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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Roy1048     贤者与少女txt下载     贤者与少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八节:灾祸

    尽管身为小队领导的赫罗尼莫对此不屑一顾,并且队伍当中的大部分成员都因为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而感到十分地疲劳此刻只想迅速地扎营度夜,亨利和老胡安为了保险,却也还是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将部分的物资和马匹给牵拉到了稍高一些的地方。

    扎营的这处的山坡的背风面从正面看来有点像是一只右臂弯曲起来的模样,数米高不算特别陡峭的山坡上生长着一些热带地区常见的根系发达的落叶乔木,在靠近三四米宽半人多深的小河旁边的部分,小丘的泥土形成了类似海浪浪花那样的拱形形状。

    这又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联系到附近植物生长的趋向,光秃秃的河床和显然是被巨大的水流冲出这种形状的小坡都证明在雷雨天气下这条小河泛滥山洪暴发是常有的事。狂风之下火把发出呼啸的声音,周围的夜色一片漆黑,越过这勉强得以照明的一小片区域就连河水也都是不详的黑色,仿佛那其中潜藏着某些令人畏惧的的存在,正准备择人而噬。

    在荒野之中无法寻得恰当的庇护所的话那么连半天时间都活不下去并不是什么夸大事实的说法,夜晚的丛林对于弱小的人类而言是充斥着恶意的,即便在风平浪静月亮非常明媚的日子里头晚上一经外出就再也没能够回归的人也都不在少数,更不要提狂风呼啸明显是暴雨就要来临的如今。

    大约是心中的紧张感所催促,虽然月黑风高基本上没有什么自然光,但众人利用被小山坡挡住好歹不会被风吹熄的火把来照明还是设法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就盖起了简单的帐篷并且开始烧煮食物。金属的大锅是少量没有被蛇龙的冲撞踩踏彻底毁坏的物件之一,虽说有不少的凹陷,但也仍旧能够使用。

    这一晚的食材再没有之前那么丰厚,虽说库存的干粮和咸肉还有不少,但谁都保不准接下去还会遇到些什么样的情况,因而就只能是将就着煮一锅口味和营养都不怎么样的谷物浓汤,然后十几个人分着迅速趁热吃喝下去,赶紧地去休息罢了。所幸有饥饿这个最好的调味料存在,一天劳累的众人都没有太多的去在意这一餐的口味如何,只是迅速地就餐完毕,然后就回到了各自的帐篷迅速入睡。

    营火需要有人看守,情况不甚明朗,守夜的人员自然也是非常重要的,只是今天已经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一段赶路疲惫万分的众人眼下只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于是,轮番第一次守夜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看起来没有一丝疲劳并且在之前就自告奋勇了的我们的贤者先生身上,打了个招呼说是没情况的话过一个多到两个小时再喊他醒来以后,老胡安也与其他人一并前去休息,也不知道在这样完全无法判断月色的天气情况下,亨利到底是要怎么样才能准确地估算出时间。

    连经验丰富的老佣兵都是如此,那就更不要提我们的洛安少女,满脸疲惫的米拉望了亨利好一会儿像是在迟疑着什么,贤者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安心去睡吧,于是米拉也走到了一侧的帐篷当中开始睡觉。他俩的帐篷被刻意地安排在了离其他人稍微远一些,靠近到小坡的地方,若是洪灾发生的话,位于这里的米拉要逃生会更加地方便一些。

    生命是可贵的,即便别人不珍惜它你也不要为了所谓的面子为了不显得自己不合群就也学他们那般疏于防范。

    身后十几个人都入睡以后,周遭忽然地就变得静悄悄了起来,除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外,余下的也就是不远处狂风吹过的声响,以及偶尔有异物落入水中发出来的“噗通”声。

    独自一人深处一片漆黑之中是一种令人心悸的体会,加上长时间的没有休息,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变得神经过敏起来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但我们的贤者却只是一如既往地冷静而淡然,仿佛他这会儿不过是在自家后院要泡上一杯云杉茶来喝上几口。

    ——守夜的他也并没有闲着,之前拿来书写一些剑术的要点给米拉的那本册子这么久了还没有完全地写完,毕竟说出来或者写出来容易,真正要去练习去领会去掌握这一切,却是相当地耗费时间的。米拉已经算是天资相当优秀并且又肯刻苦努力的了,此刻贤者当初早在亚文内拉的时候就早已经写好的一些要点,她花了这么将近一年的时光也才刚刚达到能够理解的程度。

    接下来的要用到的一些细节和心得亨利这会儿才打算继续书写,之所以等到米拉到达了这一步才做主要还是因为这是针对洛安少女这个人而专门书写出来的教学指导的书本。米拉她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什么地方有需要改进,什么地方可以换一换思路——就算拥有贤者的名号亨利也无法凭空臆测捏造并且罗列出来这些东西,他一向是个讲究效率的人,不做多余的事,加上纸墨价高书写又费神,自然是不会走那种费时又费劲的试着把一切可能遇到的问题都给罗列出来的路子的。

    用小陶牒装着的墨汁被放在了篝火的旁边,橘黄色的火光摇摆倒映在油光泽亮的半凝固墨汁表面上,他从小竹筒里头倒了点水下去,温度逐渐地使得它重新变成稀释的液态。接着亨利拿起了鹅毛笔,借着篝火的光芒不紧不慢地书写着。

    时间缓缓地流逝,待到亨利约莫写了三到四页,放在旁边之前收集的柴火也都消耗了不少的时候,附近的风声忽然地就开始小了下来。他合上了书本,皱着眉头把东西都收回到防水布和皮革做成的包裹之中,然后抬头看向了天上。“……”紫白色的闪电划过使得周遭一瞬间亮如白昼,紧接着三秒过后惊天动地的“轰——咔——”的声音如期而至。不需要亨利去喊,身后的营地当中十几个人的绝大多数都已经被这一声雷鸣给轻易地吵醒。

    “啪——”抹过桐油的防水布极易被引燃,因此帐篷的周围并没有插着火把之类的照明用具,但从营火散发出去的光芒照射出来的大致轮廓,亨利也足以判断得出来是老狩猎专家胡安推开帐篷的一角从那边走了过来。

    “没睡多久吧?”贤者起了身,习惯性地就把旁边放着的克莱默尔带到了背上,走到火光当中老胡安连连眨眼试图适应这明媚的橘色,长长的花白眉毛皱到了一块儿他揉着自己的眉心表现得依然十分疲惫:“人老了,不中用了啊。”“轰——咔——”又一道闪电划过,老胡安转头看向了一样从今天早上六点多开始就未曾休息过的亨利,摇头叹了口气:“你这家伙,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就完全不会感觉到疲倦的吗,我年轻的时候到处闯荡,热血上涌的时候精神头也是很好,但到了守夜的时候对着寂静无人的黑暗就总是没来由地感到发困,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之前或许只能算是利益相同,今天白天的时候亨利却是切切实实地救了老胡安一命的,加上他对于蛇龙所做的一些事情,中等身材的老狩猎专家这会儿像是把他当成了多年的老友一般,说起话来语气也变得亲近了许多。

    “他们都醒了,快些做准备吧。”没有时间闲聊,贤者打断了他然后这样说道,之前扎营的时候虽说就已经有预料到一些情况会发生,但无奈在这种又是夜间又是荒郊野外无法判断前路的情况下选择实在是稀少。一面又一面的帐篷被人们掀开,风发出低低的“呜呜——”声,闪电一道接过一道,显然是雷雨很快就要到来了。

    “把东西搬到小山坡上面去吧,看这阵势河水马上就要涨了。”老胡安转过头这样对着刚从帐篷里头走出来也下意识地因为火堆的强光而遮掩住双目的赫罗尼莫这样说道,一两个小时的休息算是令佣兵小队长也恢复了理智,他刚刚才点了点头,忽然地豆大的雨水就点点滴滴地掉落了下来。

    “滴答咂——滋滋!”旺盛的营火被些微的雨水这么一淋升腾起来一大团的浓烟,慌慌张张的一行人赶忙回身把帐篷当中的防雨斗篷给取了出来,趁着火光还在不少人都迅速地收拾起自己的个人物品来,几顶帐篷被粗暴地拆卸下来直接甩到了上头,之前亨利他们预先做的工作并没有白费,大部分物品都与马匹一并放在了山坡上头眼下也并没有多少需要担忧的地方。

    “哗啦啦——!”从稀疏到密集,转瞬之间倾盆大雨说来就来,声势骇人夹杂着雷鸣与闪电,狂风呼啸树叶被硕大的雨水拍打组成了一幅黑夜中的复杂乐章,燃烧了好几个小时的营火在持续不断的大雨当中迅速地寿终正寝,所幸接连不断的闪电也为众人提供了优秀的照明——被浇了一个透心凉的人们迅速地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当中清醒过来把余下的那些物资如同铁锅和餐具之类的麻利地收上马车,然后就把它们往这山坡上头赶去。

    小丘高处可以算作是安全区域的占地面积非常地小,靠近河的那一端亨利和老胡安不让众人过去,而前方又是地形平缓的。因此十几个人马和骡子还有三辆马车只能是勉强地挤在中间,而最后才上来的马车自然是处于地势最低的地方,但当众人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可以蜷缩在这上头战战兢兢地度过这一夜的时候,远方那不详的声响或许应当算是在预料之中地响了起来。

    像是北方人神话当中末日之战的千军万马一齐发出战吼齐步前进一样,轰隆隆的巨响隐隐约约悠然回荡。

    ——山洪暴发了。

    “哗啦——轰!”

    单纯听起来就知道拥有十分巨大水量的浪花拍打的声音在一瞬间竟然给人以身处大海潮汐当中的错觉。“所有人靠在一起,注意不要靠近边缘以防掉队!”“轰咔——!”一道闪电划过,让众人得以看清楚下方原本扎营的地方迅速地被水流吞没的景象,他们的四周都是如此,只有这片地势稍高的小丘幸免于难,此刻就如同字面意义上地那般成为了洪流当中的孤岛——

    但情况显然不会就此结束,不论是谁都低估了大自然的伟力,覆盖了这一整片地区的雨云疯狂地倾泻着大量的雨水使得山洪一再上涨,一波又一波的洪水很快地就令周围变成一片汪洋,小丘仅仅只有膝盖高的后方已经开始有洪水蔓延上来,拉着三辆马车的驮马在闪电的威严下受惊开始嘶鸣,赫罗尼莫和另外那名橙牌的佣兵努力地抓着缰绳以防它们在恐惧之中后退——

    而在下一个瞬间,又一波裹挟着大量泥沙杂物的山洪从另一侧冲来,一个声势惊人的拍打“轰哗——”一声直接地就把小坡靠近河岸那边如同浪花一般的那个薄弱的部分给冲垮流失。

    “咔擦!”亨利他们预先就探查了地形发现这个地方的薄弱以后让人员都集中在中部的举措救了大家一命,但因为巨大的声响以及接下去响起的雷鸣声今日本就受惊的一头驽马直接直起了身子一脚踹飞了另一名橙牌的佣兵慌不择路地拉着马车就要朝着后方跑去。

    “等等!”赫罗尼莫惊慌之中一声大喊,下意识地就抓住了马的缰绳想要蛮力拉住它,旁边年轻的下级佣兵费德罗、亨利还有老胡安以及附近其他的六名新手佣兵立刻注意到了这一切赶忙过来帮忙,但混乱就像是传染病一样迅速地扩散开来旁边的两匹拉车的马匹也开始乱叫乱跑起来,它们拉着平板木车在一片漆黑之中互相碰撞又磕碰到了前方的骡子,一头满载物资的骡子就这样直接落到了洪水之中几个起伏就没了踪影。

    “拦住!拦住!”地面又湿又滑场面十分混乱,在自己小队长的一声令下有些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六名年轻佣兵分别跑到了马车的附近想要拉扯住它们,但这个动作反而使得拉车的马匹进一步地混乱。

    “不!这是我的!还给我!!”赫罗尼莫眼见满载着昂贵蛇龙皮的平板马车在混乱之中就要遗失立马就冲了上去想要殴打那匹驽马。“回来!赫罗尼莫!”老胡安歇斯里地的咆哮声被嘈杂的环境所掩盖,他和费德罗还有亨利这些靠后的人拼命地想要把头脑发昏的小队长拉回去,前方的六名新手佣兵还在努力地把马车往回推,但本就开始被洪水侵蚀的这一片区域又哪里经受得住这么多人和马匹还有车辆的同时折腾。

    于是在米拉和其他几人震惊的目光之中,两道闪电接连划过片刻之间整个泥土小丘后方就坍塌了下去亨利他们十来个人连同三辆平板马车直接就没了踪影。

    “老师!”米拉大声地惊叫。“轰咔——”天空中又一道闪电划过就落在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像是大树轰然倒塌的声音响起,但很快又被其他的声响所掩盖。“咕噜咕噜——”连呛了好几口满是泥味的脏水的费德罗一屁股坐在了洪水之中随着波涌上下起伏,他并不识得水性此刻只晓得胡乱地挥舞着手脚在洪水当中上下起伏,所幸一只有力的大手探了过来抓住了他的领子,立马就把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

    “维持站立!跌倒的话就没救了!”环境嘈杂亨利不得不大声地这样咆哮道,此刻洪水已经来到了他的腰部,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法看清。

    “放下那该死的东西,你也想被卷走淹死吗!”身后老胡安的咆哮声响起,接着天空中的光芒亨利和费德罗回过头就瞧见了他们两人,但刚刚最为靠近马车的那六名绿牌的新手佣兵和昏迷的橙牌佣兵却不见踪影。

    “老师!”心急的米拉直接从半坡上跳到了有她胸口深的积水之中,余下的人里头也有两名自由佣兵和三名新手佣兵跳了下来想要帮忙,欧菲米奥和其他三名佣兵待在上头没有下来,包括米拉在内这边六个人手抓着手朝着这边在水流中艰难前行的几人伸来,但就在下一个瞬间,远方又传来了之前那般的轰天动地的潮汐般的巨响。

    “松手!全部走到我的身后,形成一字纵列!”又是一道闪电,周围明亮犹如白昼,神情瞬间产生了变化的亨利用米拉从未听过的音量大声地喊道。“啥?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刚刚丢失了货物的赫罗尼莫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仍旧不忘开口与他人抬杠,但深刻信任着亨利的米拉迅速地就走了过来她的动作带动了其他五个也下水来的人他们立刻在亨利的身后排成了一字的纵列。

    “听他的没错!”老胡安大声地喊道,轰隆的巨响越来越近亨利一把抽出了大剑横过来深深地扎进了泥土之中,紧接着回过头:“体型排序!瘦弱的人站在后面!”

    他这样说着,人们迅速地变换了阵型赫罗尼莫咬紧牙关撑在了亨利的身后而米拉站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憋气!撑住前方的人不要松手!”

    在硕大无朋的山洪来临的最后一个瞬间,亨利回过头这样咆哮着说道。

    “轰————”

    “……”

    “……”

    世界陷入了寂静,耳畔充斥着的,只有水流滚滚的声响。

    巨大的压力迫使的克莱默尔的剑刃都扭曲变形,在自然伟力的面前即便是亨利和赫罗尼莫这等层次的力量强悍的人也无法独力支撑,洪水冲刷着贤者单薄的衣裳使得皮肤生疼,但奇迹发生了,被前面的人所干扰的水波到了后方变得不再强大,犹如“盾牌”挡开了冲击本身削弱了洪流的冲势,后方本应身体能力更为瘦弱的米拉和三名年轻的佣兵成为了前方众人的“支撑”,他们咬紧牙关努力地维持着阵型,而这十个人组成的一字纵列竟然真的就这样捱住了连战马都被冲走的洪流——

    当水流开始逐渐减弱时,所有人除了幸存下来的庆幸以外最多的情感还是震惊。

    但没有人在这会儿有时间去解释一切的原理和来由1,趁着洪峰过去一行人迅速地摸着降低的水位爬回到了小丘上方,紧接着带着浑身湿透的衣服等待着雷雨的终结。

    他们算是幸运的,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头顶上乌云的逐渐散开,明媚的月光重新洒了下来,所有的人总算是才真正地松了一口大气。

    湿漉漉的衣服也没有人有那个空闲去拧干,就这样互相依偎着靠着同样湿漉漉的乔木的树干,一行人昏昏沉沉地像是睡了一会儿又像是根本没睡地迎来了天亮。

    ……

    “滴答滴答——”因为没有晒到太阳而显得十分白净的米拉的小脚丫踩在还有不少山洪留下的树枝的泥滩上,她那双冒险者的小皮靴拧了好几回依然还是湿漉漉的,身上的衣物就更不要提。

    柴火都被大雨和洪水弄湿此刻想要点起篝火来烤干水分显然也是一种妄想,所幸雨过天晴,热带炽烈的太阳洒落在河畔没有多少树木遮挡的泥滩上,很快地就可以使得一切重新变得干燥起来。

    晒干衣物和随身的物品的话,多多少少也算是能够重新恢复一些乐观的情绪吧——这一场山洪造成的灾难不可谓不大,被裹挟着的三辆平板马车和骡子都不知道被冲刷到了什么样的地方,连同那名被马踢昏的橙牌佣兵和那六名新手佣兵在内这一夜过去队伍又是直接就减员了七人。

    白天清点物资的时候众人还发现又少了两头骡子,一片黑暗又混乱当中也不知道是自己跳了下去还是被拍起来的浪花给冲得摔了下去,总之这一趟到了这会儿就变得是不单单猎物没有了,连带着还折损了物资和工具,就连重要的人手也是折损大半。

    赫罗尼莫失神地坐在泥滩上盯着又恢复平静正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河水一阵呆滞,亨利检查了一下放在皮包当中的书本,非常幸运地,被事先丢到小坡上面的它们并没有被打湿。胡安走了过来,脸上也是一阵苦笑。

    “真是多灾多难啊……”他如是叹着气说着,出发时浩浩荡荡归去的时候却已经是孑然一身,所幸代步用的马匹和小部分的物资依然还在,眼下他们所有人所能做的。

    也就只是回到城镇,休养生息罢了。

    ……

    ……

    注释:这里头描述的这种纵列是现代户外救援队遇到山洪时的标准阵型,详细内容因为我懒得解释所以你们就自己x度去好了嗯。(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节:不速之客

    日复一日的勤奋训练,优秀的导师,良好的武器与装备,都是为了减少在实战当中的流血和牺牲——这样的道理,理应是很早之前就为人所知的。但不知为何随着时光的流逝,却又开始有一些人吹嘘起在实战当中进行“自我感悟”的“天才战士”来。

    我们曾经在之前的章节当中提到过的苏奥米尔名将罗森塔?古斯塔夫?基维尔元帅,据信曾经在训练某一批自认无需像士兵那样每日训练就能够运筹帷幄的军官时说过这样的话语:

    “你以为你自己可以不需要训练,你以为你在训练中做不到只是因为你不够认真,只是因为训练施加了太多的限制,而进入了实战你就会发挥的更好。”

    “但你不是的。”

    “假如无法在训练之中就做到冷静对待发挥出每一丝每一毫的实力的话,那么当你进入实战,你只会陷入无穷的恐慌与手足无措。”

    这位一千多年以前的拥有超越时代的智慧和眼光的伟大元帅如是解释着他创造出来的那种复杂而又缜密的不同于以往的训练方案。这些包含了器械使用、进展肉搏、武器着装、步兵配合、步骑配合、指令发布甚至于拷问与被拷问以及各种语言通讯地理环境等等种种诸如此类的在如今的人看来都是极为复杂的训练,虽然没有为本就国土狭小的苏奥米尔改变命运,却在之后成就了庞大不可一世的拉曼帝国那令人震惊的纪律性极强的精英军团以及将领。

    把一个武装起来的平民丢上去战场,他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死于敌人的攻击之中,另外百分之九的可能性死于战斗中己方人员的误击或者践踏,而余下的百分之一,也还要有零点九的成分是死于各种其他的如同腹泻中毒火烧水淹甚至是摔倒之类的意外——只有千分之一、甚至就连千分之一也达不到的概率,一个从未受到过良好训练的农民,能够从他的初战当中幸存下来。

    决定了这个概率的很大因素是武器和装备,长矛与盾牌这种东西之所以横行里加尔大陆的任何一块地方并不是因为它们有多强大。一位老铁匠锻造一把长剑或者是长刀算上炼铁的过程至少也需要一周半以上的时间,这还是那些没有经过细致的打磨并且装具也十分简陋的廉价产物。

    但就是这样的一把长剑的所消耗的金属和制作工时也远远超出了长矛。做一把长剑的时间足够做十几二十把长矛,矛尖消耗的铁矿相对少量而木头又是随处可见,不算特别大的尺寸就连新手的铁匠学徒和蹄铁匠们也可以毫不费力地打造,综合起来种种因素,若是自己一个人或者十来个几十个人也就罢了,要武装上百上千乃至于上万的军队,这一个造价、制造要求、工时全部最低的武器,显然才会是最佳的选择。

    这种横行大陆所有地方的武器之所以至今仍在主宰人类的正面战场除了便宜以外还有简单易用这个特点,组成阵型的话你只要懂得往前捅出去就足够不像长剑和长刀还得注意各种挥舞和发力掌握角度——而顺着这个出发点延伸下去,作为这种“廉价”而又是“量产”的组成,西海岸各国那种领主号召得来的民兵,你自然是无法指望上头的贵族老爷们还会为他们配备上什么样的防具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敌的防具,武器的攻击力和护甲的防御力也并不是一个固定而单纯的数值,一件胸甲能够做的是覆盖住你的大部分躯体使得你会受到敌人创伤的身体表面积大幅度地下降,并且凭借优良的外形上的弧度弹开射向你的箭矢,它的防御力来自于外形和设计而非单纯的厚度,因而优秀的全身甲三四十公斤的重量就足以提供近乎无敌的防护。

    虽说在重骑兵和一部分破甲武器的攻击下它仍旧会损坏,但考虑到这类武器的相对稀少,相比起什么都没有的下级佣兵和民兵,一位衣甲鲜亮并且还经受过专业战斗熏陶的贵族骑士在战场上的生存率要高出非常之多。而这也是为什么以贵族骑兵作为主力的西瓦利耶王国,会成为整个莫比加斯西海岸最强国度的主要原因。

    话归原处,拉曼帝国久经训练的军团,消耗大量的时间学习如何与友军配合以及最有效地杀敌方式,职业化起来的常规军队可谓是与西海岸民兵有着云泥之别。而这些一天到晚都在训练的战士们如果不谈指挥不谈天时地利的话单纯以绝对的数值算一个同等人数之间的对拼的话,生存率相比起民兵,是异乎寻常地高的。

    稍微花一些时间,动一动脑子,任何人都会得出训练过的人肯定生存率要比一开始就进入实战的人高出许多。诚然久经战斗并且幸存下来的人当中也会有不少总结出自己的一套经验,但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仅仅只是运气比较好或者某一项如同蛮力或者是速度比较过人罢了。

    一代又一代累积下来逐渐改进的战斗技艺不是少数的“天才”就可以一朝一夕超越过去的,毕竟许许多多学习这一门技艺的人本身就是天才,加之以高超的起点和优秀的导师,当他们或者她们刻苦勤奋地学会了这一切以后,碰上了有需要用到的时候,至少比起那些懒洋洋地趴着觉得只要时候到了自己一切都做得出来的人,这些人会多一份冷静和理智,明白自己应当如何去做。

    ……

    马蹄踩踏在依然湿润的山间小路上,眼下最适合用来形容亨利他们这一行人的词汇就只有大败而归,就算是队伍的两位领导者都在已经一个早上的时间一言未发,幸存下来的四名新手佣兵自然也是垂头丧气,连最喜欢插科打诨能言善辩的欧菲米奥,都是很长很长时间地没有再吱一声。

    赫罗尼莫旗下的这支狩猎佣兵小队这一回的损伤不可谓不惨重,虽说知晓这位佣兵小队长心里头打着的小算盘的亨利他们三人感觉他之所以这样消沉很可能与蛇龙皮的关系更大,但不论如何,佣兵团损失掉这些的人手,大概是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补充回来了。

    说来虽然有些残忍,但那些新手绿牌佣兵的死亡并不能算作是一件大事,毕竟南境繁荣如斯,有名有姓的大佣兵团想要招手几个打下手的新人,还是会有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要进来的。真正令老胡安他们的佣兵团元气大伤的还是那三名橙牌佣兵的死去,虽然与赫罗尼莫一样负责控场的那名在前天夜里昏迷过去的佣兵事实上应该算是生死未卜,但在那样的洪水当中他能够幸存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众人昨天尽力地搜寻也未能够在周围发现,因此也只能是作罢。

    老牌的,经历过很长时间很多次任务才得以升级到橙色徽章的佣兵是极为稀少的人才,这种人物不单单只是经验老道做起事来效率更高,在对于后辈新人的培养上,他们的地位也是无可取代的。

    如同老胡安他们这样的许多大型狩猎佣兵团当中,这类按照季节定期狩猎某某特定生物的佣兵小队,事实上都只能算作是二线队伍。一线的狩猎佣兵队是作为佣兵团的脸面在世界上到处闯荡的,他们会接取高昂报酬的具有挑战性的狩猎任务,整个分队都由精锐组成没有任何人是低于蓝牌等级的,闯出名声以后又为佣兵团带来更多的委托如此良性循环。

    像这样的可以借着前人的经验,又有老手带队带着新手的队伍是团队当中用来培养新一代成员的二线支援部队——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可控性极强,只要按照以前的经验来就不会出太大篓子,计划成熟又充分的狩猎行为,因为某单一个体成员的愚蠢,仍旧时不时地就会出现失控的倾向。

    全盘皆输还算好了,年轻一辈的折损也还在承受的范围之内,因为一系列的原因作为精锐成员的元老一下子在任务当中死或者失踪掉了三个人?——就算赫罗尼莫没有和巴蒂商团勾结的那些小九九在吧,这一次回归到了佣兵团之中,身为小队长的他,也肯定是要很长一段时间被冷落没有任务可出了。

    毕竟没有人会想要跟着一位带着经验丰富的狩猎专家,却并不听从对方的意见从而在错误的地方扎营导致最后出事的小队长行动。即便老胡安不想要去打他的小报告,幸存下来的四名年轻佣兵以及其他包括亨利和米拉这些自由佣兵在内的所有人,也都是经历了之前的对话的。

    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虽说已经遗失了作为交易目标的蛇龙皮,赫罗尼莫选择杀人灭口的可能性也依然存在。顾虑到了这一点,老胡安以失去了平板马车只剩下骡子和马,就不需要考虑再马车行进所需的地形因素为由,决定改为沿着更短也更陡峭的路途前进,尽早赶回城镇。

    他提出这一个方案自然还是想要避开可能依旧还在附近埋伏着的巴蒂商团,赫罗尼莫不知道是否是猜到了老胡安识破他密谋的事情,十分颓废地叹了口气,然后也没有对他的决策予以认同或者反对的回应,只是呆在队伍当中一并缓缓地前进着,十分地安静。

    “停下!”赫罗尼莫不再开口,老狩猎专家也就成为了整支队伍实质上的领导人。他举起了手令众人一并在这边半坡的一处有露出白色石头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左右查探了一会儿,从鞍座上拿下了短弓和木质的箭矢。

    携带的食物消耗殆尽,为了填饱肚子众人只能是一边狩猎收集食物一边前行。老胡安虽说箭术了得,但这一趟出门他和其他人携带的箭矢都十分有限。所幸经验丰富的狩猎佣兵个个都是手工的能手,从附近的树林当中取下细长的小树用小刀削尖之后火烤碳化,箭尖就拥有了足以狩猎小型生物的硬度,之后再从取捕猎所得的野稚最长的羽毛撕开截断,用树上的树脂作为粘合剂缠上细绳固定出三片箭羽,简易的箭矢就被这样给做了出来。

    算是未雨绸缪,之前的几次狩猎获得的野稚能够当成箭羽的硬羽都被老胡安和也懂得使用短弓的费德罗给收集到了骡马背上的包裹之中,此刻派上了重要的用场。

    他俩转身离开前去狩猎,这边欧菲米奥和另外一名年轻的佣兵还有亨利米拉他们一行人则是开始挑选起了周边的柴火来。前天夜里的那一场大雨覆盖的地区他们现如今依旧没能走出,虽说太阳**,但在被茂密的南境森林层层遮挡住的林间地面上,湿润的水汽依然残留。

    这也因此要找到能够燃烧的干柴显得相当地困难,所幸在场的人们都拥有最基本的野外求生的能力,通过折断的声音是否清脆来判断干燥的程度,包括自由佣兵在内大部分人都行动起来,也还是得以在简短的时间内收集到了足够的木头。

    翻越的是较为崎岖的路线,这边的山泉并不如之前地那么好找。人和马都需要用水,骡马可以从青草当中获得水分,无法也像它们那样做的人类,自然也就只能从热带地区常见的一些水果上面寻求水分了。

    在等待狩猎人员回归的时间里头柴火慢慢地燃烧,耗费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众人在附近收集了一些常见的无毒野果。

    半锅的清水当中被放进了各色的果肉,虽说卖色鲜艳,但到底尝起来是如何,包括米拉在内的几个盯着它们逐渐开始翻滚的人都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但我们的洛安少女这会儿在这儿迟疑着,贤者先生却是一刻未停,他跑到了附近那些热带常见的棕榈树旁边,在旁人疑惑的眼光下直接手脚麻利地就扒开了它们的外皮。

    亨利选择的都是一些新生的棕榈,块头不大他很快地就可以完全地剥完,棕色的外皮和绿色的叶子层层叠叠地掉了一地,之后露出来的雪白的棕榈芯被贤者果断地徒手折断。他回过头瞧见米拉和锅边的欧菲米奥都愣愣地望着自己,面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直接地就折断然后分别朝着他俩一人丢来了一截。

    “吃吃看。”亨利言简意赅,然后就转过头接着去采集。

    “……”年轻的佣兵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东西,而另一侧对亨利信任无比的米拉则是直接拿了起来就咬了一口。

    “怎么样……”虽然这几天因为一连串的事情两人之间有些尴尬,但也算是共患难过的人,欧菲米奥好奇地用西海岸语对着米拉这样说着,而女孩也没有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头上,皱着她好看的眉毛就转过了头:“有点苦……”

    “但还蛮好吃的。”她这样说着,接着又咬了一口。

    用来简单充饥的棕榈芯富含大量的营养,因此在那一锅已经加入了大量果肉的浓汤当中也就又多了这样的一道菜色。苦味多多少少平和了糖分过高的这一锅汤当中的甜味,而当外出了一个多将近两个小时才完成狩猎的费德罗和老胡安提着野稚和兔子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老狩猎专家的表情十分微妙。他盯着贤者看了好一会儿,仿佛是在用眼光逼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一道只有资深的猎人才知道的南境美味。

    而亨利当然是用一个耸肩的动作给糊弄过去了。

    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的老狩猎佣兵没打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结,但下一秒钟朝着这边走来的他却发现贤者把手探向了自己身后大剑的剑柄——已经在这一连串的事情当中跟他建立起信任关系的胡安没有怀疑他是想要攻击自己而是丢下手中的猎物抓着费德罗就开始朝着前方跑来。

    经验丰富的他果断做出来的举动相当地正确,下一个瞬间沉重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雨林当中钻出了一行骑着草原战马腰间配备着各式长刀长剑穿着皮甲的佣兵。

    亨利和胡安还有米拉不约而同地瞥向了烧煮着的大锅,显然是未干的木柴升起的白烟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但若是他们只是来要得一口食物的也就算了,前面两个从衣着和骑乘的战马看起来都相当有来头并且还佩戴着作为精英的标示的紫色徽章的佣兵领头,刚刚和眯眯眼山羊胡的老佣兵对上了眼,他的表情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巴蒂商团……”

    仅仅一个简单的词汇就已经足以解释一切,亨利仔细地观察着这些人,除了战马和武器以外他们什么东西都没有携带。就算是为了埋伏袭击轻装而行显然也不应是连基本的生存物资都没有的,加上这些人出现在计划以外的地方,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也遭遇到了雷雨天当中的山洪或者其他的灾难,在逃跑的过程中巧合地就发现了这边燃起的白烟。

    正如亨利和胡安等人观察着这些巴蒂商团的人一般,对方也从这边的狼狈和减员轻而易举地判断出了货物遗失的事情,然而为首的那名紫牌的佣兵片刻迟疑之后偏了偏头,身后的几人依然是立马地就握住了腰间的武器。

    “不!我们的货物已经遗失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没有了!”到底算是坏得不够彻底吧,赫罗尼莫爬了起来张口这样大喊道。虽然根本原因是怕自身也被灭口还是真的作为小队长打算捍卫自己残存不多的队员我们暂且不得而知,但总而言之他就这样冲了上去,然后开始试图跟对方理论起来。

    “计划已经失败了!现在就算还要继续,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取消了,取消了,你们明白吗!”他似乎并不打算再隐藏自己的算盘,言下之意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都可以推测的出来。站在赫罗尼莫身后的亨利则是趁此机会迅速地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队伍当中其他人的反应——先前下水救他们的那两名自由佣兵以及包括欧菲米奥和费德罗在内的四名绿牌的新人都是一脸的茫然,而余下的三人——

    “你是当真的还是演的?如果你是演的,那我觉得你可以去艾拉城的大剧院混一个主要的角色了,因为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蠢货。”挂着紫牌,一头红发的佣兵领队用平静的语调这样尖酸刻薄地嘲讽着赫罗尼莫,而终于意识到对方原本打算的就是不论成功与否都要将自己一行人灭口的小队长怒火中烧,直接伸手就抓向了他靠在石头上的大剑——但在此之前,那三名一直沉默寡言的自由佣兵对着他发起了袭击。

    “叮——锵——”狩猎佣兵本就不擅长人与人之间的战斗,赫罗尼莫在惊慌之中只来得及以剑作盾勉强挡下一击,就立马被逼得朝着亨利他们这边退来。

    “呵呵,真是狼狈啊——”这里的地形是一路向下的陡峭斜坡,加之他们也不一定懂得马上战斗。紫牌佣兵和其他的十几名同伴翻身下马一边嘲讽着一边朝着这边走来,那两名自由佣兵看见其他三人反水而带头的又是一名紫牌,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这会儿也是陷入了惊慌,三名反水的蓝牌佣兵联合着朝着赫罗尼莫袭来,沉重的巨剑在这种情况下被压制得完全无法抬起,缓慢的攻速使得他若是想要攻击就不得不用双手高高举起的方式,但一旦这样做又必然前门大开会被抓住弱点一剑封喉。

    “再见了,可怜的蠢货。”紫牌的佣兵像是卖弄一样抓住赫罗尼莫注意力全都在前方的瞬间从左侧一刀准确地朝着他的脖颈砍来,但预想之中的骨骼和肌肉被切开的手感没有传来——

    “叮——锵当——咻”格挡,之后是顺势用剑贴着自己的刀身使用手腕柔力挽了一个剑花把自己的力道朝着旁边引开——紫牌佣兵在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对方的做法,而在下一秒钟,那三名围殴赫罗尼莫的巴蒂商团蓝牌佣兵都被斜刺里杀出来的一记势大力沉的竖斩给逼得向后退去。

    “背靠背,武器出鞘!”亨利一声惊喝把还在迷茫当中的众人惊醒过来“锵——”米拉还有另外两名佣兵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与长刀,而盯着自己手腕看了好一会儿的红发佣兵则是默默地又把眼光投向了贤者。

    “你这家伙……有两下,但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亨利沉默以待,紫牌佣兵眼角抽了抽,然后缓缓地说道:“好吧,那就好好地记住吧,我是巴蒂商团最快的刀手,疾风的克里斯托,在整个南境也算排的上号的战士。”

    “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我不想让你连是谁杀死你都不知道——”

    “咻——”银光闪闪,双手长刀直刺而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节:林间激战

    克莱默尔是一把大剑。

    虽说亨利的技巧十分了得,并且身高和体力也完全负担的起它,但一米五长度尺寸惊人的大剑,依然不可能像是单手剑或者一手半剑那样地灵活。

    类似这样尺寸的武器,使用起来的方式其实更加接近于长杆兵器而非刀剑。

    如同长矛或者是斧枪斧锤,理想的大剑使用的方式是利用自己超长的攻击距离,制造出一个不可接近的“无人区域”,在敌人可以接近到他们手中更小尺寸的武器得以发挥的距离之前,就将敌人斩落杀死。

    若是武器不是和对方的武器同为大剑的话,对付它们的方法有两种:保险的方案是拉开一定的距离,诱导对手进行袭击。由于大剑的尺寸和重量比通常的武器更大的缘故,只要能够避开攻击,对方的每一次挥舞,势必就会消耗比你更多的体力。等到对手开始出现疲乏的迹象的时候,错漏也就会随之出现。

    这一种是大部分的普通人在对付并不了解的使用大尺寸武器的对手时会选择的方案。而对于那些身体能力惊人,本身对于战斗的技巧十分精通并且无比自信擅长于躲闪与接近战经验丰富的人来说,他们通常都会选择更为简单明了的主动攻击。高速冲刺至对方身边以己之长博敌之短,用简洁而又多变的连续小幅度攻击,打到对方完全没办法反应过来为止。

    擅长使用大开大合的武器的人一旦被擅长小幅度变化连续攻击的人近了身,通常就是九死一生,之前赫罗尼莫的巨剑被压制的事情就是如此,而此刻亨利手中的克莱默尔在对方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难度稍高一些的挑战罢了——这也因此身后的那些人都优哉游哉地把对付这个高大的北方人的任务交给了他们的队长,另一名紫牌佣兵连同三名蓝牌和十来名绿牌则一同都拿着武器就朝着米拉他们几人杀去。

    “咻——啪!”老胡安和费德罗刚刚才狩猎归来连弓都没有放下此刻直接就张弓搭箭,但来的这些佣兵也不是蠢货,他们预料到了这一点早就由几个人拿着尖底的盾牌组成了防线,没有铁质箭头的劣质木箭射上去箭尖就粉碎折断,连贯穿它的表面都做不到仅仅射了几发老胡安就抬起了手也令费德罗停下。

    箭矢本来就不多了,现在不是可以浪费的时候。他拔出了腰间的狩猎小刀,米拉和其他两名蓝牌的佣兵一左一右地试图护住队伍的侧翼。占据了数量优势的巴蒂商团的人满脸微笑地看着这些挣扎着的众人,许多人的目光尤其落在了站在左侧的我们的洛安少女身上,其中不怀好意的意味令她皱起了小小的眉毛。

    “呵呵。”那另一名紫牌的佣兵冷笑着,然后就把腰间的佣兵牌给拆卸了下来,他们这么多人之所以会佩戴着佣兵徽章出现显然是因为之前不知晓在这里燃起白烟的人到底是谁。说来怪也不怪,虽说大部分佣兵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但人们在看见有经过佣兵团认证,佩戴正式徽章的人时,总还是会下意识地觉得他们是好人。

    出于这样的一种心态巴蒂商团的这些佣兵打手自然在野外行动的时候也都是佩戴着徽章的,这样遇上了人也好解释说他们是执行任务的佣兵——而一旦他们确认了目标,摘下佣兵徽章开始行动以后,就算附近有其他人路过,也只会觉得这些人是哪里的盗匪而非什么专业的佣兵。

    活口什么的是不会留存的,就算恶劣的名声在业内有许多人知晓,并且其中一些较为著名的如同这次带队的紫牌佣兵自称疾风的克里斯托也是人尽皆知,但碍于身份与巴蒂商团的势力,以及最重要的他们这些人可以带来许许多多肉眼可见的利益,包括佣兵公会和南境城邦的贵族在内的许多高层人员,都不予以剿灭,反而是暗中支持着他们的存在。

    这也是为何这些人得以大摇大摆出入城镇的缘故,在利益至上的南境若是有钱有权的话在这儿你会看到的只有百依百顺的人们和歌舞升平的美好,而若是站在了利益的对立面成为被剥削掠夺的一方,你才会真正意识到这里的冰冷与残酷。

    “德卡米库来艾,奥塔斯佩尔森切尔(让我来跟她玩玩,其他人交给你们)。”紫牌的佣兵回过头对着身后的众人用拉曼语这样说着。米拉并不能够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但她很明显地看到对方笑了一笑,然后卖弄式地旋转了一下手腕,紧接着立马就一刀朝着她的胸口刺来。

    “叮——锵——”早就摆出了中段犁位式防守姿态的米拉果断地挡开了这一刀——成功地挡下紫牌佣兵的一击让身后的费德罗还有欧菲米奥都愣愣地望着她。但女孩自己丝毫没有感到高兴相反却是皱起了眉——对方在戏耍她——洛安少女立马判断出了这一事实。如同对方作为先手攻击选择的这种直刺最佳的目标点应当是咽喉而非胸口,更为致命并且靠近视线的攻击更加难以阻挡,就算被对方成功格挡开来也可以顺势拉近距离。

    ‘被小瞧了——’女孩心里头有一丝丝的愤怒与不满,加上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之前就决定好想要团灭他们的事情,恐惧与紧张感伴随着仇恨之类的情绪迅速地涌上心头——但她却没有像是其他大多数人会做的那样去借助这份力量劈砍出至少在气势上会更加强大的斩击。

    对方又一次旋转着手腕一幅游刃有余的模样调笑地看着自己,其他十几名佣兵开始朝着老胡安他们涌来,这些人识相地避开了米拉,身后的费德罗情急之下抓住滚烫铁锅朝着他们甩去。身前就是敌人,远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身后和其他的地方一片嘈杂,环境是吵闹的,压力是巨大的,电光火石之间一大堆的思绪闪过但在最后米拉又想起了自己的老师每一次身处战斗时的姿态——

    平静。

    冷静而沉着,仿佛波澜不惊的莫比加斯内海。

    “呼——”她有意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然后缓缓地迈出了左脚。

    “切尔(什么)?”意识到这个女孩或许不如自己想象地那么好玩的紫牌佣兵一瞬间产生了动摇,但在下一秒他瞥向了左侧所目睹的场景更是令他魂飞魄散——而这些事情,是最不该在战场上做的。

    瞬息万变的战斗当中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分神,哪怕是贵为紫牌的精英佣兵,哪怕对手仅仅是一个十来岁的娇小女孩。

    他也不该,移开目光。

    “锵——嚓嚓——”平淡无奇的一记长式突刺,反应过来的紫牌佣兵用手中的长刀隔开了它,他惊恐于这个女孩的准确与冷静,这一击突刺完全没有任何的摇摆若不格开直接就会刺中自己的咽喉,但比这更令他冷汗淋漓的,还是在这之后他想要抽离武器对方手中的一手半剑却如跗骨之疽一般直接就跟了过来顺势再一次戳向他胸口的举动。

    “锵当——”匆忙之中一个刀花,甩开了对方的一手半剑之后大步后退,颜面全无的紫牌佣兵冷汗淋漓,生死一瞬间,之前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他这会儿才开始真正认真打量起这个女孩来。而反观我们的白发少女,她见对方拉开了距离自然而然地收起了姿势放低重心右脚往后回收整个人与长剑浑然一体地再度摆出了又一个起手式。

    ——显然,米拉明白自己手中的一手半剑的特点,她在面对更为轻巧劈砍能力更强的长刀的时候没有采取大开大合的劈砍姿势。此刻洛安的白发少女侧身向前左手平举手握成拳向着自身胸口回收而右手单手持剑将剑刃平放在了手肘和臂弯的地方,剑尖直直指向对面的敌手。

    进阶剑术起手式:钥匙式。

    比拼连续斩击的能力一手半剑绝对不如长刀,加之以年龄和性别的关系若是冲上去大开大合就展开对垒她必输无疑。因而米拉果断地选择了对于准确性和心态还有掌控能力要求更高的戳刺式起手——此刻她的内心波澜不惊,而反倒是更为年长经验也应当更为丰富的紫牌佣兵这会儿却开始气喘吁吁,在一个不过是蓝牌连防具都没有仅仅穿着单薄的衣裳的小女孩面前自己竟然败退,虽说知道现在大家都在战斗之中大概没有多少人有空注意自己,他也依然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加上米拉身后的那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斗给他带来的震惊,紫牌的佣兵头脑当中充斥着的诸多对战斗不利的复杂念头一并导致了——当米拉又一次变换了起手式朝着他刺来的时候,他一时间竟然是没有能够及时地反应过来。

    “锵——当——”单手握着的长刀没能完全格开锋利的精钢长剑,白发少女刺来的一剑尽管有所偏转还是深深地割开了佣兵持剑手肩膀的皮肉,她果断地横了过来回收长剑又一次切拉加深了伤口的位置,吃痛的紫牌佣兵持剑手一个无力就垂了下去一瞬间失去了正面的防守,但米拉却不进反退果断地拉开了距离——因为对方并不是独自在战斗。

    “咔哒!”两面盾牌迅速地在紫牌佣兵的面前合并,但跑到了左侧这边越过向后退却的洛安少女瞧见了她身后发生的事情的这赶来支援的两名下级佣兵,一时间竟然也都是瞪大了双眼,满面的震惊。

    “不可能……的。”“扑通。”自称疾风的克里斯托,显然并没有能够达到真正的疾风那般无法触碰。此刻的他双膝跪地泪流满面,这个几分钟前还自信满满的紫牌佣兵的双手还有手中的长刀此刻都已经掉落在了附近的地面上,被齐根切断的双肩流出的鲜血正迅速地浸染着上衣和皮甲的内部,因为疼痛而扭曲苍白的脸上充斥着的满是无法理解,他抬起脸,直直地盯着亨利或许是因为内心已经扭曲也或许原本就是这样问出来的问题令人感到啼笑皆非:“为什么啊!我是疾风,我是疾风啊!为什么你可以比我快!”

    和之前的发言联系起来十分让人感到这个人脑袋有点毛病的话语还在继续:“杀死我的人!击败我的人,你的名字是什么,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击败风,我是整个南境最快的刀手,我是最快的,我是不可能被击中的!”

    他歇斯底里地这样咆哮着,一根筋地否认着自己被人砍瓜切菜般地打倒的事实。

    亨利皱了皱眉,他语气依然平静,仿佛三两招砍倒的并不是一个有名有姓紫牌佣兵而是哪里的花草树木:“你太慢了,我认识一个比你更快的人。”

    “至于名字。”

    “亨利·梅尔。”他轻而易举地割开了对方的喉咙,然后在克里斯托倒下的同时接着说道:“如你所见,是一名贤者。”“锵——当——”“噗啊——”米拉和亨利两人取得的片面优势并不能够改变人数上绝对劣势的险峻,尽管一名紫牌佣兵受伤令一名阵亡的事实对于这些巴蒂商团的打手的士气造成了严重的打击,明白一旦战斗开始不到一方死亡就不可能结束过着这样刀头舔血日子的他们也依然奋力地搏杀。

    米拉拉开距离亨利斩杀克里斯托的这一个瞬间右翼的那两名蓝牌的自由佣兵已经是伤痕累累,他们节节败退而逼近到这个距离的巴蒂商团的人果断地舍弃了盾牌抓着长刀就朝着老胡安他们几人砍来,赫罗尼莫想要挥舞手中的巨剑但丢掉了盾牌的对手轻而易举地躲避了开来,如同之前的洪流一般包围了他们一行人的巴蒂商团打手们迅速地逼近了过来,前面把热汤洒在他们身上的两名年轻的绿牌佣兵欧菲米奥和费德罗成为了首当其冲。

    完全不懂得如何与人战斗的他们三下五除二地就被打倒在了地上,眼见长刀就要砍来左侧忽然银光一闪长发飘飘的洛安少女一个箭步直接就冲了过来拦在了他们两人的面前。

    由上而下费德罗和欧菲米奥瞧见的米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侧脸是认真而又沉着的,小小的下巴上面抿着的嘴唇再往上去精巧如同玉雕般的鼻子以及亮晶晶的蓝色眼眸——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皮肤连同一头白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光晕宛如神明派来的天使——女孩看都不看倒地的两人直接一个转身又挥出了一剑逼退了朝着这边杀来的三名打手,而在下一个瞬间,越过她的左侧带着呼啸的风声杀来的亨利,直接用鲜血书写了有来无回是什么样的意思。

    “锵——嚓——”血光四起,扛着大剑的贤者势大力沉的斩击直接把前头的打手连人带刀地劈飞,而熟悉他步伐与动作的米拉自然而然地转过了身把背后安心地交给了自己的老师就朝着更加右方杀去帮助那两名自由佣兵缓解压力。

    以一敌百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这一大一小一黑一白的两人做出了最好的回答。那犹如狼入羊群般杀的对方的阵线立刻崩溃的姿态深深地映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两名年轻佣兵以及他们的佣兵团同伴的眼中,也牢牢地记在了他们的心里。

    “热帕拉蒂!热帕拉蒂!(撤退!撤退!)”一个照面就被亨利的克莱默尔连斩四人,加之以米拉随后刺伤的两人和那两名自由佣兵抓住机会杀死的两人,包括带头最强的克里斯托在内一共已经减员七人余下还有三人受伤的巴蒂商团一行终于意识到这些人不是好惹的。他们匆忙地朝着自己的战马跑去,亨利停留在了原地没有追击,只是望着这一群人迅速地翻身上马,飞奔离开。

    他们的目的是生存而非全歼,能够使得对方逃跑的话那么这宝贵的体力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消耗了。

    “呼——”

    欧菲米奥长长地出了口气,整个人直接就瘫坐在了泥土地面上。

    “总算得救了……”

    他这样感叹着,而其他人也大都是气喘吁吁地拄着或者扶着什么东西努力地回复着体力。

    只是他们所有人的眼光,都没有能够从亨利和米拉的身上挪开。(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节:调解与回城

    尴尬的气氛弥漫在队伍当中。

    出发时二十余人,此刻连同逃走的三名卧底在内,已经减员了超过半数。虽说狩猎这种行为本身就拥有一定的危险性存在,并且犹如山洪这样的天灾突如其来运气不好的情况下能力再强的人也会死去,但一趟行动就折损了十人,之后作为小队领导者的赫罗尼莫又自曝出与巴蒂商团勾结想要私吞货物的事实,显然心胸再宽的人,也没有办法直接就原谅这一切。

    小队当中疏离的情绪开始弥漫,包括那两名蓝牌佣兵和欧菲米奥还有费德罗他们这些年轻佣兵在内的人们都刻意地与这个私通外敌的小队长保持着距离,对于领导者的不信任甚至开始延伸到了旁边的老胡安的身上,连带着他们都像是在猜疑这位山羊胡子眯眯眼的老狩猎专家是否也是跟赫罗尼莫一伙的。

    此刻队伍距离城镇仍旧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虽说已经无需前去执行狩猎任务但谁又知道在这荒郊野外之中还会遇上什么样的危机,不论如何若是开始产生分裂的迹象的话那么势必会使得原本就十分艰难的归途进一步地变得危险——但东边不亮西边亮,对于自己的领导者也是雇主是失去了信任,作为所有其他人的救命恩人,若是亨利和米拉不在的话此刻所有人怕是已经成了刀下亡魂,感激带来的尊敬夹杂着其他的一些情绪一并促使着,自然而然地,这一大一小原本不甚起眼的两人,成为了这一刻队伍当中分量最重的角色。

    贤者与洛安少女第一同样身为是自由佣兵,话句话说他们与其他两名蓝牌佣兵甚至是欧菲米奥还有费德罗这样的新手佣兵是站在相通的处境的;而第二点,两个人在之前面对巴蒂商团的时候出众的表现,果断又直接地杀死击伤了包括克里斯托在内的一堆巴蒂商团的打手的事情,也证明了他们不可能是站在对立的立场。

    深刻明晰此刻队伍当中这种氛围和迹象,我们的贤者先生自然也没打算让这继续下去。通过一些配合以及交谈,现在获得了其他人尊敬的他和米拉也总算是勉强让气氛重新变得平和了起来,虽然尴尬和冷漠依然存在,但至少所有人都默许了在回归到城镇之前还是作为一个完整队伍存在的事实。

    想要在野外生存下去,就必须和其他人互相配合,自己一个人想要存活下来是非常之困难的。在文明地区附近还好,进入了深山之中就算只是暂时性地离开队伍前去狩猎,老胡安和费德罗这样的猎手也依然会结伴前行。未知总是令人恐惧的,虽说善于总结和保存知识的人类已经知晓了许多关于动植物的知识,但比起未被探查过的广袤荒野当中存在的生命总数,这仍旧是一个少得可怜的数字。

    即便是龙类生物这种体型庞大远远的你就能够发现它们动静的家伙,人类耳熟能详的也只不过是几种生活环境和人类较为接近,并且数量较为众多的罢了。类似这一趟失败的狩猎任务所针对的目标阿雅蛇龙这样的大型杂食性杂龙类还有着许多许多,一些不甚了解的猎人把长相相似只是皮肤颜色和身体的大小还有一些肢体有所不同的其他蛇龙也称之为阿雅蛇龙,非要完整地定夺这所有生物的类别的话会是一项艰辛的工作,而只顾着剥它们的皮去卖钱的南境领主们,自然也是不会有这个闲情雅趣的。

    但一码归一码,虽说之前一头年轻雌性蛇龙的冲撞踩踏就造成了大量的物资损失以及四名人员的阵亡。在南境的这些丰富的热带雨林当中所存在的生物当中,它却依然要算得上是温驯的一种。

    蛇龙每年造成的人类伤亡不超过百人,由于生存在深入丛林的黑铁河流域两岸,绝大多数被它们杀死的死者都是自己图谋不轨想要进入领地之中盗取龙蛋或者捕猎幼年个体才会被杀掉,相比之下会选择主动袭击落单人类的狼蜥以及其他一大堆的肉食动物,才是真正要为每年大量人类失踪的事情负上责任的罪魁祸首。

    但尽管如此,正如那句古老的谚语“危险总是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一样,这些长相凶恶性情也一样凶猛的中等到大型的肉食生物,仍旧不是这片广袤又神秘的热带雨林之中对人类而言最危险的存在。

    蜘蛛,蝎子,蜈蚣,蛇,甚至是青蛙。

    和庞大的狼蜥比起来身材十分小巧完全没有任何魄力的这些生物在亿万年的进化当中为了自保或者是捕猎而进化出了强大的毒素,虽说绝大多数蜘蛛类的毒牙没有能力咬穿人类的皮肤,但某一些毒性特别强大的个体一旦落在你身上并且受惊张开毒牙扎进血肉之中释放出致死剂量的毒液——

    那迅速发作的剧毒,能够在你获得任何有效的医疗之前,就将你带往另一个世界。

    判断什么地方该走什么地方不该走不是过度紧张而是必须拥有的小心谨慎,南境的森林当中存在着一种体型不大的蝮蛇种类,这种蛇和它们所有的亲戚是蛇类当中绝对的最为危险的存在。大部分的毒蛇遇到人类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是攻击而是恐吓,草原地带的响尾蛇会颤动尾巴发出“沙沙”的声响,而沙漠当中的眼镜蛇又会直立起上半身张开皮褶试图显示自己的躯体更加地庞大。

    这些被人类所畏惧大部分人谈之色变的有毒生物,也仅仅只是动物,绝大多数毒物的天性注定了它们在遇到比自己体型更大的动物时都不会选择主动攻击——只有蝮蛇,只有蝮蛇这种存在,不论是在南境和索拉丁这样的热带还是在亚文内拉那样的温带,所有的蝮蛇都会在你踏入到它的领地当中的时候,就毫无征兆地突然袭击。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人类漫长的历史时光当中有许多人都是丧生于这种毒蛇之口,从伤痛当中成长起来的后人自然也就总结了它们的习性——喜欢待在水边,喜欢待在林间茂密的落叶和杂物之下。

    明白了它们的习性倾向,惹不起那就努力避开,人类对于许许多多的危险生物都是采取着这样的措施——而这其中当然也就包含了本地人一直用来作为气候变化预兆的旱蚂蝗这种微小生物的存在。

    蚂蝗的威力早在里戴拉湿地地区的沼泽之中米拉就已经见识过了,只是与那种存在于水中的水生蚂蝗不同旱蚂蟥这种热带独有的物种常常都会将自己的身体附着在灌木和小树的枝桠上——没有吸血的时候它们干干瘦瘦的褐色外形很难被与枝桠区别开来,而一个不小心朝着这边钻来的人类或者其他生物,自然也就免不了也遭受一番洗礼。

    回城抄的是近路走的是更加崎岖狭窄的山道,虽然时间上面缩短了不少,但两侧丛生的灌木枝桠也时时地拂过众人的身体,一个不留神在走过了某段道路的时候几名年轻的佣兵身上都是忽然地就吸附了长长的蚂蝗。意识到以后停留下来的他们这些南境的公子哥自然又是免不了一阵手忙脚乱地想要扯下,也真亏的来的时候走的是不同的道路,否则他们这毫无纪律的样子也会更早地就出了洋相。

    吸盘吸附得很紧,硬扯的话就算是蚂蝗本体拉下来了吸盘留在皮肤当中也会使得伤口发炎疼痛。所幸经验老道的胡安他们对此不可能没有准备,老佣兵从残留下来的物资当中翻出了一瓶烈酒,稍微抹上那么一点,就成功地使得蚂蝗主动地掉了下来。

    欧菲米奥气急败坏地疯狂跺脚想要踩死这些坚韧的软体生物,而另一旁的老胡安却是找了两根细枝把它们一个个地捡了起来,碰巧这会儿一行人也这样停下来休息,他直接就用另一口小锅倒了点清水再放点酒进去,然后把蚂蝗冲洗干净,像是打算把它们给煮来吃了。

    “恶——”欧菲米奥朝着另一个方向躲了过去,老胡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而沉默地背着巨剑的赫罗尼莫则是走了过来也在他的旁边坐下。新手佣兵们在另一侧打开了那口大锅开始烧煮相对正常的食物,在那次和巴蒂商团的冲突以后又接连过了好几天的时间,此刻他们距离城镇已经不算太过遥远,再走上那么半天的时间,应该就可以来到有人类活动迹象的郊外狩猎地区了。

    小心翼翼保存到现在的余下的干粮和咸肉总算可以拿出来吃掉,蚂蝗蠕动着在小锅里头翻滚,而老胡安起身前去检查了一下一头从巴蒂商团死掉的人那儿牵来的战马身上背负着的皮包当中被湿润泥土覆盖着的两颗蛇龙蛋,不由得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怕成活率不高吗?”不知什么时候又在附近折了一段棕榈芯的亨利伸手丢给了他一半,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赫罗尼莫,又折下来另一段也丢了过去。

    “是啊……毕竟蛇龙是一种群居动物,而且孵化的方法……我们都只知道蛇龙生完蛋就离开了放任它们自行成长,可不知道是环境的因素还是什么的,用相同的方式到现在也没有人成功过。”佣兵小队长愣愣地接过半截棕榈芯然后看了好一会儿在他看来与自己应当也不算相处融洽的亨利,而老胡安这样说着,又是把皮包给盖了回去,然后仔细地检查着下方的位置生怕在震动当中蛇龙蛋裂开破掉。

    “不论怎样,能够回来了就好。”他第三次叹了口气,然后抬头望了一眼周遭,这一句话令周遭的人们都感同身受。这一趟耗时不短的狩猎可谓多灾多难,如今能够安全地接近到城镇的附近,想着就要回到家里或者居住的旅店里头好好地享受文明世界与这该死的蛮荒说再见,他们就不由得都变得安心了起来。

    唯一依然还皱着眉头的,恐怕就只有欧菲米奥和赫罗尼莫,这两个造成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了吧。

    虽说喜欢插科打诨,但年轻的绿牌佣兵也并不是不懂得自己犯下的罪过的蠢货,他只是习惯性地想要像过去那样耍小聪明来满混过关,前几日再度经历生死关头总算也是明白了一些道理,于是也低沉着头,像是在反思自己的过错。

    “回来是回来了,可是,活路也没了啊。”赫罗尼莫线条刚硬的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如同他这样的身体健壮又身居领导位置的壮年佣兵会在手下的面前露出这种软弱的表情是极为稀少的,但在众矢之的的情况下,唯一能够保留的面子,就算强撑着去不给别人好脸色看继续表现威严吧,也依然无法改变他面前的困境。

    因此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佣兵小队长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抬头望着天,忽然地就发出了一声颓废意味十足的感叹。

    旁边的老胡安沉默不语,他用小树枝搅拌了一下小锅当中已经被烫死卷曲起来的蚂蝗,然后和亨利对了一个眼神,顿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这事,还没有这样结束。”

    他这样说着:“要怪的话也该怪巴蒂商会那些敌人,佣兵公会对这些家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久了,再让他们这样猖狂下去,正常人还有什么生活可以过。”

    老胡安说道,他这句话换来了那两名蓝牌佣兵还有新手们的一致附和,这两位分别名为恩里克和费尔南多的自由佣兵虽不及亨利和米拉但也算得上是个中好手,在防具的帮助下他们在之前的战斗当中虽说狼狈不堪,但也只是受了一些不太重的伤害,经过几天的恢复,已经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

    “一起回到团里头吧,我会帮你说话的,这一趟出来折损了这么多的人手,我们现在要对付巴蒂商团,需要每一分的力量。”老胡安这样说着,他的语气十分真挚,一点都不想在戏耍赫罗尼莫的样子。高大强壮的佣兵小队长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略带感激地对着老胡安点了点头,但最后又是垂下了头,叹了口气。

    “就算帮我说话,又能怎么样呢,你也只不过是一个狩猎专家……”他这样感叹着,旁边的老胡安停下了动作,不知为何又是望了一眼贤者——后者耸了耸肩一脸平静,而老狩猎专家则是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把木棍在小锅的边缘上面敲了敲甩干水分,之后放在一旁,回过身朝着他的那匹战马走去。

    “我说你们就没有思考过吗,一个训练新人的二线队伍,带队的又是早就与巴蒂商团有过接触的小队长,派出来我这么个年老体衰的家伙,难道不是来监视你们看看是否这些混入佣兵团的新人当中,是否有潜伏的卧底的吗。”“呃——”包括几名新手和赫罗尼莫在内的所有人都愣愣地望向了他,而老胡安再度瞄了一眼旁边的亨利,然后又垂下头瞧了一下他从马背皮包当中拿出来的某件物品:“有的人可是,早就猜到了啊……”

    “真是,‘我的’佣兵团当中,就不能有几个机灵一点的人吗。”他这样说着,然后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物品:“如果一个狩猎专家的话语不足以令你安心,那么这个如何。”

    “副、副团长徽章……”赫罗尼莫愣愣地瞪大了他那双大眼,而老胡安——像是被亨利传染了一般地——耸了耸肩,接着说道:“我的真名是胡安·v·费列克斯,‘幸运’1佣兵团的副团长之一……”

    “现任的团长尤金·v·费列克斯是我的儿子,你觉得这样的话,分量够不够呢。”老佣兵这样说着,而连同赫罗尼莫在内的一行幸存下来的五名佣兵团的佣兵都迅速地单膝跪了下来,以极为恭敬的姿态面对他们的顶头上司。

    “唉……都起来吧。”老胡安叹了口气,然后把佣兵团的徽章收了回去。

    ……

    时间缓缓地流逝,在又一天过去以后亨利他们一行人伤痕累累地总算是回归到了出发时的小镇,如同幸运这样的大型佣兵团边境的卫兵自然也是相当地熟悉,见到他们这样损失惨重地归来,守门的小兵当先就吓得朝着身后跑去想要去找上头的军官来接待去寻找医生之类的人物赶紧地为他们提供一切所需要的支援。

    而在亮出了佣兵团副团长的徽饰以后,老胡安作为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也自然是少不了要跟他们一番细说的。他刻意地淡化了团队成员犯下的过错,而是严厉地开始谴责巴蒂商团劫匪的存在,并且描述了大量战斗当中的细节,本着真话不全说的念头让旁边听着的人觉得像是因为遇到了那些强盗他们才会如此伤痕累累。

    这其中打着的算盘和讲话的艺术自然不是赫罗尼莫这样区区一介小队长能够理解,总之在之后又是经过了一段不短时间的各种事情,待到回归城镇这天的傍晚时,一行人才终于得以分开,各自前往各自的休息处休息。

    薪酬之类的东西会在之后借由公会发放,而在离别的时候因为之前救人的英姿触动了这些总是靠花言巧语就能够骗得女性欢心的公子哥们内心中不明的角落,米拉也自然是免不了要被费德罗还有欧菲米奥以略显煽情的态度对待。

    所幸女孩经过这一战内心又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成长,对此倒也冷静地处理,在欧菲米奥反常地有些结巴而费德罗则是一如既往地结巴的道别话语和“希望以后还能再见面”的含蓄叙说了心意以后,她只是大方地给予了两人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就此别过。

    回归到旅馆当中的白发少女和黑发的贤者自然又是一阵好好地休息回复体力,这一个月左右的漫长野外时光实在是令人身心疲惫,此刻可以安心地休息,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但休养生息过后,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的米拉,被好奇心驱使着,又爬了起来,朝着亨利提出了她在昨天以及今天的这件事情之后所产生的一些疑问。

    女孩的拉曼语还停留在简单日常交流的程度,但通过动作和一系列的事情她还是能够判断出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而在她把“为什么老胡安还是会选择原谅赫罗尼莫,他明明确实有和巴蒂商团勾结,即便后来有为队员出头,也无法改变之前想置同伴于死地的事实,为什么这样还可以轻易地被重新接纳呢?”的这一疑问朝着亨利提出来以后,果不其然地,我们万能的贤者大人,又是开始用那平静的语调为她娓娓道来。

    “赫罗尼莫本就是在幸运佣兵团当中做了很多年却没有能够获得升职,才会起这样的想法的,他的计谋虽说在执行的阶段还算有过一些考量,但却是漏洞百出并且显然是外行人才会想到的。”贤者简短地把之前未能告诉米拉的他和老胡安谈话的具体内容叙述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

    “如果是一个更加擅长玩弄计谋的人,那么他肯定不会去和自己早就被人发现有过接触的势力勾结,而是会去找一个其他的势力,毕竟这样子就算计划成功了,事后有人起疑被顺藤摸瓜查出来的可能性,也是相当之高。”亨利说着,而米拉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说这位小队长先生,其实就像他看起来的那样,是一个冲动而又没有什么真正的头脑的人呢。”

    她说道,这一次换贤者点了点头:“对,但再怎么说,他也已经在佣兵团当中呆了很长的时间,假如就这样处罚他,把他从佣兵团当中除名的话,一个知晓佣兵团内部不少讯息的橙牌佣兵在外头不收掌控地四处游走,显然造成的危害,会更大一些。”

    “胡安说的要跟巴蒂商团动手的事情是真的,而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把赫罗尼莫赶出去的话,你觉得心怀恨意的他第一个选择的会是去投奔谁?”

    “……确实是这样。”米拉坐在床沿,若有所思地这样说着。

    “所以倒不如把他控制在佣兵团的内部,这人并没有什么高深的计谋和城府,就连自己的计划也没有办法好好地隐藏,加上这一次导致这么多的手下丧生,也肯定没有人会再去忠心地追随他,换句话说,虽然老胡安宽恕了他,但实际上赫罗尼莫之后的路子也不会很顺畅。”亨利拿起旁边的玻璃杯子喝了口水,富裕的南境城邦联盟这种西海岸极少的易碎品是常见的存在,他接着说道:“虽然说是宽恕了他,也或许之后不责罚反而还会进行一定的升职工作,但他作为狩猎佣兵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有名号,无实权,用佣兵团作为软禁的牢笼。”

    “可尽管如此,犯下了这样的大错的赫罗尼莫没有受到处罚,他也会对着促成这一切的老胡安感激流涕,必然是不会再去考虑叛变的事情了。”贤者把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而听完了这一切的米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呼了口气,用不是很高的语调说道。

    “老谋深算呢……”她说,亨利放下了杯子,然后耸了耸肩:“那个家伙可是相当危险的,掌握了大量知识不说也对于这里的人际关系还有人性了若指掌。”

    “就好像某位糟糕的贤者大人吗。”米拉翻了个白眼,而亨利则再度用耸肩回应。

    “顺带一提,欧菲米奥会是怎么样呢。”

    “没有价值的新人大概还是会被踢走吧,虽然经历过两次生死关头他多少产生了一些变化,但再度回到这物欲横流的城镇之中,很快地就又会原形毕露。”

    “毕竟人这种东西,是很嫩改变的”贤者透过玻璃望向了窗外,到处都是一片通明,仅仅是一座城镇,就几乎要比亚文内拉那边最富有的城市都要繁荣。

    “真是残酷呢,这个地方也好,这个世界也罢。”米拉翻过了身,一把抱住了柔软的枕头。

    “本就是如此,小米拉。”而亨利上前一步打开了窗户,让清凉的夜风吹进房间。

    “本就是如此。”

    ……

    注释:费列克斯的意思就是幸运,所以所谓幸运佣兵团其实读起来就是费列克斯佣兵团,姓氏和佣兵团一模一样的话众人自然一猜就知道了。这里为了区别佣兵团和个人所以采取了不同的词汇。(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节:萝丝玛丽琐事(一)

    南境城邦联盟的每一座城市都是风情万种的。

    不仅仅是生存在这里的男人和女人们,就连城市的本身,它的名字,都与里加尔大陆上的其他国家的城市,有着很大的区别。

    “西瓦利耶”的国名直接就是“骑士典范”的意思,而首都“普罗斯佩尔”则意味着“掌上明珠”——用以形容附近海产业和海上贸易之繁荣昌盛;“亚文内拉”这个单词的意思是“安居乐土”,而我们故事最初开始的地方“艾卡斯塔”平原则如同它给人的体会一样是一片“风未曾停歇之地”。

    “奥托洛”帝国,意为“为了众人而存在/众人所拥有的”;“帕德罗西”帝国,翻译过来是“第二次的辉煌”,用以彰显自己与西方的鲁姆安纳托帝国谁才是真正的拉曼正统——许许多多的人们试图给自己的国家和城邦取的名字都是一些具有特殊意义的,十分辉煌而又霸气的称呼。唯独南境人别出心裁,这片有百分之三十的城镇临近水域甚至就建立在莫比加斯内海南境边界线的浅滩上的土地,所有的城邦,都是以美人命名。

    主城“艾拉”,知识之都“克莱拉”,****之城“玛佩尔”,就连亨利他们眼下所处的这一个边境小城,也有着一个细腻而美丽的名讳“萝丝玛丽”——意味着秋菊。古话曾说“最毒妇人心”,结合到物欲横流的富裕南境所拥有的利益至上主义那层繁荣外皮下面的黑暗与冷漠,这些一个个都能让你联想起一位美丽少女的城市名称,莫不是也暗藏了这样隐喻的意味。

    不论如何,回归到萝丝玛丽以后,亨利和米拉在好好地休息一晚过后,清晨在附近的大型澡堂里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再优哉游哉地吃饱早饭,就按照约定开始朝着之前的矮人铁匠迈克的店铺走去。

    算算时日,这趟旅行回来,迈克和阿加莎之间的魔法武器锻造对决,也差不多是时间了。

    魔法武器在里加尔的世界上是一种比较独特的存在,要说它比普通的武器更强也确实如此,但高昂的价格带来的并不是绝对的战斗力增强,毕竟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使用者永远比武器更加地重要。

    我们的故事进行到这个程度,关于武器的话题也已经进行过多次的探讨。总结下来的话,一把算得上是优秀的武器至少是必须要维持三个点——第一是优良的外形,用以斩击或者戳刺,加之以护手作为防护,为此剑柄和剑刃的长度都需要进行严格的衡量,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武器都有着一个上下波动的类型标准的缘故。

    第二则是由金属处理过后的硬度和韧性还有开刃方式共同决定了的剑刃或者刀刃的保持度,以达到在多次的斩击对手的身体或者是盾牌和其他武器以后,仍旧没有散架或者损坏。而最后也是最能决定持续战斗的能力的,则是结合了第一点和第二点,在打造的时候就需要仔细调整的重心的掌握,以及整把武器总体的重量。

    重量越高的武器当然是劈砍的能力越强,但这一点也并不尽然,两把同样重达一公斤的武器,将钢铁大量施加于前半部分更像是大砍刀或者斧子的感觉的武器肯定是要比重心后置的刺剑或者渐窄剑类型更加地适合劈砍——但若要论到戳刺时的灵活性,当然又会反过来是后者更加强悍。

    以上这一系列的复杂因素已经足以让令一位哪怕是最为优秀的人类铁匠都无法保证自己每一次打造的武器都是极品,而这也因此,唯有对于这一切的了解更为深远技艺更为高超的精灵族和矮人族的大师们,才胆敢在以上这些锻造材料以外,再加入额外的可能会破坏武器结构使得它变得相当脆弱的魔法物品,锻造出拥有特殊能力的魔法武器。

    然而即便如此,正如我们前文所说,一把魔法武器带来的,仍旧不会是单纯的战斗力的提升——魔法的独特功能自然是会有的,但却并不是直接的战斗力提升,而是某种辅助性的策略用途。

    想要讲明白这一点,我们还得先从人类这支种族说起:单论个体,人类在里加尔的世界上是最为柔弱的,不仅仅是身体强度以及寿命,就连魔法的天赋以及其他的许多东西,和精灵还有侏儒之类的魔力强盛的种族,都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就连矮人族,平均每一个个体对于魔法的理解和掌控的能力,也要远远地超出人类。换句话说其他所有包括兽人在内的种族使用魔法的能力都比大部分普通人类更高,而魔力不足的普通人类强行使用强力魔法道具的结果如何,在西海岸南部的城邦门罗的时候遭遇到的那种黑色手环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们。

    与那种牺牲性的炮灰装备不同,一般的魔法武器是拿来卖钱的。就算只是为了自己以后还能够接到生意赚到钱,这些异族的工匠大师们也决计不会做出一把要求过高导致买主魔力耗竭血管破裂而死的武器。这是非常正常的逻辑,而顺着它延伸下去思考的话,既然使用者限定了魔法的附加不可能是超强出力的,那么工匠们自然就不会做了。

    尽管通常魔法武器都还会镶嵌自身带有魔力的宝石,但这些宝石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并且使用的时候也依然会抽取你的魔力。

    不可能是超强出力的魔法,那么你也就别指望拿着它就能够瞬间变成什么势不可挡的战神一剑挥下去千军万马瞬间灰飞烟灭——假如你真的想要这样的话,那么请你先去花上三五十年的时间成为一位高阶的魔法师吧——前提是你还要有这个天赋。

    但话又说回来了,强行在近战用的武器上面施加魔法,为了保证砍人时武器不会轻易损坏影响到魔法自然是各种东西都要求更高,进而造价非常高昂。加上绝大多数魔法师的近战能力低得可怜,魔法武器对于他们的意义完全不如一把木棍和魔法石组成的魔杖——或许除了异世界的某位喜欢穿袍子戴着尖顶帽的白胡子老头以外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位魔法师是用剑的——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综上所述,魔法师用不上,而普通人又没有办法使用魔法武器发挥出强大的魔法攻击,那么变换思路,这种依然被许多人热衷追捧的武器,其上头所附加的魔法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若是时间回归到将近一年以前,回归到格里格利大裂谷当中亨利他们一行人被西瓦利耶派来的佣兵杀手追杀的时候,或许答案就会变得显而易见了。

    那位在我们的故事当中被亨利所杀的第一个紫牌佣兵,沙尘的弗朗索瓦所使用的就是一把附加有魔法的长剑。正如他因此被附加了的名号,这把武器能做到的仅仅只是挥舞出一定的风压卷起沙尘,完全不是一般人所想象的魔法武器能够挥击出来强大攻击的感觉,但仅仅如此,事实上在这样的高手手中,也已经是绝佳的效果。

    所谓高手对决,一招一式之间寻求制敌契机,尽管威力并不足以直接击杀对手,作为在对战当中突如其来燃起火焰挥出风压之类的,震慑性的效果或者使得对手暂时失去视野,在厉害的人手里也足以创造出必杀的机会。

    造价和工时都远比普通武器更高的魔法武器对于人类而言的意义就在于此,这种精密的需要异族大师才能够加工的宝物是作为锦上添花的特殊存在。要说它们更强那也确实,但并没有强到可以让随便一个拿着的人就战力翻倍的程度,在弱者的手中它因为还需要消耗魔力的缘故只会带来更高的负担,加之以最重要的价钱因素等种种原因制约,这类武器至今也没有成为主流的理由可见一斑。

    而按照这个思路进一步延伸,亨利他俩被迫扯上关系的老矮人迈克斯通瓦特1——人类通常简称迈克——和那位精灵女性阿加莎之间的争辩,也自然就是经验丰富的矮人铁匠针对客户需求的“实用性”和单纯的精灵认为的“好东西”而全然不顾买主是否可以使用的高傲任性之间的斗争了。

    这一场对比,孰优孰劣,事实上早在开始就已经决定,但不论如何,和一个矮人工匠有了一些关系带来的也不仅仅是坏处。至少亨利他们在出发以前就以较为优惠的价钱获得了在迈克这里定做一套轻便半身甲,并且等到之后才付款这样的好处。

    有别于人类愚蠢而又片面的“矮人造物都是粗犷沉重”的印象——尽管这个种族确实因为身体比人类更加强壮所以自己使用的武器和盔甲都要比人类的更厚更沉,但这仅仅是他们自己所使用的武器装备罢了,与人类社会交流了这么多年的以打造各种适合人类的武器装备为生的矮人不可能一直照着自己的想法随便来。

    他们不是智障,虽说在某些问题上会顽固得就好像是老家矮人群山深处坚硬的岩石一样,但作为工匠,在技术的学习以及使用上面,矮人和侏儒这两个种族,要比剩下的包括人类在内的三个种族加起来都要开明。

    话归原处,只有胸甲-突出下沿-短裙甲挡板和小臂护甲的轻便型半身甲,对于迈克而言制作起来甚至要比魔法武器都容易。他好歹也是开着一间百年老店的,这种程度的装备由旗下的学徒来制作就行,完全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因而亨利他们花费了一个多月的狩猎旅途回来以后,也就做好了拿到东西的准备。

    虽说是轻便结实的护甲,全套加起来重量却也在七公斤上下,加上棉甲算是一个小小的负担,但拥有它的存在,基本上不拿着盾牌,面积最大的躯干部分也已经可以防御箭矢的攻击。

    我们的小米拉此刻要背负它进行长距离的行动,因为各种闷热之类的关系恐怕还是有一些小问题的。但所幸两人还有马匹存在,艾卡斯塔平原出产的亚文内拉战马本就以负重能力著称,以它们作为代步的工具,慢慢地适应穿着护甲的负重,也还算是一个恰当的计划。

    不论如何,护甲是决定必须要有的,但是一想到高昂的价格白发的洛安少女在走过来的一路上就都显得是忧心忡忡,这也因此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路上行人对自己两人频频投来的目光——亨利倒是注意到了,但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只是继续平静以待,直到两人刚好走到了迈克铁铺所在的商业街,路旁“咔哒咔哒”的木头车轮滚动在岩石地板上的声响忽然停下,一辆华贵的有着玻璃窗户装饰的包厢马车停在他们面前时,两人的脚步才终于是停了下来。

    “呃——”米拉小小地愣了一下,因为她在发呆,而亨利则是继续平和地望着前方。

    “两位可是亨利和米拉啊。”穿着喇叭裤,衣着颜色鲜艳的仆从打开了车门然后动作流利地拉出了脚踏的梯子,这精湛的铁器结合工艺显然也必须是高超工匠的手艺,结合棕红颜色质感十分细腻的马车上面的每一条线条更显出它的造价不菲——而说着话,乘坐着这样华贵精致的马车的那位夫人,就这样在仆人的侍奉下缓缓地迈动脚步走了下来。

    她的年纪约莫在五六十岁上下,有着南境人常见的比西海岸人更短一些的鼻子和碧绿色的眼睛。在**的南方城邦内她依然穿着紫色的长裙,花白的头发全部挽到了脑后束成一团,虽然面上满是皱纹,但可以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

    “费列克斯?”亨利单刀直入,虽说马车和这名女性的身上没有什么可以辨识的标志,但他还是一眼就判断了出来。

    正如我们前面所说,南境城邦联盟没有国王。统治这里的各大贵族都是以资本为主,赚取更多的钱财是他们最热衷的事情——而作为一大收入来源的狩猎佣兵团,掌握这些资源的作为大型佣兵团领导者的家族,即便本身不是贵族也必然会与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费列克斯家族就能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典型,狩猎佣兵团虽说冠以他们的名号,但却应当只算是旗下的一支分支。其他还有费列克斯——或者说幸运商会以及幸运马车行等等许多个机构,作为家族徽章的金底白色五芒星,充斥着萝丝玛丽的大街小巷,宣示着他们势力存在。

    在这座城镇当中能够大摇大摆地乘坐这样华贵马车的自然必须是贵族,加之以与他们二人有过接触的也仅仅只有这些人,若不是刚刚在发呆的话,这一切就算是米拉也能够迅速地判断出来。

    “正是,妾身要感谢二位保护了我家老爷的事情,这一行来冒昧拦下还请不要见怪,只是碰巧偶遇,刚好就将属于二位的报酬送上,来,乔尔,把金币转交给二位。”她这样说着,话语当中的内容让亨利的眉毛动了一动。周围的人群都驻足停留了下来在这儿关注着所发生的情况,繁荣的商业街一时间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吱声。

    “一共是五袋金币,每袋金币一个克里2,也就是二十枚。”这位夫人这样笑着,名为乔尔的男性仆人将五个沉甸甸的手掌大小的精致皮袋交给了亨利和米拉。然后仿佛这样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高调地拦住他俩只是为了给本应去到佣兵公会通过手续才能领取的报酬就是她的目的一样,在微微颔首示意以后,她就一声不吭地回到了马车之中,坐在车顶上的车夫甩动了一下长长的黑色马鞭,驱动着马车朝前走去。

    “……”虽说拿到的报酬相当之多,但亨利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虽说他本就不是喜形于色之人,但白捡了这么多钱还没偷着乐,显然还是因为这背后暗喻的意味让贤者有些不爽。他一言不发,而白发的洛安少女环顾了一下周遭,这才发现人来人往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驻留在他俩身上。

    “还真是搞出了不小的动静啊。”迈克也在围观的人群当中,他倚着自己店门口的大理石柱抽着烟,然后朝着两人招了招手,就转身朝着里头走去。

    “……”亨利和米拉默默地跟了上前去,围观的人都识相地散开各干各的。进入到店铺里头以后,这一次和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一大群的包括几个矮人在内的工匠们正在叮叮当当地制造着一些什么,黯淡的室内和明媚的熔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据信许多国家的传说当中擅长冶炼的工匠之神之所以是独眼瘸腿就正是因为如此。

    常年在黯淡的室内盯着明媚火炉当中的金属注意颜色的变化,加上脚踩风箱用以加高温度,多年的习惯造成了许多老铁匠的眼睛和腿都有一些毛病,这也正因如此他们虽说经验丰富,但多数都会把任务交给年轻的学徒。

    “杀了一个有名的紫牌,还击伤了另一个。”迈克吐出一口烟圈,然后转过头瞧了亨利一眼然后又很快看向了米拉。

    “盯上你们想要拉拢的人也算不在少数吧,但真是玩得妙啊,在最繁荣人流量最多的商业街来上这么一出,大家都知道你们是费列克斯的人了。”

    “……”亨利耸了耸肩,而迈克拿开了烟嘴,在旁边的木桌上磕了磕,把里头的灰烬倒出来,然后又走向了一旁放着烟草的铁罐,一边走一边说道:“被绑上战车了确实很让人不爽,但在这种地方,和他们一伙要比作对活得更顺畅一些,而且这下你们也有钱来付我工钱了。”

    “佣兵徽章的升级,恐怕日子也很近了吧,毕竟是有被多人目击到又是有影响力的人在上头做了点事情的。”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两人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哎,别说那些了,我打的剑也快好了,给你看一看吧。”

    “这几天也都联系不到阿加莎,总之就先这——”

    “咔擦——”迈克正这样说着,忽然铁匠铺的大门就被推了开来,容貌秀丽却抿着嘴唇一脸不愉快的精灵女性走了进来,她的手上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拿着。

    “……”空气忽然又变得尴尬了起来,米拉抱着那一堆装着金币的小皮袋左右地看着这对峙着的两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

    ……

    注释:1:为了和人类的名称有些区别我试着选择一些看起来比较有力量的词组作为矮人角色的名字,然后不用那种常见的前名中间名的姓氏区别而是全部组合在一起,看起来更长更帅一些(笑)然后这个角色的原来是迈克斯通瓦-尔-特,但不知道为什么某点里头这个是敏感词被屏蔽了(之前发出去才发现,然后被锁定章节无法修改),于是就去掉一个尔字改成瓦特,这里特别解释一下。

    2:克里,南境城邦联盟的重量单位,一克里等于半公斤,延伸到用于衡量价钱标准的时候自然就是半公斤白银的价钱,这个重量的纯银可以铸造二百四十枚艾拉银币,为了节省重量和体积一般人交易时有用到克里级别的大额金钱都是使用更高价格的艾拉金币,二十枚一组作为一个克里。而按照西海岸标准我们曾经介绍过一个艾拉银币约等于150丹诺,所以这笔钱有多少各位就自己计算一下吧。(笑(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节:萝丝玛丽琐事(二)

    “……”沉默地环视了一眼站在这儿的三个人以后,阿加莎不知为何忽然又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纤细的手掌紧握成拳,紧接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就又走了出去。

    “她……”米拉用有点生硬的发音说了一个拉曼语的字节,然后转过头瞧向这边的两人,大胡子脏兮兮满是烟熏痕迹的迈克手里头拿着烟草正要往烟嘴里头塞,这会儿因为这一分钟之内连续发生的来了又走了的事情,也是愣在木台那儿,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赶不上工了,虽说约定好的完成日子就在附近这几天没有强硬定论,但高傲的精灵做事比矮人慢了,心里头不痛快,是吧?”亨利用拉曼语对着迈克这样说着,他刻意放慢了语速让米拉也能够听懂个大概——西海岸语和亚文内拉与还有西瓦利耶语当中“精灵”还有“矮人”之类的词汇都来自拉曼语,发音一模一样而其他的阐述又都是日常化的用语,女孩努力地听着,也算是懂了些大概。

    “那倒不是……她五天前就过来找了我一趟,跟我说稍微等她一些时间,她可能会要花更多时间去完成并不熟悉的打造……”迈克对着亨利这样说着,贤者挑了挑眉毛,这一点多少出了他一些预料,或许这个精灵并不像其它的她的同族那样自以为是又死要面子,也或许她只是和迈克的感情比较好一些。

    “唉……从她那急匆匆的样子看来,大概是还没赶完,想要再来跟我说过几天,但看到你们两个在这儿了,不好意思开口吧。”迈克又望了一眼烟嘴,然后放回到了桌子上,转头看向二人:“我先去找一找她,其他的事情就等等吧,护甲已经做好了,你去那边跟安德烈拿完,就过几天再来吧。”

    “安度库辛艾尔凡萨,安提亚舒瓦提亚。(这些性格别扭的精灵,这真是份孽缘)”有些烦躁的老矮人嘟哝着这句新古语朝着门口跑去,米拉望向了亨利,贤者耸了耸肩,之后两人就走到了被迈克称之为铁匠铺里头稍有的人类当中最为年长的名为安德烈的那位,在付出了整整二十二枚艾拉金币——这已经是十分优惠的价钱——以后,他们如愿地获得了两套还有着保养油脂气味的崭新护甲。

    精心抛光过的护甲都是量身打造,米拉的那套和亨利的放在一起显得相当地小巧。矮人铁匠铺的手艺不愧是一流水准,被精心打磨抛光过的胸甲具有良好的弧度,四周都做了防止割伤衣物皮肤的卷边处理不说,两段式组合,整块胸背甲和小臂甲都不是西海岸常见的那种皮带而是采用了工艺要求更高的金属卡扣式的设计也使得它穿着起来必然要比其他的护甲更加地轻快。

    后背的护甲是缩减了的,并不像胸甲那样有着完全的防护。加之以同样减短了的下摆和裙甲挡板,整套护甲的重量实际上比传统的半身甲都要轻盈。

    贤者虽说因为身材的关系包括护腕在内的所有护甲加起来依然也有相当的重量,但我们的洛安少女的这套精心打造出来的有着收腰设计的贴身轻便护甲,任何一位有经验的女性冒险者,或许看了都会觉得相当地眼馋。

    不仅好用,而且好看,刚刚付完款米拉就好好地试穿了一下并且进行各种样式的活动,几乎完全不会影响行动的护甲令她感到着实地高兴。虽说防御力上升了更多,但这套护甲除了重量以外穿起来甚至比板甲衣都要舒适,和过去的皮甲搭配链甲的轻型防护差不多的灵活。

    头盔肩甲颈甲大腿甲小腿甲鞋甲上臂甲手甲之类的其他许多个组成全身甲需要的部分亨利都除去了,加上那些耗费的工时还有总价要翻上好几个翻——现在身上拥有的总共五个克里的钱财说不定仅仅只是堪堪足够。他们又不是什么骑士老爷,权衡防御与灵活性半身甲已经算是极点的选择了,至少现在米拉面对着一个持剑抑或持刀的对手可以做到正面躯干部位完全地无敌,虽说头部和咽喉仍是弱点所在,但由于没有上臂护甲之类的东西阻碍行动,女孩完全可以依靠自己手中的武器去进行格挡。

    头盔对于视线的阻碍一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的佣兵选择不戴它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自然是穷。毕竟多数人仅仅只是填饱自己的肚子维持现有的装备不要彻底损坏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像他俩这样一年之内装备连续更换的人,在其他佣兵看来绝对要算得上是铺张浪费。

    不论如何,眼下迈克跑出去找阿加莎了,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亨利和米拉暂且把护甲寄存在了铁匠铺这儿,洛安少女也顺带把她那把这一个月在潮湿的丛林当中行动尽管有保养但还是产生了一些锈迹的一手半剑拿了出来委托对方除锈。两个人就这样轻装而行,趁着闲下来的功夫打算在萝丝玛丽这座城镇之内,好好地逛上一逛。

    他们这一回出发并没有骑乘战马,原因是一个多月的出游已经使得两匹马筋疲力尽,这会儿正寄存在居住的旅店那里,由那边的马童帮忙清洗战马,以及喂养大量的粮草,令它们重新恢复体能。

    步行在白天的萝丝玛丽的街道上已经足以感受到这座城镇的繁荣昌盛,四处存在的各色人等来来往往,背着或者腰间挎着武器在武装带上固定着佣兵徽章的人比比皆是,而并没有职业佣兵标示,却也拿着武器的人,也占据了极大的数目。

    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看到一大群全副武装的人在大街上行走,与西海岸那边的王国不同,居民们并非是冷漠或者排斥的。他们接受这些人的存在,从小的教育整个南境的人们都知晓利益至上的主义,他们礼貌待人油嘴滑舌,不会像是愚蠢的西海岸人一样刻骨地显露出他们对你的厌恶,虽然在那骨子里头深深埋藏的仍然是排外与区别对待,但圆滑的南境人总是会试图维持表面上的其乐融融。

    这是一片残酷的土地,但却也拥有着许多值得令人深思的特点——走在萝丝玛丽的大街上,米拉望着周遭的情景,如是思考着。

    作为一个在艾卡斯塔平原出身并且长大的孩子,米拉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一个亚文内拉人,一个西海岸人。那亡故的祖国伟大的洛安她从未知晓,不论是成长的环境还是接触的人都有着强烈的亚文内拉色彩,而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她印象中的普遍贫瘠而又战乱的西海岸诸国,所有的,所有的平民——都不喜欢出行。

    盗匪、野兽、贵族,这些所有的存在,都非常地致命。软烂的泥土道路一到了下雨天一脚踩下去就会深深地陷入,牛车骡车的车轮是无法行走的,适合用来骑乘的战马又只是有钱佣兵和贵族老爷们的独享,道路状况差本身就限制了人口的流通,加之以治安的糟糕指不定哪天隔壁的领地甚至隔壁的王国就朝着这边攻打过来了——

    种种的限制,让大多数的亚文内拉本地的居民,成为了老实巴交谈到外出就闻之色变的一辈子待在自己出身的那小破地方的农民——这些人十分地顽固,宁可守着那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土地种植作物,收成之后却被收缴大半只留下勉强糊口的分量,也绝对不肯出外闯荡。常年在外旅行的佣兵和商人这两个职业在他们看来简直是胆大包天的蠢货,总有一天会摔的,总有一天会摔得很惨的——许许多多的亚文内拉农民,包括米拉过去曾经打工的那家旅店的老板,总是会念叨着这样的话语。

    这是普遍存在于整个西海岸的光景,当她和亨利来到了索拉丁高地的时候依然是如此,虽说遇上了的约书亚和艾莫妮卡并非为了生计奔波而仅仅只是想要看一看海,但那样做的前提也必须是约书亚身为橙牌等级的佣兵且拥有强大的战斗能力。

    ——不懂得如何战斗,没有武器没法做好战斗的准备,那就没有办法外出。哪怕仅仅是从一个城镇去到另一个城镇,那也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这根深蒂固的一切,几乎已经成为了米拉心中不可动摇的事实——可南境不同。

    真正拥有了时间停留下来,并不是匆匆忙忙地骑着马赶去某个地方做某件事,而是优哉游哉地在这铺着平整石板的道路上慢慢地前行,她感受到的,瞧见的东西,与过去大不相同。

    前面有几名南境的女性穿着短袖和短裙戴着包裹住后脑向前延伸出去样式独特的遮阳帽,米拉目睹着她们从一辆马车上下来——那并非前面遇到的费列克斯家族的那种贵族马车,仅仅只是加装了一个帆布遮阳罩还有一些座椅的平板马车,而她们也并非什么有钱的富商或者贵族,从衣着打扮看起来都完完全全只是一般的平民。

    同一辆马车上还乘坐了一样是平民打扮的一家三口,但与那几名女性不同他们手上还提着一个篮子的蔬菜和水果,看样子像是刚从哪里采购完毕,然后乘坐马车回家。

    有说有笑的一家三口拿着新鲜的食材朝着另一侧走去,米拉的眼光顺着他们一路横移,直到又被另一侧咕噜噜的马车车轮翻滚的声音给吸引去了注意。一辆、又一辆;一家子,又一家子——这样的事情,乘坐并非运货而是专门载人的马车,无需携带武器随意出游的事情,在南境似乎极为寻常。

    米拉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呆呆的。她这幅感到不可思议的模样没有能够瞒得住前方的贤者,亨利也停下了步伐,优哉游哉地看着女孩脸上讶异的表情,半晌才缓缓开口:“这就是发达的商业带来的资本,所进而引发的效果。”他说着,洛安少女抬头望向了他。

    “南境人一切以钱为准,他们不做任何会损伤自己利益的事情,同样地,他们也不会在不划算的事情上面耗费太多的精力。”贤者如是说道:“流血牺牲的事情,花钱让外人去做,而本地人,则是去赚取更多的金钱。这座城镇乃至于整个南境城邦联盟对于本地的居民们极为地友好,因为这里的贵族们明白若不是这些商人们在四处奔波他们永远无法获得如今的财富与地位,因此各种各样的针对本地居民的便利与福利,自然也就被列举了出来。”

    “以财富作为基础,通过建设基础设施如同道路和交通工具以及我们早上使用过的公共澡堂这种设施,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亨利耸了耸肩:“人都是实在的,在这个国家过得比别的国家更舒服你自然就不会想要离开,国民的忠诚度由决策者决定的这些政策而决定,而忠诚的国民赚取来的资金,以及让外人去为他们送死拼命他们可以在后方享乐的双重标准,也让这一切得以重复地循环,使得南境一而再再而三地变得富足。”

    “口号和什么精神之类的东西毕竟只是虚的,若不能够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人们就会选择背弃你,离开你。”他顿了顿:“远在亚文内拉的我们的那位爱德华王子殿下,此刻没有犯傻的话依然在做的事情,也必定是试图把艾卡斯塔平原建设得像是这边一般。”

    “一个和平的,人们可以肆意出游,普通人携家带口也不必担心会遭受袭击身亡的艾卡斯塔平原。小米拉,等回到那儿以后,你或许会发现自己家乡的一切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亨利这样说着,他并没有把坦布尔山脉另一侧的洛安王国曾经的土地说是米拉的家乡,而是说着艾卡斯塔。这自然也是出于对女孩的了解,明白她成长起来所受到熏陶的文化的本质。

    米拉愣了一会儿,她因为贤者的这些话语产生了一定的思考,但立马却又注意到了一些什么:“回到那儿?”

    女孩开口这样说着,她情不自禁地问出来的这句话带有不少复杂的情感,毕竟这将近一年以来的生活虽说也还算富足美满,但艾卡斯塔才是自己成长起来的地方。要说对那里没有怀念,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嗯,出来游历磨练你,也算达到了一个层次。不过要回去还得再等上一段时间,我们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去做。”他这样说着,灰蓝色的眼眸里头依然波澜不惊,米拉无法从中看出任何的意味,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也并没有去开口询问是要做什么事情。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继续前进着,亨利一路上望了好几下路边的铁制招牌,然后在走过一条大道的时候,在一间不小的四层砖木结构楼房的前面停了下来。

    “老师?”米拉开口问道,她对于面前这个五芒星的标示也算是有了一些认知,亨利偏过了头,像是在跟她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既然对方也都示好了,那不用白不用。”

    “嗯?”女孩歪头,而贤者对着她微微一笑:“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他这样说道。(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节:萝丝玛丽琐事(三)

    萝丝玛丽是一个有味道的城镇,正如南境城邦联盟的其他大大小小的石头建筑物一样。

    这份所谓的“味道”,并不是像其他时候我们用这个词汇去形容一座城市或者城镇时,指的是它们经历历史的时光打磨留存下来的那些古风和韵味,而是如同字面意义上的那样,有味道。

    而且是很浓烈的味道。

    城镇的北区和西区靠近通往西海岸的森林的部分是居住区和商业街,这里人来人往街道宽广干净而又整洁,就像是初来南境的任何人会有的感受那样,它象征着一切的文明与美好,象征着富足与安康——但有一件事,是绝大多数行走在这儿的旅客和佣兵们,极少注意到的。

    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南境城邦联盟对于奴隶的使用远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更为严厉,而若是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的话,那些干净整洁人们其乐融融满脸欢笑平和的大街上缺少了什么,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差不多两个世纪之前西海岸那边的亚文内拉刚刚建国的时候,南境城邦联盟其实也和许多的地方一样,大街上充满了臭烘烘脏兮兮的奴隶以及牲畜随意排泄的粪便和尿液,人们把厨余的垃圾和其他的杂物都一起肆意倾倒在附近的水沟和河流当中,这些垃圾又顺着它们流向莫比加斯海。夜以继日持续时间之长以至于最后竟然令主城艾拉成为了一座被臭烘烘的黑色海水所包围着的“恶臭之城”。

    如今的南境俚语当中仍旧保留有一个带有讽刺对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意味的词汇发音就是艾拉的变调,不过要掌握它,你得先学会这边经过数个世纪发展变得与传统的拉曼语拥有巨大区别的大量南境俚语才行。

    总而言之,发觉不能继续这样下去的当时的贵族们联合了起来耗费了大量的资金,将村落和市镇当中的居民搬迁出来房屋全部推倒并且从遥远东方的矮人山请来了强大的建筑大师作为指导,动用大批奴隶历时二十三年才造出了如今这些极其具有美感的城镇堡垒。

    但有一点是即便矮人们的下水道系统也无法处理掉的,南境到底是一片商业之地,他们所制造生产的许多东西远远超过了这里所有人口综合起来的需求,而这样的情况自然就产生了大量的废弃物,加之以用来劳动的奴隶们的存在——居住区可以轻易地保持整洁,但占地更加广阔一刻不停地一直在生产垃圾的工业区,却是连矮人大师们都望而却步的存在。

    当然如今也有一些说法是矮人们看不惯人类奴役自己同类的做法才拒绝了使用,但不论如何,无法借助矮人的力量实现这一切的南境贵族们,按照人类贵族那高高在上想法能够得出来的唯一方法,自然是又一次地选择了简单粗暴的把那些脏兮兮的家伙跟自己隔离开来。

    于是、于是,有别于商业街那边都是大师级的手工业者,要么是迈克那样的顶尖铁匠开的精英店铺,要么是珠宝商人金匠银匠总之都是顶尖级的稀少精英,一个集合了大量廉价量产的借助那强大的海上运输能力用来出售给各地平民百姓和下级佣兵的便宜货制造点的工业区域,就这样被大手一挥,规划了出来。

    这里负责生产的都是最下级的奴隶,即便拥有基础的工匠知识他们却永远都得不到工匠的待遇,廉价的劳动力成本做出来的商品却售出了与工匠制造的东西一个层次的价钱,南境的商人们赚得是盆满钵满,但这些奴隶的生死却从没有任何人会去在意。

    皮革的加工,成品皮制品的出售是萝丝玛丽这里的一项重大输出,而处理皮具需要浸泡在水中进行熟皮处理,还需要刮掉那些烂肉毛发和脂肪,这些所有的东西一并加起来投入到水中,自然就使得这边刻意与居住区分割开来的水域当中都充斥着恶臭和各类的蝇虫。

    米拉刚刚才来到这儿闻到这股味道就忍不住伸出手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这里的地面全都是黏糊糊湿哒哒的沾着一股不知道多少年才积压下来的黑色污垢,空气当中夹杂着死尸和排泄物的臭味与鲜血还有汗味和其他一大堆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让人一闻就感到鼻腔内辛辣地疼痛——亨利递了一块棉布给她,这是前方带路的费列克斯商会的人给的,米拉系上了它。

    白发的洛安少女难以想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居住并且生活,但这是确确实实的——这个时间段大部分的奴隶都还在工作,只有极少极少一部分的人在外头闲逛,他们把自己脏兮兮的身体倚靠在同样脏兮兮的木制房屋的廊柱上,朝着这边投来有些阴沉的目光。

    米拉盯着他们,许多人都是瘦骨嶙峋的,她感到有些于心不忍,脚步变得缓慢了下来,前方的贤者和那名带路的中年人都停了下来,看向了她:“小姐,我劝你不要对这些人有过多的关怀要好,他们大多数落得这幅德行都是自作自受,并且对此毫无反悔。”

    注意到了女孩的目光,那个中年人这样说道,米拉大致能够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尽管并不知晓是因为身为南境人而在为自己辩护还是真的如此,他接着说道:“若是有机会的话,他们会像狼蜥一样扑上来把您撕碎,这里已经发生过许多起有小姐和夫人们走到工业区然后失踪的事情了,我们还是赶紧继续前进为妙。”

    “……”米拉最后停留了一下,转过头又瞧了那些人一眼,然后就迅速地跟上前方的两人离开了南区最外围的皮革工坊的部分,继续朝着内里深入。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瞧见不好的事情的时候只会感到悲伤并且试图去帮助对方的单纯女孩了,米拉所学习的西瓦利耶的一些历史相关的东西当中通常都如同这文化的源泉拉曼人所信奉的那样,会有意无意地去宣传一种关于宿命关于因果关于报偿的理论,而在这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则莫过于许许多多家族乃至于帝国因为自身的缺陷而灭亡的事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很早以前亨利就跟她讲过了关于没有足够的能力的时候不要去随便帮助别人的事情,而在她学会识字开始阅读书籍以后,好心办坏事或者是善人反而被他们帮助的对象所杀害的事例,米拉也是从最开始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到逐渐地明白并且更加地理解了自己老师许多为人处世的细节是因何而成。

    人性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许许多多莫名其妙地就栽了跟头丢掉了性命的人都是过分地高估了自己对于这一切的掌控。他们以偏概全片面地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因而满腔热血地就开始做着自以为是好事的事情——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自我满足,即便真的有是发自真心的为对方好的部分存在,忽略了出身和成长环境以及身份地位的差距的善举,往往,却也不得善终。

    “人本就是应该被奴役、被征服、被管教的。”来自拉曼帝国伟大的帝皇西撒里奥一世的这句宣称奴隶制是正确道路的话语直到如今也仍旧存在争议,大部分的贵族和平民以及商人们都是支持它的存在的,而一些顶尖的学者和魔法师则时常谴责它——毕竟里加尔大陆上存在的五大种族当中,会做这种将同类当成牲畜的行为的,仅仅只有人类。

    但任何东西只要存在都是有它的必要性的,西海岸有一句谚语是“假如你每天给一个人一丹诺,有天你不给了,他会憎恨你;而假如你每天给一个人一巴掌,有天你不给了,他会感激你。”

    人和人之间从来就不是生而平等的,保持武力与威严正因为畏惧那些一般人才不敢前去冒犯,而一旦一位爱心过分泛滥的贵族或者富有的商人,与那些没有经受过什么文化熏陶一辈子都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民靠的太近了的话,失去了这层神秘的面纱和距离感,对方发觉他们有能力能够触碰到你的时候,贪婪就会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想要获得更多,获得你那样的体面生活,获得你那样的美味的三餐。

    甚至假若你是一位女性的话,他们还会想要获得你本人。

    贵族制度,精英统治,奴隶,奖赏与惩戒——这些所有的东西都正是源自那无穷无尽的贪婪和**,为了维持住自己的生活和生命,一代代地演变出来这样的阶级分化以及各种各样的相应权利——只是因为自己来到了这儿,瞧见了这些人的生活环境有多么地凄惨,就试图去改变这一切?

    如今的米拉,已经不再是那样地天真了。

    若是要改变一整个已经流传了数千年的体系,那么你得首先发明一个能够替代它的存在的体系才行,否则就算推翻了看似邪恶的奴隶主们,把这整个南境城邦联盟之内的所有黑暗的事物都彻底地消灭,死灰复燃也仅仅只是时间的问题——甚至于真的有能力去做到这一切的话,掌权者掌握着最多利益的人的位置空出来以后,为了争抢这个地位这份利益,还免不了会换来更大的腥风血雨和社会动荡。

    白发的洛安少女明白的不仅仅是贤者这样拥有能力的人在许多事情上面的处理方法,她现在也已经多多少少能够懂得一些为什么他拥有能力,拥有或许甚至足以改变一切的能力,却常常对于某事某物视而不见,没有去采取行动的原因。

    “让一只猴子穿上铠甲骑上战马它也不会变成骑士,平民亦是如此。”——写在西瓦利耶语的骑术相关书本当中的这句话语触类旁通也可以用来解释许多的情形,贵族骑士们接受的武力训练和知识教导是他们最为强大的东西,一个突然获得了强大力量而不是从小训练的人通常会将其发挥到错误的地方,由于没有与武力相称的强大内心和冷静头脑,他们非常容易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导致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真正的强者不能仅仅只有武力强悍,如同亨利这样,拥有与之相称的内心才能确切地发挥出百分之百的能力,并且不会去做如同试图一个人以武力改变一切的愚蠢行为。

    这条道路是没有捷径的,突然得来的依靠某些神秘的异族宝物提升的战斗力不是实实在在的强大,一丁一点的刻苦认真勤奋练习日积月累形成的强才是真正意味上的强——白发少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白自己眼下应当做的事情认真学习,而在她之前,也已经有许许多多的人照着这条路走到了更远的地方。

    亨利必然是属于这个行列之中的佼佼者,而他们这一个多月所一起相处,也是这会儿正要去找的对象,费列克斯家族的那位佣兵团副团长老胡安,则也又是另一个典型的例子。

    “小心一位老人,特别是当他所从事的行业,很多人都年纪轻轻就死掉了的时候。”岁月所带来的阅历是可怕的,佣兵这种与死亡为伴的行业当中即便是一辈子都没法升到很高的等级,能够见识过战场——不论是狩猎还是战争——并且幸存下来的人,你也最好对他们多提起一些警惕为妙。

    脚步踩踏在漆黑脏污的木板和泥土混搭的道路上,前方有刺鼻的烟熏味即便透着捂脸的湿棉布仍旧传了过来,噼啪噼啪的声响以及浓浓的黑烟冲天而起,附近的水域除了和之前的皮革工坊一样拥有腐臭味和浑浊的颜色以外还漂浮着一层黑乎乎的碳灰——这是在制作肥皂。

    用动物油和草木灰熬制的这种个人卫生用品在南境这样富有的地区很是流行,虽说要消耗大量的草木灰才能制作出来所以价格居高不下,但所幸一块肥皂通常就足以为许多人使用上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大部分人都也还是愿意花上这么一些钱,来保证自己的身体闻起来不像那些奴隶一样满是哄臭的气息。

    “咳咳——咳咳咳——”滚滚的黑烟因为风向的变化而朝着他们这边吹了过来,女孩好还有前方的中年人都是好一阵的咳嗽,因为路面湿滑,米拉差点一个打滑摔到臭烘烘的水沟之中,所幸亨利拉了她一把,之后三人一起继续朝着前方迈进。

    随着道路的前进,这边的空气多少开始变得好上一些,而七拐八扭地在肮脏又除了奴隶以外基本上没有其他人的工业区之内走了这么久的时间,他们也总算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潜藏工业区东面一处小巷当中,行至末尾登上东面小坡的山顶,敲开一扇隐蔽的门扉,拿起火把顺着楼梯走到尽头,里头存在的竟是费列克斯家族硕大的隐藏宅邸。

    “欢迎,我的朋友。”潜藏在满是臭气的工业区当中的这座宅邸面朝着北部的居住区,它那隐藏在树林之中的正面,硕大采光窗户因为地处高位的缘故可以将整个萝丝玛丽一览无余——显然与这座城镇的最大贵族地位十分相称。

    “看样子你们已经见过内人了。”依然是眯眯眼山羊胡,但头发仔细打理过穿着做工精致的南境贵族短袖衬衣搭配深蓝色蛇龙皮小马甲,穿着灯笼裤的老胡安看起来和之前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他端着一杯红酒,然后伸手示意让亨利与米拉坐在对面的藤椅上。

    “找我有什么事情,我已经通过渡鸦大致得知了一些,你吉尔我都不是喜欢拐弯抹角之人,虽然已经付过报酬,但救命之恩也并不是一些酬劳就能够抵偿的,所以这个忙,我会帮。”他把红酒放了下来,然后双手交叉弯下了腰,双眼缓缓地睁了开来,表情严肃眼神锐利。

    “但我得先警告你,朋友,要做这件事情的话,你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我是说——即便对你来说,也会是很大的麻烦。”

    他这样说着,而亨利耸了耸肩,微微一笑。

    “愿闻其详。”(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节:阿布塞拉

    草原没有别的景色,除了浅蓝色的天空和上头漂浮着的白云以外,唯一存在的,就只有一望无尽摇晃着的野草,以及这终年未停的,吹拂在大地上的清风。

    偶尔有几处灌木和树木也都是孤零零地立着,与更靠近海岸线的南境无边无际的森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移动和奔跑是这片里加尔世界上横向长度最长几乎跨越了整块大陆的土地上永恒的主题,生长在这儿的草原战马我们前面就曾提及过它们耐力惊人,虽说身材不够高大强壮,但在长时间的跑步上,亚文内拉和西瓦利耶主流的高头大马,是远远无法与它们相媲美的。

    唯有无边无际的阿布塞拉大草原才能够孕育得出来这样的生灵,这里的食草动物包括蹬羚和牛马都是相当擅长于奔跑的,而食肉动物当中,不同于它们生活在森林当中的亲戚更喜欢采取伏击,草原上的狮子和猎豹这样的大猫也通常都喜欢与猎物竞速赛跑——因此耐力,成为了决定是否可以生存的一大重要因素。

    无边无际的草原没有藏身之所,天敌掠食者自然不提。雨水带来的洪流又或者是龙卷风之类的自然灾害,在这些轻易地就能够席卷大片区域的威胁下没有能够藏身的庇护所的动物们自然只能通过奔跑通过运动来进行自我保护。生命总是多姿多彩的,虽然如同大象犀牛大型杂龙类之类的选择以巨大的体型来避免被掠食者打主意的大型动物这里同样大量地存在,但绝大多数的草原生物,还是独树一帜地,具有强悍的长距离奔跑和跳跃的能力。

    即便是那些人类印象当中十分迟缓的大型生物,事实上也常年四处迁徙——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气候的变迁,虽说地处热带和亚热带,但失去了作为水分和温度保存作用的灌木和树木,这里的环境可谓相当地恶劣。在白天太阳直射的情况下水分会非常非常快地蒸发,而到了晚上草原上寒风呼啸的时候,气温又会迅速地骤降到十几度的层次。

    水源是促使这里的所有动物们迁徙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随着雨季和旱季的更替它们必须不停地移动,否则就会渴死饿死甚至是晒死。而这一点不单单是对于野兽,生活于草原上的人们同样如此。

    “呼——”米拉伸出了自己被晒成小麦色的双手瞧了一眼,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回想起自己的生长的故乡艾卡斯塔——只是阿布塞拉的狂风不像艾卡斯塔只在秋冬季节带走温度,即便是盛夏时分据说来来到这儿过夜的话也最好再多带上一条薄毯,或者多穿一件衣物。

    风在呼啸,轻薄的棉质罩袍的下摆被吹得随风摇摆,露出她身上闪闪发光的半身护甲。

    由于没有遮拦物的缘故,为了防止穿着护甲的情况下金属被太阳直射迅速升温导致体温过高中暑休克,一件套在护甲外头的轻薄罩袍,是相当重要的装备。

    白发少女骑着比别人更加高大的战马全副武装英气十足,她的周遭围着的大部分都是也穿着护甲的佣兵,这些人占到了三十来人左右的程度,米拉在这其中并不算十分地显眼。而余下的还有十来人则是商人的模样,长长的队伍大部分人都是骑着马的,四辆帆布斗篷的货运马车拉着他们的生存物资。除此之外还有十几辆尺寸不算小的,拉着一个个木质笼子的马车存在。

    这些人,是来跟草原人做生意的。

    我们曾经在前面的故事当中提到过南境跟草原之间唯一互相输出的就是战争和流血,这其实并不算完全准确,因为就连西海岸那边的索拉丁高地都有草原人的归化民存在了,较为“开明”懂得出售一些掠夺而来的物资去获得自己所需的草原民族,自然也是不会稀少的。

    所谓富贵险中求,官方和整体的地域是冲突的,持续地处于一种互相征战的状态当中。但私底下,奴隶商人和各种宝物金银之类的贩卖者,常常都会冒着被杀头处刑的危险,跑去那边试图以低廉的价格从并不懂得市场行情不懂得商业的草原人那儿,以极低的成本换来高价值的宝物。

    亨利和米拉这一次所在的这一支商团就是一支奴隶商人的队伍,或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之所以这样说的原因,自然还是跟他俩跑去寻找费列克斯家族的胡安的那件事情有些关联。由于两人交谈用的是拉曼语并且夹杂了不少本地的俚语以及专业词汇的缘故,米拉只能听得懂个六七成,许多具体的细节她都不得而知。

    但尽管如此,亨利和她此行前来这里到底为的是什么,米拉也已经大致上地有了一个概念。

    她撇过头看向了前方有意无意地护卫在自己两侧的那些穿着半身甲和板甲衣之类最不济也是扎甲搭配罩袍的精锐佣兵,这些人一共有差不多十五个左右,穿着风格各式各样平常也没有太多的联系和交流,混杂在其他雇用而来的自由佣兵当中并不算十分地显眼——但他们却并不是真正接受了这个任务的佣兵。

    就好像这一整支奴隶商人的队伍一般,这十来名的护卫佣兵,全都是老胡安从费雷克斯家族旗下的力量当中抽调出来的。在佣兵公会颁发的雇佣来余下那些绿牌蓝牌佣兵的任务说明当中写的目的是护送他们前去与阿布塞拉草原上的某一部族进行交易并且回来,但只有米拉和亨利还有其他的那些费列克斯旗下的人才明白,这个任务,仅仅只是次要罢了。

    老胡安这一次的付出不可谓不大,阿布塞拉大草原上危机四伏,即便是以前合作过的草原民族也指不定今天忽然心情不好了或者心情太好就决定要杀掉你了,更不要提那些绝大多数的敌对民族。派遣到这儿的部队所有人都必须做好有去无来的准备,而整整一支商队加上十几人的精锐佣兵,对于一个仅仅只是在城镇里头算得上强大的贵族家族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兴师动众了。

    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去帮助亨利,按照老胡安自己的说法,那自然是免不了要煽情一番说是为了救命恩人之类的做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之类的说上一通。但这种话连米拉都骗不了,也就只能维持一点表面上的温情。他到底是个老奸巨猾的南境人,不见兔子不撒鹰,虽说救了命是事实,但没有利益的话老胡安最多口头上表达一下支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投入大量的资本。

    南境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总是笑脸迎人但切莫真正地去相信他们会为你好,若是没有利用价值的话就算是救命恩人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而我们那万能的贤者大人深知这一切在寻求老胡安帮助的时候自然是没有像愚蠢的年轻人那样去提起救了他好多次之类的事情,而是单刀直入地就抛出了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

    米拉望着前方亨利的背影,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份的末尾,从南境出发穿过森林来到草原的道路并不好走,就算走的是相对平缓的地带,他们也仍然花费了很多的时间才来到了这边。此刻前方的轻装佣兵正作为斥候骑着马在附近奔跑巡逻确认是否安全,带着十几辆马车的队伍行动起来肯定是跑不过那些草原人的,因此必须事先确定前方没有埋伏或者是路过的部族,之后才继续前进。

    ‘但是这样到底,会是一件好事吗。’停留下来的不少人都在喝水或者喝酒补充体能,而白发的洛安少女这样思考着,不知不觉间小眉毛又是皱到了一块。

    “还在思考那件事么。”或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前方的贤者灵活地指挥着马匹小碎步倒退回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开口用音量不高的西海岸通用语这样询问道——米拉点了点头,而亨利沉默了一小会儿,接着对她说道:“决策和进步总是伴随着阵痛的,不论哪一种都是一样,虽然会带来的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暂且不得而知,但痛苦过后,总会有一些什么事情发生改变。”

    “而且,这不是你一直在期待着的事情吗?”亨利对着她微微一笑,而米拉愣了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用力地点了点头:“说的是呢。”

    她这样说道,又过了一会儿前方传来几声简短的“哔——”声——这是斥候回来的暗号,草原上一望无际远远地就能够瞧见彼此,因此若是被游牧民族的巡逻骑手发现的话他们最好迅速地解决掉对方——单纯衣物之类的辨识的话有可能被对方杀掉然后伪装,因而在这边旅行的人自然也都是学会了这样简短的口哨暗号的方式。

    “喇——”前方的几名佣兵松开了手中对着前方的弓弦把箭收回到了箭囊之中,然后重新翻身爬上马背。吹口哨这种方式虽说也有被发现的风险存在,但考虑到斥候们回来要么已经是被敌人发现的要么就探查完毕发现附近没有敌人,因为吹口哨而被发现的可能性是相当微弱的。

    “确认前方情况。向前进发!”负责充当斥候的两名蓝牌佣兵回归以后这样说着,正在附近休息的不少人都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事情重新翻身爬上马背或者是马车的座位,紧接着众人甩动马鞭,开始了又一天的前进。

    那两名骑着优秀草原战马的蓝牌斥候回归到队伍以后通知了前进就结伴再度朝着前方跑出,虽说之前已经探查过了但侧翼的存在仍旧是重要的,十几名混杂在佣兵队伍当中的费列克斯家的手下里头也有两人骑着马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游离在主阵之外的他们可以更早地发现游牧民族的踪迹,不论是警戒逃亡还是交战交涉,取得先机都是得以合理安排应对措施的必要条件。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前方迈进,草原游牧民族的存在一向缥缈难寻,他们不仅仅会对着南境人和西海岸人进行掠夺和杀戮,各大部族之间的征战也是连年不休。加之以驱赶牛马羊随着水草而行的生活方式,要找到某个特定的过去曾经交易过现如今也仍旧愿意交易的部族,本身就已经是一种不小的冒险。

    这趟旅途最终或许会功亏一篑也说不定,但不论如何,眼下他们还没迎来那种时候,只是在一米多高的草丛之中迎着毒辣的太阳,缓缓地继续朝着前方迈进罢了。

    日落,月升。

    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长的草和短的草还有带小片积水的草地当中前行,目睹的全都是相似的景色,最初对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的那种震撼变成了麻木以后包括米拉在内的许多第一次来到这儿的人都开始感觉到自己有些疲惫,所幸在充实的前进当中时间过得很快,无遮无拦的天空中太阳变成了橘红色以后,借着最后的余光他们找到了一处有几颗大树和不少灌木的地方,顺带还捕获了原本躲在这儿的几只土拨鼠作为今夜的加餐。

    吃这种啮齿类的动物米拉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抵触的,不过本来就仅仅只有几只野兔大小的土拨鼠也并不足以被所有人分食,所以白发的洛安少女只好是和其他人一起,享受了用大锅熬煮出来的咸肉和谷物浓汤,再搭配上面包和面饼,也算是吃了个酒足饭饱。

    商队的出行和狩猎队伍可不一样,走的是相对平缓的道路他们携带的物资可谓十分充足,四辆物资马车上面堆叠到临近车顶之后用麻绳捆绑加固的一大堆干粮和咸肉还有腌制蔬菜之类的东西足以供整支队伍一直吃到二月份左右,加之以各种牛羊还有野兔之类的存在,单就食物的话,这个层次的人数是不需要担心太多的。

    麻烦的,就只有如何去寻找那支作为他们目标的部族罢了。

    十几辆带有笼子的马车围在了四周形成了临时的城墙,众人取下了各自的帐篷开始就地扎营,不论如何,今天是已经过去了。

    安排完了轮班首页的人选以后,一行人真正在阿布塞拉大草原上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节:风与旅途(一)

    漫漫时光,许许多多的生物来了又走,许许多多的国度兴衰更替。

    文化,江山,都会改变,唯一不变的,唯一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加尔-里加尔这漫长的时间长河当中真正永恒的主角的。

    大约,就只有风儿了吧。

    从寒冷的北境到被艾卡黑松包围着的亚文内拉;从里戴拉沼泽湿地一直到索拉丁的佣兵王国;从南境城邦联盟临海的小镇一直到一望无际的金色夹杂绿色的阿布塞拉草原。

    风从未停歇。

    虽然夹杂在风中的味道和它所带来的是寒冷还是炎热这些附带物依据地区的不同可以有很大的区别,但那股吹拂在你的身上将头发与衣角摆起的清风本身,却是一直都未曾改变过。

    对于常年出门在外的旅人们来说,每当夜幕降临,清凉的夜风吹拂起来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驻足停留,因为这若隐若现的即视感这似是而非的一切,心底里头深埋着的关于故乡的情感关于小时候所生活着的地方的记忆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沉默不语地就在那儿站在,一时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怀念。

    为生活所迫背井离乡之人在哪个时代都并不少见,这并不能说就是某一国家或者某一体制的悲哀。正如光所照射的地方必然会产生阴影一样,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都必然有其优点与缺点。大部分的人只能是随大流懵懵懂懂地过完一生,就算是杀人如麻的某一民族,绝大多数的平民或者军人也并不是真的坏到了骨子里。

    他们仅仅只是对于自己犯下的罪恶没有认知,只是在服从命令服从某一些高位个体的命令行事罢了。

    若你翻阅历史向着深处去挖掘,某一狂热信仰某物并且不惜为此杀死不信者哪怕他们并没有任何过错的民族当中真正罪大恶极的往往都是当中的一些擅长于利用某物去煽动国民情绪的身居高位的个体,他们安安稳稳地待在安全的地方利用洗脑和愚民政策从小就灌输给国民和信众为此牺牲无上光荣的思想,借由他人的流血牺牲来谋取个人的利益。

    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贵族和白色教会甚至是土著信仰当中的高层神职人员都是如此,甚至非要说的话,就连我们远在亚文内拉的那位爱德华王子殿下也应当属于这个行列——只是他独有一点与众不同,那就是他所为的并不仅仅是自己个人的利益,还有整个亚文内拉的未来。

    为公还是为私,为国为民还是中饱私囊。出发点的不同决定了他和那些**的注定要被即将席卷整片大陆的动荡所淘汰的老贵族们彻头彻尾的区别,年轻的王子殿下正因为尚且未能形成自己固有的观点反而才充满了冒险精神,这是他的资本,也是亚文内拉这个年轻的国家的资本。

    它坐拥着的是整个西海岸当中最为富庶的土地,一个强盛的亚文内拉是周边的国家乃至于世界上其他地区的国家所畏惧的,不想让这一切发生的人自然也会有存在,而为了令这一切不落得功亏一篑,我们的贤者和洛安少女此刻就来到了这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之中。

    风依旧在吹,不分日夜。

    对于这些佣兵还有商人之类的外来者而言,草原上的生活相当地单调,景色虽好场地也广阔无垠但纵马肆意的奔跑却是不被允许的。这里危机四伏尽管有着相当的人数存在于这边的竖斑龙蜥——它是一种褐色皮肤夹杂棕色条纹体长在四米左右的中大型龙蜥类——也依然是不会畏惧会选择袭击,体型相对纤细但肌肉却极为扎实的这种龙蜥是草原上除了亚龙以外排的上号的掠食者,就算是比通常的野猪更加强大的弓颔猪单打独斗起来也不是这种残暴的爬虫的猎手。

    它们耐力惊人巡航速度远超人类,除此之外还是优秀的短跑健将冲刺起来的时候就算是最优秀的战马也没法甩开这种生灵,若不是因为鳞甲相对薄弱且如同其他的龙蜥一般通常都是单独行动,这种生物完全可以站在食物链上游的位置,除了同类和体型更大的龙类生物以外完全无需担心任何东西。

    但它和其他的掠食者还只是少数你需要担心的东西,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除了各式的野兽以外还存在有大量令人恐惧的魔兽,被人类定义为亚人族当中的一支平均身高超过两米二的食人魔这种生物也聚居于此,据称阿布塞拉大草原上的部族当中公认为可作为第一勇士的标示就是必须只身一人只携带轻量化的装备出发之后带回来三个食人魔的头颅。

    ——不论如何,尽管看似一望无际风平浪静,但想要在这上头像是在因茨尼尔又或者是艾卡斯塔那般尽情奔跑只是享受着吹拂在身上的清风,显然是一种代价过高的娱乐方式。

    只能严格按照有经验的斥候们的要求来,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停下来出去侦察哪里是否安全,就连夜晚在野外燃起篝火也有着极其严格的标准,为的就是减轻一切不论是来自野兽还是来自同类的注意,以减低偷袭的可能性,做到至少能够及时地应对过来。

    这种简简单单的道理大部分佣兵都是知道的,但知道是一回事,要让本就天性散漫的这些人压抑自己的性情服从指令来,显然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至少这几天队伍当中的一名比较年轻的绿牌佣兵就已经好几次地念叨着:“要是我想服从指令的话我就直接去参加佣兵团或者是成为正规军士兵了。”之类的话语,明明白白地就展露出了自己对于这一切的不满。

    他使用的语种是我们曾经提到过的那种混合语言,但米拉注意到这人的年纪相当年轻,只在十七八岁上下。我们前文已经提到过科里康拉德那边的港口并不算有多大型,因此虽说水路很近只要走一天半就能到,运输的费用也一般都是更为年长有些积蓄的佣兵才能够做到,像这样的年轻人,很少拥有足够的资金能够外出来到这儿冒险。

    ——但令米拉稍加观察就做出了结论的,还是这个人身上穿着的明显更加偏向于南境风格的衣物。

    他那从自带内衬的板甲衣领口处露出来的内里穿着的上衣具有一个翻领并且用的是木制纽扣而非西海岸更常见的皮绳,加之以下方收脚设计用以搭配短靴皮鞋的长裤,而西海岸的佣兵和冒险者们更喜欢穿宽松型的再将裤腿给塞到靴子之中,这一切的细节都令他十分符合贤者在来到这儿以后给她买的拉曼语书籍当中所记载的那种“第二代”的概念。

    科里康拉德以及索拉丁高地上其他国家的佣兵们来到南境寻找工作的时间已经不算久了,我们前面也已经说过南境的本地居民们更加钟情于去成为狩猎佣兵而非战争佣兵,因而这些偏向于战争的常常接受小型商队护卫任务的自由佣兵,自然也是绝大多数都是外来人出身。

    除了和米拉还有亨利两人一样来自西海岸的人以外队伍里头还有两名黑头发血统纯正的东海岸人,只不过他们并非强盛的帕德罗西帝国公民,而是来自属于南部靠近矮人山脉的几个小型公国。两百多年前帕德罗西帝国内乱的时候有许许多多的地区都趁机独立开来。

    本就是曾经的拉曼帝国强行征服下来的土地被帕德罗西所继承了以后统治者们也并没有改善被征服地区人民的待遇,被列为三等乃至于四等公民的这些人对于拉曼人的情感和态度是复杂的,他们一方面接受拉曼文化的熏陶成长起来,但另一方面又因为过往的历史而对帝国怀抱有根深蒂固的敌意。

    话归原处,这个被米拉判断为“第二代”的年轻绿牌佣兵正是这么多年以来西海岸的佣兵出征所留下来的证据——他是在这里出生并且长大的,南境毕竟富裕如斯,外出征战之后受到这里美满生活的诱惑而选择停留在这儿的佣兵自然也是存在的。

    而根据他如今依旧级别不高并且会选择为了高昂的报酬而前来危险的阿布塞拉大草原,以及说的并不是南境的拉曼语而是混合语言的这一切细节,又可以判断的出来想必他的父母亲在这儿也过得并不怎么样。

    基本的温饱或许是可以保证的,这一点从简单但并不破旧的防具武器和衣着就可以看得出来。但当他成年以后,想要在物欲横流的南境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必须自食其力了。

    这种人到底还能不能算得上是西海岸人呢,他的价值观或许早就已经被南境人所腐化,也正因如此才会像是之前一起行动过的欧菲米奥那样发牢骚抱怨着一些什么。一言一行显然都是受到了本地文化熏陶的缘故,相比起来队伍当中更为年长的一些也是索拉丁出身的佣兵,就都是沉默寡言,虽有不满但也不会试图去用语言来发泄。

    这一点或许也与年龄有些关系,会接受这个任务来到这儿的年长的佣兵大多数是需要养家糊口的,他们有生活压力,必须成为一个家庭当中的顶梁柱。而那个年轻的下级佣兵则没有这种担心,他的父母就在本地,就算这次任务失败只要没死保住小命回去就还能靠父母来赡养。

    “人真是……不能过得太安逸啊。”队伍缓缓地继续前进着,温度缓慢的提升又缓慢地降低,坐在马背上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可以做的米拉这样胡思乱想着,然后忽然不符合她那仅仅十来岁的稚嫩年纪成熟——或者说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前方的贤者平静地回过头瞧了她一眼,两个人对上了眼神,亨利耸了耸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贤者先生真是个糟糕的大人呢。”米拉白了他一眼,后者有些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他再次耸了耸肩,女孩没再搭理他,只是跟随着以不算太快的速度前进的队伍抓着缰绳认真地指挥着马儿。

    风依然在吹,千百年前就已如此,他们这一批人离开以后,也依然这样。

    扎成马尾的白发轻轻摆动,停歇下来的时间她总是一个人在那儿认真地学习着关于一切的知识——两个人获得的那一笔足足有五个克里的报酬除了护甲和其他一些野外行动的装备例如更好的马鞍和马掌还有皮包以外,余下的都被亨利迅速地花掉换成了一些书籍。

    因为现在有钱了,替换下来的那些已经读过了的书籍他们也没必要卖掉,虽然由于负重的原因米拉并没有把新买的书全部带上,但光是马背上放着的那几本硬皮封面保护的小书,也已经足以让她消磨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自从之前那次剑术和心态上面的突飞猛进以来最近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和亨利进行对练,现阶段对于她而言重要的不是急匆匆地进入到下一步,而是先稳固好目前的阶段,将基础扎实地打好,伴随着思考和意识的磨练,之后技艺的提升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几乎可以承受得住任何的磨难,唯一需要打磨的仅仅只是你的精神罢了。很多时候我们的处境其实都并没有那么地绝望,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最后就真的变得没有办法了。”这是亨利在出发之前和米拉说过的话语,因为两人这一趟的旅行要比起之前都更加地危险,草原非常地广阔谁也保不准他们出去以后会遇到些什么,贤者说的这段话或许只是为了令白发少女感到安心,但不论如何,这令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保持冷静的头脑合理地判断局势,不要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吗……”她喃喃自语地说着,然后忽然想起了过去在西瓦利耶刚刚注册佣兵完成第一次任务以后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小眉毛再度皱到了一块儿:“我做不做得到啊……”

    略微夹杂着一些自我怀疑话语随风消散在身后的空气之中,夜幕再度降临,一连几日他们都未曾遇上任何的状况,除了植物和水潭还有永无止境的风以外就连野马和野牛也仅仅是隔着很远的距离瞧见了他们就远远地跑开。

    在没有隐蔽物存在的草原上狩猎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即便是对于身经百战的掠食动物和本地的游牧民族来说也是如此,风向的变化常常突如其来,他们这些外来人擅长的在森林当中相当好用的悄悄接近的伏击战术在这儿几乎完全行不通,一个瞬间的风向变化就足以惊动这些灵活的生物,迅速地拉开距离跑走。

    ——这也是为什么一连这么多天以来,众人除了土拨鼠以外,就没有能够尝得到什么新鲜的烤肉的主要原因。

    各地有各地迥异的风情,从生物到植物再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是如此,正如定居民族永远无法理解游牧民族那种生活方式一般,生长在草原这边的人们,也时常对西海岸人和南境人具有相当复杂的情感——这不能用单一的仇恨和矛盾来概括,事实上不论是南境还是索拉丁高地真正刻骨地仇视着草原人的都仅仅只有白色教会的信徒,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不论在哪一方的都是对于对方更多地抱持有好奇,只是草原人表达好奇的方式通常是把你抓回家当成奴隶之后再慢慢了解罢了。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逝,刻意清空了附近的草地以避免引发大规模的火灾以后,几堆篝火熊熊燃烧。

    没有了大树之类的遮蔽以天为盖也算是一件好事,明媚的星河还有皎洁的月光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银装,米拉捧着手中的书籍,抬头望向了点点闪烁的星空。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她额头的留海还有脑后的马尾随之摆动,女孩舒心地闭上了双眼。

    微微一笑。(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节:风与旅途(二)

    十一月迎来尾声,进入十二月份以后,西海岸和南境的风暴活动总算进入了休眠期,除了小雨以外直至次年的夏季都无需再有担心。但在更往南去,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够到达的阿布塞拉大草原,雨季,才刚刚来临。

    在望也望不到边的大草原上迎来的暴雨,那是许多人从未见到过的景色。

    如同艾卡斯塔和因茨尼尔这样的富庶平原虽然也相当之广袤,但沿着坦布尔山脉存在的这些国家一面是绵延的群山另一面又是深邃的树林,如同这样一望无际的可以看到远处呈弧形的地平线与泛白的天际所交接的光景,是极为罕见的。

    作为拉曼帝国战败逃离的一支当中最著名的诗人,数百年前的学者加维诺?古梅辛多在来到这个充满着异域风情充满着雨水、蚂蝗、掠食动物、劫匪和诗意的地方时,曾经不由自主地诗性大发,写下了如是的句子:“你往东看去,全都是草原;往南看去,也全都是草原。”

    嗯,这段诗歌是否称之为牢骚更为合适我们日后再提,总而言之它恰如其分地写出了这个地方的景象。除了身后已经走出很长的距离还能够隐约瞧见的南境的森林以外,整个阿布塞拉大草原就好像是一片没有前后左右也没有上下区分的无边宇宙,令人不知道自己该向着哪一个方向前进是好。

    虽然地形并不复杂,但没有向导没有坐标物的话在这儿迷路是常有的事。

    连续前进的这数天的时间内队伍当中的许多第一次来到阿布塞拉的人都感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们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在朝着什么地方前进,直到这片黑压压的雨云从远方的天际线出现,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时,你才终于可以辨别得出来自己的大致所在方位。

    以及清楚地意识到,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人类到底有多么地渺小。

    你在丛林当中迎来的暴雨,抬头所窥视到的景象是狭隘的。从密密麻麻的树冠向上望去你只能看得见黑压压的天空,这可怖的景色随震撼却不磅礴——但当你站在大草原上,站在过膝盖高的金黄色夹杂绿色的杂草当中望着它们被疾风吹得都压低了头,人们慌张地拉紧所有的物资以防不测,风中的杂草的枯叶甚至是你自己的头发把你的脸颊打得生痛,顺着这风向转过头——望着那自遥远的西部外海席卷而来的狂潮时——

    望着那,铺天盖地的灰黑色乌云从地平线的另一端仿佛是什么可怖的巨兽横摆自己的尾巴一样缓慢而又坚定地朝着你所在的方向逼近时——千万的言语,拉曼史乃至于世界史上最棒的学者和诗人,都无法完整地描绘出这光景卓绝之万一。

    唯有亲身体会过,方可得知自然伟力并非人类可以驾驭,更不要提及如何去抗争征服。

    西海岸那些久居深闺的贵族小姐们所喜好三流骑士小说当中不可一世的可以征服雷鸣与闪电的英武男子在现实中大概只会被当成是脑袋有问题要好好地保持距离,讽刺的是她们所崇尚奉行试图模仿的文化的来源曾经辉煌一时的拉曼帝国,那些如今只在诗歌和绘画当中存在的女子们,反倒是不会去信奉这种柔弱女性需要被拯救的故事。

    一千年以前的拉曼人在逐渐发展到成为帝国以后,各式各样的文化潮流也随之百花齐放。人民精神修养的提高使得许多事物都迅速地产生变化。虽说女性在社会当中依然属于弱势的存在,但在帝国的最鼎盛时期,许许多多贵族出身的女性敢于反抗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不公的例子,直至今日仍旧保留有记载的文献。

    那个年代的拉曼人是悲观却又勇于反抗的,虽然他们的故事当中也如同北方人一样善于讲述宿命和轮回的概念,但这并不像是后世西海岸的模仿者们那样只是浅显地试图给自己套上一层华丽的外衣来讲述一个依然很老套的故事,而是真真正正具有思想与内涵的存在。

    抛开因为帝国领土的不断扩张,大量异族人的涌入而感到的民族危机感,以及帝国末期各种动荡带来的不安进而引发的“宿命论”和这一时期开始崛起的白色教会信仰,拉曼人残留至今的许多帝国早期鼎盛年代的故事和历史记载实际上想要讲述的都是关于进取关于拼搏的故事。

    身为在人类历史上画下了最浓重一笔的一个文明,他们自然是骄傲的,但他们也有这个资格来骄傲。

    过去的拉曼人遇到事情不需要祈祷神明来拯救,不需要什么英武的骑士去完成不可一世的壮举——因为这种事情,普普通通的拉曼人天天在做。

    海啸席卷国家沿岸了那就自己去建筑堤坝阻拦,有异族胆敢冒犯了那就派遣大军前去围剿——全盛时期的帝国上下所有的人都充斥着这样的思考方式,人们以义务服役为荣,以为国家出力为傲,发自真心地为自己身为帝国的公民而自豪。

    就算是总被小瞧的女性甚至是社会当中的奴隶,也从未祈祷过什么天使之类的存在,而是认认真真地做好每一件事情,试图凭借自己双手的劳动来改变命运。

    每一个时代的人们的身上的烙印都是深入骨髓的,而在帝国的巅峰时期,它无愧于人类文明祭奠的名号,确实地在各个方面都做到了第一。

    但好日子总是不长久的吧,或许正是这种在帝国末期,内战分裂战败的那一支携带着的与白色教会为伴的“凡事都靠他人来拯救我们自己是无力的”的思维在作祟,反倒是千百年过去,受到大量拉曼文化熏陶理应因此进步的西海岸诸国,如今却开始信奉起曾经的拉曼人不屑一顾的天降伟人无敌勇者诸如此类的传说了。

    人类真是一种愚蠢的东西,正因为见识面的狭隘,所以才常常会抱持有一些愚昧不堪的理论,甚至顽固地拒绝相信任何其他反驳的意见,只是一心一意觉得自己固有的认知就是绝对的真理。

    如果自己没有遇见亨利,没有与他一并出来旅行与磨练,没有见证并且经历这自然的伟力,明白自己身与心双方面的渺小;如果自己没有离开那个在艾卡斯塔平原上的边陲小镇,如果自己当初选择了忍气吞声继续待在那儿获得平静的生活的话,那么如今这一切,又会有多少的区别呢?

    选择了那样一条道路,选择了待在那里,从柔弱而又无力的萝莉逐渐成长为一无所知的少女,最后碌碌无为地嫁给别人,平庸地度过一生——假如自己会做那样的选择的话,是否也会在往后的时光里,在一天的忙碌结束以后,会去开始向往那种有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人物,救援自己从这平庸而又苦闷的生活之中离去呢。

    她不知道。

    这世上没有如果,现在的米拉早已今非昔比。

    “轰咔——”遥远的地平线一道闪光划过,4秒之后轰天动地的雷鸣声响起,硕大雨云的边际已经触及到了他们这一片区域,滴滴答答的雨水开始呼啸着落下,“咻咻”的风声四起,身后众人斗篷和用来遮盖物资还有马匹的帆布都猎猎作响,米拉用双手抓着不住狂摆的防雨斗篷兜帽的边缘,然后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哗啦——”瞬间加大了的雨点击打在防水帆布上头发出清晰可闻的声响。

    “喇——”兜帽系上之后米拉把她穿着的这种南境独有的斗篷加长的左侧拉到了右侧肩膀的附近,之后用细麻绳穿过上面的铜环,拉紧固定。草原上的大雨都是夹杂着狂风的,不像其他地区只是普通地从天空中落下,正面没有遮拦的话雨水会铺天盖地地斜着朝你泼来,因此像是西海岸常用的那种宽松型的只是在领口的位置系了一下的披风在这里不堪大用。

    几名显然是第一次来到这儿的索拉丁佣兵带着的就都是那种的,此刻狂风一吹下摆直接就被扬了起来内里穿着的衣物和护甲都被泼得湿透,搞得他们都是用索拉丁的方言骂骂咧咧,诅咒个不停。

    忙忙碌碌的众人用尽一切办法加固着临时的营地,作为斥候的那两名专业的佣兵不愧是老手,早前注意到雨云的时候其他人还觉得它要花上不少的时间才会到来,可以慢悠悠地直接拉开距离就好。还好这个意见并没有被接受整支队伍还是停留了下来驻扎防备,所以多多少少地避免了一些在雨天当中赶路的时候可能遇到的危机和麻烦。

    “咔哒——”决定算是做得很是及时,最后一个帐篷的固定总算是在一阵的忙碌当中完成了。

    雨云终于飘到了他们的正上方,延绵不绝的雨水疯狂地呼啸着落下,站在它的底部米拉所见到的景色又与之前拥有极大的区别,沾满雨水的野草在风中轻轻摇晃,四周黑压压的但在更远的地方可以瞧见淡蓝色夹杂白色光晕的天际,投射进来的光芒经历过雨水的折射令处于雨云下方的一切都透着一股朦胧的光感。

    杂草的影子随着狂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而身后将营地建立在地势较高的地方以避免积水的众人,则又由于能见度的下降而陷入了少许的混乱。

    狂风在挥舞,所有的杂物都被死死地固定住以避免飞起来伤人,队伍里头的动物唯有亨利和米拉拥有的那两匹战马显得有些惊慌——其他的马匹到底都是草原出来的,虽然绝大多数都并不是游牧民族所使用的那些精锐战马,但在这儿土生土长的它们对于遮天蔽日的暴雨,也要相对习惯的多。

    正如我们一直在说的那样,不论是生物还是武器,都是各有优劣。

    雨水稀里哗啦地落在野草和泥地之中,逐渐形成起来的一滩滩的积水在这之后或许会吸引许多的野生动物来临,不仅仅是食草类随之还必将会有掠食者前来碰运气,因而当这场大雨过后,他们就必须赶紧继续前进,以避免和这些生物产生冲突。

    黑压压的雨云来得快去得也快,继续朝着东面前进的它势必会在消耗殆尽之前给沿途的土地带来新一轮的生机,这几天的道路上已经能够看到不少野草冒出来的嫩绿色新芽了,区别于已经在前一年的旱季当中变得枯黄的部分,老树新枝,一切都在作为生命之源的水分的作用下焕然新生。

    “……”这场暴雨看起来会持续不短的时间,最为浓厚的部分过去以后逐渐减轻的乌云多少使得天空不至于那么地灰暗,站在这外头继续淋雨也不是回事,几个费列克斯麾下经验较为丰富的佣兵扎起了一个靠西迎风的那一面拉直末端两角固定在地上形成一个挡风斜坡的帐篷,然后又在外头用木制支架自制了一个给篝火用的防雨棚顶,此刻一行佣兵和商人们都在那里头,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团,闲聊或者品尝着一些什么。

    类似这样的可以作为雨天当中的餐厅和休息场所的大型帐篷自然也是这样的商队才能够拥有的配置,马车之类的辎重是一种骑马或者徒步前行的个体佣兵们梦寐以求的物品,拥有完善而充足的后勤的话就算是在这样的天气当中人们也不至于只能枯燥地蹲在自己的帐篷里头发呆,互相聊一聊天,甚至还有一名年轻的商人也拿出来一个南境独有的小尺寸吉他,开始配合着风雨声清唱起来。

    有经验的佣兵在选择雇主选择护卫的商队的时候会挑那些拥有充沛物资的,理由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呼……”米拉呼出了一口气息,然后转身也走进了作为大厅用的帐篷之中。

    大雨倾盆而下,旅途,还在持续。(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节:风与旅途(三)

    有悖于常人的认知,马这种直到现如今驯养起来依旧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的生物,第一次被用在战场上,并不是作为独立的单骑骑兵,而是通过背负式木制结构连接起来,以数匹战马拉动一辆战车的方式进行战斗。

    在古早的过去衡量一个国家军事上是否强大的最重要标准就是这种用马匹拉动的战车的数目,尺寸紧凑结构简单的战车除了上头的乘员以外,通常在几个方向上还会安装有固定的长矛弯刀和防御用的盾牌之类的设备,而成百上千的这种战车在平原之类的地区集群冲锋的时候,就算是数倍甚至十数倍于己的敌方步兵,也完全无力阻拦。

    开阔地带的大军,上古时代的各大帝国各大城邦之间的碰撞,是一幅充满了魄力的画卷,而作为那个时代陆军战力的最高巅峰,战车的威力可以说是令人恐惧。

    人类驯服马匹并且利用它们作为代步工具的事情最早可以追溯到万年以前鲜少留下文字记载的部落聚居时期,一些残留在石壁上的矿物颜料涂画和残存至今的古代泥板上常常都会有人类骑着马匹或者是牵着马匹的画面存在,不论相隔有多远只要迸发出文明的火花那么人类的选择就都是类似的。

    选择驯养的体型适中容易得手的牲畜,选择打造的武器和铠甲,甚至就连城邦的结构以及各种配套的设施。这驯服马匹的历史已经如此的久远,并且最早的年代里通常都是将它们作为骑乘而非拉车的工具——这是因为制作马车也需要不少配套的木匠技巧和加工知识,在生产能力较为落后的年代里头,直接骑乘反而是容易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按照历史的进程人类使用的工具演变总是按照一个个的阶段来的,那么又有什么样的理由导致最初的人们放弃了直接骑马作战,而是改用了更加笨重更加地不灵活,只能在平原地形使用一旦遇上崎岖道路战斗力就会严重下降的马车,而不是直接骑乘呢?

    答案是一件如今的人们已经十分熟悉的小工具——马镫。

    未曾有骑乘经验的人或许难以理解,但马匹是一种生物,它不是放在平整地面上的椅子。运动起来的战马马背上的舒适度非常差劲,这也是为什么不论是西瓦利耶还是亚文内拉每一名骑士骑上马背的时候第一堂课要学的都是平衡的掌握。

    而作为双脚的立足点,马镫这种发明使得人可以在马背上站起来借由自己的双腿来控制身体的姿态而不是只能被动地待在鞍座上。在没有马镫的古早年间,将马匹作为平常代步或者背负物资的工具也就算了,碰上了战斗的情况下需要冲刺或者需要控制战马立起来的时候——

    除非用手紧紧地抓住缰绳,否则你必然会从马背上摔落。

    无法掌握自己在马上的姿态,除了会摔得个七荤八素被人趁机杀掉以外,没有立足点只能依靠手臂挥击的准确度和力度也要大幅度地减弱——就连不需要挥砍的长矛之类的戳刺型兵器,在战马运动起来的时候由于没有马镫无从落脚,也常常因此大幅度地摇摆无法准确地命中目标。

    历史上任何一项东西的存在,都是拥有它的意义的,被如今的西瓦利耶重装骑兵们所嘲笑的笨重而又迟缓的战车亦是如此。尽管许多不喜欢拉曼人的人公开地讲正确的废话嘲讽说帝**队在现如今西瓦利耶的骑士面前不堪一击,并且对自家的重骑兵引以为豪,但所有的历史学家都知道,虽说号称是骑士之国,西瓦利耶人却并不是最早发明骑兵这个兵种的民族。

    在遥远南方的阿布塞拉大草原,有一群一辈子和战马一同生活的游牧民族存在。连同马镫一起,将近一千年前就已经诞生,直到如今仍旧是这片大陆上不可忽视的战斗力的弓骑兵,这种真真正正的最先诞生的骑兵兵种,自然也是出自他们之手。

    准确的历史出处已经无人知晓,部分学者猜测很可能是与大草原上动若脱兔的各种极其擅长奔跑的动物有关——这一说法得到了许多证据的支持,如同亚文内拉那边那样的山地国家猎人们通常在森林或者平原当中狩猎,步行出走的他们使用的都是尺寸较大的长弓,而远在南方的游牧民族,则通常携带更适合在战马上使用的短弓。

    人的脚力是不可能追上那些猎物的,因此就必须骑马;为了方便骑马时使用,弓得做得短小而有力;但即便如此由于无处立足依然无法做到准确地射击,因而也就发明出了马镫这种东西,作为狩猎的用具。

    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件方便的发明越来越被普及开来,通过征服与被征服,杀戮与抢夺,不知什么时候它传到了世界各地,但不论如何作为世界上最可怕的轻装骑兵,草原游牧民族的弓骑兵编制,时至今日,仍旧令人心惊胆战。

    它最为可怕的东西或许并不是单纯作为一个兵种的强大,而是其背后所蕴含所代表的,这些以部族形态分局各地还保留着原始社会结构被各大定居民族称之为蛮子的游牧民族。

    全民皆兵的事实。

    就算是一个小姑娘,也可以熟练地翻身上马张弓搭箭,不同于躲在石头城堡当中的“文明社会”的老弱妇孺们在遇到战争的时候只能抱头痛哭瑟瑟发抖,每一个草原人,只要拿上武器,带上心爱的战马,就会成为了不起的战士。

    ……

    紧张感弥漫在所有人的心头,当他们远远地瞧见了屡屡炊烟从前方的地平线上向着天空中升腾而起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此行的目的寻找草原游牧民族这一目标在耗费了将近两周的时间以后已经接近达成。单纯这一点上并不能算作有多意外,因为草原虽大,可以供给一整个部族生存的资源却也并不是到处都存在。

    前些日子碰见的雨云算是给他们指引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毕竟作为游牧民族人畜所需的用水量相当之大,雨季的阿布塞拉大草原虽说大部分地区都会出现暂时性的湿地,但也还是那些原本就拥有地形落差甚至是干河谷的地方,更容易聚集起可以较长时间存在的小型湖泊或者河流之类的东西。

    作为向导的两名斥候决定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的时候队伍里头不少人都有些忐忑不安,特别是那些对此知之甚少的人,真正的原生草原人在南境和索拉丁的名声一样狼狈不堪,因而直接朝着明知很可能会有大量草原部族出现的地带走去,在他们看来宛如羊入虎口。

    但这一点若是稍稍了解过这片广袤又充斥着阳光的大地上独具特色的风情的人,大约就会嗤之以鼻吧。

    人类总是善于带着偏见和刻板的印象去揣摩其他人或者其他民族,就好像南境人常常津津乐道的关于草原上的勇猛者会从正在享受食物的狮子口中获得鲜肉这件事在他们看来是有多么地不可思议一样,并不了解这些人的风俗习惯的人也时常将他们视作洪水猛兽,而与他们的接触自然与狮口夺食别无二致。

    诚然,草原上的风俗习惯确实与所谓文明社会有着极大区别,一言不合就开打流血也非常正常,但他们在某些方面上,实际上比任何的西海岸或者南境人甚至是帕德罗西和奥托洛人,都要纯粹朴实。

    正如上面提到过的那种不理解的人看来不可思议的狮口夺食,实际上是经历过漫长岁月累积下来的一套有严格规矩的经验之谈——选择的时机是狮子吃得半饱的情况而非饥饿时,并且夺取猎物也不会贪心而是割下一些就立马离开还留有很多的残余——与草原游牧民族接触乃至于交易的最佳时机也是这种看似他们大规模聚集起来极其危险的雨季时节。

    他们也是人类,尽管全民皆兵并且个个骑术射术都相当精湛,草原人却也并非不败的战神他们也仍然会流血牺牲。因而每一次草原人对定居民族的劫掠事实上都是发生在物资匮乏的旱季,不像白色教会所宣扬的那样穷凶极恶只要看到人就会上去掠夺杀害,草原人相当珍惜自己部族的成员,唯有物资匮乏无法依靠放牧自给自足的时候,他们才会选择大举进攻,凭借掠夺生存下去。

    单纯这一点来说,就要比贪得无厌的某些“文明社会”的人,要好上许多。人类总是擅长以己度人将自己的价值观视作理所当然的正义,若是所有的西海岸人都像是草原人那样淳朴的话,或许白色教会所宣扬的东西,也就没有人会去相信了。

    话归原处,选择在这个时节出发可以算得上是恰到好处,水草丰美的雨季草原人大多都忙于放牧养殖牛马绵羊,因而虽说聚落看起来远比平常更加地庞大,他们的攻击性却反而要降低了许多。

    尽管如此,他们也仍旧不能算得上是与文明社会就会有多么地友善。多年纷争带来的伤痛对于双方而言都是平等的,就算并不是刻骨地仇恨要让这些人接受外来者的存在甚至是贸易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里有这里独立存在的规则,像是西海岸和南境之类的地区那般想要通过对话和贵族身份的压制来获取话语权只能是天方夜谭。

    其实关于南境甚至是西海岸的索拉丁高地这样的地区,定居民族那种安稳的生活拥有多大的吸引力自从数百年前开始有接触的情况下他们就早已经得知,早先的游牧民族也曾经试图与这边进行交往接触进而通过和平的手段获得这样的生活,但由于白色教会对于他们那原始的图腾信仰的强行干涉,加上民族性格文化习俗的格格不入,摩擦导致的矛盾最终升温,才进一步引致了今天这种僵持不下的敌对局面。

    不论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传统文化和生活方式还是出于其他一系列复杂的理由,对于来自定居民族各大王国帝国城邦之类的人,草原人本能地怀抱着戒备与排斥——而这也进一步地使得队伍想要完成此行的下一步目标,显得是困难重重。

    “嘶——吁吁吁——”百米开外传来一阵不算太大的马匹嘶鸣的声音,常常与他们交战的索拉丁佣兵有一句俚语——“当你看到炊烟袅袅的时候,小心些,因为你已经进入了草原哨兵的弓箭射程了。”——显然作为最先发明骑兵这个兵种并且与马为伴对于各类东西都了若指掌的游牧民族,他们不在营地周遭设立警戒线之类的,反而才是更加奇怪的事情。

    “摇旗,快!摇旗!”米拉听见前方的一位商人这样喊着,又再度经过了两周的刻苦学习加上之前的一个多月与南境人朝夕相处,她现在总算是能够听得懂他们所说的语言——而顺着这位商人的话语,之前女孩一直在疑惑的关于他们就算碰到了草原人又要如何向他们传达目标的问题,也总算得到了解决。

    作为斥候之一的一名老练的佣兵拿出了两面旗子用力地舞动着,其中一面一半蓝色一半绿色的应当是代表着和平,而另一面黑底上头绘有白色山羊头的皮质旗帜,则看起来像是过去某一部族赠予的礼物。

    对面的两名草原的弓骑兵哨兵停在了远远的地方,他们没有过来,应当是在观察。几名紧张的索拉丁佣兵拿出长弓打算张弓搭箭瞄准对方,但这种明摆着显露出敌意的事情只会导致此行彻头彻尾地失败掉,所以包括亨利在内的其他一些人赶紧阻止了他们。

    两名弓骑兵站在那儿待了好一会儿,然后远远地交头接耳了一下,就都转过身朝着身后炊烟袅袅的地方跑去。那几名打算张弓搭箭的佣兵都是松了口气,但对此了解更加深刻的其他人却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虽说拥有寓意美满雨季水草的蓝绿旗帜这种和平与交易的象征和过去的部族领袖赠予的身份证明,事实上他们能够用以与草原人交流的手段还是极度地匮乏。游牧民族的天性注定了他们踪迹难寻,虽说有一个大概的方向,但阿布塞拉大草原之广阔,这里存在的部族大大小小总共有三百余个之多,他们也只能够赌曾经交易过的那个部族或者是知晓那个部族的人,此时此刻能够位于这片地势较低的盆地地区罢了。

    “近战手准备好,盾牌也是,所有人放低了身体注意好找掩护。”作为斥候之一,之前挥舞旗帜的那名佣兵年纪约莫在五十岁上下,他的鹰钩鼻子显露出具有的一部分草原人的血统,加之以花白的络腮胡子和深邃的碧绿色瞳孔看上去相当地稳重可靠。

    “最差也希望不要是敌对部族啊……”旁边的一个费列克斯麾下的佣兵这样喃喃自语着,等待的时光让人感觉度日如年。在过去了感受起来仿佛是好几个小时的约莫四十多分钟的时间以后,远方的地平线传来了一阵马蹄奔驰的声响。

    “放低身体,握紧盾牌!”斥候这样喊着,不过当下一秒钟那些人出现在前面两名弓骑兵所在的地点时,所有的人都立刻就松了一大口气。

    “呼——呼——”

    对面出现的一支装束与之前不尽相同的骑兵队伍,为首的人也正在努力地挥舞着与这边完全一致的两面旗帜。

    “真是撞大运了……”花白络腮胡子的斥候长长地出了口气,队伍当中的其他人,亦是如此。(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节:白羊部落

    社会结构简单的阿布塞拉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也依然有着极为森严的等级制度。除却部落内部存在的那些用来打下手当牲畜使唤的大量奴隶以外,真正的草原人,通常可以分为三个阶级。

    最上层的阶级自然就是以祭司和族长为代表的贵族,祭司通常是整个部落当中最年长的人来担当,因此他们的地位除了神职者以外还会是整个部族当中的智囊,为族长和下一任的族长指点迷津这样的引导者式的存在。这两个职位有的时候会由一个人同时担当,但绝大多数时间都还是分隔开来的,族长负责征战与统御还有族群内的大小事宜,而祭司则负责对神明的祭祀以及后辈祭司的培养,还有与其他族群的祭司交流这样的事情。

    两个职位同时被一个人担当的例子,在拥有大大小小三百多个部族的阿布塞拉大草原上面,也是十分稀少的情况。一般来说只有非常弱小人口不足没有能力迎来祭司青睐的部族才会如此,但也有其他更为罕见的情况,就是作为新人族长的人选,个人能力确实是尤为突出。

    草原人历史上的少数传说当中就曾有过这样的人物,而每一次他们的出现都往往伴随着定居民族血流成河的巨大灾难——但让我们话归原处,还是先回归到当下。

    属于祭司和族长的子女和妻妾之类的相关亲属按照血统至上的原始社会结构自然也位列贵族行列之中,而除此之外作为崇尚武力的部族,社会地位位于第二个阶级的,自然也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草原武士了。

    我们前面已经提到过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是全民皆兵的,从四五岁开始就学习如何射箭骑马的他们随便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就拥有独力击杀好几名西海岸或者是南境的普通成年人级别的战斗力,即便遇上了拥有绿牌认证的正规佣兵,若是装备不够精良,没有盾牌或者是硬质的板甲衣或者胸甲这样可以抵御箭矢的防具,正面对战也必然会在那精准的骑射之下立刻毙命。

    会使用弓会马上骑射对草原人来说仅仅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在这样的社会结构之中能够配得上武士称号的人当然就更要青出于蓝。草原上所谓的武士们个个都能独力与数名蓝牌的战争佣兵格斗,他们的存在类似于西海岸的骑士贵族,只是相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封地或者是爵位,并且对于族长的忠诚是动辄造反的西海岸骑士贵族们所无法比拟的。

    辨别一个草原武士的方法非常简单,他们不单单像其他所有草原人一样箭术精湛能够做到百步穿杨,还懂得使用单手弯刀进行徒步近战以及马上的战斗——腰间有佩带单手的长刀的人就是真正的草原武士,在铁矿石稀少大部分只能靠掠夺得来的草原上,更为下级的第三阶级,只能够携带狩猎用的短刀罢了。

    但这还不是全部,草原人还有着严格的关于装束上的规定,例如什么什么颜色什么什么面料是只有贵族和武士可以使用的,又或者是西海岸和南境没有什么规定的胡须——在这边普通的人是不允许蓄有下巴处的胡须的,最多只能够保留上唇。草原武士可以留山羊胡,而浓密的大胡子就只有族长和祭司可以拥有。

    这种简单明了的区分地位的方法保证了你在瞧见别人的时候就知晓对方的身份和地位,不留胡子的或许不一定是平民,但留胡子并且是大胡子之类的,你就最好对对方恭敬一些。

    ——不论如何,作为族群当中最下级的存在,正如其他所有的地方一样,平民阶级的工匠、牧民和他们的孩童是数量最多的一类。这些人为武士还有贵族们放牧打猎和收集粮食,并且需要不停地按照族长的意思来进行射击和骑马之类的训练,在战争到来的时候还要施展武力,可以说单就这方面来说,与西海岸倒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一真正让人感觉到差距巨大的,或许还是草原人对于外来者,文化以及物品的贸易上面那种刻板而又固执的坚决态度吧。

    阿布塞拉大草原上是没有货币的。

    这里的人们需要什么都是依靠掠夺或者是以物易物,商人在他们看来是下九流的存在,就算是族长之类的人物试图跟其他部族贸易的话也会被别人冷眼鄙视认为是失去了作为草原人的根骨。毕竟在一个所有人都信奉“无需贸易有需要什么的话直接依靠武力强取豪夺”这样的教条的地方,你若是采取和平的方式,反倒才会被人小瞧与看扁。

    ——这或许就是当亨利他们这一行人来到据说七八年前曾经和费列克斯商团交易过的这个族群的时候,他们感受到周围的人投来的全都是冷漠又带有敌意的眼光的根本原因。

    原始的社会结构总是简单明了的,草原人尊重强者,因而对于这些全副武装的索拉丁佣兵之类的护卫他们倒是没有过分地瞧不起。虽说有警惕与敌意,但那也是当成了同等级对手对待的证明。

    反倒是南境的这些商人,这些花钱雇佣佣兵们来和他们战斗自己安安稳稳地待在大后方享乐的商人们,才真是更被草原人所不齿,视为软弱窝囊的废物。

    “骨碌骨碌”的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一行人缓缓地在十几名不时瞥向这边面色严肃的草原武士带领下朝着广阔的营地靠近,刚刚一过来,清楚地瞧见这里的聚居地到底有多大,包括那名年轻的第二代绿牌佣兵在内的许多人就都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凉气——

    遍布这片地势稍低的盆地当中的是各种各样被栅栏圈起来的营地与帐篷,牛羊成群在附近水草丰美的地区嬉戏进食,水边有许多人正在清洗着衣物和食物,更往远处看去更多的一个个的营地当中正升腾起来炊烟袅袅。

    ——光是目测,就至少得有数万人的层次。

    旗帜在风中烈烈飘扬,尖木桩和麻绳做成的马拒围绕在各大族群营地的周围,先前还张弓搭箭的那几名索拉丁佣兵这会儿立马就怂了,他们这一行人才不过半百之数,如果前面没有被阻止一个手抖把箭给射了出去,这里存在的人只要调动起来百分之一,就也已经足以把整支队伍吃干抹净。

    人数的优势是极其可怕的,特别是当这些人基本上人手一把弓的情况时,即便近战的情况下凭借更好的护甲或许这些佣兵们能够以一敌十,但在碰到弓箭时,哪怕是射程仅仅只有一百多米的草原短弓,铺天盖地的箭羽射来,除了穿着全身板甲的骑士以外,任何人都会感觉胆战心惊。

    但即便是全副武装的西海岸骑士,麾下的战马也依然是容易遭受攻击的。一套全身的板甲重量通常都在35到40千克之间,加之以内置的棉甲武装衣这个层次的重量均匀覆盖在身体的各处虽然也还算能够正常地活动,倘若在战场上失去了战马,那么背负着这样的重量,也定然是无法迅速逃离的。

    草原的战马虽说体格比西海岸的战马要小巧,体重却也依然能够达到半吨以上。加之以冲势和蹄铁的存在它践踏起来比强力的破甲战锤也不遑多让,数十匹马一次冲锋追上去活活踩死一个全甲的骑士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不要提草原人当中更为精良的武士还拥有着近战的武器能够利用他们无甲的优势迅速地接近到骑士的身边,用匕首和短刀从盔甲的薄弱处例如腋下和咽喉还有观察口之类的地方刺入。

    没有掩体没有可供伏击的隐蔽点的平原正面冲突当中,装备、数量和训练至少要占据两个方面上的优势才能够使得胜利变得相对稳定,在本身的战斗能力持平而人数上陷入彻底劣势的情况下,就算是穿着更好护甲拿着更好的武器,也只不过能够让你死得慢一点罢了。

    这一批聚居在这里的数万草原人,虽说其中还有相当大的数量是不允许携带武器只能做最苦最累的杂活的奴隶,若是能够统一起来向着南境或者索拉丁地区侵袭,像萝丝玛丽这样连同奴隶算起来人口都不过数千的小城镇,会轻而易举地血流成河。

    全民皆兵的游牧民族可怕之处就在于如此,这也因此他们之间的内乱和战争是周边所有国家所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南境的商人和白色教会的主教们下了许多的功夫以确定这样的状态能够持续下去,资助武器装备与粮草之类的自然无需细谈,利用那更出色的社会体制当中更优越的勾心斗角手段所孕育出来的陷害与暗算之类的计划阴谋,也都是层出不穷。

    阿布塞拉如今的局势与所有人的“努力”都分不开,不论是被更好的生活所腐化了的草原人当中的归化民还是不怀好意的西海岸和南境人,若是在最初有过接触的时候双方可以更为克制礼让一些——或者说若是那个时候白色教会并不存在的话——现如今这种僵持的局势和双方互相争斗的模样,其实完全可以不必存在。

    不过历史这种东西,就是永远都充满了许许多多看似巧合的必然吧。即便是亨利他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即便我们的主人翁拥有号称通晓所有一切的贤者之称,他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抹去表层的浮冰罢了,这之后的一切整个世界的局势就好像是那一谭依然深不可见的湖水一样,即便是他,也只能做好应对的准备,而无法彻底又完全地操控一切。

    后世的我们以上帝的视角再回来看的话或许许多事情其实都是那么地简单明了,但身处时代风云之中的人,又怎么能够知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约就是这么一回事了罢。

    时间平静而又缓慢地流逝,连同商人在内一共五十来人的这一整支队伍真正进入了游牧民族的领地以后有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武器——佣兵们是如此,许多年轻的草原人亦然。

    浅黑色皮肤红发或者黑发的许多年轻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短弓眉头紧皱地看向这边,那份明晃晃的敌意刺的骑在马上的众人一阵背脊发凉。而至于那些年长一些的,虽然控制得很好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手也是从未从腰间短刀的刀把上离开过。

    沿途部族的老少男女们半包围式的架势吓坏了商人当中的几名第一次出来的小年轻,所幸为首的那名中年微胖留着小撇八字胡的南境商人正是上一次来这边交易时的领队,多少有过一次经验的他一直维持着镇静的微笑的模样令其他人也是安心了不少。

    挂着黑底白山羊头的族群——按照南境人的理解姑且称之为白羊氏族——的营地位于整个驻扎点靠近中央相对较为安全的部分,加之以周边较为广袤的地形和附近明显属于这里的比其他族群更多的兽皮营帐数量,多多少少可以推测的出来至少在这几万人当中他们应当是排的上号的存在。

    也怪不得,更为强大的部族分配的掠夺征战的范围当然也要相应地广阔一些,由此出身的族长会选择与南境人交流贸易的几率,也自然就比起名不见经传的小部族,要高上许多。

    在一路周边杀气腾腾的围观下,一行人骑着马儿由十几名白羊氏族的武士引领着朝着前方走来。米拉骑在马背上左右四处地瞧了一瞧,左侧靠近水边的不少正在清洗衣物的人也都转过头看向了这边,来到了这么近的距离女孩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人脏兮兮的身体和破烂的衣服——显然,会做这种杂活的人是奴隶而不是真正的草原人。

    她注意到了其中有不少的人都长着金色或者棕色的头发,加上那脏兮兮的脸庞上依稀可见的相对白皙一些的皮肤,很明显是被游牧民族从西海岸掠夺过来的。

    那些索拉丁出身的佣兵对此都视若无睹,而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自己奴隶的身份,这些西海岸人在看到故乡的同胞时,也依然是一脸的麻木——少数几个人,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与草原人类似甚至更甚的敌视与仇恨,看样子似乎是已经融入了这里的文化,将自己也视为草原游牧民族的一员。

    “……”白发的洛安少女没有在他们的身上再做过多的停留,前方那名微胖的商人领队又再次举起了手,此时众人终于是来到了白羊氏族所属营地的门口,他用不算太高的声音喊道:“所有人下马——”南境特有的拉曼语较为轻柔的发音方式加上拉长的尾音避免了突然响起的声音引发草原人的过激反应,佣兵们疑惑了一下,然后就都遵从雇主的指令翻身下来。

    米拉扫视了一眼发觉在营地当中骑马的人都只是少数,想来这应当是某种规矩之类的东西,总之瞧见他们都顺从地从马背上下来那十几名草原武士脸上的肃穆的表情也有所松动。他们引领一行人进来之后在入口的附近暂停了一会儿,米拉在后面听到他们和商队的领导者们用草原的语言似乎是在叙说着一些什么。

    双方说完都互相点了点头,然后那些草原武士当中的一部分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而余下的则是翻身下马,动作和手势看起来是要将他们引领向那个顶端有白羊旗帜的巨大主营。

    这等大事必须是由族长亲自决定,但四五十人的队伍不可能每一个都前去,因而当然只好选出代表。

    拥有草原人血统,作为斥候之一和队伍当中重要翻译角色的那名五十岁上下络腮胡子的索拉丁佣兵巴特莱是人选之一,而商队的领导者微胖的中年人因亚吉则是另一名非去不可的存在,此外还有一名费列克斯麾下的佣兵以及两名作为随从的年轻商人,余下的,就是亨利和米拉了。

    他俩被选中一同前去的时候队伍当中的许多佣兵都产生了反应,但这并不是什么羡慕和嫉妒之类的反而是庆幸,毕竟要进去觐见的可是草原上一个族群的族长,真正去到对方的面前指不定哪里看你不爽了直接杀头也很正常。

    虽说留在外头也是被草原人重重包围,但不论如何,也总比进入主营要好上许多。

    皮靴踩在泥土上面传来了实实在在的感觉,走进了由厚实兽皮搭建而成的主营走到外头的声音和光线都迅速地被隔绝,前方的几名武士引领着队伍,走道两侧通风散热用的开口透进来缕缕阳光,口鼻当中充斥着的是汗味和牛马特有的膻味,仿佛发酵过一般的某种奶制品的味道缭绕在似乎随着热量一股股地涌来,多半是这里的人正在制作一些什么草原上独有的食品。

    “阿拉库,赛伊德。”多半是在汇报人已经到了之类的话语从前方带路的武士口中传出,营帐的通道总算走到了尽头,白羊氏族的首领大约是挥了挥手,武士恭敬地低下了头,然后转过身挥手示意众人进入。(未完待续。)

第九十节:前来的目的

    不论在哪里,人类的想法都总是类似的。

    一座国家的首都城市代表着国家的颜面,而作为一个族群当中最具象征意义的存在,族长和祭司以及他们的家人所居住的主营,自然也是要根据部族的规模而拥有相应的气势,展现出应有的威严。

    平心而论,作为一支在阿布塞拉草原上应当是属于中下游水准的氏族,白羊氏族的主营设计得还算阔气威武。从外表和内部瞧见的几条通道来判断,整体的大致结构应该是以一个接人待客用的主厅搭配好几个生活起居用的房间这样的配置。运用了大量兽皮和黄金白银作为装饰,加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制粗壮骨架,这个主营少说也得有西海岸那边的二层小别院那么大。

    在草原上,它显然是令人羡慕的华贵宅邸,毕竟能够取得木头的地方并不是特别地多,除了向北前进前往去到城邦联盟那个方向以外南方基本上都是树木稀少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运输和保存这样的营地自然不可能是单纯用马,牛车和马车这种存在速度又十分地缓慢导致容易遭受袭击,所以当然也就只有有实力的族群当中的高层贵族,才能够住的上结构结实的大号主营了。

    就如同西海岸那边只有权贵才用得起的玻璃一般,任何地方高层的贵族掌权者们都喜欢拿稀少的东西出来显摆。只不过对于习惯了南境那些由矮人建筑大师设计的美轮美奂的巨大城堡以后,来到这儿的一行五人,心里头都并没有多少的震惊,只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阿利亚赛伊德,萨拉姆库。(高贵的首领,愿您康健)”五十来岁的斥候巴莱特对着对方恭敬地低下了头这样开口说着,他的话语并不算是十分地流畅,所幸也已经足以进行交流。

    其实南境的城邦当中从索拉丁那边过来的草原归化民也有着不少,那些人说起草原上的语言相比起来要比只有一半血统明显在南境生活更久的巴莱特好上许多,但因亚吉他们却选择了巴莱特,显然这还是出于文化冲突的缘故。

    说来也有些讽刺,草原人在谈论贵族与祭司的时候就好像西海岸人和南境人一样注重纯正血统,但在对于这种会讲自己的语言拥有草原血统的外来者上头,他们反倒是对混血儿要比纯血的归化民宽容上许多。

    这一点归根结底还是文化的影响,不知为何从古至今越是强盛的国家对于女性的限制也就越高,或许是由于发达的文明都是男权为主的缘故,各大帝国也好西海岸的那些王国也罢,女性——特别是贵族家的女性,都一向是被视为政治联姻的道具,而并没有任何独立的权力。

    反倒是在被文明社会视为野蛮人的草原游牧民族当中,女性和男性的地位几乎是平等的,这会儿站在大厅内的武士当中就有两名留着黑色短发的女武士存在。而换到爱情的这个问题上面,草原人同样奔放自由。

    男性可以掠夺女性去作为自己的妻子,同样地,拥有武力的女性也可以这样对男性。而在这一前提条件下,像是巴莱特这样的混血儿自然也就不会稀少。相比起那些出身在草原却背叛了草原的懦夫,只是爱情的结晶的混血儿有许多在草原当中的地位反而要高上许多,若是讨厌与憎恶有四个层次的话,归化民应当是最为被敌视其次是南境商人,亨利他们这样的佣兵拍在第三而对于混血儿是最为友善的。

    因亚吉他们明显是清楚这一点这一次带来的才是巴莱特这样的混血儿,至于从何得知,就算没有什么前人做过这件事吧,他们七八年前也不是已经与白羊氏族有过一次交易了么。

    那时候发生的许多事情,大约就足以让这位微胖的商队领导者,铭记一生了。

    “库姆萨拉,穆阿兀德。(也愿你康健,年轻的陌客)”和平礼貌的相互问好在进入主厅的时候开始,坐在兽皮靠背椅子上的头发灰白黝黑皮肤上面并没有留着胡须看样子年纪约莫在七十岁上下的白羊氏族首领这样说着,然后歪了歪头,包括那两名女性在内的几名草原武士就都走了过来。

    “穆汗那丁,奥塔!”对方用有些粗暴的语气这样说着,同时握住了手中的武器,米拉和亨利身后的那名费列克斯麾下的佣兵有些紧张,不过前面的巴莱特立马用拉曼语喊了一句:“没事!他们只是让我们交出武器,在族长面前要交谈的话是不可以携带武器的!”

    他这样说道,而贤者也用眼神示意米拉不要反抗,一众人等都解开了自己的武装带把武器拿了下来递给那些武士,他们并没有拿的太远一个个都只是手持着走到了两侧。解除武装之后一行人才得以走到族长前面待客用的藤椅上就座,只是在亨利的大剑被拿过去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族长忽然皱了一下眉毛,他看了贤者一眼,然后忽然就开口说道。

    “兀德,拉曼迪亚?佩塔洛西迪亚?”他开口这样对着亨利说道,旁边的巴莱特愣了一下,然后望向了贤者给他翻译道:“族长在问你,你是来自拉曼那边,帕德罗西那边吗?”他说,而后者伸出了手摆了摆示意无需翻译:“我会说苏穆语。”亨利如是说道,然后转过了头朝着白羊氏族的领导开口。

    “确实如此,但请问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呢,尊贵的首领。”就仿佛这世上没有他不会的语言一样,亨利用比巴莱特都更加流利的这种他称之为苏穆语的草原语言这样说着——白羊氏族的头领明显愣了一愣,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开口回复:“那把剑,我们部族的羊皮画上,有记述过。”

    “一百多年前曾经有一个拉曼的,一个帕德罗西的人来到过阿布塞拉,并且帮助我的曾祖父,也就是白羊氏族的初代族长。”族长接着说道:“他挥舞的就是这样的一把大剑,单独一人之力击溃了三头可怕的龙蜥,令我的曾祖父和当时还年幼的祖父大开眼界,也是在这之后,他们留下了‘永远不要小瞧外来者,试着与他们多接触,从中学习开阔眼界’这样的祖训。”

    “这也是为何我会第二次与你们进行接触的原因,现在草原上的许多氏族都太过于自大了,阿布塞拉的自然资源非常缺乏,我们没有足够的木头和金属,甚至也没有足够的石头。和住在石头城堡里的人打了几百年了,虽然每一次掠夺奴隶和物资以后人们都会欢庆,但是族人们却没有意识到奴隶越来越多而真正的阿布塞拉人越来越少的这一点。”

    “一切都只懂得用战争用武力去解决的话,终有一天,阿布塞拉人会被住石头城堡的人所灭亡的啊……”或许是年纪大了,也或许只是念起了一些事情,族长这样对着亨利说着,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处于营帐内的所有人,要么是米拉和因亚吉这样的听不懂苏穆语的人,要么就是族长的亲信,因而这种会被草原人——或者他们自称的阿布塞拉人——所视为软弱发言的话语,也就幸运地没有被别有用心的人所记录与传播。

    话虽如此,会对着一个刚刚见面的人表达出自己的政治观点,显然这位族长也已经是有些老眼昏花。所幸我们的贤者并不是什么坏人,加之他们还需要利用这位老族长所拥有的人脉去做一些事情,因而不论是巴莱特还是亨利都识相地选择了忽略对方刚刚所说的话语——贤者接着对这位老族长说道。

    “尊贵的首领,这一次我们一行前来,不仅仅是为了与您贸易,还为了向您打听一个消息。”亨利这样说着,而白羊氏族的老族长皱起了他有些稀疏的眉毛,或许也是意识到了刚刚发言的不妥当,重新摆出了威严而又冷漠的模样,开口说道:“哦?说吧。”

    他开口问道,而亨利回过头瞧了一眼米拉,才又以他一贯的不紧不慢开始了叙述。

    悠长的里加尔历史上,各地的战争都发生过无数次。

    而作为最近半个世纪当中最为著名的事件,在扩张崛起的奥托洛帝国龙骑兵不可阻挡的强力进攻下分崩离析的洛安人的王国,从我们的故事伊始,就未曾离开过两位主人翁的视线。

    大多数的不愿意屈从于帝国之下的洛安人都选择了外逃,透过格里格利大峡谷朝着西海岸的亚文内拉和西瓦利耶这样的国家扩散,除了残留下来被招安的人以外这一部分外逃的人最初的不完全统计约莫在三百万上下——这已经比亚文内拉的人口都要众多,虽说在逃亡的生活当中死去了很多人,但余下的这些人四散在各地,虽然苟且,但也依然还是活了下来。

    但存在于西海岸的这些生活凄惨的洛安人多数只是平民,奥托洛帝国不会也不想去将逃离帝国的他们全部屠杀,尽管他们有这个实力,并且若是做了可以达成一定时间内的威严与震慑的效果,但那势必会引起归顺于帝国的其他民族的恐惧。

    恐惧着不知何时自己也会成为下一个大屠杀的对象,而由此产生的逆反情绪会进而产生分裂。奥托洛仍旧处于扩张之中,与坦布尔西南方向虽已**却仍然强大的鲁姆安纳托帝国还有其他一众拉曼王国的竞争从未间断,不论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在内部制造新的矛盾。

    话虽如此,对于同样在攻击当中幸存并且逃离了摩尔多尼斯克的洛安高层贵族,帝国可就没有这么地友好和宽容了。

    这些高傲的白发战士如此深爱自己的王国自己的土地以至于不惜以人类渺小的身躯与飞龙相抗衡,他们对于王族的爱戴也自然是深刻入骨的。若是王族或者其他血脉相连的贵族尚存一息的话那么之后就必然会有人蠢蠢欲动想要煽动奥托洛境内的洛安人起义反抗。

    他们存在一日帝国对于境内洛安人的统治就不会安稳,因此斩根除草对于当年的奥托洛帝国来说是十万火急。

    话虽如此,这个已经败北于帝国铁蹄之下的渺小王国,到底也是经历过多年的战争的,他们的单兵实力就连奥托洛人也要甘拜下风。虽说身材体格上面相差无几,但帝国人却很少拥有能够单打独斗胜过洛安人的勇者。

    正面大军势不可挡,更加强大的军力和指挥官是帝国胜利的根本原因,但换到少量的精锐部队追击的战斗上面,奥托洛人却屡屡败于拥有战斗民族之称悍不畏死的洛安勇士之手。

    虽然拥有强大的飞龙和由精英贵族担当的飞龙骑士这样的顶级战力,帝国派遣出去的却只能是普通的步兵和骑兵。毕竟龙骑士虽然强悍,却十分地稀少,用来攻打大军或者城堡的话还不错,在明知南方还有着鲁姆安纳托等等一系列拉曼系的国家威胁的情况下,派遣出宝贵的战略力量前去追杀溃败的洛安王族,掂量起来,这个选择十分困难。

    于是综上所述,最终奥托洛帝国的追杀部队不出意外地功亏一篑,成为那位伟大的帝皇生涯上的一大败笔。而洛安的王族和其他不少的公爵家系贵族,就这样带领着数百名死忠的近卫成功地逃离了开来。

    关于他们最终去向了哪里,说法拥有很多种,有人说他们化整为零潜藏在了亚文内拉和西瓦利耶这样的地方;有人说他们乘船渡海跑到了遥远的东海岸寻求庇护;还有人说,他们来到了宽广无垠,就连奥托洛帝国的触角也难以达到的。

    阿布塞拉大草原。

    但就亨利所知道的情况,事实上这三种说法都是正确的。

    所谓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洛安人的末代王族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但化整为零留存在西海岸的洛安王族寻找起来必定如大海捞针,而去到了东海岸的则想必是已经投靠了奥托洛帝国的对头帕德罗西,种种原因之下,现在算是站在亚文内拉那边的他们二人想要去寻找那边的洛安王族,显然也是有着极大的难度的。

    权衡利弊和成功几率,眼下唯一还残留有一线希望的自然就是南方这边的阿布塞拉大草原了。

    南境的商人们与草原游牧民族多少有过一些私底下的接触交易的事情贤者就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地知晓,而借由与费列克斯家族达成的合作关系,派遣出来的这支明面上是来买卖奴隶的队伍,真正的目的自然也就是来这里寻找那一支遗失的洛安王族了。

    为何要来寻找这些洛安王族,寻找到之后又有什么目的,贤者此时此刻还没有与米拉和盘托出。只是他经过这去糟取精的简短叙述将大致的需求向着这位白羊氏族的族长说出以后,对方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白头发的氏族,我确实知道一支。”对方点了点头,而身后的因亚吉适时地命那两名年轻的商人助手奉献出拿给族长的一些好处——基本上全都是些昂贵又稀少的香辛料和食盐,老族长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

    “只是……他们在八年前就被断牙氏族给吞并了,而断牙又在五年前住石头城堡的人的围攻当中溃败解散,现在大部分都是其他氏族的奴隶,要去找到他们……”

    “有点困难。”族长这样说着,而亨利沉默地转过了头看向身后的几人,巴莱特正努力地为他们转译着,随着话语的进行,包括米拉在内坐在椅子上的几个人表情也愈发地凝重。(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节:短暂停留(一)

    清晨的阿布塞拉草原,吸入鼻腔当中的第一丝气息,是草叶上的露水被**的阳光蒸发的湿臭味,和昨夜营火烧剩的木炭发出来的独有的焦灰味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米拉已经十分熟悉的味道。

    她如今甚至可以通过一丝丝微小的气味来分辨出昨夜营火燃烧所使用的是什么——我们前面也已经提到过草原上的灌木和树木相对稀少,因而如同他们这一行人这样的从南境之类的地方前来的人,多数都会沿途收集上不少的柴火,放在马车上空余的地方作为储备的燃料。

    未曾亲自点燃并且看守过一堆营火,用它来烧煮食物与取暖的无知的人,或许会说干草什么的不是也可以拿来充当燃料之类的话语。这一点上并不能说他们就错得彻底,只是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任何的其他事物一样,简简单单的一团营火,也有着自己的许多学问。

    干草,树皮上面刮下来的绒毛,这种小而轻的可燃物是用来充当引火物的最佳选择。将它们放置在打火石下面的时候用来点燃非常顺手,因为相当蓬松的缘故它们燃烧起来的速度飞快,立马就可以出现肉眼可见的明火。但也正因为如此,它们也就变得不甚适合用来充当长时期的燃料。

    草原上虽说野草一望无际,能够用以燃烧的彻底干透的干草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收集得到。而就算你耗费上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在一大片土地当中来回奔走收集了看似很大一堆的干草吧,一大捧的它们放入火中也要不了一两分钟的时间就会燃烧殆尽,你不止需要每隔一小会儿就加入新草不说,火焰燃烧的效率也完全不如柴火控制起来容易。

    在没有多少遮拦物除了一些有地形起伏地方以外基本上大风都是来去自如的阿布塞拉草原上,一团燃烧着的轻盈无比可以被轻易卷走的干草有多么地危险,稍微带点脑子的人大概都可以猜想得到。

    由干草作为引燃物,先点燃小一些的干枯枝桠,待到火烧得旺盛起来再加入大块的木柴。放置足量的话可以燃烧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才需要添置新的柴火,这套或许已经有上万年历史的制作营火的套路是每一个在野外旅行的人所必备的常识。

    为了保住它们不散架或者不受大风的影响在营火的周遭加上一些石块之类的,然后插上洗净的食物也好用来烘干自己的衣物暖和身体,躯干野兽蚊虫也好,不论如何这些都是经历过许多许多年遗留下来的知识——但话又说回来了,数十个人的亨利他们这一行人能够依靠路上收集好的柴火度日,数万人的阿布塞拉游牧民族们,那每天日常所需的大量燃料消耗,又该从何解决呢?

    答案,或许会令西海岸和南境这些“文明社会”出身的人感到震惊与不可思议。

    阿布塞拉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吃的穿的全靠自己放牧的牲畜,而就算换到了燃料上面,也依然是如此。

    物尽其用的道理在这儿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那些数量超过这里所有人口的牛羊还有马匹不停地吃下去的周围的野草在经历过消化系统以后随意地排泄在了地上,脏兮兮的被掠夺过来的奴隶在第三阶级的牧民的指挥下将它们收集起来拍成圆饼状放在太阳下晒干,而这些变得干硬密实起来的食草动物富含大量植物纤维的粪便,自然就成为了最好的燃料。

    没有矮人和侏儒出众的工程建设的严谨头脑,也没有精灵高超卓绝的魔法思维。作为五个种族当中不论身心还是寿命都最为弱小的一支,人类唯一能够让其他种族都刮目相看的东西,那最最重要的令他们能够在如今的里加尔世界上的几乎每一寸土地都生存下来的天赋,就是这出色的学习和总结,进而快速进步的能力。

    最初的人类建立起来的城堡位于东海岸的某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小王国,它是山寨群山矮人的一个粗劣产品,即便是如今世界各地的人类国家各种堡垒乃至于都城设计的诸多地方仍旧可以看得出来实用主义的矮人的影子。

    西海岸常见的一手半剑和武装剑版型来源于斯京海盗的宽刃单手剑,而后者则是参考了拉曼式的步兵短剑——这种短剑师承自曾经在帕洛西亚高地居住过的侏儒的单手剑,它对侏儒来说是一把单手的长剑,拉曼人抄袭了它们但由于冶炼技术的落后只能做到相同的长度并且加宽剑刃来提高强度,于是这就只能作为短剑存在。

    人类总是擅长于去做这种事情,将某一其他种族存在的事物复制过来并且生产批量化的劣质版本。高傲的精灵和顽固的矮人不说就连一般都执迷于钻研新的知识的侏儒都没少因此对我们发出谴责或者嘲讽,但就连他们也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正因为这种从模仿开始最后将一切化为己有的学习模式,人类才能够发展得比任何其他种族都要迅猛。

    许多对此也有过反思的精灵和矮人族的大师都曾感叹或许正是因为寿命的短暂人类拥有的这种危机感才促使社会进步的速度如此之快,一千年前某地的人类还在穿着兽皮住在草棚里用石器打猎而精灵已经穿上了华服,一千年后精灵们仍然和过去没什么两样,这里的人类却已经看上去和他们差不了多少,住在华贵的房子里头穿着精致的板甲了。

    不停地进步,被因为短暂寿命而自出生就带有的紧迫感一刻未停地推行着,人类才在学习和总结的能力上比起其他种族要强大许多。

    即便是在贫瘠又荒芜的草原地区,数百年这样的对于精灵族来说只算一个个体的半辈子的“短暂”时光,也已经足以让一大群人形成他们独有的文化和生存方式了。

    “……”呼吸着口鼻当中已经熟悉起来的清早的气息,米拉望着远处那些比她更早起床,这会儿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忙碌的阿布塞拉上的人们。

    拿牛马粪便作为燃料的事情她昨天晚上瞧见的时候就小小地惊叹了一下,但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其他过多的情绪。这里的人们吃喝和穿戴都靠这些牲畜,这种生活方式对于在亚文内拉这样的西海岸农耕文明长大的女孩而言是值得钦佩的。不安定的天气导致的无法待在某处种植粮食,进而也自然无法设立起长时期的定居点,这些人是在与大自然的对抗当中生存下来的勇者,这样的民族品性或许也正是他们那全民皆兵的可怕战斗能力的根本来源吧。

    阿布塞拉大草原上的这些游牧民族,让米拉在很多地方上都回想起了自己父母口中以及在书本上看到过的洛安族人的事情——也或许正因如此,老师所说的那一支流亡的洛安王族,才会选择来到这一个地方。

    “国已亡,国已亡,寻寻觅觅,不知归处。”

    在奥托洛帝国侵略的铁蹄下失去了自己一辈子热爱一辈子为之奋斗的洛安祖国,不得不流离失所在世界上到处苟且偷生的那些白发的子民,或许这么多年一直怀抱在心中的并不是对于帝国的仇恨,而是一种仿佛无根的野草一般,茫然地随着永无止境的大风在这一望无际的阿布塞拉大草原上,不知方向地漂泊。

    无法找寻到自己该归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与余下的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未来也好人生也罢,失去了心目中长久以来试图为之奋斗的目标的这些人,绝望地试图抓住任何拥有一丝过去的影子的东西——于是这一批洛安的王族来到了草原;于是许多待在西海岸的人成为了盗匪;于是自己已故的双亲,日复一日地,不断地为年幼的自己重复诉说着昔日的荣光。

    一年前,半年前,甚至只是一个月前的她,都理解不了这一切。

    理解不了流在自己血脉当中的,存在于这一头白发当中名为“洛安”的这一个民族到底拥有的是什么样的过去,她只是迷茫着,甚至有时候为之感到悲伤,痛苦地思考着纠结着为什么自己要出生成为这样的一个人,想象着假若自己是一个普通的西海岸人的话,生命又会有怎么样的区分。

    但如今的米拉明白了。

    与亨利一同前行,学习了很多知识,知道了很多新的东西。来到了这儿,来到了广袤无垠的阿布塞拉大草原,得知了关于那些洛安人的事情,见证了这些与她所属的民族十分相像的人在一片艰难当中试图奋力生存下去的光景,她明白了,懂得了许多,许许多多。

    他们之所以紧抱着过去日夜重复,像之前在西瓦利耶刚刚注册佣兵时被迫参与的那一次剿匪的活动当中遇到的洛安人,不惜威胁伤害作为同族的自己也要苟活下去,其实并非对于生活下去的这件事情有多少的眷恋,并非对于美好的未来有多少的期待。

    那仅仅只是茫然罢了。

    这些许许多多都已经年过三四十四五十岁的老一辈的洛安人,这些经历过曾经的大战并且一败涂地的自己的父母亲一辈——比起自己,在这个已经没有了强盛祖国母亲的世界当中,比起自己这样的新生的孩子,他们要更加地无助与恐慌。

    不知归处,不知故土,与整个新生的世界格格不入。在国家灭亡之前他们不懂得其他的为人处世的方法,在国家灭亡之后也不懂得如何要去改变自己来这一切。

    他们是,可悲的人。

    “……”米拉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行人虽说被白羊氏族的族长给接待了,这却也并不代表他们就被整个地区的阿布塞拉人所接受,于是营地当然只能驻扎在边缘的位置,远远地被周遭的游牧民族所警惕着。

    白发的洛安少女远远地看着下方忙碌的人们,身后有某个人的脚步声传来,她紧接着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侧脸——女孩转过了头,亨利一手拿着一个陶杯喝了一口,另一只手还举着她的份。“……”米拉接过了它,里头装的清水明显比早上的气温要凉上许多,她盯着亨利,贤者耸了耸肩。

    “晚上气温下降的时候把小羊皮水袋挖个坑埋在泥里,早上醒来就可以喝凉一点的水了,前几天一直在赶路没机会这样做,温温的水喝起来简直让人烦躁。”他这样说着,米拉白了亨利一眼,然后垂下头,望着土陶杯子当中自己荡漾着的面容,半响没有吱声。

    “……”亨利畅快地喝完了凉白开,然后注意到了米拉的沉默,伸出手来揉了揉她有些乱糟糟的长发——这果不其然被女孩一巴掌给拍打开了:“……哼。”她用鄙视的眼神和一个鼻音说出了‘贤者先生真是个糟糕的大人’的那句话,而亨利对此的反应自然是有一个耸肩。

    “在想那支洛安王族的事情吗。”就好像我们一直在说的那样,她的那点小心思瞒不过贤者大人。亨利用一贯的平静语调不紧不慢地说着,米拉点了点头,然后趁着水还没变暖捧起来喝了一口,沁凉的感觉顺着咽喉一路直下,多多少少地扫去了一些她心头的烦闷。

    “但也不只是那些,我如果……”亨利正打算开口跟她说一些什么,女孩抢先开口说道。贤者闭上了嘴,安静地等待着她说完:“我如果没有遇上老师的话,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也变成那样,迷茫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甚至不知道如何思考,只能胡乱地试图去抓紧一些什么……”

    “他们的未来……那些……族人……”米拉这样说道,这是她第一次使用这样具有相当强烈的认同感的词汇,这或许是因为女孩回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也或许只是她理解了这一切以后变得感同身受起来。

    “他们的将来到底——”“那种事情谁都说不定。”女孩抬起了头,她的话刚说一半就被亨利所打断。米拉愣愣地仰视着站在她右边的贤者,而后者接着说道:“未来是没有任何人可以确定的,出路也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你在亚诗尼尔的那一次,想要救下那个叫做拉维妮娅的女孩开始。”“——!”米拉瞪大了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她不太清楚为什么亨利会在现在提起那件事情。贤者没有看向她,那仿佛无法看透的极地冰雪之下深不可见的海洋一般的灰蓝色双眼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远方:“你认为只有自己被拯救了,这很不公平。”

    “你认为自己亏欠了其他那些人,你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去改变一切。”“呃——”米拉退后了一步,陶杯里头的清水洒出来了不少,她愣愣地盯着亨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米拉……救了你的,不是我。”贤者转过了头,白发少女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一瞬间她忽然像是明白了那个称号的来由,越过了人类所拥有的层次,这个男人在思考着的东西和自己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是你自己不甘屈服的内心,不愿放弃的精神,才决定了如今的你的存在。”亨利微微一笑,然后接着说道:“你扪心自问一下,那天你是知道了我会出现并且救你,所以才鼓起勇气反抗对方的吗?”

    “呃,不是的……”

    “所以说咯。”亨利耸了耸肩:“就算情况是相同的,也有人会早早地就选择放弃与屈服,其他那些人之所以仍旧过着这样的生活,绝大多数,只是他们没有破釜沉舟也要改变一切的决心和勇气罢了。”

    “你并不亏欠他们。”

    “但若是非要说的话……非要说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予他们的话。”

    “那或许是迈出这一步的勇气,和贯彻正直坚持自己的道路,不屈不挠刻苦努力的高贵决心吧。”“……”米拉看向了他,亨利的话语停止在这里,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这样也已经够了。

    “……谢谢你,老师。”女孩小声地这样说着,然后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也只是远远地朝着前方望去。

    停留在游牧民族聚居点的日子才刚刚开始,直到那位名叫鲁格曼的白羊氏族族长调查得知到大致的消息之前,至少还需要数天的时间。

    不论目的到底是否能够成功,这一趟的旅途,有的人也已经收获颇丰。(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节:短暂停留(二)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对于赤道另一端的定居民族国家来说,这个时节是他们继夏季之后的第二次收获谷物,为冬天做仓储准备的一年结束之际最为忙碌的一段时间。由于食物充足,多发的战争往往也都会选择在这种时候爆发。

    所谓饭饱思****,吃饱了没事干的人类总是会开始找些事情做。纵观历史人类的野心扩张和版图冲突往往都与季节分不开来,食粮充足的人们需要某些活动来发泄过剩的精力,西海岸那边的人们选择了战争,而换到一望无际的阿布塞拉大草原上,这里被他们视作野蛮人的游牧民族,反而选择的是相对较为“和平”的方式。

    聚集起来庆祝丰收的仪式,从今天上午开始就忙忙碌碌地展开了准备工作。

    雨季来临以后养肥了许多的部分牲畜在都在这几天被宰杀,羊毛被清洗晾干牛皮浸水熟成,少部分无法食用的内脏和鲜血被集中丢弃遍布了整整的一片地区。远远飘出去的血腥味吸引来了一大群掠食动物在蠢蠢欲动,牧民们手持短弓骑马在附近巡逻,等待着抓住机会射杀某些身体部位可以被利用或者过于危险的种类。

    腌制保存肉类所需要的大量食盐草原人只能通过掠夺获取,所以理所当然的是不够所有的人使用的。不过就好像我们一直在说的那样,不论在哪人类都能够很快地学习总结并且找到适应的方法。无法腌制那么就架起巨大的架子来进行熏制,在各大营地巨大的篝火堆上面整整齐齐挂着的一大排切成条状的鲜肉都事先风干之后再用烟熏保存。

    用牲畜粪便燃烧熏制的干肉对于亨利他们这一行人来说有些难以接受,所幸在这儿待了两三天以后被白羊氏族的族长邀请过来参加宴会的他们也不必勉强自己去尝试——那些东西是要拿来保存到旱季才拿出来食用的,在现在这样资源充沛的雨季,第一场庆祝的盛典人们享用的是刚刚宰杀的新鲜牲畜。

    保存的手段毕竟有限,而且不论再怎么处理风干的熏肉也终究不如新鲜的好吃。贫瘠而又漫长的旱季,资源不足险恶难堪,炎热少水无法种植粮食——熬过了又一年的旱季迎来雨季的到来,用以庆祝这一切的最好方式,自然就是大吃大喝,尽情欢笑与唱歌跳舞。

    被邀请过来的亨利他们这一行佣兵和商人待在了白羊氏族的营地,硕大的篝火堆从早上开始就被点燃起来冲天而上。整个盆地地区内部数万人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忙个不停,由于需求量大必须早早就开始烧制的各种牲畜肉类身上油脂燃烧滴落在灰烬上面发出“滋——滋”的声音,掠夺来的谷物这样的东西数量稀少,因而被加入到了大锅之中和油香四溢的肉类一同熬煮。

    用来烧煮它们的这种即便是贫瘠的西海岸也相当常见的大型金属器皿对草原人来说也是至宝一般的存在,米拉一眼环视周遭就能够瞧见有许多的大锅外层都泛着一股青绿的颜色,显然是古早年代的那种青铜制成的器皿而非铁质。

    除此之外黄铜的大锅甚至是陶锅也有不少,因为导热性能过于良好的缘故,铜锅两侧的提把上被包裹了厚厚的牛皮用以隔热。

    阿布塞拉人当中的许多女性都端来了用马奶和羊奶之类酿成的烈酒摆放在周围的椅子和桌子上,这透着一股子酸味的东西令不少南境的佣兵都皱起了眉头。奶制品和肉类是阿布塞拉人的主要食物,一位妇女拿着浓郁的酸奶倒入到一个巨大的陶缸里头似乎是要搅拌制作某种饮料,除了发酵的酸奶以外她还添加了一些晒干的果实和谷物。

    一行人之前为族长献上的那些香辛料被迅速地利用起来放进了周遭的好几口大锅之中和肉汤一并熬煮,随着大锅的翻腾逐渐弥漫开来的香料的味道令许多脏兮兮的奴隶还有周边更小一些的族群都望向这里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在社会结构相当原始简单的游牧民族当中,如同其他地区的人类所拥有的那种政治手段也依然可以瞥见。虽说是简化了许多倍的版本,但这种明显是在展露自己族群生活美好与实力强大,令族人感觉非常有面子的炫耀式的行为,与西海岸还有南境的那些贵族们用华服和精致的马车来表现自己的做法,真可谓是如出一辙。

    “我们有你们没有的东西。”

    归根结底来说,不论是建立起华贵的皇宫还是高大的雕像,都只不过是这种行为的进一步延伸。所有的人都总是会向往着更好的生活,而如何证明自己的生活更好自然就是通过与他人对比的方式。

    展示出其他人没有的东西,或者其他人有的话就展现出比他们更好的,这种收买人心令自己麾下的成员对这个群体更加具有认同感同时使得周遭的人开始对自己感到羡慕的行为原始而又有效——老族长到底是老族长,就算看样子有些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关于如何把控族人心理的事情,他也依然是玩得十分地顺溜。

    商队的领导者因亚吉奉献给他的那些香料和盐之类的即便在南境也算得上是高价值商品的东西老族长慷慨大方地就拿了出来给族人分享,这种投入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之处,只是相比起自己留着,分发出去的好处更大一些。

    若是换一位年轻而又经验不足的族长,他很可能会觉得自己有贵族的身份所以理应享用全部,但这种把所有东西据为己有的行为,虽说确实是可以使用贵族的身份来压人一头使手下不敢有怨言,但终究是会使得群体的内部产生流言蜚语,最终导致隔阂甚至是冲突。

    舍去部分的利益,不贪心占有全部而是用它们来收买人心。将这些香辛料拿出来给予众人当众分享,直接就能够被口鼻所感受到的香气令麾下的族人也能够体会到与南境人交易而不是斗争的好处,不是强行用族长的身份去命令所有的人接受,只是将所有人都拉到同一阵线感受到自己所感受到的东西——这位白羊氏族的老族长甚至都不需要做多少的事情,他麾下的族人们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亨利他们一行人来到这儿共同参加庆祝的事实。

    老奸巨猾之处由此可见一斑,虽然目前算得上是合作关系,但在亨利跟米拉大致地剖析了一下以后,白发的洛安少女也不得不是暗暗地提起了警惕。

    事物都拥有自己的两面性存在,若这位白羊氏族的老族长是一个传统的草原人的话那么崇尚强取豪夺的他们很可能根本就不会和自己一行人进行交涉。单就这一方面上来说,他拥有更加开明更加类似定居人民的思维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但同时地,也正因他不是那种头脑简单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勇士族长,更加具有谋略和政治的头脑善于去使用计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们这一边的人,也才不能完全地去信任对方。

    就好像南境的商人一样,这位白羊氏族的老族长也是一个信奉利益至上的家伙。

    别看他现在对一行人相当地友好甚至邀请他们来这儿参加重要的庆祝仪式了——假若有谁触碰了底线例如得罪了比他地位更高的其他氏族的领袖的话,那么这位老族长会毫不犹豫地为了自保立马翻脸。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要比其他头脑简单的草原人更加地危险。而这一次看似友好的邀请,其实也未免没有几分趁机试探的意味——这也是为什么受邀以后前来的并不是所有的人,并且在出发之前亨利还要跟米拉说清楚这一切来龙去脉的原因。

    那些随性而为不受掌控的佣兵都被留在了后方的营地,一来这是作为保有的底牌,二来也是担心那些肆意妄为的家伙会不小心触碰了什么样的禁忌,导致问题变得大条起来——害死他们自己事小,草原人可不会听从你们的解释,事情一旦闹大的话所有人都得给某些蠢货陪葬,他们现在身处的可是敌营之中,面对数万人的游牧民族若是一个不小心的话,全军覆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来参加宴会的人总数二十,包括米拉和亨利在内,还有那些费列克斯麾下的佣兵占据了一半以上,而余下的七人则都是商队的成员。来时的说明给这些人施加了不少的压力使得他们都没有办法尽情地享受篝火与美食,数名年轻的商队成员都像是怯生生的小兔子一样四下环顾想要找个没人的角落躲起来,而相比之下身材微胖的因亚吉这位商队领队,则是保持着一贯的微笑,淡定不已。

    见没见过世面的人反应的差距从细节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欢庆开始的时候米拉和亨利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附近的某处坐了下来。虽说需要警惕,但其实也还没有必要达到紧张的程度。这是对于草原人来说相当重要的欢庆仪式,当它正式开始的时候,所有真正的阿布塞拉人都尽情沉浸其中,除了别有用心的部分以外,大概不会有多少的人会去在意他们这一小撮外来者的存在。

    篝火旺盛,说着米拉听不懂的苏穆语互相交谈的人们唯有那高涨的情绪能够越过语言不通的障碍传达过来。整个白天都在宰杀牲畜做准备工作附近的地面上血流成河,盆地内蓄水的大型浅湖有好大一段都被染成了红色,鲜血在其中翻滚消散,而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完成了准备工作的阿布塞拉人们,打点完成之后换上了一些衣裳和首饰。

    庆祝活动就正式地开始了。

    穿着华贵衣物的祭司们是第一个出现的,他们在这一片区域当中最有影响力的大祭司的引导下从最中间处最大的营地开始顺着朝着这边一个又一个地拜访沿途的族群驻扎地。脸上涂抹着红色黏土的祭司们穿着羊皮和亚麻做成染有复杂颜色的衣物神情庄严而又肃穆。他们语调一致地念着某种古老的语言,米拉虽然听不懂,但从那拉长了的模糊发音方式上她感觉有点像是之前曾经听矮人铁匠迈克说过的新古语。

    祭司们不停重复着这些话语,结合跪拜起伏的动作推断,它应当是在祈求着某种神明的护佑,令来年的生活也能够和平安康。

    人们安静地站在原地观望着这些祭司的存在,就连奴隶也都是识相地一言未发,等到他们祈祷完毕之后想着下一个方向走去,人们才忽然像是被解除了干扰声带的集体沉默法术,忽然地就爆发了开来喜庆的声响。

    戴着从母亲的母亲那边传承下来的金银首饰的阿布塞拉姑娘们开始寻找自己心仪的汉子一并在篝火的陪伴下起舞,天色逐渐由昏黄转向了深蓝,人们肆意地欢笑歌舞升平,油水十足香气四溢的食物自由地摆放在桌子上即便是奴隶都可以自由地过去拿取,待到群星璀璨挂满天空,这热热闹闹的歌舞才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各处氏族的营地内部都各有各的庆祝活动,白羊氏族的族长椅子放在了主营的门口坐在上头观察着这一切,最后的几名在篝火前面表演的年轻人回归到了群体之中以后,忽然就有人搬出来了好几个压实了的野草制成的靶子。作为代表的几名草原武士拿出了短弓和箭羽,拿射箭作为饭后的消食活动显然再合适不过,叫好的声响接连不断,箭矢一而再再而三地命中靶子,令周围的许多人一阵跃跃欲试。

    氛围十分地热闹,白天准备的一大堆食物这会儿都吃得差不多了,一些人重新开始准备起更多的烤肉,而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亨利他们这一行二十个人,也并没有就这样被白羊氏族的人们所忽视。

    “接下来请我们的客人,上来表演一下!”

    不知到底安的什么心思,那位白羊氏族的族长忽然地就这样开口说道。他所指的表演显然是关乎武艺的事情,这出乎了队伍当中不少人的预料,一瞬间甚至包括因亚吉这样经验丰富的商队领导都有些不知所措,这件事情并没有预先通知,未曾做过心理准备的众人这会儿开始有些慌张了。

    他们该派出什么样的人选?若是太强的话落了白羊氏族的面子显然会导致矛盾,所以是必须直接输掉?

    这是这位老奸巨猾的族长用来向族人们展示南境人其实相当羸弱的某种策略?——亨利远远地看过去隔着篝火对上了对方的双眼,而不同于还在纠结的一行众人,白羊氏族似乎早早地就选好了“表演”的人选——

    “……我?”白发的洛安少女有些迟疑地指了一下自己,走过来站在她对面的那个人年纪约莫在二十岁上下,他是老族长的小儿子,白羊氏族内部不折不扣的第一阶级。

    “是。”一头黑发全部梳到脑后用发箍固定露出额头的这个年轻人身高约莫在一米七八上下,他单手拿着一把长枪,用发音奇怪的拉曼语说了一个简单的字节,然后朝着米拉招了招手,似乎他就是她的对手。

    “去吧。”队伍当中的其他不少人都有些紧张地看向了洛安少女,唯有亨利仍然平静以待,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而从自己的老师那里获得了支持的米拉也就没再迟疑,稍微朝着对方点了点头施以作为对手的敬意以后,就走上了前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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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究会因为想要找到某些东西而踏上旅途。彼此的所求不尽相同,有的人只是为了找到心中的景色,另一些人却是为了寻找一段人生。 这是一个背负贤者之名的男人与无名少女一同旅行,并且邂逅许多事物的故事。 它不会像你以往看过的故事那么急躁,因为我更希望你能细细品味,细细思考,像是对贤者与少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贤者与少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贤者与少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