多的普通农民作为城防军的缘故。”
“但在这里头安静地在城墙上巡逻是一回事,要让他们去跟大名鼎鼎的西瓦利耶骑士拼命,你需要的不止是用贵族身份去号令,王子殿下。”
“强权固然能够逼迫人民屈服,但它不是发自心底的跟随,也注定不会持久。”亨利认真地看着爱德华,而王子殿下展现出了他一如既往的豁达和谦逊,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那么先生的建议是?”
“——认同感。”亨利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您的父亲将西瓦利耶那一边的王位看得如此重要以至于不惜引发一场战争让亚文内拉人民流血牺牲也要去夺得它,而其他的贵族也几乎没有人会在乎亚文内拉人的生死。”他说:“我们知道这一点,亚文内拉的百姓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为了赢得这场战争以及许多更加重要的东西,不仅仅是贵族,你必须让真正的亚文内拉人,那些占据了‘绝大多数’的亚文内拉的子民对你有认同感。”
“这场战争,不是为了争夺西瓦利耶王位的贵族内战。”亨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它是西瓦利耶和亚文内拉之间的战争,而你,王子殿下。”他重重地咬着这几个关键字向着爱德华强调道。
“你是亚文内拉人的王子。”
“去告诉他们这一点。”他说。
“去告诉他们你的心和身,都属于这片土地,这个国家。”
“去用他们的语言告诉他们这一点。”
“告诉他们,你不是西瓦利耶人。”
“你是亚文内拉人,你是亚文内拉的王子,并且终有一天要成为亚文内拉的王。”
“你生于此地,你流着这里的血,你呼吸着和其他亚文内拉人没有两样的空气,你脚下踩着的是亚文内拉的土地。”
“你就是亚文内拉人。”
“去告诉他们,去竭尽全力地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亚文内拉不是西瓦利耶的附庸,亚文内拉人也不是一个需要看西瓦利耶人脸色的民族。”
“去告诉他们。”
“你是为亚文内拉而战。”亨利一字一句地说道。
“……”
爱德华沉默了,然后向后退了一步,转过身,正对着亨利。
“啪!”他手握成拳重重拍在胸口,不是以王子的身份而是以骑士的身份向着亨利真心地致谢。
“我很感谢你,先生。”爱德华微笑着用亚文内拉语对着亨利这样说道,贤者以相同的表情回复。
“去吧,你的人民在等着你,王子殿下。”
“……”爱德华深深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到了楼下。
“哒、哒”米拉发出轻巧的脚步声走到了亨利的旁边,她吸了吸鼻子,亨利转过头发现女孩眼眶红红的。
“……”贤者清楚是自己话语中关于民族认同的一些东西让洛安大萝莉有所感触,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两人静静地站在城主府二楼的走廊上观望着夕阳。
不远处的广场上爱德华聚集起来整个军队开始在大声地喊着一些什么。
原本显得有些嘈杂的人群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地变得安静了下来,而在最后王子殿下一把拔出了长剑高举天空的时候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
“亚文内拉万岁!!”
“为了爱德华王子!!”
“为了亚文内拉!!”
常春藤与山狮的旗帜随着秋风猎猎作响,在西海岸亘古不变的天空下第一次有这么多的人用亚文内拉的语言同时呼唤着这个国家的名字。
“这之后的事情,或许会非常值得期待呢。”
所有人都在同一面旗帜下热血沸腾的景象与火红的夕阳相互辉映,一头白发的娇小萝莉和高大的黑发贤者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高处远远望去。
以后的历史家们很可能会这样描述这一天。
一百九十一年前的某天,莫比加斯西海岸建立了一个名叫亚文内拉的小王国。
而在一百九十一年后的这一天。
属于亚文内拉人的亚文内拉。
诞生了。
自此之后这个人口不足两百万,但流动人口却最高可以有一百万的小小王国,发生了一系列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些变化之大甚至达到了影响整个西海岸乃至于整个里加尔世界的程度。它波澜壮阔的进程注定被载入史册,在这段光辉历史当中自然也有数不尽的英雄儿女和光辉事迹。
但我们将要继续讲诉给你的,却是与那些在之后的日子里头闻名天下的英雄与国王们有所不同的。
在现在仍旧鲜为人知,但不可谓不重要的。
与这个时代息息相关,并且在许多地方扮演了重要角色的。
贤者与少女的故事。
第二十九节:艾卡斯塔的风(三)
或许是因为前些日子的降雨,在傍晚时分,艾卡斯塔平原很大的范围内开始泛起了稀薄的雾气。
待到晚饭过后士兵们出发来到南侧的森林之中时,浓雾已经达到了几十米的距离都没有办法看清的程度。
迷雾之中的森林看起来就好像是亚文内拉传说中无头的骑士会出没的地方,为了不掉队,所有人都采取了紧密的阵型。
起雾对意图隐蔽前行的亚文内拉军队而言是一个天赐良机,但夜晚本来就低微的能见度再加上这阵雾气,行走于森林之中的骑士和军士们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凝重不已。
迷信加上确实存在的危险让他们感觉整片森林都是怀有敌意的,许多人都神经紧张了起来,一点风吹草动就左右观望着。
崇尚西瓦利耶式生活的贵族们或许从未真正融入过这片平原。
外在与内在由昂贵盔甲和各种繁复礼节组成的他们在将自己与普通的亚文内拉人区分开来的同时,或许也把自然给隔离开来了。爱德华仔细地观察着那些打头的弓手们,为了生计,常年行走于山林的他们有着矫健又轻盈的步伐,在复杂地形时他们步行的速度甚至比战马都要快。那身姿与白雾融为一体,这种自然而然的气质和千锤百炼的动作是在狩猎那些远比人类更加机警的野生动物时锻炼出来的。
物资的贫乏让这些农民出身的弓手们更多地使用技巧和经验来代替工具,他们将星星用作判断方向的指示,从地面上的每一丝不自然的痕迹和植被的生长判断哪边是安全的适合大军前进的道路。
爱德华陷入了深思,正如其他许多此时此刻坐在马背上的亚文内拉将领一般。
骑士和军士们固然装备优良训练有素,但当真正行军起来时,一千名弓手发出的声响都要比十名亚文内拉骑士更少。这些以往他们未曾真正关注过的亚文内拉占据了绝对的‘大多数’的普通人有着太多的地方是值得他们学习的,一头金发的王子如是思考着,亨利在几个小时前跟他说过的话语经过这些细节令他愈发地深思了起来。
一百年前统一起来的亚文内拉人来到了艾卡斯塔平原,但真正意义上的融为一体,或许从未有过。
来自西瓦利耶的贵族们从始至终都是西瓦利耶的贵族,若要真正地令这个国度强盛起来,不把民众和贵族之间的隔阂打破是不行的。
他收回了思绪着眼于当下——最大的问题是时间。
准确的爱伦哨堡被袭的时间无人知晓,但随着向它运输补给的日子接近,西瓦利耶随时都有可能进攻亚诗尼尔。考虑到瓦瓦西卡、爱伦哨堡和亚诗尼尔这三者之间的相对距离都没有过大差距,他们实际上拥有的领先优势并不多。
爱伦哨堡到亚诗尼尔不绕道直走要走上两天,而从瓦瓦西卡前往亚诗尼尔则在正常情况下要走一天半——再加上伏击位置的因素,走正常道路的话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
仅仅半天的缓冲时间,考虑到西瓦利耶人的主力是机动能力极强的骑兵,稍有误差的话爱德华旗下的这支部队很可能就跟对方擦肩而过。失去伏击的机会放任对方长驱直入的话之前一切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因此在那场演讲之后将整支军队拧成一股绳的爱德华王子令手下的弓手们作为前锋引领整支队伍横穿森林,生生地将到达指定地点的时间压到了一个晚上。
刻不容缓,整个国家的命运此时此刻就寄托于自己这些人的身上。
天公作美,浓重的大雾根据那些熟悉艾卡斯塔平原的弓手们判断至少会到明日下午才散去,考虑到夜间行军的危险性,西瓦利耶人很可能会选择等到后天的白天才出发。换句话说他们至少还会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做好伏击的部署。
一切,就看这两天了。
呼吸着口鼻之中冰冷潮湿的空气,爱德华抓紧了缰绳。
……
月落,日升,一天过去。
浓浓的雾气直到下午时分才被热烈的太阳所驱散。
爱伦哨堡前面有着些许起伏的草原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积水的臭味,阿梅代·德·伯度安爵士眉头紧皱地捏着他极具西瓦利耶特色的大鼻子。
他一直非常地厌恶这片土地,厌恶这里讨人厌的住在城堡之中仍旧呼啸个不停的恼人寒风,厌恶这片长满了野草的大地,厌恶这里不知好歹的人民以及贵族。
“呸。”爵士狠狠地向着平原啐了一口,雾气让他披在身上的丝绒披风沾上了许多的露水,这令他心中的不快愈加旺盛。
“怀念因茨尼尔金黄色的小麦海了吗。”旁边走过来的一名年纪在35岁上下,面白无须,穿着得体的贵族,他对着伯度安爵士耸了耸肩,而爵士回之以另一口唾沫。
“这些山猪生活着的地方就连空气都闻起来有一股猪粪味。”爵士显得相当不快,而那人脸上表情依然吊儿郎当:“安托万伯爵阁下已经发布命令了,爵士,明日一早就出发,你我将会成为利矛之尖。”
“去教会这群乡巴佬什么叫做真正的骑士吧。”一头金发全部梳到一侧的贵族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乐意之极。”而爵士如是回答道。
日落、日升,又是一天过去。
爵士站在城堡的门口令手下的两名仆从将一件件的板甲套到了他的身上,深蓝色的罩袍下摆从胸甲的下方垂出,在它的下面贴身系在武装衣外围的柔软锁甲围裙保护着大腿的上半部分。
仆人们熟练地将武装衣上面的坚韧皮线穿过板甲上面的小孔然后拉紧系住,整整花了五分有余的时间,整套的板甲才被穿戴整齐。
“咔哒。”在仆人的帮助下爵士翻身上了马,他接过一旁仆人递来的头盔,盔顶显眼的蓝色尾羽装饰代表着贵族的身份。他戴上了头盔,然后将面甲掀开,转头看向了身后。
其他人也大致都准备完毕,数以百计的旗帜被举了起来,紫罗兰与玫瑰在艾卡斯塔平原的狂风下猎猎作响。
“德帕!瓦拉!西瓦利耶!”坐镇中部的安托万伯爵高声喊着。
“喔!!”其实和军士们高举武器回应着。
“瓦拉!西瓦利耶!”伯度安爵士露出了些许的笑容,然后当先拉动了缰绳。
那些亚文内拉的蠢货只要到时候不会吓得尿湿了马鞍就行了,在这支铁骑的面前。
“咚咚咚咚咚!”平原地面上残留的积水被一对又一对的马蹄重重踩踏而过,不可一世的西瓦利耶重装骑兵开始了前进。骑士们集群奔袭的场景就连地平线都为之颤动,他们手持骑枪,各式各样的贵族纹饰画满了胸甲头盔还有罩袍露出的下摆的每一寸空间。
假如有认得贵族纹章或者熟悉骑士比武的人在这儿的话铁定会因为如此众多的数目而数得眼花缭乱。
两万五千名骑士和军士组成的重装骑兵——精钢打造的昂贵板甲配合血统优良的健壮战马,除了西瓦利耶之外没有任何一个西海岸的国家可以拥有这样一支骑兵。
即便是近年来以富有著称的亚文内拉新建成的三大骑士团联合起来也不过一万有余,而现在位于瓦瓦西卡的还仅仅只是一个骑士团的大半部分。
这也难怪西瓦利耶人如此信心十足了。
“东面配合我们的步兵呢?”伯度安爵士一马当先率领着近千的骑兵冲了出去,一旁响起了声音,也已经全副武装起来的那名金发贵族对着他这样说道,而爵士再次呲了一下嘴,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意思。
“用不着那些蠢货,等我们击溃了亚文内拉的军队开始围城时他们再赶过来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冲!”
爵士一拉缰绳驱动马匹开始了狂奔,周遭的空气流动变得迅速起来,透过头盔的观察口不断地吹到他的面部皮肤上。
“确实如此,爵士。”旁边的金发贵族语带笑意地这样说着,往后大叫了一声身后的众人也随着他们开始了加速。
唯有肆意狂奔的时刻爵士才能够对这片土地感觉到一丝丝的喜爱,广阔的野地让战马可以无忧无虑地奔跑起来,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在这附近投资建立一个巨大的骑士比武场——至少要有王都普罗斯佩尔那个代表了骑士比武最高基准的场地一半以上——反正假以时日这里就会变成西瓦利耶的领土。
他这样想着,身后的骑士和军士们随着爵士的行动开始逐渐形成了一个以他为首的细窄阵型,而后方更多的部队则维持了相对密集一些的模样。
风在呼啸,在冲出爱伦哨堡东侧森林的挡风圈以后它变得愈发地剧烈了起来。但爵士没有去管那些东西,他率领着当先的近千骑兵就朝着前方只是略有起伏的平原一路狂奔而去。
已经不远了,只要迈过前面的小丘,再前进一段时间,被誉为永春之地的平原中心点就会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伯度安爵士熟练地指挥着自己的爱马,下坡路本应令战马减速,但自信满满的他和他的同伴只是继续全速奔袭。
“啪——”
一些轻微的声响随风而逝,爵士皱起了眉“啪——啪——啪——”更多的声响开始密密麻麻地响了起来,他和他的同伴循着声音望去看向了右侧。
——那里空无一物,西瓦利耶的骑兵侧翼受到袭击时会相当地脆弱,特别是在没有步兵协同的情况下。
但不论是伯度安爵士还是其他任何的一名骑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们自然对于这一点清楚不已,所以一开始出发的时候就和两侧保持着大约六百米的距离,一直都是处在道路的中心点部分。
这个距离内一马平川的两侧极佳的视野令任何想要偷袭他们的军队在出发的第一时间就会暴露自己,而西瓦利耶的铁骑们所需要的仅仅是转个头就能重新形成优势。
六百米是距离东侧这片略微隆起的地面的距离,越过它,那边也仅仅是空无一物的荒原,以及银白色的沙滩。
而更往前去,则是密密麻麻的普洛塔西亚森林。
没有任何的视觉死角,不论是重装步兵还是重骑兵,只要他们露头,立马就会暴露自己。
摇了摇头忽视掉了之前的细微声响,信心满满的伯度安爵士开始思索着毫不相关的事情起来。‘这边的海滩据说有着极佳美景,等到西瓦利耶夺下这块宝地之后,也带着家人来到这儿吧。’他回想起了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和总是一脸温柔笑容的妻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
身后的骑士们变得嘈杂了起来,爵士不满地皱起眉毛回头望去,接着顺着他们的目光抬起了头。
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黑色小点布满了高处的天空,在澄澈的天蓝色背景下它们只有接近到了如此的距离才得以被察觉。
“……”爵士瞪大了双眼,这从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然出现的东西令他感到十分眼熟,而在这个距离上完全没有预料过的袭击让他错失了警告友军的机会。
“噢这些该死的——!!”金发的贵族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从左后方传来但紧接着就被一阵密密麻麻的破空声给掩盖。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夺——叮!”自极高的高度疯狂落下的箭雨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一些箭矢落在了骑士的盔甲上面被弹开但更多的却命中了毫无防护的战马。
“嘶吁吁吁!!”
伯度安爵士的战马是第一匹在奔跑之中摔倒的,整个侧面和脖子插满了箭矢的战马一声哀鸣之后就把他整个人狠狠地摔了出去。
泥土十分柔软并且有着板甲和绵甲的保护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摔了个头晕眼花。
“呃——”感受着背部和手脚传来的剧烈疼痛和麻木感爵士侧躺在地无力地看着不远处自己的同伴们也一个个摔倒在黑色的暴雨之中。
‘后面的人,看到了吗……’努力地尝试了好几次却没有能够爬起来的伯度安爵士不禁这样想着。
“咚咚咚咚咚咚——”密集的马蹄声从他的背后传来,紧接着一小队以单纵为列的身上纹着山狮标示的骑兵全速从一侧跑了过去登上了小丘——以声音的方向判断,他们应当是藏身在前方的森林之中。
“嘿!西瓦利耶的混蛋们,我们在这儿!”亚文内拉的骑士用极大的声音朝着身后喊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跑。
“……咚咚咚!”震天动地的声响逐渐地变得响亮了起来,伯度安爵士瞪大了他的瞳孔,因为摔伤他硕大的鼻孔之中流出了鲜血,整个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在疼痛,但身为沙场老将的韧性和西瓦利耶贵族的骄傲让他咬牙撑起了半边身体,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不!!不要过来,这是个陷阱!!”
“咚咚咚咚咚咚咚!!”
“瓦拉!西瓦利耶!!”
骑士喊杀的声音和战马齐头并进的铁蹄落下之声撼天动地掩盖住了爵士的咆哮,而就在第一匹马冲过了山丘的一瞬间,东侧原本应该一个人都没有的山丘上站起了一排密密麻麻的人影。
“开弓!!”
“锵——!”爱德华手中的长剑直直指向下面五百多米远处将侧翼暴露无遗的西瓦利耶大军。
然后高声喊道。
“放!!”
“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带着尖锐又致命的呼啸声朝着西瓦利耶骑士们扑去。
第三十节:艾卡斯塔的风(四)
狂风呼啸而过,越过小丘在普洛塔西亚森林附近的这一大片的荒地上,密密麻麻的亚文内拉士兵站立整齐。长弓手们把随身携带的十几枚箭矢都直直插在了泥地上,随取随用。
“落点偏近!再小幅度抬高一些!差不多20!”前方站在小丘上的贵族军官们大声喊道。
“张弓!!”而爱德华骑着战马在长弓手的阵列面前来回跑动大声挥剑指挥。
“喇——!”超过三万人的长弓手两指扣弦将它拉到了脸侧,所有人都直直指着天空,他们没有办法直接看到西瓦利耶的骑士,但昨日就已经调查风速和应当抛射的角度的这些老练的猎人们都清楚自己应当如何去做。
“放!”
金发的王子怒目圆睁长剑狠狠落下,铺天盖地的黑色箭雨再一次隔着六百米的距离齐射而出。
一枚枚的箭矢高高地朝着天空飞去然后在艾卡斯塔平原的狂风之下飞出了远比原本更远的距离,在达到了最高点的时候气流拂过尾羽更重的铁质箭尖在重力的作用下开始引导整支箭向下落去。
就好像一片高速移动的乌云笼罩在天空,密密麻麻的箭雨在经过数秒的飞行以后开始朝着下方落去。
即便因为距离缘故准头堪忧,但经历过一次修正以覆盖范围取胜的箭雨依然绝大多数都落在了正确的位置——而同时作为目标的西瓦利耶骑士们,却在此刻陷入了绝对不应该陷入的情景。
他们。
被阻拦住了。
伯度安爵士所率领的千人先头部队被击溃之后横尸在地的战马七歪八扭地躺满了这片下坡的尽头,而刚刚被亚文内拉的骑士所刺激到了加速冲过来的西瓦利耶人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以至于许多骑士直接就被战马的尸体绊得摔倒在了地上,而再加上之前亚文内拉的第二波箭雨,更多的西瓦利耶骑士和军士陷入了混乱。
受伤的马匹的嘶鸣声,脚下的死尸带来的行动上的阻碍都令他们都忍不住地破口大骂,场面一片混乱,西瓦利耶人引以为豪的重装骑兵尚未能够完全加速发挥其可怖的杀伤力就被扼制于此,贵族的旗帜乱糟糟地乱成一团,许多人都在高声咆哮着试图维持秩序——但亚文内拉人不会给他们机会。
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
亚文内拉普遍存在的长弓即便最远的射程仅仅不过两百余米,这也是为什么没人会把它们放在眼里的缘故。但在艾卡斯塔平原空旷地带秋季常有的寒风的助推下,它们能够射出的距离远比想象的更远。
这一切需要的条件仅仅只是情报。
熟悉西瓦利耶军事制度和战争理念的亚文内拉贵族们轻而易举地判断出对方会选择的道路,而对艾卡斯塔平原的脾气了如指掌的弓手们在这之前仅仅只需要略微测试几次便能够了解箭矢大致会落在什么样的地方。
他们甚至不需要个个都是神射手就能做到这一切,当一次发射出去的箭矢数量达到了三万这个等级的时候,弓手们所需要做的仅仅是跟伙伴们站在一起,然后朝着一个大概的位置,根据指挥张弓搭箭就行了。
“该死的山猪——”
五秒一箭,三万多名弓手借助艾卡斯塔的狂风发出的攻击只能用倾盆大雨来形容。战马接二连三地倒下,接近一吨重的马匹巨大的尸体令西瓦利耶的重骑兵举步维艰。
他们无法行动,无法突破,无法逃离这一切。
“咻咻咻咻咻咻咻——”
“张弓!”
“放!”
爱德华没有要给予这些人任何喘息机会的意思,他命令弓手们一箭又一箭地接着射出。几波的箭雨已经令数千匹战马失去了生命,惊慌和受伤导致发狂的马匹失控起来令许多骑士身负重伤,但假若引以为豪的重装骑兵就此屈服那么西瓦利耶也无法成为西海岸的最强国家了。
“哈啊啊啊啊!”远距离的箭雨攻击给予了他们可乘之机,箭矢从发射到落下足足有数秒的时间因此略微的动作调整就会导致和目标之间出现巨大的落差。
经验丰富的西瓦利耶骑士处于侧翼的部分立马开始向外机动,他们分成了好几支百人小队四散开来避免形成一个容易被袭击的目标。
“……”嘈杂的声响从另一侧传来,西瓦利耶的步兵们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一部分的骑士朝着亚文内拉弓手所在的地点冲了过来,前方的贵族们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回头朝着王子大声喊道。
“全员前进!”爱德华中气十足地一声咆哮,弓手们一把从地上抓起了剩下的箭矢小跑着登上了小丘,之前的抛射变成了平射,直接面见这支西海岸传奇军队让绝大多数都仅仅只是农民出身的弓手发起了颤。
“看!”但没有人退缩,身为最高统帅的爱德华骑着白马一己当先,他站在了小丘的最高点,在所有人的瞩目下举剑高声大喊。
“不可一世的西瓦利耶骑士,那凄惨的模样。”
“去告诉他们吧,亚文内拉的子民。”
“告诉他们。”
“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张弓!放!”士气大振的弓手们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弓。
“啊啊啊啊啊啊啊!!”西瓦利耶的骑士们高声大喊着形成了冲锋的阵列。
“啪!咻咻咻咻咻咻——”
一部分有失准头的箭矢未能借到风势早早地便落在了地上,但更多的形成了密集的箭雨朝着这数千名一意孤行的西瓦利耶骑士劈头盖脸地砸去。
悲剧再一次上演,密密麻麻的箭矢落在了没有防护的马匹身上让它们重创倒地,骑士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而倒下的战马绊倒了更多的同伴如此往复将这一次试图改变战局的冲锋就地击溃。
——但西瓦利耶的铁骑仍然拒绝认输。
“啊啊啊啊啊!!瓦拉!西瓦利耶!!”多少都带着一些轻伤,但还能动起来的那一千多名骑士步行着朝着这边继续冲来,无愧于西瓦利耶铁骑之名,已经失去了战马的骑士们依旧咆哮着举剑冲来,在这震天动地的气势面前一部分的弓手开始产生了退缩的意向,但爱德华再次上前一步。
“金枫叶骑士团!王家第一近卫步兵团听令!”
“锵——”
齐刷刷的长剑出鞘的声音回荡在下午澄澈的空气之中。
“冲!”王子一甩缰绳然后当先冲了出去。
“亚文内拉万岁!!”他盖上面甲之前高声叫道,用亚文内拉语喊出的这句口号获得了整齐的回应,以爱德华为首的骑兵团直直朝着前方冲去,但比他们更快的是早就向下迈进的重装步兵。
“亚文内拉万岁!!”弓手们再次拉开了长弓采取抛射向着前方射出了一波密密麻麻的箭雨,人数占优的第一王家近卫步兵团狠厉地击溃了朝着这边冲来的失去战马的西瓦利耶骑士,为骑兵打开了一道缺口。
“骑士!冲锋!”空气的流淌变得缓慢了起来。
腾空而起重重落下的马蹄翻起了带血的泥土,箭矢从他们的头顶飞过袭向远处的西瓦利耶骑兵。插满了每一寸土壤的黑色箭矢就好像青草一样密密麻麻,热血在沸腾,有生以来这些亚文内拉的贵族们第一次为自己生为亚文内拉人这件事情感到发自心底的自豪。
他们挫败了,那支号称无敌于西海岸的西瓦利耶骑兵。
“哈啊啊啊啊。”
卡在骑枪勾上的一支支长度超过两米的巨大骑枪被放平,重装骑兵强大的集群冲锋的能力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乱作一团的西瓦利耶骑士们没有能够组织起任何有效的反抗,他们只能呆呆地看着高举常春藤与山狮标志的亚文内拉人以惊天的声势冲向自己。
他们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住了,恐惧、憎恶、愤怒和藐视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唯一剩下的东西就只有惊愕。
西瓦利耶引以为豪的重装骑兵,被另一支重装骑兵,集群冲锋了。
“为了亚文内拉!!杀!!”
大地在震动,数千名亚文内拉的骑士狠狠地撞在了乱作一团的西瓦利耶骑士的侧翼,杀伤力极高的骑枪毫不费力地击穿了对方的板甲。原本就已经元气大伤的西瓦利耶骑兵进一步溃败。
“啪擦!”
倒在地上的马匹尸体造成了一定的阻挠,数十名金枫叶骑士被绊倒在地没有了声响,但更多的人成功地对西瓦利耶的军队造成了袭击。
“撤!”爱德华高声喊道,在满地死尸的地形之中和敌人陷入缠斗是极为愚蠢的,骑士们立即追随他的脚步没有恋战一个转头又朝着另一侧跑去。
乱成一团的西瓦利耶骑士再度重整旗鼓,但他们刚刚从惊愕当中回过神来一侧的天空之中就再次响起了尖锐的呼啸声。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爱德华前脚刚走后方的亚文内拉弓手们就在查尔斯的指挥下再度一波齐射,黑色的箭雨铺天盖地地袭来,近卫步兵们在付出了一定代价杀死那些步行骑士以后也开始朝着前方退去。
“夺夺夺夺夺夺夺夺夺——!”
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可一世的西瓦利耶重装骑兵陷入了溃败。
“撤退!!撤退!!”画着各种各样贵族纹章的旗帜被丢在了布满血污的地面上肆意践踏,残存的一千多名还拥有马匹的西瓦利耶贵族高声喊叫着驱马逃跑。
第一王家近卫步兵朝着前方稳稳地推了过来,终于赶到战场的西瓦利耶步兵们朝着上方的弓手射出了箭矢,但在狂风呼啸之下它们都落在了泥地之中成为了不要钱的补充。
“放!”三万多名弓手对着装备粗糙的步兵们齐射了一波,顺风射出的箭矢毫不费力地击穿了锁甲皮甲更别提没有防护的人体。
西瓦利耶的步兵们原地蹲了下来举起了盾牌,而从外侧绕道的亚文内拉骑兵则因为骑枪损坏而拔出了长剑朝着他们奔袭而去。
战斗,已经结束了。
“我们……投降。”
被同伴丢下的那些失去战马的西瓦利耶骑士们放下了武器高举双手朝着王家近卫步兵走了过来。
他们掀开的面甲下表情灰败,不甘和屈辱混合在一起但最为明显的还是惊愕。
“以亚文内拉第一王子爱德华的名义,我们接受你们的投降,你们将会在缴纳赎金以后遣返西瓦利耶。”王家近卫步兵的领头人如是说道。
马尸遍地,绿色的平原被鲜血和褐色与白色的战马死尸点缀了整整一大片,插着超过四十万枝箭矢的地面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血色的泥土上生长出了黑色的草一般诡异可怖。
风继续吹,而将那一众步兵屠戮殆尽的爱德华掀开了面甲,望向了远处在上午的光芒中闪闪发光的爱伦哨堡。
“还没有完全结束。”
他转过了头,看向了身后的士兵们。
第三十一节:合格的老师
亨利和米拉两人被爱德华王子安排在了瓦瓦西卡的一处二层庭院暂时居住。
整座城市平民人口只有军人千分之一的瓦瓦西卡显得无比冷清,大街两旁全都是空余的房屋,不少新式风格的都是几年前听闻通商想要来这里赚上一笔但最后放弃了的商人的资产。而更多的,则是在这漫长的时光之中来了这儿然后又离开的普通亚文内拉居民留下的。
原因无他,和平使然。
驻扎着的军队采用轮班制,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士兵也仅仅是从附近乡村招募而来的城防军,朴素的亚文内拉农民们只需一到两天就能够赶回自己的家里头,自然也是没有太多的需求。
没有大量军队的驻扎,开放关口以后商人也寥寥无几,附近又多是山地无法耕种,不论是商业还是农业均无法维持再加上一天半的路程之外就是繁华的亚诗尼尔,瓦瓦西卡会衰落至此也是意料之中的——让我们话归原处。
时间流逝得飞快,离王子率领大军出发已经过去一夜又半日的时间,在干净整洁的床铺上好好休息了一番之后,亨利决定履行一位合格的老师所应尽的责任。
二人所暂时居住的这栋双层庭院有着一个十米见方的小院子,在被提供给他们之前它曾是骑士贵族的居所,因此院子里的泥地上立了两三桩原木柱子,充当骑士和军士们练剑用的靶子。
贤者拒绝了仆人之类的存在,因此硕大的庭院只有他和米拉二人。
“重心往前靠。”
雾气散去以后的空气显得相当温润,大约是水汽洗净了尘土的缘故,下午的整片天空澄澈而炫目。
“错了,你全身绷得太紧了,这样是不行的。”亨利摇了摇头,米拉双手持剑站在木桩的前面,他们进行这样的训练已经有一小段时间了,正着来反着来怎么做都做不好让年幼的洛安萝莉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
“啪嗒——”她把手中单手剑尺寸的木剑摔到了地上,然后整个人蹲了下来。
“稍作休息吧。”亨利有些无奈地看着耍脾气的米拉,然后回过身去在屋子里头鼓捣了一会儿,拿着两个硕大的木杯走了出来。
“给。”他蹲了下来,将其中之一递给了米拉。
“……”女孩望了他一眼,然后接了过去,捧着木杯大大地喝了一口还带着些许温度的清水,然后长长地“啊——”了一口气,接着再次盯着亨利。
“……”洛安大萝莉脸上的不愉快显露无疑,亨利很明白这个小家伙生怨气的原因,但他却不做言语。
“有问题的话,就应该提出来。提出来,才能够解决。”直到把整杯水喝完了以后亨利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米拉是个好懂的孩子,加之贤者本身的知识储量要判断出她耍小性子的原因并不困难。
但他并不主动进行解释,原因来自于女孩本身。
——米拉是个倔强又自立的孩子。
这在很大程度上使她在很多时候表现得非常懂事又成熟,不像是个孩子反而比许多大人都更加出色的同时,也令她有一个不好的习惯。
那就是遇事总想着一个人捱过去,不肯讲出来。
数天前她固执地一个人跑过去翻找短剑的时候亨利就发现了这一点,这种个性源自于女孩之前的生活,她无依无靠,即便把困难与痛苦讲出来最后也依然只能靠自己。
这些个性塑造了米拉这个人,亨利并不想让她丢掉本性。但同时地,假若有什么问题她都是一个人生闷气想要默默地捱过去的话,那也并不是贤者所期待的。
所以他故意不讲,等待着女孩自己主动提出来。
——而也正如他所愿,这个娇小的白发大萝莉“唰——”地一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抿着小嘴紧盯着高大的贤者。
“我想要学习的是如何战斗,不是如何决斗,或者打赢一场比武!”她语气坚决地这样说着,而亨利的反应则是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米拉显得有些茫然,而亨利则用一贯温和的语调说道:“你瞧,你这不是确实有想要被解决的问题么。”
“有问题就应该要提出来,不要想着一个人捱过去。”他用手故意揉乱了米拉的长发,女孩拍了他一下,然后捂着自己的小脑袋用鄙夷的眼神盯着他,而亨利丝毫不在意地走到了一侧。
那里放着早上雾气还比较浓的时候两人一齐去费西老爷子那里买的铁剑。被逮捕的时候亨利的身上还带着伯尼给的那两个金币,贤者大手大脚地直接花掉了一枚金币买了两把品质普通的单手长剑和两把木剑。
这种剑所用的材料只能算是普通,连钢都称不上,但因为是优秀铁匠所打造的所以质量还算不错。
标准的西海岸样式的剑都有着一定的通用性,贤者选择单手剑作为教学武器的主要原因还是米拉的年龄问题——显然她现在用上双手能够挥得动的东西,也就只有单手剑了。
亨利拿着剑走了过来,他另一只手提着一捆大腿粗细用麻绳捆紧的麦秆,贤者略过了中间那个最高的木桩,走到了旁边最矮的,正中间插着一根木杆子的那个,然后把麦秆捆穿在了木杆上头。
“看着我。”他把单手剑在手里头转了一转,适应了一下重心,然后一剑挥出。
“啪——嚓。”
漂亮的斜切面,麦秆捆的最上端被亨利完美地切开,斩断的麦秆落在了地上,但米拉却对这美妙的一击没有任何的激动,她只是用鄙夷的眼神盯着贤者,那双亮晶晶的蓝色眼眸里头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显摆”。
亨利露出了一丝苦笑,然后招了招手,让她过来以后把剑递给了她。
“呜……”与木剑稍有不同的手感让米拉不是很适应,但她学着亨利那样笨拙地晃了几下,活动了一下手臂之后也摆起了架势。
“然后呢?”米拉看向了贤者,他点了点头:“砍那捆麦秆。”
他说道,而女孩迟疑了一会儿,高高举起长剑就朝着它砍了过去。
“啪——!”她预想中的一剑斩断的场面没有出现,长剑只砍进去了三分之一,断掉的麦秆四散落下,女孩愣了一愣,然后在亨利开口之前把剑抽出,摆出了更大的架势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再次一剑劈出。
“啪——!”这一次她挥剑的力气更加迅猛,但加大的力道依然未能造成理想的效果她只是把整捆的麦秆从木桩上给打了下来。
“哎!”米拉的惊讶溢于言表,她睁大了那双亮晶晶的蓝色眼眸,左看右看最后又望向了贤者。
“这就是当你挥剑错误的时候会发生的事情,米拉。”亨利认真地如是为她解释道,他往回走了几步拿起了另一把单手剑,然后随意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发出“咻——咻。”的破空声。
“假如你想用剑劈开某样东西的话,那么你应该是用什么部分去做到?”贤者这样说着,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思考,米拉在他话音刚落立马就回答道:“剑刃。”
“没有错。”亨利点了点头,然后竖起了手中的长剑,将手指轻轻按在了剑刃上头。
“打磨过的锋利剑刃,是用来劈开一样东西的绝佳选择,一般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要用有刃的一边去攻击敌人。”他这样说道,浅显而普通的道理米拉却认真地听讲着,数周的相处已经让她了解了亨利叙述的模式,她明白接下去贤者就会讲解真正的要点。
“但是普通人只注意到用有刃的地方去攻击敌人,却从来都不注意在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他们只是专注于将有刃的那一边‘砸’到敌人身上,就好像你刚刚在做的那样,然后觉得只需要加大力气,这样子就把对方劈开了。”亨利说,而米拉点了点头,她确实是这样做,也是这样子认为的。
“这是错的。”贤者把手指从剑刃上拿开,然后摇了摇。
“仅仅是这样子使用蛮力去挥剑,你是无法劈开哪怕仅仅是一捆麦秆这样的东西的,不论你用多大的力气都一样,相反,你加大了力气挥剑,结果只会像是刚刚那样——”亨利指着地上的麦秆说道:“目标被打飞了,而不是被切开了。”
“这都是挥剑方式的不正确导致的。”亨利再次指着手中长剑的剑刃说道:“想要造成一次完美的斩击,那么,你必须时刻保证手中的剑,都是剑刃对着目标的。”
“不仅仅是击中的一瞬间,在‘击中——经过——离开’的整个过程当中,你都必须保证,是锋利的剑刃在朝向对手。”亨利如是说道,而米拉似乎有所感悟地点了点头。
“换句话说,你必须保证你挥出去的这一剑,是平稳的一条直线,而直线的最中间,就是锋利的剑刃。”
“这条线,在剑士当中被称之为‘刃线’。”亨利挥了挥手中的长剑接着说道:“刃线是否平直,是决定了你切开目标和卡在里头的重要区别。”
“挥剑的速度,姿势,发力的方式,都有可能影响你的刃线,而一旦它产生的偏移。”亨利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了麦秆捆,然后指着上面米拉砍了一半的痕迹对着她说道。
“结果就会是你见到的这样,你刚刚挥出的这一剑不够平直,它在砍中了目标以后因为你的发力方式不对产生了歪斜,导致后面你其实是在用剑脊拍向目标。”
“锋利的刃部歪斜向下了,和你发力的方向不同,你实际上是在用剑的侧面试图斩开这捆麦秆,那么又怎么有可能成功呢?”亨利耸了耸肩,而米拉恍然地点了点头。
“正确的刃线应该是平直的,你挥剑的时候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晃动,在斩开目标的地方必须是一条绝对的直线,直线的中央就是锋利的剑刃,唯有这样才能够完美地斩开目标。”亨利抬起了麦秆,米拉看向了他最初劈砍的地方,果不其然,贤者的一剑砍下去整个截面都是平整的。
“斩击必须快、准、狠,一旦缺失了其中之一,发力不够,或者是你不够果断,那么这一剑就会砍歪,你就不是用剑刃在发力试图斩开对方而是一剑‘拍’了上去。”他说着,而米拉终于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嗯,那么回到原来的问题。”亨利微微一笑,然后接着说道:“你在抱怨的事情,是为什么我不让你用真剑,而是让你用木剑,对不对?”
“……”米拉点头。
“两个问题,实际上是联系在一起的,小米拉。”亨利把稻草捆放了回去,然后回到了中间的木桩前面,捡起了米拉丢下的那把木剑。
“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在剑术的学习上,是没有天才这一说的。”他这样说道。
“剑士和剑士之间可能会有因为性别、年龄、身高和体重之类导致的,实际战斗力上面的差距,但在剑术本身的学习上面,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亨利把手中的钢剑放回到院子一侧的木桌子上,然后接过了米拉手中的钢剑,把木剑递给了她。
“许多自以为是的人可能觉得那看起来非常容易非常简单,只要捡起长剑自己也可以轻易地做到战斗,但实际上这样的傻瓜在真正拿到剑了以后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亨利耸了耸肩,而米拉则因为对方言下之意自己似乎也属于傻瓜的行列而瞪了他一眼。
“思考,米拉,思考。”
“熟练地掌握每一个动作,思考在特定情形下的应对措施,然后是不断地练习,练习,再练习。”
“一次次地练习,直到你的身体把这些东西全都记起来,在碰到相应的情况你甚至不需要思考身体就能反应过来正确地应对。”
“这才是正确的方法。”
“没有人是什么天才,在这件事情上面,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有通过不断的练习将它们掌握才是正确的道路,至于那些觉得自己不需要怎么锻炼随便拿起武器就能够战斗的家伙,只要让他们也去斩一下麦秆捆就会明白自己的无力了。”他说道,而米拉白了他一眼:“你还是没有说明白为什么要用木剑。”
“噢抱歉。”贤者耸了耸肩,然后接着说道:“木剑和其他的木制武器并不只是单纯用来当不见血的对战测试或者是决斗表演用的道具,它最初被发明出来就是为了代替更加危险跟昂贵的钢铁武器用作练习。”
“用木剑来掌握基本的步伐和动作,在能够用木剑挥出平稳的又快又狠的斩击时,才更换成铁剑去对着靶子进行练习,这是我给你制定的方案。”亨利这样说道,而米拉在他说话的同时已经双手握剑走到了涂着鲜艳指示的木桩前面,开始了挥剑。
汗水蒸腾,洛安大萝莉小脸上挂着认真的表情,双手握着木剑一下又一下地挥动着。
亨利站在旁边,只是偶尔出声指正。
下午很快地过去,晚上又在火把的光明下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练习以后,两人进入了休息。
而次日,又是充实的练习和学习。
……
……
后记:这一章里头讲到的刃线在英语中叫做“edge-line”,国内的中世纪格斗爱好者圈子里头一般沿用日本剑道的方法叫做“刀筋”,但这个词实在是太过于和风了跟西幻有点画风违和所以我自己意译成了这样子的。
另外这一章技术性比较强,涉及到真正的剑术和格斗的基本要点。我尽可能地写得通俗易懂了,因为故事里头的米拉也是一个毫无基础的普通人。
但对于大部分的起点读者来说会不会还是过于难以理解了呢……
毕竟你们都习惯了看屠龙宝刀点击就送一刀满级感应杀气一掌拍出比钢铁硬一百倍的脑袋在半空中爆炸的战斗方式……
第三十二节:胜利的滋味
爱德华王子率领的军队在第三天的早晨回到了瓦瓦西卡。
留守堡垒的一千多军队和数百平民无一例外走到了外头等待着他们的归来。
“我们胜利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语让所有人都开心地跳了起来,经过昨日早上数十分钟的战斗亚文内拉的军队成功地击溃了西瓦利耶的主力,当弓手们押着数千受伤的西瓦利耶骑士顺路走到亚诗尼尔的时候,整座城的人都惊呆了。
这场战役在占据了天时地利的情况下打得非常漂亮。
亚文内拉一方以数百人的死伤换来了整个西瓦利耶重装骑兵部队的无力化,近万骑士和军士的死伤,超过一万六千匹战马的死亡让不可一世的西瓦利耶重装骑兵彻底地葬身于风景优美的艾卡斯塔平原之上。
虽然箭矢消耗一空的弓手们同样无法继续战斗,但还拥有三千重骑和大量步兵的亚文内拉在艾卡斯塔平原范围内的军力已然是超越了西瓦利耶。
乘胜追击,爱德华命令手下兵分两路,一路在城防指挥官查尔斯爵士的率领下弓手们将投降的西瓦利耶骑士顺路直接押送到亚诗尼尔,余下的则由爱德华王子率领,顺道收复了爱伦哨堡。
驻扎在哨堡的西瓦利耶贵族们没有任何迟疑地高举双手投降了。
遵循骑士精神,王子接受了他们的投降,西瓦利耶的贵族们得以留得一丝体面。而那些没有贵族头衔付不起赎金的西瓦利耶普通士兵,则成为了亚文内拉贵族的奴隶战利品。
看着阿尔瓦爵士几人满脸欣喜之色地将这些西瓦利耶人绑起来以待售卖,爱德华平淡的双眸之中有着一丝深思。
一介小国亚文内拉,挫败了西海岸最为强大的国家西瓦利耶。号称能够从安西西比海峡一路冲锋到索拉丁高地所向披靡的西瓦利耶骑士,仅仅踏出国门不过十几公里,就在艾卡斯塔折戟沉沙。
胜利的消息通过繁华的亚诗尼尔就像是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发了疯地四处乱窜,距离繁华城邦不过数十公里外的那片躺满了马尸的战场被慕名而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努力地试图通过士兵的哨岗跑进去偷一些战利品用来兜售,所有人在得知这场战役和西瓦利耶试图进攻亚诗尼尔的消息时都经历了惊讶、惊呆、然后欣喜若狂的三个阶段——他们直到战争结束之前都还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就在几十公里外的地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无数个版本的关于如何战胜无敌于西海岸的西瓦利耶骑士的过程被人们疯狂地传唱着,回到故里的弓手们俨然成为了民间的英雄,许多并没有参加过这场战役的人也开始背着长弓到处乱跑张口闭口好像自己几个小时之前就在那儿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这是只能用奇迹来形容的胜利。
远在千里之外的菲利普二世在亚诗尼尔和瓦瓦西卡陷入狂欢数个小时以后得知了这个消息,据称他当场砸烂了自己最为中意的那个拉曼时代的古董花瓶,并且在王宫之中大喊大叫,极为失态。
胜利,是属于亚文内拉人的。
一向被西瓦利耶人冷嘲热讽的亚文内拉平民乃至于贵族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只觉得精神一振,他们抬头挺胸地走在大街上,这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个意义深刻的日子,这一天除了骄傲以外没有任何的词语可以用来形容这些欢快的人儿。
胜利的消息就好像是一阵狂风借由快马加鞭的人们传达到了每一座亚文内拉的城邦,狂欢的气氛在一座接着一座的城市和乡村燃烧了起来,歌舞升平,一桶接着一桶的麦芽酒被搬了上来,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庆祝着。
与这些一同被参加了战役的弓手们传播开来的还有爱德华王子的演讲,作为整场战役的关键人物爱德华在亚文内拉民间的声望抬升到了顶点。人们亲切地将他称作“我们的王子。”“亚文内拉的儿子。”,在酒馆、在广场,在任何的公众场所里头都有人在大声地呼喊着爱德华的名字,许多人借着酒劲就开始胡吹自己在那场战役之中是如何跟王子并肩作战的。
如此大的反响或许就连爱德华本人都没有预料到。
——胜利对于他们而言不仅仅是单纯地击败了对手这么简单。这是一个民族成功地获得了认同的证明。
爱德华击败了西瓦利耶人,但他不仅仅是击败了西瓦利耶人这么简单。他是作为亚文内拉的领导,作为亚文内拉人的王子,为他们引来了胜利,创造了奇迹击败了不可一世的西瓦利耶重骑。
这是为什么所有的亚文内拉平民都会几尽癫狂的原因,因为有生以来——
他们第一次有了一位真真正正的,属于亚文内拉人的王子——或许未来还会是国王。
生于这片土地的亚文内拉的王,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与他的人民并肩作战,以身作则,勇猛而不退缩。
近两个世纪以来,平民们都和贵族有着深刻到生活方式的隔阂。这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亚文内拉平民一直都被包括王室在内的所有贵族们视而不见,他们更多地关注在千里之外的西瓦利耶首都展开的骑士比武而非平民的生死。贵族们用尽一切可能把自己和平民对立开来,这使得亚文内拉人无比渴望着有一位贵族可以真正地在乎这片土地,真正地在乎自己这样的普通人。
现在他们得到了。
所以我们无法怪罪这些人儿都相拥而泣,不醉不归。
镜头转向另一侧,不同于几乎举国上下的狂欢,处于整个事件中心点的人物:爱德华王子本人,却在胜利之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王子本人的这种沉默的氛围和其他人的欢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往深处探寻,其实也不难理解。和一无所知的平民甚至是大部分的亚文内拉骑士不同,洞悉这一次胜利本质的爱德华在知晓战略本身了不起的程度的同时,也深刻明白这是一次不可复制的胜利。
西瓦利耶人的大意,恰到好处的这个季节的狂风,以及熟悉地形得以埋伏的优势。这三点共同造就了这次独一无二的胜利,它是伟大的,但同时也无法令人不开始深思。
——因为它有太多的假如,并且一旦这些假如有其中之一实现了,那么输的凄惨的就会是亚文内拉人。
假如西瓦利耶的军队协同体系更好一些,步兵从侧翼前进掩护骑兵探查是否有埋伏,那么亚文内拉人会很快地暴露自己,陷入苦战;假如西瓦利耶人袭来时风力不足以让箭矢跨越整段距离,箭矢无法命中,那么即便是拉近了距离,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变数,很可能最终亚文内拉还是会输,或者是惨胜。
这是一场在生死存亡之际孤注一掷地对着唯一的可能性投下所有筹码的赌注,诚然,它奇迹般地大获全胜了——但由此暴露出来的问题以及随之而来的麻烦却恰恰证明了亚文内拉的弱小。
常胜将军无需奇迹。
这句流传在各**界的名言用在这里恰如其分——之所以需要如此孤注一掷,正是因为亚文内拉已经是山穷水尽。
军队无法正面与西瓦利耶对抗,整场战役就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且还只能用一次。
下一次,西瓦利耶人还会这样粗心大意给予可乘之机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作为西海岸最强大的国家,西瓦利耶不可能重复犯同一个错误。
假若他们决定再度袭击,那么这次肯定是有备而来,不会再上亚文内拉的当。
那样的话,要用什么方法来应对?
爱德华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以亚文内拉现在所有的军力加起来,假若西瓦利耶仍旧决定要攻击的话,他也没有任何的把握能够击退他们。
诚然,他们胜利了。
但战争不是一对一的公平决斗游戏,它没有打赢了之后大家就当没发生过什么事情继续做好朋友这一说法。光鲜的胜利之下两国的关系必然陷入破裂状态。
接下来的问题远比打一场胜仗更让人头疼。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亚诗尼尔的商品输出,亚文内拉之所以繁荣的原因,王国的脖颈被扼在了西瓦利耶人的手中。而刚刚挫败了对方引以为豪的骑兵部队的亚文内拉要如何处理这一个问题变得至关重要。
烦恼不已的爱德华在这天晚上找到了亨利。
孤身一人没有携带任何卫兵的王子殿下来临的时候我们的贤者和洛安大萝莉正在享用晚餐,由两人自己动手做出来的美味引出了爱德华的饥饿感,他这才发现自己一整天都在苦思冥想连饭都忘了吃。
于是与二人一同开始进餐的爱德华休息了好一会儿,直到酒足饭饱他才想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你是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亨利没有看向他,仿佛对方不是一位王子而只是个平凡的路人。
贤者捧着一本书,羊皮制成的表面,内里是粗糙的莎草纸。书是空白的,爱德华瞥了一眼,这么厚的一本书有着相当的价格,而亨利正在上头书写的一些东西似乎是关于剑术的要点。
他又看向了一旁,娇小的洛安萝莉用一个小木凳子垫脚此时正熟练地清洗着餐具,而在门口的地方,摇曳的火光下,倚靠在墙壁上两把木剑和两把钢剑清晰可见。
“嗯……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派一位王家近卫步兵的教官来教她。”爱德华沉吟了一下然后这样说道,亨利抬起了脸,看了他一眼,然后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自己的学生我想自己来教。”
他这样说道,爱德华也不再坚持,而亨利写完了一页,依然看也不看地说道。
“假如你在考虑的是进攻因茨尼尔以确保亚诗尼尔货物的输出的话,现在你应该放弃了。”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爱德华愣了一会儿,然后皱眉摆出认真的神色点了点头:“先生没有说错,我确实有在考虑这方面的可能性……”
“以亚文内拉现在的军力,没有任何的可能性,能够战胜西瓦利耶。”亨利书写的速度相当之快,他很快地又翻过了一页,同时说道:“进攻因茨尼尔会是一个自取灭亡的举动,原因很简单,守住因茨尼尔对于西瓦利耶的意义远比攻下亚诗尼尔更大。”
“……因为因茨尼尔是粮仓?”心思聪慧的爱德华无需亨利细说就明白了个中缘由,贤者点了点头:“因茨尼尔是整个西海岸最大的粮仓,不单供给本国还对外销售,说它是西瓦利耶的亚诗尼尔也不为过。”
“并且比之亚诗尼尔更加重要的,假如亚诗尼尔被夺去了,亚文内拉顶多遭受一定国力上的打击,而因茨尼尔若被夺去了,整个西瓦利耶都得饿肚子。”
“人们一旦没有办法填报肚子那么讲什么都没有用,王子殿下的那位表叔必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为了国内的安定以及他自己脑袋上的王冠着想,假如亚文内拉进攻因茨尼尔,那么整个西瓦利耶都会疯狂抵抗。”他这样说着,而爱德华理解地点了点头,但他又随之眉头紧皱显得十分忧虑。
“但你大可不必担心。”亨利停下了书写,看着对方忧虑的脸色贤者淡淡地开口说道。
“西瓦利耶人很可能什么都不会做。”他这样讲,而爱德华愣了一愣,他抬起头对上了贤者那双深邃的眼眸。
“可先生之前不也告诉过我,西瓦利耶人若是提高关税……”爱德华没有全部说完,因为亨利摆了摆手:“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你打赢了一整支的西瓦利耶重装骑兵,记得吗?”他这样说道:“在这场战役之前,西瓦利耶人根本不把亚文内拉放在眼里,所以他们可以肆意调整关税禁止出口。”
“但现在不同了,现在的西瓦利耶假如想要这么做,他们就必须担心亚文内拉的报复。”
“你证明了亚文内拉的实力,王子殿下,你让亚文内拉从一个无足轻重的附庸变成了值得被慎重对待的邻居,西瓦利耶人在这之后的举动会变得小心翼翼得多的。”亨利说道,爱德华恍然地点了点头,但他还没有说完。
“这件事情其实远没有你想象地那么严重,亚诗尼尔的商人们,可不仅仅对亚文内拉而言是一笔财富。”
“商人沿途贸易对于西瓦利耶一样有着促进繁荣的功效,假如不是每季一度的商队,瓦沙港口也不可能像今天这样繁荣——”
“西瓦利耶封锁消息之时袭击了商队联合的马车队,这件事情很可能已经造成了驻扎在西瓦利耶的商队以及等待货物的外国商人们的严重不满,而假如他们再进一步地拿这件事情开刀,那么无异于在逼迫商人从西瓦利耶撤离。”亨利蘸了蘸墨水然后翻过一页接着书写,同时说道。
“你低估了这次胜利造成的影响,王子殿下,西瓦利耶不仅跟亚文内拉接壤,西部的安布鲁瓦兹在听闻亚文内拉人取得了这样的胜利以后必然会蠢蠢欲动,而东方的埃瓦利斯特也是常年与西瓦利耶处于交战状态。”
“胜利引起的是亚文内拉对于一些缺陷的反思,但对于西瓦利耶,却是内忧外患一并浮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亚文内拉的态度不过于咄咄逼人,他们也会乐于维持现状的。”
亨利这样说着,爱德华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
火光摇曳,一旁洗净了餐具的米拉擦了擦手然后走了过来。
“是时候开始练习了。”女孩干劲满满地这样说着,而贤者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三十三节:贪财的贤者(一)
亚文内拉平民最常吃的三样蔬菜分别是土豆、莴苣和胡萝卜。
艾卡斯塔平原中心处充沛的水汽和肥沃的土壤让这些农作物总是长势喜人,因此它们的价格也不算过于昂贵,在1到两个丹诺的平均价钱普通的农民就可以负担得起。
在加尔里尔河两岸居住的人们还常常能够捕到一些鱼虾蟹类作为肉食,再加上饲养的牲畜,可以说单就永春之地亚诗尼尔的这数十万居民而言,生活是十分优渥的。
但材料的优渥无法挽救亚文内拉农民们糟糕的厨艺,从亚文内拉男爵兼美食家亨利·德·泰奥尔多那不乏幽默的用来形容的普通亚文内拉人最常吃的一道菜的话语我们就可以看得出来:
很显然,制作浓汤的要点就在于,把所有的材料都一股脑丢进去,然后煮上两个小时直到它们都变成一团黏糊糊的烂泥。
作为一般家庭常见菜肴的浓汤有着极其让人提不起胃口的口感和味道,但也已经是缺少调味料的农民们竭尽全力所能够做到的了。
花开两朵,居住于瓦瓦西卡堡垒由王子殿下亲自提供的住所的贤者与洛安大萝莉二人自然也拥有和这种待遇相符合的食材供应。
亨利拒绝了仆人的帮助,但在食物上面他却显得相当地宽容——或者说贪心?
而令我们的洛安大萝莉有些不想承认的是,黑发的贤者着实有着一手不错的厨艺。
瓦瓦西卡是一座堡垒而非商业城市,运输的不方便导致它的日常饮食都是耐储存的食品,干奶酪,咸肉,许许多多经历过发酵、烟熏或者腌制的食物组成了城市居民们的日常饮食,也唯有贵族们才能够享用稀少的新鲜食物。
而享受着王族待遇的两人自然也是属于后者,新鲜的鸡蛋、土豆、胡萝卜甚至还有一些甜椒、薄荷和大蒜,散发着香味的柔软面包是许多人的梦寐以求,而一经亨利之手,这些食材都绽放出了无比的魅力。
昨日剩下的咸肉和香肠被切片与土豆一起放入了陶制的炖锅,他只加入了少许的水,这和普通的农民炖浓汤的模样完全不同。
甜椒被一同放了进去进行调味,亨利并没有放盐,他只是不时地搅拌一下令咸肉中的盐分渗透到土豆之中。
另一道菜是普通的煎蛋,刚一打开木塞子就散发出来迷人香味的一小瓶橄榄油属于王家特供,甚至连一部分的骑士都吃不起的它是联合商队每季的交易才能够从远方带来的价比黄金的美味。
若是普通人,一辈子或许都吃不到这种美味。
切片的面包比之之前商队联合提供的更加香软,再加以仅仅是用开水烫了一下的莴苣叶子,亨利又将煮好的茶水和牛奶混合在了一起。
有滋有味的日子让洛安女孩简直就想要一直这样子生活下去,但当她忍不住询问了一下假如这些食材都是由自己采购需要花多少钱的时候,手中的木勺子又停了下来。
“五个艾拉银币?!”米拉惊呆了的模样显得相当好笑,亨利默不作声地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然后接着说道。
“土豆跟胡萝卜还有咸肉之类的并不算贵,这一点我想你也应该是知道的。”他说道,女孩喝了一口奶茶压压惊,然后点了点头——数周之前她还是旅店的女仆,这种采购类的东西米拉也自然是清楚的。
“昂贵的是调味料还有橄榄油,这些可都是王家特供,光它们就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开支。”亨利耸了耸肩,而米拉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钱真好呢。”她这样感叹道。“吱呀——”大门被推了开来,一头金发的王子殿下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就自顾自地走了过来拿起了盘子。
“上瘾了?”亨利似笑非笑,而爱德华学着他常常做的那样耸了耸肩:“王宫的大厨们都是奉行西瓦利耶式的美食,但说实话我并不喜欢那些血淋淋的生吃。”
他从锅子里头用木碗舀出来土豆炖肉,然后又用木制的蔬菜夹夹了一大盘的莴苣。
“但亚文内拉的普通人的食物……前两天我试了一下,还是算了吧。”爱德华重重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的阴影。
“那些城防军弓手们为了庆祝王子与他们一起进餐给我准备了一道‘大餐’,但咸鱼馅饼之类的东西,实在是相当的可怕。”爱德华咬了一口切成适当形状的土豆,带着一些甜味、咸味和香味的土豆在口中融化开来,一瞬间就令所有的味蕾活了过来。
“我认真的,先生,我觉得你必须把你做菜的方法记下来,以供我回去拿给宫廷厨师学习。”他这样说道,而亨利点了点头,立马就从一旁掏出了一本比昨天的薄上许多的书本。
“我已经写好了,用的是西瓦利耶语,没问题吧。”贤者放在桌子上然后轻轻一推滑到了爱德华的旁边,王子愣了一愣,在正午透过屋子左侧窗户洒进来的阳光里头整本书小羊羔皮的保护封页散发着迷人的质感。
“这……谢谢了啊。”王子的表情微妙地抽动着这样说道,午餐很快结束,没有再多讲话爱德华就带着那本书和十几名王家步兵匆匆忙忙地赶回到了城主府。
战役刚刚结束,打扫战场以及安排新的城防人员还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情需要他去处理。而之所以百忙之中都要赶到这儿来就餐,除了亨利的厨艺令他念念不忘以外,或许还有着放松的意思。
贤者周遭的空气似乎永远都波澜不惊,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安详和宁和的气质总能让人的心灵变得平静起来。爱德华现在肩膀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因此他选择来到这儿借由就餐的短短十数分钟来好好地喘上一口气,悠闲一下也无可非议。
日子一下子变得祥和了起来,仿佛之前荒野之中惊心动魄的逃命只是一场幻梦。
“啪——!”米拉张手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脸,以清晰的疼痛警醒自己现在的悠闲只不过是假象——她已经发过誓要获得力量,要能够自己主宰人生,那么假如满足于现状就这样依赖着亨利的话又跟过往有什么区别呢。
娇小的大萝莉自顾自地在原地重新鼓足了干劲,而亨利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递过了木制的短剑。
汗水挥洒,短暂平静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在米拉正式开始学习剑术的第五天中午,同样午餐过后,这一次的亨利却递给了她铁制的长剑。
“?”女孩双眼之中有着清晰可见的疑问,这些天以来她确实有了一定的进步,但仅仅只是每天重复地挥剑她还不觉得自己现在就能够开始使用真剑了。
“啪嗒。”疑惑归疑惑,米拉还是顺从地接过了铁质的长剑。
与之前有所不同,这一次刚刚接过剑她就清楚地感受到了和木剑的差距。
“感觉起来……”女孩迟疑了一会儿,她似乎是找不到那个合适的形容词。“更加地紧凑,虽然更加地沉重,但感觉却并不是那么地难以掌握,对不对?”亨利对着她微微一笑,而米拉睁大了她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付出的汗水总是会有回报的。”亨利把木剑靠在了另一旁,然后拿起了第二把铁剑,同时提过来一捆扎紧了的麦秆。
“你已经懂得一些基础了,虽然还不算多,但也是一个开始。”贤者把麦秆穿到了木杆子上,然后接着说道:“首先,我想问你,你认为一个优秀的剑士,最重要的身体素质是什么?”
突然的询问让米拉愣了一下,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强壮的胳膊,可以一下子把人劈成两半的臂力?”
“错了。”亨利摇了摇头:“那应该是斧战士的特征,我的小米拉。”
“那?”米拉望着他,贤者不答反问:“你认为,应该如何判断一把剑是否优秀?”
他说,洛安大萝莉再度沉思,她明白贤者这是在让自己主动地去思考这些问题。
人总是这样,可以从别人那里轻易获得答案的问题他们转眼就忘。而只有自己深入地思考过了,才会真正地把这些事情深深铭记。
“剑刃是否锋利?”米拉给出的答案不出意外,一般对剑术和战斗知之甚少的人都会这样回答,而亨利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没有错,但不仅如此。”
他这样说着,然后手腕翻转起单手剑开始讲解了起来:“单纯锋利是不够的。一把好用的长剑,不论是单手剑、一手半剑还是双手剑,都还要拥有良好的重心搭配。”
“以你和我手中的这把由那位铁匠费西打造的为例,他的手工显然算作上乘,所以这两把剑尽管材质一般,但却没有任何的歪扭,重心也恰到好处。”亨利伸手指着单手剑剑柄末端的圆形配重球:“你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吗?”
他问,米拉端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剑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用比最初熟练得多的手势翻转了几下。
“是用来平衡的!”她带着一丝恍然大悟的意味抬起了小脸,双眼亮晶晶的。亨利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接着说道:“正确,这个东西叫做配重球,它可不仅仅是剑尾部的装饰这么地简单。”
“铁匠们根据经验判断,小心翼翼地衡量出大致的重量,然后再三地修正。”
“它,以及加长剑柄之类的设计,是为了平衡整把剑的重量,让剑的重心更加地靠近握把的位置。”亨利把手指放在了距离护手约莫十来公分的位置,然后说道:“理想的重心所在位置应当是这里,再往后的话,劈砍不方便,再往前,又不好控制。”
“……”米拉认真地点了点头将它记住,然后低头又仔细地瞧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长剑。
“优秀的长剑除了锋利以外还必须有着良好的外形和重心,假如只有锋利而没有其他两样的话,那么它挥砍起来会又费力又难以命中目标。”
“再怎么锋利,如果无法击中目标那也没有办法发挥出来不是么。”亨利说道,而米拉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而这就引导我们回到了原来的那个问题,一位优秀的剑士,最重要的身体素质是什么。”
“长剑因为有良好的配重,不需要耗费相当大的力气去挥舞,因此相比起来——”贤者竖起了一根手指:“耐力,就显得尤为重要。”
“长时间地挥舞着武器所需要的不是那种铁匠似的一下一下抬起落下的爆发力,而是绵延长久的耐力,以及对自己手中武器的掌控能力。”
他说着,而米拉终于恍然地点了点头:“啊……”洛安大萝莉有所感悟地看向了因为多日练习而磨出了不少水泡的自己的双手。
“对的,这就是这段时间一直让你做同一个动作的原因。”亨利嘴角微微挂了起来,然后站到了一旁,让出了靶子。
“来,试试看。”
米拉抿了抿嘴唇,然后按照这些天一直都在做的那样,高高举起了长剑,接着将整个人的重心放在前面,然后身体向前一压的同时——又快又狠地双手握剑劈了下来。
“啪——嚓——”被砍下来的麦秆只有末端的地方还有一点点连着,四散的麦秆飞出了老远,米拉眸子亮晶晶的嘴角笑意止都止不住地回头看向了亨利。
“做得好,虽然还有待提升。”贤者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充实的下午就这样缓缓地在汗水之中流逝。
待到晚餐来临之际,爱德华果不其然地又不请自来了,只是这一次他还带上了查尔斯。
山羊胡子的城防军指挥官一脸哭笑不得地被王子硬拉了过来,而亨利也只是微微一笑,端出早就准备好的分量充足的晚餐。
烛光晃动,在和谐又温馨的气息之中,时间平淡地流逝着。
第三十四节:贪财的贤者(二)
爱德华带着身为城防指挥官兼城主的查尔斯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吃饭。
王子的这种私人化的举动是在向亨利表达查尔斯是他心腹的意思,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向查尔斯透露了贤者的身份——那么这样一来,对方显然就是来寻求一些意见的了。
考虑到关于战后局势的处理亨利已经与爱德华探讨过,并且这些问题也远远超过了查尔斯身为一介城主所拥有的权力范围,贤者推测他们来找自己想询问的十有**是关于城市建设的问题。
而果不其然,在晚餐过后,三人就开始讨论起了这些问题。
“修路?”查尔斯皱起了他浓厚的眉毛,深色的皮肤在火光下加深了轮廓,使得城主的脸庞看起来像是一块巍峨不动的巨岩。
“是的,修路。”亨利抿了一口云杉茶,然后点了点头。
“……”查尔斯陷入了思考之中,一旁的爱德华沉默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他们都懂,但之所以一直明白这一点却不去做,其实还有着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
——瓦瓦西卡,是一座堡垒。
艰难行走的道路同样是它防御的一部分,在这样崎岖又容易迷路的野地里头,即便战马和步兵得以前行,运送辎重补给的马车也会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之中。
一边是格里格利裂口,另一边又是这样子的崎岖山路,选择进攻瓦瓦西卡的敌军不论从哪个方向袭来都注定要被卡住然后损失惨重。之所以几天前的西瓦利耶人没有选择袭击它便是出于此因。
但就好像其他任何的东西一样,复杂的地形也是一把双刃剑,运输物资、经商用的马车几乎无法行走的道路对于亚文内拉人自己来说也是一样的麻烦,事实上前些天爱德华出击的时候就是轻装上阵,仅仅用了部分驮马带着物资,假如西瓦利耶人延迟数天进攻的话他们立马就会开始挨饿——我们扯远了。
回到眼下的问题上面,亨利提议修路的原因显而易见,但为此是否要放弃外层的这个天然障壁,查尔斯陷入了深思。
放在往常,按照亚文内拉的将领们一贯保守的思路的话他肯定会直接拒绝。但这一次西瓦利耶的袭击提醒了他一些什么东西——假若瓦瓦西卡这边的道路更加地好走,有着许多的商人在这里活动的话,西瓦利耶人又怎么可能瞒天过海地攻下爱伦哨堡?
——或者更简单一些,假如瓦瓦西卡向外行走的道路一马平川,他们完全可以派遣出一支骑兵巡逻王国北方的这条边境线。
“嗯,所言确实。”查尔斯点了点头,而亨利接着说道。
“平坦的道路只是其一,没有足够的平民居住此地提供各种行业上的支援的话,瓦瓦西卡也无法变得更加地繁荣起来,而要吸引平民,它就必须有自己的亮点。”贤者如是说道,而两人都认真地看向了他。
“先生的意思是?瓦瓦西卡多是高地,虽然有小块的平地但要用来种植的话面积远远不够养活自己。”查尔斯从爱德华那里学来了一样的称呼,西海岸通用语当中先生这个词和爵士的发音是一样的,都是属于对男性敬重的称呼。而一位王子和一位城主对着自己使用敬称,这让亨利有些表情微妙。
“量无法满足的话,就以质取胜好了。”亨利又抿了一口云杉茶,然后说道:“亚文内拉人寻常最喜欢喝的饮料,是什么呢?”
“普通的百姓多喜好麦芽酒,但若要说道有一些钱的商人和贵族们,恐怕还是茶叶吧。”他微微一笑,而查尔斯与爱德华一并双眼一亮。
“是,这个确实,瓦瓦西卡附近的高地土壤和艾卡斯塔平原的其他地方一样肥沃,加上其他种种因素,用来种植茶树相当合适。”爱德华摸着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这样说道,而查尔斯也以相同动作表示了自己的赞同。
“价格昂贵的茶叶在这附近大面积种植的话可以使得定居此地的农民们拥有稳定的收入,再加上道路扩建交易方便——”城主露出了一丝微笑,身为领主的他拥有的领地变得繁荣起来的话直接获得的利益自然也会翻好几个翻。
“谢过先生,殿下,事不宜迟,我先告退了。”查尔斯兴致冲冲地站起了身行了一礼,然后就转身跑了出去。
爱德华苦笑着看着他一路小跑,然后回过头看向亨利,贤者耸了耸肩:“看样子城主阁下是穷怕了。”他如是说道,而王子点了点头:“查尔斯麾下的骑士和军士是出了名的贫穷,这也是为什么城防军主力会是附近征召的平民的缘故。但这也难以责怪他,瓦瓦西卡本就是边境堡垒,他被发配到这儿,是屈才了。”
爱德华话中有话,他望向了亨利。
一旁的米拉清理完了餐具整整齐齐地摆放好,然后解下了围裙,走了过来坐下端起变得有些凉的奶茶喝了一口。
“先生可愿意,成为我的宫廷导师?”一头金发的王子认真地这样说道:“亚文内拉需要先生这样的人。”
他的语气诚恳,一旁正在喝茶的米拉出神地望着二人。
“不了。”但亨利只是摇了摇头,爱德华没有坚持,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政治这种东西我实在是不想去碰,勾心斗角的王宫,对我来说压力太大了。”贤者微笑着这样说道,而王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亨利的借口,这种程度对他来说还算不上是压力。
“不过……”亨利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开口说道:“我并不反对你用金钱来犒劳我就是了。”
“……”毫无矜持的话语让后面的米拉差点一口奶茶喷了出来,而爱德华愣了一愣,表情扭曲了一会儿变得哭笑不得起来:“……作为一位贤者,你还真是毫无节操啊,先生。”
王子用微妙的语气这样说着,而亨利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我只是穷。”
“……”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爱德华站了起来,然后转身朝着身后走去。
“那么就这样别过吧,晚餐很美味,谢谢了,先生。”爱德华直直走向了门口,而亨利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一夜无话,次日,上次逮捕他们的那名切斯特的骑士带着十几个人,带着用精致的小皮袋装着的报酬送到了两人的暂时居所。
这可以看作是一种道歉的表现,骑士对着二人彬彬有礼,而贤者也回之以点头示意。
脚步声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待到他们离去之后,亨利和米拉打开了皮袋。
“呜哇——”
金光闪闪,米拉亮晶晶的眼眸几乎也都变了一个颜色。
爱德华的出手不可谓不大方,一袋50个总共4个皮袋两百枚的亚文内拉金币这是一笔女孩从未见到过的财富,她小脸红彤彤的兴奋之色止都止不住地来回看着亨利,而贤者微微笑着摸了摸米拉的小脑袋。
“我们去买点东西吧。”
……
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欢快地流逝着,带着满满的荷包,二人先是去了费西的铁匠铺选定了护具,然后又在制作军需品的小店购买了许多的冒险用品。
除了士兵以外的客人相当之少见,店主满怀热情地接待了两人,一天之内就迅速地花掉了两个金币的亨利和米拉从头到脚都彻底地换了一番。
洛安大萝莉换上了用小羊羔皮作内衬外层则是经过仔细裁剪的耐磨牛皮,袖子和领口之类的部位使用了精致的棉布织成的冒险者衣物——精良的材质加上几个小时就裁剪出来的优秀手工让它的价格高达450丹诺——也就是3个艾拉银币。
这在普通衣物只需要20丹诺一些更为粗糙的甚至只需要10个丹诺——一顿饭都不到的价钱——就可以买到的亚文内拉简直是昂贵得不行。
但这笔钱花的相当值,舒适轻便又耐磨的衣服穿在身上让白发的洛安大萝莉变得精神奕奕,她自己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的模样也让亨利嘴角笑意不停。
破败的靴子和脏兮兮的皮鞋也换成了做工更加优秀的高筒靴,亨利那条破败的黑色披风被他没有任何迟疑地丢掉,待到下午时分,二人还去到了铁匠费西的店铺收取了早上定制的防具。
——之所以效率这么高是因为瓦瓦西卡的生意实在过于冷清。
左肩和手腕有着熟皮制成的轻便护甲,厚达半厘米的它在防御斩击的时候有着相当的功效,身体的一部分采用锁甲,若在往常的话编织它们定要费上整整一个月至少,但因为生意惨淡,费西直接用上了早就编好的一块块的锁甲布片,因此只需用皮线缝制在作为主体的皮外套上便完成了任务。
轻量化的锁子甲搭配皮甲提供了有效的防御,但也不会显得过于沉重。又购买了大型行囊将备用的衣物和一些日用品装了进去以后,将行囊暂时托付于铁匠这里,焕然一新的亨利和米拉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了瓦瓦西卡的马厩。
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一堆东西、备用衣物、防水斗篷、水壶、铁锅、木碗和水杯之类一应俱全以后,显然继续像之前那样徒步行走是不可能的了。
因此亨利带着米拉来到了瓦瓦西卡的马厩。
既然是驻扎军队的地方,那么出售的马匹自然就是军马。
血统优良的西海岸战马普遍有着高大俊美的外表,体格健壮的它们背负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都能全速冲锋,用来载人和一些补给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战马的价格相当高昂,并且不识货的人还有可能花钱却买了劣马。
但这仍然难不倒亨利,最终定下来花了正好28个金币的价钱购买下来的两匹战马一褐一白。高昂的价钱让洛安大萝莉是垂头丧气了好一会儿,她最初拿到这笔钱的时候还觉得这么多一辈子都花不完,但仅仅一个下午两人就花掉了31个金币。
这笔钱光是零头就是之前她所难以想象的了,而这样还仅仅只是买齐了一套好一些的冒险者式的装备。
米拉无法想象那些贵族骑士老爷们的花费得有多高。
准备在下午三点快到四点的时候做完了,两匹战马背负着二人的备用衣物、日用品、食物和水,还有那些用来训练的武器。
米拉暂时还不会骑马,因此亨利只买了一个马鞍,另一匹马背负着较多的物资,用缰绳拉着跟在身后。
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要离开,但王子想必也是猜到了,因为在两人快要走出城门的时候,几个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头金发的伯尼带着伤势已经痊愈的明娜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少女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父亲催促着他上前一步,而这个健壮的汉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着亨利跟米拉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简单的话语透露出这个汉子的担当,即便确实是出于职责,但背叛了自己朋友的事实并没有改变。伯尼没有任何要为自己行为辩护的意思,他只是认真而诚恳地这样说着。
明娜看向了两人,米拉抓着马鞍前面的边缘充当扶手,对着她点了点头。
“珍重。”亨利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的朋友。”
“……”伯尼直起了身体,二人已经缓缓离去,而这个勇猛的汉子望着背影轻轻地出了口气。
“走吧。”他头也不回地对着自己的女儿说道,而明娜嘴角带起了一丝笑意。
“父亲,你知道自己开心的时候整个耳朵都会红起来吗。”
“……啰嗦。”
第三十五节:短期的目的
目的地是普罗斯佩尔,西瓦利耶的首都。前往那里的理由很简单,去注册佣兵。
西海岸的佣兵工会总部设立在了最为强大的国家的首都可谓名至实归,即便走的是近道,两个人的旅途也至少需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但亨利并不急,他们不紧不慢地前进,每一天都重复着充实的锻炼和休息。
贤者希望米拉能够在到达普罗斯佩尔之前拥有足够的能力,他想让她也一并把佣兵资格给注册了。
这若是被一般的冒险者知道了,肯定会贻笑大方。
拥有宝石徽章——这通常被人们简称成牌子——的佣兵有相当多的特权,即便只是最为低下的绿牌,也有一些常人所没有的权限存在。
首当其冲的就是公会任务。
作为一个几乎遍布所有大小王国的大到中型城市的超大型连锁公会,佣兵公会有着相当悠久的历史,和海量的工作人员。
大到谋杀国王,小到帮忙收割,只要你付得起钱,佣兵公会什么任务都会颁发。不问客户,不问原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句流传在西海岸民间的话语在相当程度上表明了佣兵公会的性质,属于万金油似的存在让许多稍微有点钱财的人都会选择去委托它来帮忙。
公会会抽取一半的委托金,而余下的一半则落入接受任务的注册佣兵手中。
民间通常把拥有牌子的在公会注册的人分成两种,加入abc这三类战争佣兵团和def这三类狩猎佣兵团1的人称之为佣兵,而像亨利还有米拉这样子打算到时候个体行动的则称之为冒险者。
加入佣兵团有不少的好处,除了公会提供的福利和特权以外佣兵团内部还有自己的奖赏。更多的人数让他们可以接受奖赏更高的任务,并且还有伙伴照应也会相对地更为安全,这些都是独立的冒险者所无法拥有的。
除此之外两者区别的就只是称呼而已。
佣兵和冒险者之间的界限非常地模糊,拥有牌子的佣兵和没有牌子的普通人之间的界限也不是特别地明显,事实上很多时候某些拥有牌子的佣兵领取了任务以后还会去雇佣没牌的人协助任务。
所以一般人称呼他们的时候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也没有人会去刻意地强调自己的不同。
尽管如此还是每年还是有很多人去成为注册佣兵的缘由,说到底了就还是这些特权在吸引着他们。日常生计来源的任务领取这方面就是重点之一,除去公会发布的是只有挂牌佣兵能够领取的任务以外,各国的城市里头的悬赏任务也通常是挂牌的佣兵拥有优先领取的权力。
于是、于是,为了两人之后的行动方便以及磨砺白发大萝莉的考虑,亨利就做出了这样的一个决定。然而这就又回到了我们上面的那个问题,一个年仅11岁,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战斗的小女孩,只用20多天的时间就可以达到能够通过绿牌测试的程度?
一般人听了只怕会笑掉大牙——你也把佣兵测试看的太简单了吧。
但亨利不是一般人。
米拉也不是一般人。
时光在飞快地流逝着,穿过主干道走过了很长一段距离,在见过了已经被收割一空的因茨尼尔那广阔无垠的田地和几百米就有一座的风车磨坊以后,二人进入了更为僻静的小道。
亚文内拉战胜西瓦利耶的消息在这几天疯狂地开始传播着,民间和两国高层都是暗流涌动,但不再被西瓦利耶大军阻扰的商道,以利益为最优先的商人们几乎在次日就重新开始了经商。
这让亨利在佩服西瓦利耶人封锁消息的能力的同时,也对亚文内拉人的反应迟钝有些无奈。
西瓦利耶对于亚文内拉的军事部署和调遣了若指掌,金枫叶军团无法及时集结的事情他们判断准确,这也就意味着西瓦利耶在亚文内拉国内有着优秀的情报来源。
而与之相比,西瓦利耶人调动数万大军陈兵边境,即便他们确实封锁了消息甚至不惜屠杀亚文内拉的商人,但这条商道上行走的可不仅仅是亚文内拉人。
西瓦利耶人自己的商人他们不可能也痛下杀手,因此为了避免他们靠近贵族肯定是早早地就通知了国内的商会,再加上数万大军行动时的动静,竟然就这样陈兵边境超过一周,才经由瓦瓦西卡的斥候无意中发现。
城邦与城邦之间缺乏有效的联络手段,并且在边境上也没有足够的眼线,比起西瓦利耶,亚文内拉全国上下看起来就是一盘散沙。
或许经此一役,那位仅仅只是经验不足的王子会意识到这些问题并且开始改正吧。亨利这么想着,两人缓缓地来到了因茨尼尔的边境。
一路上除了补给以外他们都没有和当地人进行过多的交流,西瓦利耶人现在对于亚文内拉的敌意是显而易见的,即便两人看起来都不是亚文内拉人,但也不好去触这个霉头。
西瓦利耶的国土面积相当之大。
不同于紧贴着坦布尔山脚,除了艾卡斯塔平原多是山地的亚文内拉,西瓦利耶整个国家都是处在平原上面的。
说它是一个放大了几十倍的艾卡斯塔平原也不为过,在这一边人们所能够看到的坦布尔山脉依然高耸壮观,但要到达它的山脚,不同于亚文内拉,却必须穿过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走上相当漫长的时间。
因茨尼尔行省靠近森林的部分通常都有巡逻的部队,一些地方甚至还有城墙保护居民免遭魔兽与野兽的袭击。
但在它西部的边境人烟稀少的地区,就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西瓦利耶人管这一带全然没有被开拓过的森林叫做拉普若,这在当地的语言当中意为“令人恐惧的。”。而刚好就在亨利他们进入拉普若森林的这个下午,黑发的贤者和白发的洛安大萝莉就荣幸地面见了它被命名的缘由。
“吼呜————”
悠长的带着一些颤音的鸣叫回响天际,健壮又强大的战马双腿一软就差点没跪了下来,亨利迅速地翻身下马,然后用力地拽着两匹马躲到了树林之中。
“呼——呼——”
巨大的呼啸声响起,米拉有些发抖地蜷缩在贤者的怀中,吼声响起的瞬间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手脚都失去了力气,整个身体都变得冰冷了起来。
阴影掠过大地。
翼展达到十几米的硕大绿色飞龙脚爪上抓着一头已经死去的小牛,牛脖子上系着的铃铛随着晃动叮当叮当地响,显然这是属于本地居民的财产。
“呜噫——”米拉就好像炸毛的猫咪一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她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失去知觉似的脊柱无法再支撑起身体只能整个人赖在亨利的怀里,身后的战马被吓得连跑动和不安都不敢发出,假若那头飞龙发现了它们的话要过来掠走它们也只能任人宰割。
“林栖飞龙。”亨利念出了它的名字,而米拉望向了他:“它……它危险吗。”她有些结巴,第一次碰到真正的龙让女孩心灵之中的震荡久久不能平静——尽管他们只是隔着老远的距离从树林间的缝隙望见罢了。
声音渐渐平复,飞龙远去了。
“不算特别的危险。”亨利摇了摇头:“这种飞龙是没有喷吐能力的,而且它的爪子和牙齿也不是非常有力。”
“哈?”米拉白了他一眼:“它刚刚可是抓着一头小牛飞了过去呢!”
“是的。”亨利耸了耸肩:“只是一头小牛而已,如果是它的远亲,生活在草原地带的岩栖飞龙的话,那么它爪子上抓着的会是成年的牛马。”
“而且还是一只爪子抓一头。”贤者补充道,而米拉再次白了他一眼。
……
遇见飞龙的事情没有给两人造成过大的影响,顶多是增加了一些见闻罢了。
事实上在西海岸飞龙之类相当常见,甚至地龙袭击某个村落的消息也时常有之。
在莫比加斯内海和北黎加罗海的交汇处,水手们还常常碰到从外海跑进这儿来的青年水龙。这些性情远比成年体更加凶猛的海龙类每年都至少要为一百艘舰船的沉没和数千人的丧命负责。
有危险又强大的龙类出没,自然就会有决心对抗它们,以此获取财富或者是名声的人。
在拉普若森林的边缘处选择了一块被大树包围较为安全的区域作为过夜的地方,刚刚用铁锅开始煮起晚餐来的亨利和米拉就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
超过两米的身高令亨利都只能仰视对方,而那一身在鳞甲和锁甲的包裹下扎实的肌肉更是让这名蓝牌佣兵看起来远比他牌子上显示的更强。
吸引他过来的是火光和食物的香气,而这个有着罗德尼式大嗓门的男人刚一坐下来就毫不客气地对着铁锅伸出了手。米拉自然而然地显示出了她的不满,毕竟这是他们的食物,这个不速之客凭什么也要吃一口。
“别这样嘛,小小的女士。”他从宽阔的胸膛里头发出了粗豪的笑声然后说道:“大家都是身为旅行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单方面从亨利他们这里索取帮助的男人似有示威意味地将那把两只手掌宽的巨型大剑靠在了旁边,沉重的巨剑刚刚放下就陷入了森林地表的泥土之中,他又瞥了一眼亨利同样靠在树干旁边的大剑,与这等体积的巨剑相比贤者的克莱默尔看起来就像是一根豆芽菜。
“哼。”两米高的大汉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轻蔑,米拉忿忿不平地瞪着他,而亨利摆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
贤者平和的表现被对方看成是对自己实力的畏惧,他的胸膛挺得更高了。在吃掉了锅子里头三分之二的食物以至于亨利不得不再煮一锅以后,似乎是对食物的味道很满意,男人开始自顾自地对着这两个他瞧不起的外行菜鸟自我介绍了起来。
“我是布尼尔,是要狩猎龙的男人。”人高马大的布尼尔拍着他的铁制巨剑说道:“这把剑厉害吧!这可是有15千克,它耗费了我足足一个西瓦利耶金币才做出来,要知道这可是2350丹诺了!这还是铁匠看中了我的前途才去掉了零头的价钱。”
布尼尔对着手中巨剑爱不释手,然后不知为何又挑了亨利一眼:“小哥你看起来是北方人吧,我告诉你,我也有二分之一的北方血统。我很喜欢北方的文化。”
“北方人,就应该用又大又沉的武器,去征服巨大的怪兽。”他说着,然后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嘲讽似的微笑:“不过小哥你这身板,怕是挥不动我这样的武器的吧,哈哈哈哈!”
他发出粗豪的笑声侧过了身体用手掌用力地拍着亨利的肩膀,而贤者坐在原地只是微微一笑。布尼尔见对方巍然不动产生了些许的疑惑,不过他没有细想,而是又自夸了起来。
“你们从这个方向过来的话,应该看到了一头绿色的龙吧。”
“……”亨利点了点头,然后从铁锅里头舀了一木碗的肉汤递给米拉,女孩抿了一口,有些烫,她停下来吹气但同时不忘用敌视的眼神看着布尼尔。
“嗯,那就是我在追的龙!”布尼尔似乎不用这种能够把整片树林的生物都吓跑的音量讲话就不行似的,接着大声讲到:“我从瓦沙出发,然后在伊莎贝尔边境的森林遇上了这个好家伙!”
“今天白天我在前面的农场差点就能逮着它了,但这个好家伙会飞,我刚刚把剑拔出来它就一把抓起小牛然后跑了!”布尼尔叹了一声:“没吃饱啊,否则我肯定能够追上去一剑砍死它。”
“噗——”亨利循声撇过了头,米拉忍不住一口肉汤喷到了旁边的地上。
“所以,小哥儿,还有这边的小小女士,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当我的厨师啊!”布尼尔再次眉笑颜开地用粗豪的声音这样说道:“反正你们也没有多少战斗力,跟着我一起,让我能够吃饱,到时候我的财富和名声也算你们一份!”
布尼尔这样说着,而亨利微微一笑。
“谢谢,不了。”然后果断拒绝。
“哈哈哈,你还真是有眼光——呃——那、那还真是遗憾啊,那你们两个人在外要小心啊,我告诉你们,不单单这些野兽和魔兽,很多人也会盯上你们这样的外行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友善!”布尼尔最后这样说着,然后顺手拿走了三个面包和一块咸肉,起了身就朝着另一侧走去。
粗重的好像熊在走路一样的脚步声缓缓远去,而终于把碗里头肉汤喝完的米拉白了亨利一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真亏你能忍受那个野人。”女孩用亚文内拉式的形容词将布尼尔描述成了一个粗鲁的食人魔,而亨利只是笑笑:“年轻人罢了。”
他这样说道,米拉再次白了他一眼。
……
一夜无话,这之后就再没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在间并锻炼和休息的第17天,两人穿过了西瓦利耶的腹地,来到了王都普罗斯佩尔的郊外。
……
注释:佣兵团分类及分级:a=战争甲等佣兵团;b=战争乙等佣兵团;c=战争丙等佣兵团。d=狩猎甲等佣兵团;e=狩猎乙等佣兵团;f=狩猎丙等佣兵团。
在佣兵公会内部,狩猎佣兵的地位相对来说要比战争佣兵更低,因此被使用字母表排在了后三位。但具体何种佣兵团更为强大,是没有定论的。判定一个佣兵团等级的因素是人数跟规模,其中最低级的c跟f是5人就可以注册,而最高等的则需要有一千五百名成员才可以成为。
狩猎佣兵多以采集素材,狩猎魔兽之类的作为谋生手段。而战争佣兵则承接各类护卫、剿匪,乃至于训练军队新兵甚至承包战争的任务。
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一个是针对魔兽野兽的,而另一个是针对人类和其他文明种族的。
第三十六节:佣兵
“命运”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里加尔世界,是距今十一个世纪以前。
在白色圣教的原始教义耶提纳宗崛起之前,和许多地方一样信奉万物有灵的多神教的拉曼人,是最早提出这个词汇的人。
人们把许多自己无力理解的玄妙的事情都归入到这之中,将一切过于庞大的无力抵抗的事情,都用简简单单的一个词汇概括。
悲观的拉曼人甚至在帝国灭亡的时候都觉得,这一切是早已命中注定的。
诚然,当年的拉曼人无法察觉到许多地方酝酿着的风暴,在现代的史学家们看来包括当年帝国灭亡在内的许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但不得不说,命运这种东西,或许真的是存在的。
至少当亨利和米拉两人通过了城门的盘查进入了普罗斯佩尔,然后询问当地人得知了佣兵公会的总部所在,却在宽阔的大街上被人给拦了下来的这一刹那,贤者和洛安萝莉脑海中闪现过的都肯定是这样的一个词汇。
“唷……”表情抽搐的本尼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你这个低贱的穷鬼在关键时刻还是逃掉了么,跟那些个该死的福德佣兵一样。”身后带着十来名穿着胸甲的西瓦利耶护卫的本尼咬牙切齿地对着亨利这样说道。
“你知道老子花了多少钱才把自己赎回来吗!这些钱原本都可以不用花,只要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能够上去争取时间让我离开。”无需询问,本尼就自曝了他之所以在这里活得有声有色的原因。
“图耶,歇度斯。”左右瞧了一眼,宽阔的大街上满是行人,但占据着优势的本尼信心满满地用西瓦利耶语命令身后的护卫攻击亨利他们。
他笑得得意洋洋,身后的护卫没有拔出武器,赤手空拳地上来包围住了两人,而本尼又用通用语嘲讽:“劝你们放弃抵抗吧,下贱的穷鬼,这里是西瓦利耶,你们乱动手的话卫兵会立马上来——”
“砰——”断掉的门牙带着鲜血和口水飞了出去,当先上前的那名西瓦利耶的护卫白眼一翻就摔了下去。
声响吸引了路旁行人的注意,许多商店的老板也从店铺里头探出了脑袋观望着。
“你……”以为自己占据了优势的本尼愣了一愣,但他紧接着又注意到有一名护卫悄悄地从一旁绕到了米拉的身后。
‘至少要把这个下贱的奴隶弄死。’本尼收起了说一半的话然后朝着身后剩下的几名护卫使了使眼色,洛安人在西瓦利耶一样不受待见,就算在大街上弄死了,只要花几个钱卫兵一样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这样想着,又瞥了一眼,亨利没有动,似是没有察觉。
本尼又忍不住挂起了微笑,但在它完全绽放开来之前,他就瞧见那个女孩“咻——”地一下蹲了下去躲开了护卫的擒抱,然后右手手掌向上整个人站起来的同时狠狠地一巴掌顶在了那名西瓦利耶护卫的下巴上。
“咔哒!”在外力作用下狠狠咬下的牙关把他自己的舌头咬得几乎断掉。
“啊啊啊啊啊!”西瓦利耶护卫立马就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鲜血从他的手指缝疯狂涌出,而米拉没有停下,在护卫直起身体的时候她似乎是思索了一小会儿,然后摆好了姿势伸出脚去狠狠地就对着对方的脚踝一绊一踢。
“噗啊——咚——”后脑勺和青石板硬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的西瓦利耶护卫一翻白眼就晕了过去,而米拉小口地喘着气地转头看向了亨利。
“嗯,你有把训练都记住,但就是刚刚迟疑了一会儿思考对策这点不太好,实战中的话面对真正的对手留给你的时间会非常短的。”无视掉旁边包围着他们的剩下十名西瓦利耶护卫,亨利对着米拉仔细地讲解道,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小脸严肃专心地回想着自己犯的些许错误。
“你、你们这些废柴。”亨利也就算了,连个洛安萝莉都打不过的这些穿着精良装备的护卫让本尼感觉颜面尽失,越来越多的人在旁边围观,卫兵只怕待会儿就会注意到这边,金发的公子哥咬了咬牙,正在考虑让护卫们拔出武器来一不做二不休——顶多多赔点钱罢了,这个国家的法律和亚文内拉是不同的。
“啊——”但对面的亨利发出啧啧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贤者把手放在了背后大剑的剑柄上,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我们人数上占据了优势,并且有这么多人围观着,这个人是不敢把武器拔出来的。”
“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亨利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我现在被这么多全副武装的人围着,心里头是很紧张的呢。”
他语气平静得就好像在说下午要喝云杉茶。
“但这个,这是一把克莱默尔,它可以轻松地把一个人从肩膀劈到腰部砍成两半,而你正好在它的攻击范围之内。”贤者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愈发像是恶魔的微笑,本尼脸上冷汗淋漓地就想要往后退出,但不知何时已经包围得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又让他退无可退。
“现在,你该问你自己一个问题。”
“我要碰一碰运气,去试试看让这个紧张的人拔剑会是什么样的效果吗?”亨利收起了笑容,然后握紧了剑柄。
“你觉得你足够幸运吗,年轻人。”
“……该死!”居高临下的贤者冷眼俯视着的压力让本尼冷汗淋漓,他大声地骂了一句然后就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跑掉了。包围着两人的护卫愣了一下,然后见主子已经跑了,他们也只好抬起晕掉的同伴匆忙地离去。
“迪格治!迪格治!科萨斯斯帕?”大声地呼叫人群散开的卫兵匆忙地冲了进来,穿着华丽训练有素的他们手持长矛腰佩长剑堪比亚文内拉的贵族骑兵。
“科萨斯斯帕?”卫兵头子一眼就看出来事件的中心人物是亨利和米拉,看起来和西瓦利耶人没有太大区别的贤者被他当成了本地的佣兵,于是卫兵头子直接用西瓦利耶语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图巴比安,莫西昂。”亨利微笑着对他解释道没啥发生,见卫兵已到没啥热闹可看周遭的围观群众们也四散了开来。卫兵头头上下瞧了一通贤者,然后又瞥了一旁的米拉一眼,最后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以后别这么闹腾了,小伙子。”贤者标准的西瓦利耶语似乎是让卫兵头子肯定了他是本地人的事实,这么对着他说了一句,而亨利微微一笑又说了一句:“谢谢你,辛苦了长官。”之后对方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你刚刚忽悠了他?”重新开始忙着各自事情的路人和商店老板们没再搭理二人,而米拉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亨利一眼如是说道。
“西瓦利耶作为西海岸的最强国家,人民都有很严重的优越感。他们非常瞧不起任何其他国家的人,国家卫兵之流有过之无不及。所以为了节省麻烦,是的,我让那位莫西昂相信我是一个西瓦利耶人了。”亨利耸了耸肩,而米拉再次白了他一眼。
“贤者先生真是个糟糕的大人呢。”
亨利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接着两人牵着马终于是来到了佣兵公会的附近。
但在进去之前,亨利左右寻找了一会儿,然后在街道的对面找到了寄存马匹的马厩。
普罗斯佩尔是寸土寸金的首都城市,临近西海岸最大也是最繁忙的港口瓦沙的它繁华的程度远比亚诗尼尔更高。因此仅仅是寄存两匹战马,亨利就消耗了两个艾拉银币的价钱。若要在这里居住的话,怕是他们身上现在全部剩下的一百多个金币,稍不留神也会迅速消耗一空。
佣兵公会的总部是一座非常巨大的木石结构的建筑。
这种建筑在普罗斯佩尔随处可见,西瓦利耶多是平原,附近唯一可以开采石料的地方是远处以此为名的普罗斯佩尔海峡的峭壁。
但这里出产的白石灰石质地非常脆弱而且不易开采,因此本地人种植了许多橡树,房屋都采用橡木作为主体结构,然后在木制的框架中间填上石头,外层再裹上灰泥。
典型的木石结构建筑最好辨认的地方就是外墙上面清晰可见的木制x型框架,搭配干燥平滑的灰泥墙面这种风格的建筑倒也有着一股西瓦利耶式的独特浪漫主义美感。
公会大厅的内部也相当宽敞,两人刚刚走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
其中一人特别醒目的令亨利也愣在了原地。
“?”米拉拉了拉他的衣角,而贤者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天还真是一个充满了命运般邂逅的日子啊。”他这样说着,而坐在大厅木桌前的那人站起了身。她长长的单马尾微微晃荡着,米拉皱起了眉毛。
‘白色?洛安人——不对。’女孩的蓝色眼眸逐渐地放大了,走到门口过来的那人一头长发在阳光下闪闪焕发着金属般的光芒。
“银色的……”洛安大萝莉喃喃念道,而对面的女性微微笑着朝着亨利走来。
“好久不见了,亨利。”她这样说着,声音清脆但却透着一股力量感,贤者叹了口气,然后也点了点头:“是好久不见了……”
两人之间的交流似乎就到此为止,银发的女性撇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米拉,然后又瞧了一眼亨利。
明媚的眸子之间波光流动,她似乎是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没有说明,只是低低地笑着。
“你还是老样子啊。”她说着,而亨利耸了耸肩:“你不也是,倒不如说,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对话再一次超出了米拉的理解范围,她愣愣地看着这两个不讲人话的家伙,一瞬间女孩感觉好像是有两个亨利在自己跟自己讲话。
“冰天雪地又没有几个人,我怀念人世间的温暖了不行吗?”女性耸了耸肩,然后似乎也不打算再在这儿停留了,转过身,道别也不说一句就直直离去。
“呜——”她走出大门的一瞬间腰间的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阳光让洛安萝莉感到一阵炫目,而待到她定下神来,米拉的双眼又再一次瞪大了。
“红宝石徽章……最高级的佣兵。”呆呆地仰望着亨利的米拉呢喃着说道,而贤者对着她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你好,我们是来注册的。”走过了长长的大厅来到了木制的柜台前面,亨利用通用语对着女性的招待员这样说道。
佣兵公会的工作人员们来自四面八方,因此官方的交流语言也通常都是这样子更多人讲的话语。
“呃——我们?”女性工作人员愣了一愣,因为身高缘故,她坐在柜台的位置只能看到米拉的头顶。
“不好意思。”亨利俯下了身一把抱起了米拉,女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而贤者接着说道:“我,和她。”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娇小的洛安大萝莉说道,工作人员再次愣住了,坐在大厅内休息的一些零散的佣兵跟冒险者也都望向了他。
但没有人开声嘲讽,因为他们都还沉浸在之前的事情之中。
“啊……呃、好、好的,请您先在这里登记一下姓名,然后从左侧的门扉进去,参加测试。”女性工作人员熟练地将两人的名字记载在了厚厚的书本之上,然后仔细交代了一下测试的流程,亨利点了点头,而在一切讲完以后米拉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把自己放下来。
“请缴纳10丹诺的参加费用,每人5丹诺,一共是10丹诺。”她这样说道,而亨利拿出了一枚常见的铜币,女性找回了两枚铁币。
“那么祝您好运。”她这样说着,然后似是欲言又止。
“如果是想问我和刚刚那位的关系的话,仅仅是熟人罢了。”贤者出声解答道,而对方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似是出了一口气。
大厅内部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在人们的吵闹声中,下午的时光迅速地流逝。
测试是两人分开的,最低级的绿牌测试相当简单,仅仅只是体能达到相应的标准就可以获得资格。
亨利自然是不用说,他仅仅只用了十分钟就在教官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轻松地完成了各种靶子的命中和障碍的躲避,之后又花了三分钟的时间听矮小的文职人员长篇大论了一大堆大家都知道只是走个过场的注意事项,然后他就出了门在门口等待。
等了足足有二十分钟之久,一脸疲惫的米拉才带着一身脏兮兮的泥土无力地提着手中的单手剑走了出来。
“通过了。”她对着亨利摆了摆手,而贤者上前一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十一岁的年纪就获得绿牌佣兵资格的人并不算少,不知晓米拉从开始训练到现在仅仅不过二十多天的工作人员没有太当一回事就在写有两人名字的本子上画了一个大圈。
相应的徽章还要等两天才能够领取,但二人刚刚转过身,似乎是看到了他们通过了的样子,一行四人的佣兵——或者说冒险者小团体就靠了过来朝着他们搭话。
“二位也是刚刚通过的吗?”这一行人都相当年轻,普遍年纪在20岁上下,两男两女,从装备上看是一名单手剑士,两名弓手,还有一名年轻女性是魔法师的样子。
亨利撇了一眼,她的法袍是深青色的,袖口的金线是两条,也就是初阶二段的意思。所有人都挂着绿牌的徽章,看起来应当也是最近才成为佣兵的新人。
“嗯,是的。”亨利点了点头,而搭话的男性单手剑士微微一笑:“我叫阿兰,这是我的朋友伯诺瓦、让娜和安。”他分别指着男女弓手和女魔法师这样说道。
“正如你所见,我们的队伍在配置上有些问题,前线负责牵制的人员有些不足……”阿兰脸色有些窘迫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说道:“我们的志向是要成为狩猎佣兵团的,但是这样子尝试了几次,结局都是没能牵制住猎物被它给跑了或者是被追着跑,所以想要寻求同伴……”
“至少!”亨利刚张开了口,年轻的单手剑士就急切地嚷道:“至少一同完成这个任务可以吗,并不是十分困难的,只要配合完善并没有太多的问题。”
“那些经验丰富的佣兵都不愿意理睬我们啊,所以只能在这里这样子守着……”阿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亨利撇头看向了米拉,洛安大萝莉点了点头。
“好的,那么就请多指教了,我叫亨利。”贤者伸出了手。
“我叫米拉。”白发的大萝莉也认真地这样说道。
第三十七节:狩猎的季节(一)
魔法,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它诞生的缘由至今无人知晓,甚至在最初出现的时候许多能够使用它的人还被认为是异端而被烧死。
直至今天在一部分的国家和地区人们仍旧对于魔法十分畏惧和排斥,毕竟能够无中生有从手掌心凭空冒出一团火焰来,在寻常人的眼中却是是一种诡异而难以理解的事情。
决定和阿兰他们一同前行以后,亨利和米拉二人在普罗斯佩尔郊区的旅馆里头暂且居住了两日。市中心最便宜的旅馆都要一天两个艾拉银币,这还不包括食宿,假如再加上同样昂贵的食物的话这个价钱恐怕还要翻上一翻。
尽管两人有一定的积蓄,但秉持着节俭好习惯的洛安大萝莉还是想着能省就省——而亨利,他根本无所谓。
郊区旅馆的价格相比起亚文内拉那边的同样要贵上许多,但这笔钱花的相当合适。
西瓦利耶广阔的平原除了粮食蔬菜以外还种植了大量的棉花,加上从瓦沙港口贸易得来的海绵制成的柔软舒适的被褥和床垫让米拉睡了她有生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话归原处,两日的歇息之后花了半天时间回到佣兵工会的二人领取了自己的牌子,尽管亨利在测试的时候完成的效率很高,他获得的也同样是绿牌,蓝牌必须完成多次任务并且雇主评价满意才能够升级。
于是与阿兰一行人一同登记了自己的牌子以后众人就接受了这个狩猎西部森林中
的大野猪的任务。
野猪的猪鬃是优良的刷子材料,猪皮也可以用在诸如盾牌蒙皮、书本封面、剑柄防滑、以及部分的衣物上面,硕大的獠牙是理想的装饰品和雕刻材料,也常常有人拿它去镶嵌在自己的武器或者是铠甲的上方作为装饰之物。
余下猪肉之类的还可以用来食用,野猪肉在西瓦利耶和西海岸的许多地区都有着高昂的价钱,而这一次的委托要求狩猎三头野猪并且不对其表皮造成较大的破坏,显然也是雇主要物尽其用。
雇佣的总费用是160个艾拉银币,除去公会的抽成,一行六人完成以后可以获得80个艾拉银币,而三头大野猪,假如按照完成任务的标准不进行过多的破坏的,可以卖上至少20枚西瓦利耶金币。
不明就里的人可能会觉得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阿兰他们不干脆地就把这些野猪拿去自己贩卖呢?——答案很简单,他们是佣兵,不是商人。
20枚西瓦利耶金币指的是将野猪分割开来加工以后出售可以获得的价钱,而只懂得战斗的一行人假如只是把一头死掉的大野猪运回去,考虑到外行销售被坑的可能性,很可能连80个银币都得不到。
有钱拿,还能提升自己的佣兵牌的等级,对于新手们而言是绝佳的选择——而这就又回到我们刚刚开头的那个问题了。
在野外行进的时候,魔法师所拥有的方便的能力要远超任何的生存专家。
得益于这种他们自己都不甚了解的力量,魔法师可以通过自己体内的魔力来改变大气之中的特征,达到无中生有。
无需像是贤者与洛安大萝莉之前那样使用打火石又或者费尽心思收集淡水,有安在小队当中,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等待这位一头粽发的女士闭上双眸默念几秒,然后一团火焰或者是清水就会在魔力的作用下聚集起来。
耗费了两天时间才到达目的地的森林的众人没有那个运气刚刚进入就碰到目标,事实上因为佣兵和冒险者的活跃,他们兴许要再深入一些才能够遇到那些狡猾的野猪。
傍晚在林间的空地上搭建起了三个帐篷的众人围着火堆坐了起来,亨利和米拉拥有马匹的事情对于阿兰他们来说是一个惊喜。西瓦利耶的森林相对于亚文内拉那边要干燥许多,没有那么的潮湿,但在普罗斯佩尔已经逐渐开始变冷的秋天也不是躺在地上尽量挤成一团就能受得了的。
马匹强大的携带能力让一行人得以度过还算温暖的夜晚,毕竟是狩猎的任务,假如没有马的话他们还是尽可能地轻装为妙,否则在追逐的时候就不得不舍弃装备了。
安是一位相当安静随和的女性,在使用魔法点燃篝火并且往铁锅里头添了些水以后,她带着歉意地笑了笑说自己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就坐在一旁帐篷的门口接着火光开始阅读起魔法的书籍来。
食物的香味开始逐渐弥漫开来,年轻人里头身高最高,瘦长的伯诺瓦掏出了具有西瓦利耶风格的小木琴开始轻轻弹奏,闭上双眼的年轻人拨到一旁的金色卷发在晚风下轻轻荡漾,一旁的让娜也掏出了竖笛,西瓦利耶风情的优美曲子一直回荡直到落日。
晚饭过后,一行人开始了搜寻。
野猪通常在傍晚和夜晚的早些时候出来觅食,知晓这一习性的众人实际上将晚饭过后到八点之前的这几个小时才定成了真正的搜寻野猪的时间。
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步伐,一行六人两两为一组,接着月光和火光开始寻找着附近的兽道。
就好像我们曾经讲过的,只要是有某些什么东西从自然环境中经过,那么它就肯定会干扰到周遭,留下可以被追踪的格格不入的痕迹。
最为典型的东西就莫过于猎人们通常称作兽道的这种野兽路径了。
和人类一样,动物也有自己的习惯存在。再加上集群的特性,经常去的一些地方因为行走而被压弯的野草和与周围不同的被压实了的泥土,这些东西为想要寻找它们的人提供了绝佳的方向指标。
“在这儿!我想我找到了一些什么。”阿兰的声音在左前方的某处响起,他甩了甩手中的火把使得自己的存在更为显眼,其余四人朝着那边靠了过去。
火把噼啪噼啪地响,燃烧的松脂从一旁滴落掉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应该是被野猪拱过的痕迹。”阿兰用空着的手指着树干旁边被啃了一半的蘑菇说道。这种紫色的蘑菇非常巨大,差不多有两个卷心菜的体积。苦涩发臭的味道和吃完以后必定会导致腹泻的微量毒性让即使最为贫穷的人都会对其拒而远之,也就只有逮啥吃啥肠胃强大的野猪会来啃咬了。
翻起的泥土和咬烂的紫色蘑菇显然是野猪的杰作,亨利举着火把走到了一旁,空旷的森林当中周围的灌木丛中清楚的痕迹显而易见。
“这应该就是正确的路。”贤者回过头点了点头,伯诺瓦和让娜从背后取下了长弓,用手指夹着箭矢做好准备。
“分散开来,做好拦截的准备,麻烦两位跟我一起充当前锋。”阿兰回头望向了亨利,贤者点了点头,但并没有拔出武器,倒是米拉唰地一下拔出了自己的单手剑。
只用一只手拿着的单手剑对她来说还是有些过于沉重,女孩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了疲惫,加上初次实际参加狩猎的紧张感,她显得有些神经兮兮。
“放松点。”贤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米拉也甩了甩头,重复了好几次吸气跟呼气令自己头脑冷静下来。
循着痕迹,一行人缓慢地前进了数个小时。
待到整个天空都已经彻底暗下来,星星和月亮接二连三地升起以后,他们仍旧没能够发现野猪。
痕迹到处都是,看起来似乎附近的这一片森林都是它们的狩猎场,但或许是他们没有足够小心谨慎而惊动了野猪,或许是错过了,总之今夜看起来他们似乎只能是无功而返。
紧张感在几个小时以后麻痹了起来,米拉也明显地表现出了疲惫。崎岖的林间道路让众人的脚踝都受了不少的苦,夜色已深,狼群活动的时间开始了,已经不适合再在这里头闲逛,于是一行人回到了营地。
在安排了轮哨的人以后,他们进入了休息。
次日的清晨空气再度降温,距离亨利和米拉从亚文内拉出发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接近冬季加上地理位置更加靠北,这边的气温和永春之地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在衣物和防具外头又多披了一件披风以后,这一天一行人决定将营地向内移动少许。
过分远离营地会导致重要的补给被野生动物或者其他冒险者顺手牵羊,而外围时常有人类活动的地方野猪的警惕性显然也更加地高。
打包收齐了防水的船帆布和木制枝条组成的帐篷和其他用品以后,将火堆的余烬踩熄,亨利他们一行人又朝着森林的深处进发了许多。
坦布尔山脉山脚下的这些森林拥有的危险性是可想而知的,尽管他们前进的所谓森林的深处也依然处于外围的边缘,但魔兽的踪迹仍旧偶尔可见。
规定要蓝牌以上才能领取相关狩猎任务的魔兽不是这些绿牌的年轻人可以对付的了的,虽然属性单一但比人类的魔法师更加擅长使用各类杀伤性法术的它们远比一般的野兽要来的可怕。
途经某地的众人就看到了这么一小片被烧焦的树林,从附近土地上残留的靴子印和不少被烧烂了的箭矢可以看得出来是佣兵们和某头会使用火焰魔法的魔兽战斗所导致的。
至于结果如何,从附近没有人类尸首这一点来判断应当是那头魔兽被他们成功地捕获了。
但仅仅是看树林被烧焦的面积来看,完成任务的佣兵恐怕也不会好过。
空气中没有完全散开的火元素粒子刺激着安的法力池,女魔法师出声提醒众人绕过这片区域——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大规模魔法的波动对于同样拥有魔力的生物而言相当醒目,这片小树林在之后只怕会引来不少或许更加强大的魔兽。
直到消散为止,比人类对于魔力的感应更加敏锐的魔兽们都会像是趋光性的昆虫一样被它吸引过来——这一特性曾经被佣兵们用来主动诱捕魔兽,但在连续数次因为吸引来的魔兽过于强大而导致许多最高已经是紫牌的佣兵都全军覆没以后,佣兵公会就在每一名佣兵注册的时候都再三警告了他们这件事情。
因为它的存在,一行人不得不朝着南方折返了一段距离,以避免被吸引过来的魔兽顺带就把在附近晃悠的自己给干掉了。
幸运似乎在这天的下午降临在众人的身上。
他们发现了一群野猪,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共有七八头,除了小猪以外有两头成年的和一头青年的都符合了任务的要求。
白天就出来觅食的野猪比较稀少但也并非没有,安置好马匹以后,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开始对它们形成了包围的阵型。
两位弓手在远处的地面上做好了绳索陷阱,用粗麻绳再三固定在树干上的它能够承受得住数百公斤的野猪的挣扎,之后他们手脚麻利地爬上了附近的大树,做好了准备。
亨利和米拉还有阿兰三人掏出了武器,安在另一个方向开始默念起了咒语。
狩猎的准备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