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节:领域
在广阔的里加尔世界的范围内,从东西方向的三大人类帝国,到混乱贫穷的西海岸诸王国,再到莫比加斯南方与东海岸的城邦王国,甚至就连在地广人稀的阿布塞拉大草原,关于“圣域”这一种超凡脱俗的概念,各大文化当中都有相近的描绘。
很多种文化当中都有描述过神明以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和其他智慧生命的说法,阶级较高的魔法师与学识渊博的智者们也都知晓某些极为稀少的高等级魔兽往往会进化成为人型的事实。即便不谈基于人本位的各种迷信思想,人型,也确确实实在许许多多的方面上都有着极高的优势。
直立行走解放了前肢,使之可以使用工具,进而不仅仅是“生存”而是令“生活”也拥有了可能性。灵活的手指和更聪明的大脑,创造的能力,思考的能力,绚烂的文化和音乐歌舞等等的娱乐——人型所带有的方便性是其他任何动物的体型所难以比拟的,所以将其称之为完美的结构也并不为过——那么——
那么既然身体结构上已经达到了这样完美的层次,为何人类仍旧如此的羸弱,不论是心灵还是身躯,都可以被轻而易举地就被摧毁呢?
是否在人类的这种形制上的“完美”之上,还有着一层不论身形都达到了极致的,超越了普通人类的,堪称为“圣”的“领域”存在呢——这样的思考推动了许许多多的文化,一些传说开始四处流传,升天成圣的人;长时间不吃不喝的人;活了数百年的光阴未曾死去的人,人们信誓旦旦地讲诉着这些故事,讲诉着有一些人远比常人更为强大,他们在经历过常人所难以忍受的痛苦之后变得超凡脱俗,变得——
不可战胜。
教团武装的步兵们是自信满满的。他们的历史可以往前追溯一千两百年以上,在最初的拉曼城邦征服了邻国曼努尔以后,英明一世的执政官将他们所运用的数米长矛组成的步兵阵列吸收转换,减少了长矛的长度使之可以单手使用并且搭配上了方盾和短剑。
这就是最初的军团的诞生,它被命名为第一军团,作为最老牌的军团至今依然存在于帕德罗西帝国当中——而后又在这个军团的基础上,一再进化,一再演变。钢铁冶炼技术的进步使得如今的士兵们能够穿着防御力远比过去的软铁环片盔甲更强悍的板甲或者板甲衣,并且使用的武器也更加地锋利与坚固,但他们所用的战术历经一千年的时光却没有太多本质上的改变——这并不是说他们固步自封,而是因为这种战术,至今仍旧非常有效。
与北方四岛的斯京海盗那边流传的在盾牌中心固定一条横向握把只用手掌握着的圆盾不同,拉曼式一米多高的重型方盾,除了握把以外还有用铆钉固定在盾面上的皮带可以捆扎在手臂上协助稳固。
它的重量决定了无法像圆盾那样灵活地运用,但当足够数量的拉曼重步兵手持长矛方盾形成了全无死角的盾墙封锁住你的前后方向的时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会像是最糟的噩梦。
前后各二十,除此之外还有弩兵和骑士。
教会内部的廊厅并不算大,包括一行人在内不到六十个人,挤得满满当当。“背靠背,放低重心,他们没有滚轮上弦的钢臂弩打不穿我们身上穿铠甲,不要露出弱点。”贤者如是提醒,一行人穿着用来伪装的盔甲此刻多少派上了一些用场,待在盾墙后方的骑士长安其罗挥了下手一声令下靠内那一侧的步兵齐刷刷地蹲了下来,后方手持手弩的步兵则扣动铁片。
“啪嗒——咻——叮——”教会的玻璃都是开在顶部,加上天气的变化此刻内里的光线并不十分良好,但在这个距离下弩手们仍旧不会失去准头:“砰!当!咻咻——叮砰!——当!”短又粗的弩失直直飞来撞击在胸甲凸出的外形上立马被它所滑开,尽管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吓了一跳,几人却除了盔甲上的凹陷和一些震动以外什么都没有感觉得到。
“啪擦——”弹开的弩失甚至射到了另一侧封锁出口的步兵的盾牌上头,安其罗再一次“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亨利开始左右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他们这会儿位于这个不算太长的走廊的底部,安其罗这一边的部队背后就靠着墙壁,而另一边刚从大门进来的那一批步兵身后却是空空如也。
“弩手退下,步兵——前进!”白色教廷的骑士长挥了挥手命令那些弩手退后,前排的步兵们再次占了起来用盾墙遮挡住了一切,他们迅速地朝着这边逼近,长矛的矛尖发出微微的寒光两边的盾墙逐渐地靠拢——已经没时间犹豫了。护甲是有弱点存在的,一旦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地压迫,没有办法自如行动被对方近身了的他们几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突围吗?可是外头说不定还有……”不论愿不愿意,米哈伊尔此刻已经和四人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焦急地转过头询问贤者,亨利摇了摇头,因为情况紧急他用飞快的语速说道:“不会的,他们就这些人。”从盾饰和护甲上面判断出来的些许信息让他的头脑开始飞快地转动,步兵们一步步地开始逼近明晃晃的长矛耀眼不已——
亨利拔出了背后的大剑。
米哈伊尔不知道,安其罗不知道;米拉不知道,约书亚和艾莫妮卡也不知道。
在场的这些所有的人,所有的在战斗的紧张感中肾上腺素狂飙的男人和少数的女人们都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为了克制拉曼的重步兵军团,以及所有使用长矛的步兵,曾经有一个小小的王国,训练出来了一批精锐的士兵。他们使用的是尺寸和长矛相接近的大型双手剑,任务是冲进那明晃晃的如同刺猬的尖刺一般逼近过来的长矛堆之中,为自己身后的友军开辟道路。
这些独特的战士的技艺连同他们所使用的武器早已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当中,只有极为少数,极为极为少数的人知道,在令强大的帕德罗西帝国陷入内斗与分裂的某一场的战争之中,有一个身影。
有一个挥舞着这落后于时代的武器的身影,因其无人能敌宛如踏入圣域一般的英姿。被敌我双方,同时冠之以噩梦与奇迹的名称。
蓝色的光芒,透过头盔的观察口,绽放了开来。
“走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紧接着升腾而起的是连沉重的护甲都无法减缓的高速冲刺卷起来的狂风。
长矛向着这边刺来的速度在他的眼里变得十分地缓慢,右脚一步踏出伴随着小幅度的腰肢扭动,盔甲轻拍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矛杆因为盾牌的限制而无法灵活地移动,他像是能够预知到这一切一样连下意识躲闪的动作都没有,就这样差之毫厘地擦着好几支朝着这边刺来的长矛,冲刺到了步兵们的面前——
“这他妈——”沉下腰的步兵们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手中的长矛,面前就已经被一个高大的阴影所笼罩,他们抬起了脸,圆形带护鼻的半盔裸露出来的双眼当中满满的都是不知所措——亨利单手抓着剑,然后借助冲势的末尾——抬起了左脚。
“砰轰咚!!——咔嚓!”像是一头七八米长的龙蜥的撞击,高大的贤者丝毫没有被阻拦的短暂冲刺的最后飞起的这一脚直接把整面方盾都给踹得开裂,后方的步兵直接撞在了第二排的同伴的身上——但这一切仅仅是一个开始。
大剑高举超过头顶,在飞踢结束双脚着地的一瞬间,他重心一沉直接在原地就左右地回转起了它。看似毫无章法毫无意义犹如儿童打架乱挥王八拳一般挥舞的动作,没有能够劈砍得到哪怕是士兵们手中的盾牌,但这也从来都不是亨利的目的。
“快走,缺口露出来了!”这会儿可不是停下来观赏表演的好时候,看着被贤者劈飞的长矛米哈伊尔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催促着身旁的其他三人,身后的步兵阵列还在接近,反应过来的四人立马就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该死的发生了什么!”前方的盾墙在提供了优良的保护的同时也阻挡了视野,没有办法看清楚一切的安其罗开始大声地叫骂,而另一侧刚刚被亨利强行突破的盾墙此刻眼见一行人跑来立马就想要填补上这个缺口。
“……咚——”贤者再次飞起一脚踹翻了第二层盾墙的守备,但也陷入敌阵之中的他把这次攻击机会拿去扩大缺口了就无法防卫自己,对手是训练有素的教团武装,即便以亨利的速度他也来不及再挥一剑劈开那些袭来的长矛。
“锵——锵——夺呜——”身体上的护甲弹开了绝大多数的攻击,但从多个方向袭来的长矛全数刺中贤者的一幕仍旧让身后的米拉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她的动作因而减缓本就不合身的盔甲绊了一下脚步米拉差点就摔倒在了地上,所幸旁边的艾莫妮卡伸手扶了她一下但后方意识到情况变得不受掌握的安其罗也立马反应了过来。
“盾墙分开!”他这样喊着:“弩手,上!”双方陷入了混乱的局势对于他来说显然什么都不算,十几发的弩失随着安其罗的命令朝着前方的众人疾射而去,落后的两名少女被劲弩射得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而前方转过身攻击亨利的一名步兵却也在自己人的弩箭下没了性命。
“咔——嚓——”因为昏暗而无法判断命中情形的一切在战况在这一声清脆的木材折断声下变得十分明朗:“快!”亨利大声地喊道,米哈伊尔冲到了他的身边开始帮忙扩大缺口,艾莫妮卡再次起身帮忙扶起了米拉,她俩在弩失的攻击下因为护甲的缘故仍旧幸存,身后气急败坏的安其罗直接一把踢开了前方的步兵拔出长剑就朝着这边冲来。
“一群被包围的家伙都打得这么辛苦你们这些废物!”金甲闪闪的骑士长一个箭步就来到了反应迟钝的艾莫妮卡面前,一点都不怜惜自己手中长剑地就直接将它重重地劈砍在了金发少女头盔的顶部。
“咚当!”一声闷响之后是持续不断的金属颤音,头盔明显地凹陷下去了一块皮带松弛艾莫妮卡整个人失神地在了地上。“……不要欺人太甚!”约书亚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回过身来应对上了安其罗,金发少女因为冲击而晕厥了过去。米拉上前去扶起了她,天空中的云朵散去阳光投射了进来,艾莫妮卡原先盘起来放在里头的金发散开从头盔的缝隙落了下来——安其罗瞥到了它,而约书亚发挥不良的一剑也在这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
“啧——”安其罗发出看了一声不屑的咂舌。“叮——锵——”穿着不适应的沉重护甲的红发剑师有失水准的一剑被轻易地格挡开来,骑士长紧接着一脚就揣在了他的肚子上把他整个人踹得连连后退。
穿着二十多公斤重的护甲米拉无力扶起同样重甲晕厥过去的艾莫妮卡,两名少女暴露在了骑士长的攻击范围之中,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用剑而是从腰间掏出某个东西朝着这边丢了过来。
“嚓啪——”用瓶子装着洒出来的似乎是某种溶剂落在了艾莫妮卡没有防护的大腿上迅速消融,阳光再度被云朵所遮挡,混乱与昏暗加上头盔视野的狭小米拉没有注意到这瞬间发生的事情,而下一秒钟被击退的约书亚再度冲了上来凭借着怒气挥出了极为高速的一剑。
“叮!——锵——”他的剑术从来就都是和对方交手之后再通过经验判断和高超的反应能力反制,两把长剑一经交差红发的剑师就成功地判断出方向顺势偏转剑锋一个切拉划开了安其罗缺少防护的上臂。
“啧!”刺骨的疼痛让他的攻势稍稍为之一滞,约书亚把手中碰出了缺口的长剑就地一丢紧接着冲过去和米拉一起扶起了眩晕无力的艾莫妮卡。“追上去!”这一系列的交手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手臂受伤的安其罗向后退了一步之后大手一挥步兵和骑士一拥而上——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前方开拓出来一个缺口的亨利与米拉他们三人错肩而过,朝着后方跑来。
贤者的双眼,散发着冰冷的蓝光。
奔跑着的米拉望了他一眼,那并不是反光,至少这一点女孩还是能够判断得出的。
一股透心的凉意,回荡在她的脑海之中——但紧接着嘈杂的声音又再度传了进来前方的米哈伊尔开始大声地喊着:“快!快!”她转过了头,咬紧牙关朝着前方努力奔跑,而身后的亨利则是以一己之力对上了超过二十人的对手——
“咚!哐当!叮!咚!砰!——锵——当——嚓嚓——”火星四溅,金属碰撞的声音在一秒钟内重复响起了足足有十几回。护甲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每一道的攻击都又快又狠,它们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是亨利也没有办法用手中的大剑尽数格开。
但。
恐惧却开始在这些对手的心中弥漫。
他们确实地命中了这个人。
可是命中的,都不是他们所攻击的地方。
环境如此地阴暗,这个人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判断出了不是一个次,而是十几次几乎同时落下的攻击的轨迹——这几乎是一个天方夜谭,若是单论一次两次的话骑士当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做到,但十几次,而且还是同时?
但比那还要可怕的,还是他的内心。
任何人在战斗的时候都会有恐惧,即便是穿着护甲也是一样。精锐的战士们更懂得如何去保护自己和判断形势,但当对手的攻击降临到身上的时候,他们的内心也不可能是波澜不惊的。
能够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做出准确的判断,并且毫不犹豫内心毫无波动地就用自己身上的护甲准确地拦下了攻击——这除了对于护甲拥有极高的了解以外,还需要一颗强大的心灵,去完全地信任这一切。
这真的是像上面的人所说的那样,仅仅盗取了护甲不过数日的人吗。
这不是,凡人能够拥有的领域。
尽管算作精锐但还没有到达真正的高手境地的步兵们无法理解,他们这些大多数都是老兵出身的骑士却都能仅仅通过一次交手就读得出来。
那个男人的身上,寄宿着神灵。
“啪擦——”他成功地拦住了所有的人紧接着丝毫没有迟疑地转身劈开身后的一名步兵迅速离去,门口的米哈伊尔和约书亚看见亨利跑来迅速地倾倒了火盆为他争取时间,贤者一个箭步冲刺越过了即将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一行人紧接着迅速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赶紧灭火!快!快!”步兵和教士们乱成一团,而安其罗的身边一名仍旧没有消去内心震撼的骑士转过头来对着他开口问道:“阁下,这下该……就连我们都……那位如果问起的话……”
“啧……”安其罗砸了咂舌,显得有些遗憾但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没事,计划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达成了。”
他这样说着,而匆匆忙忙的士兵们从后方提来了一桶又一桶的清水,倒在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节:意义
空气,开始变得沉闷。
安静像是一种跨物种的传染病,在七月后旬欲来的风暴催促下,除了无知的蝉儿和水边栖息的两栖类以外,你几乎听不到其他的鸣叫。
首先到来的是高地气压差产生的狂风,山坡上大到棕榈树和冲天的竹子小到亚麻和灌木都随着它的流向而疯狂地摆动着,光线开始变得忽明忽暗,透过厚厚的灰色云朵缝隙洒进来的光芒远远望去就好像是神明从天国洒下来的一般——这景色无比美丽,也无比危险。
“滴答、滴答。”几滴雨水落了下来拍打在这些热带植物带有水滴形的叶子上顺着它流下,如同西瓦利耶重装骑兵常见的先遣队,短短数秒以后狂暴的主力军侵袭而来。
“哗啦!”
一切的嘈杂声都被雨水所掩盖,所有的动物和植物的声响此时此刻都变成了单纯的雨水敲打的声音,泥土地面上首先被打湿出现一个个的小坑,层层叠叠之后不分彼此遮盖住了一切下雨之前的痕迹。
对于逃命的人来说,倾盆的大雨,意味着生的希望。
即便是战马全速奔跑所留下的深刻的痕迹仍旧能够被雨水轻易地抹消,加之以狂风和闪电,在这种天气下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出来追踪。“叮叮当当”的声响回荡在山洞的入口处,带有弧形的胸甲和头盔被放在了那儿充当临时的集水用具。点燃在内里干燥地面上的柴火是原先在这儿扎营的猎人留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用原木搭建铺着兽皮的木床,此刻尚且晕厥的艾莫妮卡正躺在上头。
她身上的板甲和棉甲已经都被米拉帮忙给卸了下来,尽管下雨但没有通风的山洞内部依然十分燥热,昏迷过去的艾莫妮卡满脸通红裸露的皮肤渗出了大量的汗水,心疼的洛安少女拿着两片干燥的棕榈叶子不停地为她扇风散热。
这个山洞在艾伦坡东面的一处密林之中,之前光顾着加速逃离等到大雨落下时一行人已经没有时间去搭建帐篷,所幸这里的高度和深度都足以容纳两倍于现在的人数,即便加上四匹战马也完全绰绰有余。
所有的人都卸下了之前穿着的护甲,只穿着轻便的衣物,尽管可以提供优良的防护,一套白色教会的制式护甲在索拉丁地区仍旧是过于显眼的存在,在雨停之后开始逃亡,它会成为一个多余的负担。马鞍也是如此,在篝火的旁边烧煮着携带的口粮,亨利这样总结着之后的行动。
“不,这件事情如果我跑去教会的本部那边的话……”米哈伊尔似乎仍不死心,他倔强地仍旧思考着如何绕过对方可能会有的追踪去到后方将一切揭露,但对此亨利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笑。
“你觉得那位地区主教,有资格叫得动等级上与他平等的骑士长吗。”贤者一针见血,年轻的护教骑士呆愣地望向了他。
“这件事情我们输在了情报的所有量上,对于大局的掌控权从一开始就掌握在对方的手中。那位挑起一切事端的地区主教天真地以为自己三番两次压下伤亡人数的报告就可以隐藏起一切,而我们却也莫不是陷入了这个思考的迷宫,顺着他的想法就觉得上头的人至今仍不知情。”亨利从身后沾了不少灰尘的木堆上取下了一块加入了火堆之中,几只喜好阴暗的虫子被他的动作所惊扰,迅速地爬到了洞壁之上。
“其实早在对手开始调动本地的农民进行大规模的围追堵截的时候我就该猜到了,西海岸虽然乱,索拉丁地区的白色教廷和草原人的小规模冲突接连不断,但大规模的集团战争却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他看向了米哈伊尔,火光摇曳令贤者的表情忽明忽暗,外头一道电光闪过,两秒之后轰隆隆的雷声响起,而亨利接着说道:“你们或许擅长小股规模的战斗与配合,并且单兵素质十分优劣,但这种东西——”
他说道:“这种东西,同时调动大量的农民和骑兵配合,并且找准了我们的目的地预先就在那里进行埋伏,这种东西是战略层次的运筹帷幄,和战术是两个概念。”贤者放低了双眼,紧盯着摇摆的篝火:“莫说是白色教会了,西海岸都很难找得到一个这样的人才。”
米哈伊尔也顺着他的双眼看向了那团篝火,但除了刺眼的橘色以外他什么都没能瞧见。
“最近教会内部,是不是发生了一场权力变动。”“呃——”漫不经心的话语,年轻人猛地抬起头望向了贤者,面上的惊讶之色毫无遮掩。
“我猜到了……站在背后的那位主教试图捂盖子的行为实在是过于决绝,如果仅仅是普通地想要为自己的前程着想的话其实这一切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他之所以如此绝望又孤注一掷地想要捂住这个盖子,行为愚蠢的同时,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过于重要吧。”
“对于拉曼出身的白色教会高层的成员来说,又有什么东西,能够比回归故土更为重要呢。”亨利再度望向了米哈伊尔:“让我猜猜,最近莫名其妙冒头的家伙里头的领导者,年纪暂且不说,黑发蓝眼,看起来像是我这样?”他问道,话语当中的信息量过于庞大年轻的护教骑士此刻还没有完全能够整理过来,他慢了半拍才开口回答,并且说话有些结巴:“我、呃、我不清楚……事实上,我没见过那位……”
年轻人的语气有些低沉,而亨利则从他的用词当中确实地判断出了有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他叹了口气,这其中沉重的意味就连后面帮忙在照顾艾莫妮卡的约书亚和米拉都不由得转过了头。
“他隐藏得太好了。”贤者如是说道:“行动的意图上面完全就是按照那个蠢主教的想法来的,不论是围追堵截还是之后的封锁看起来都完全是为了达成蠢主教的蠢目的,假戏真做做到了这个程度没有办法判断清楚对方的来由,我也就一直等到瞧见了那个骑士长才明白对方这一系列举动的真正意义所在。”
“意义……可……”米哈伊尔的头脑转不过来了,这一切的分析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太过超前:“可、如果是那位的话,他已经得知了这一切,为什么还要顺着主教的想法来做,而且还帮忙指挥设局?这、这不就像是帮别人出主意欺骗自己吗,这、这太……”“啊啊啊啊!”米哈伊尔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而烦躁地大声吼了一句,声音传出洞口没有多久就被倾盆大雨所掩盖,除了内里的几人以外没人倾听得到。
“……”贤者再度给篝火添加了木柴,他显得相当平静,只是接着用淡淡的语调开口说道:“有时候行动并不是为了在最后达成某一个目的,而是行动的本身就是目的所在。”
他这样说着,然后瞧见米哈伊尔一脸的迷茫,亨利耸了耸肩:“如果你想要知道一把剑锋利不锋利,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呃……”米哈伊尔睁大了双眼,然后又缓缓地垂下了眼帘。他叹了口气,然后语带惆怅地缓缓说道:“原来是这样吗……”
“只是为了试一试这边的军队调动起来……”“部分是吧。”贤者用不高的声音接上了这句话,然后撇过头看向了摆放在一旁的克莱默尔,表情若有所思。
“总之我们最好都离开这个地方吧,暂时而言,这里对我们所有人都不再友好。”他如是总结着,米哈伊尔点了点头,但他仍旧存在着一些些的疑惑:“但……就算是这样,我又是……我是说,我也是教会的成员啊……为什么他们——”他说着,而亨利指了一下米哈伊尔背后靠着的墙壁:“那儿有只虫子。”贤者说道,米哈伊尔回过了身,拿起带着火焰的木头直接就砸碎了它。
“啪嗒——”黄绿色的体液碎了一片,死掉的甲虫粘在了墙上。
“它其实是无毒的,但你为什么要杀死它呢?”年轻人回过了头,亨利这样询问着,他愣在了原地,没法回答出任何的话语来,半晌才垂下了头,自嘲地笑了一笑:“是这样啊……在那些人看来,我其实也与虫豸无异……”
“所以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吗,为了毫无意义的,毫无意义的事情就毫无意义地死去……我好、我好怀念之前的小队……虽然我在那儿只是个菜鸟而不是什么队长。但……为什么这一切……我原本以为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这一切……”米哈伊尔握紧了拳头垂下了头,他激动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
“意义是自己赋予的,不是别人来给的,就算是为了更加正确的理由,所谓的正义和信仰,其实也只不过是在自我催眠,真正的意义仍不存在……”“啪嗒!”亨利又丢下了一块木柴,火星四溅而他说出来的话像是投入年轻人心灵之海的一块巨石。
“活下去吧,活下去,去到更远的地方,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
“你还年轻,只要还活着,不论经历了多大的痛苦都会过去。”他没有看着米哈伊尔,灰蓝色的双眼当中只是倒映着橘红色的火光。“您到底是……”年轻人使用了尊称,这与在教会当中因为上下级的关系而严格规定的称谓不同,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受到了某种形式的洗礼,一些若明若暗的感悟开始缭绕。
“面汤快煮熟——”“老师!艾莫妮卡有些奇怪!”亨利的话语被米拉充满紧张感的话语所打断,他眉毛皱在了一起瞬间起身一个箭步就来到简陋的小床边上——金发的少女依然双目紧闭,但她痛苦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艾莫妮卡左右地翻转着身体,双手成爪状不停地挠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冷汗淋漓整个面部都显示出一股子潮红的颜色。
“有什么很不对劲!”米拉这样说着,旁边的约书亚一脸紧张地望着亨利:“发生了什么!”红发的剑师和贤者一样都是不常表露出自己情感的人,而他此时此刻焦急的模样也恰好证明了其内心当中的煎熬——亨利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其实艾莫妮卡内心当中的纠结以及这几天以来小队内部的尴尬气氛他都有注意得到,但比起这一切,贤者比两位当事人更加明白他们有多在乎彼此。
当这份心意存在的时候,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这也是他为何没有做出调解之类的缘由,但在眼下看来这一切却似乎要变得没有机会了。
艾莫妮卡的症状亨利一眼就判断出了是什么情况:“去把门口的防水布拉起来,遮挡住阳光——”他这样说着,米拉立马一脸惊诧地转过头看向了他,亨利的脸上唯一存在的情感只是严肃,洛安少女意识到了事态的紧急性,她一把抓起防水布包就朝着洞口狂奔了过去,约书亚焦急地转过头看向了贤者,而亨利则一把掀开艾莫妮卡身上盖着的被子开始上下检查起她的全身。
“……被摆了一道。”渗透过棉甲在麻布制成的宽松长裤的大腿部位留下了深色痕迹的某物引起了他的注意,那股淡淡的药水的味道伴随着些许的血腥味只有在极近的距离上才能够被察觉,疲于奔命加上雨天环境下的昏暗也难怪众人没有发现。
“是什么——”约书亚焦急地开口询问,而亨利则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加入了魔力催化剂的吸血鬼精血,大概是早先就准备好的……”“啪——”贤者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尽管相遇的时间还很短暂但这是约书亚第一次见到他像这样明显地表达出自己的无能为力——红发的剑师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他失去了过往的沉着与冷静直接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贤者的衣领。
“怎么一回事你告诉我!她发生了什么!那个东西是什么!”歇斯底里的咆哮声让刚刚冒着雨出去把防水布铺在了外头的米哈伊尔和米拉都愣在了原地。亨利没有反抗约书亚的行动,他只是用不高不低的语气接着说道:“催化剂……吸血鬼的精血对于她这样的存在来说是一种高强度的激素,那些人没有办法明着来,所以就玩阴的……”
“他们要把她从半吸血鬼,变成真正的吸血鬼。”
“现在她体内的魔力回路正在产生剧烈的变化,等到这一切结束艾莫妮卡就会醒来,但那个时候,她也不会再是那个你熟知的善良的女孩……”
“她从此以后,只能生活在黑暗当中。”
“啪嗒……”米拉手中用来撑防水布的杆子掉在了地上:“骗人……”她呆滞在原地。
“……”约书亚松开了亨利的衣领,虽然眼盲当却能以在高速的战斗当中准确判断出地形的他,踉跄着磕碰到床沿差点摔倒在了地上。
“没有、没有什么办法挽回吗……”他像是失了魂儿一般,喃喃地如是念叨着。
亨利摇了摇头,即便知道约书亚并没有办法看见。他握紧了手,却又松开了它。
艾莫妮卡脸上的潮红开始退却,胸膛起伏的节奏逐渐开始变慢,最后随着最后一次起伏,脸上原本健康的血色被苍白所代替——
女孩死了。
然后又再度活了过来。
“吱呀——”她撑着木床的边缘,直起了身子,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没有什么需要解释和说明的,恢复意识的一瞬间,艾莫妮卡就知道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让人心疼的笑容——然后在下一个瞬间,突然地起身朝着前方扑了过去。
“啊——”并不熟悉这个女孩的米哈伊尔惊慌地抽出了长剑,闪光划过米拉冲过去扑倒了他阻止了这一次攻击。“哗啦!”暴雨倾盆防水布被艾莫妮卡直接掀开,完全转换之后她以惊人的速度直接就冲了出去。
“快追上!”亨利一把抓住了失魂落魄的约书亚的领子单手就把他给提了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米哈伊尔愣在原地而白发的洛安少女则是倔强地抿着嘴唇撑着地面就爬了起来。
“没时间牵马了,快追上!”
……
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赤着脚的金发少女,以惊人的速度一路狂奔。
她嘴角带着一丝丝的笑容,但它是苦涩的;她眼角泪水直流不停,这是如今的她唯一剩下的会流动的腺体,只是它也混杂在雨水当中,分不清彼此。
这样的结局,或许才是最好的吧。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担惊受怕着,如今这样,算作是真正地解放了吧。
她笑着,也哭着。
站在那个人身边的机会,从那时候被救回来开始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但是自己是真心真心地喜欢他啊……
以后会是谁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下并且抚养一个孩子呢。这样的机会自己从不曾拥有,虽然身体还在成长,但身为人类的本质都已经流失,连血液的流动都变得如此迟缓的这个身躯,又怎么能够抚育出一个新的生命。
已经腐朽了的躯体,挣扎着,心惊胆战地隐藏着自己的秘密,这一切或许这样结束反而更好吧——
她并不憎恨那些施加了这样的命运在她身上的人,不论是最初使得她变成这幅非人模样的那个人也好,还是在今天对着自己又做了这样的事的未曾谋面的那个人也罢,艾莫妮卡都并不憎恨他们。
她甚至未曾对着这样的命运本身有所埋怨。
人们总说受过真正苦难的人才明白生活与生命的可贵,这个女孩就是这样做的,她珍惜一切的美好,把握住每一个当下笑着为身边的人带来满满的阳光。
尽管那苦痛与折磨是伴随一生的许许多多在其他的女孩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却永远都无法实现,但只要陪伴在他的身边,只要能够继续这样子旅行下去,就算什么也没发生都好,就算他以后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也好,只要自己能够陪伴他走过这一段路程,一切就足够了……
是的,艾莫妮卡,站在那个人身边的机会,你早就没有了,那么这样的改变,这样的撕破这一层平静的表面将一切坦露出来不再需要遮遮掩掩把一切都暴露出来把一切都结束掉的变化,也未偿不是一个绝佳的选择不是吗——
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从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传来的这股几乎要撕裂全身的痛楚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啊,不要啊,我不想离开他啊,我不想离开这些可贵的伙伴,我不想离开自己挚爱的人啊,我想和他们一起经历更多的冒险,一同欢笑一同看着大海,我想和他结婚生育小孩想在老家的房子那里一起度过晚年将这一路的冒险和认识过的最棒的伙伴们的故事讲述给子子孙孙啊。
为什么只有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她逐渐地减缓了速度,雨滴开始变小了。
他们,大概也没有追过来吧。
毕竟是都是这样的情况了,就算再怎么宽容的人,也不可能再对着一个会伤害自己的怪物有所牵挂吧。
自己是明白的,在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浑身上下充斥着的这种饥渴的感觉,望着自己的伙伴的时候她看到的不是朋友而是跳动着的血管,那份难以忍受的饥饿感不知何时就会吞噬自己的人性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这样,也好。”艾莫妮卡抬起头望向了天空,她的泪腺当中最后的水分已经排干,从这一刻起她就真的成为了与人类截然相反的不会呼吸心脏也不会跳动的苍白的死者。
被雨淋湿的衣物紧贴着身体,她赤着脚站在这片山丘的最高点,一个多小时的极速狂奔艾莫妮卡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撕心裂肺的痛楚,依然存在于左胸。
仿佛已经死去的心脏仍旧在跳动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把痛楚传递到她的全身。
“对不起,米拉……对不起了,约书亚……”
“我是真的——”“艾莫妮卡!”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满脸惊讶地转过了头,红发的剑师气喘吁吁,而扛着白发少女的贤者也随后出现。
雨停了。
米拉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但那并非源自于恐惧,而是确确实实的担忧。
这个女孩,比自己更加地优秀呢,她所过的人生,在这今后也必将会更加地多姿多彩吧。真好呀,能够遇到这么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心境的人,能够理解自己的人,真好呢。
假如能够看着她继续成长,就好了。艾莫妮卡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心痛的感觉不知为何随着这三人的出现荡然无存,她的心底只剩下一片平静。
乌云开始渐渐地散去,灼烧的感觉在皮肤回荡,但她不闪不避。
“从那边,下来啊!”洛安少女几乎喊破了嗓子的尖叫回荡在林间的空地之中,而约书亚不顾浑身的泥泞直接就拔腿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抓住那头!”亨利一把放下跑得脱力了的米拉和然后把身上斗篷的一角递给了约书亚两人张开了它就朝着这边夺路狂奔。
艾莫妮卡看向了他,贤者的脸上挂着一向的平静。
她和他的关系一向有些微妙,艾莫妮卡总是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怕,他的知识渊博并且总是藏得住自己的内心的模样让女孩感觉自己的秘密对方早就已经得知,这一连串的事情最初的起因也正是他,虽然确实自己落得如今的下场也和他不无关系,但若不是这个人存在的话,怕是也没有办法一次次地闯过那些难关吧。
可靠的人,值得信赖的领导者,有他这样一位导师在,米拉的未来,是值得期待的呢。
“快过来啊!”
地面上的积水被重重落下的步子溅射到各处,约书亚朝着艾莫妮卡撕心裂肺地喊叫着,他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但这一系列的行动所表现出来的意味,却也已经足以将那份心意传达给金发的少女。
胸腔当中的痛楚在对方的行动下迅速地转换为满满的幸福,正如之前亨利所想的那样,两个如此在乎彼此的人,他们不需要其他人来调解也不需要什么促膝长谈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所有一切的误解与痛苦,就消散殆尽。
艾莫妮卡像是要哭那样,但却流不出眼泪,她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迅速地变化着,感动与遗憾等等诸多的情感交织显现复杂不已——女孩最终闭上了双眼,面容回复了平静。
“抱歉呢,约书亚——”
乌云开始大面积地散去,就连亨利一贯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了惊慌的神色,约书亚感受到了变亮的光芒,而艾莫妮卡则歪了歪头,朝着这边微微一笑。
“我想我们不适合,所以我要跟你分手了。”
“你以后呢——”艾莫妮卡淡淡地说着,距离在飞速地拉近,亨利和约书亚一并加快了速度。
“会遇到更棒的女孩子的。”
“那个时候呢,我希望你能改掉这幅不爱说话的毛病,好好地告诉对方你的心意。”
“那么再见了。”乌云散尽阳光洒落了下来,她的身影因为背光而无法看清只有嘴角的笑意清楚明晰,远处的米拉站了起来,亨利和约书亚距离她仅仅只有几步之遥——女孩淡淡地开口,最后的话语当中,幸福的意味满得都快要溢出。
“我爱你——”
“嗤——轰——”“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张开的斗篷,遮挡住的是一地的白灰。
“扑通——”脸上带着泪痕的米拉跪坐在了一片积水当中。
约书亚扑倒在了地上,痛苦地蜷缩在了一起。
“啊——啊——啊啊——”
他紧闭着的双眼流出来的眼泪当中带着鲜血,口中发出的声音不像是平常那个温文尔雅的剑客而仿佛某种野兽的咆哮。
那其中心碎的意味,使得附近森林当中的动物们都转头望向了这边。
“啊——啊——啊啊啊——”
声音悠久回荡,直至喉咙沙哑。
作为第二轮风暴先锋的这场短暂的暴雨很快地散尽,阳光再度洒下,被雨声所遮挡住的鸟语花香再度响起,世界是明媚而多彩的,大雨洗净的天空处处洋溢着生机。
仿佛未曾有人逝去。
……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她身上产生的变化的。”
“……七年前。”
“因为体温?”
“……嗯,那个笨蛋还以为自己能够藏得住这个秘密,但一牵手我就知道了,这个温度根本不是正常人类的。”
“……她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却还自以为天衣无缝。”
“……”
“……呐,你不是什么贤者么,那么我问你,你觉得她的这一生,是有意义的吗。”
“……明明经受了这么多的事情,却还总是强颜欢笑,明明确实拥有这个资格这个身份去憎恶去责怪他人,却还是决定要原谅一切,这样的生活方式,像是为了他人而活的人生,仅仅一次也好也没有为自己着想,这样的人生,是有意义的吗……”
“我不觉得哦。”
“……是吗,果然是这样啊……”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哦。”
“人呢,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是一些些的胁迫之类的就可以办得到的,结束自己生命的人通常有两种,第一种是真的觉得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品尝过太多的绝望已经连相信一切会变好的能力都丧失了——而第二种,则是更为美好的。”
“因为祈祷着一切会变好,因为真心地觉得假如自己不在了,自己所爱的人就能够拥有更好的生活,所以才会选择结束。”
“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爱,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不可言喻的,暧昧模糊的,人类的情感。”
“爱本身,就是一种复杂而奇妙的东西……”
“……”
“……嗯,因为觉得自己不在了,我会有更好的未来……吗。”
“……但是你不在的未来,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可以期待的呢。”
“很久以前。”“……嗯?”
“很久以前,有人告诉过我这样一段话。”
“假如你对某个人拥有某些意义;假如你帮助某个人或者去爱某个人;假如就算仅仅只有一个人,记着你的存在。那么,你或许从未真正死去。”
“……”
“我们记着她,约书亚,我们都记着她。”
“她就在这里活着,一直都在这里活着。”
“……”
“……谢谢你。”
“……”
“接下去你打算做些什么,虽然他们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但这个地方,也已经不再适合我们停留。”
“……她说想看一看海的。”
“是吗。”(笑)
“……你还笑什么呢,我可是被她提出分手了的啊。”(笑)
“那么就这样别过吧,我的朋友。”
“……嗯。”
“……我会记下这一整个的故事的,就算作是我的自私吧,但我想让更多的人记住她。”
“是吗,我对于她的了解也还不够多啊,到时候你把书写出来了,我也想要看一看。”
“……有缘再会了,我的朋友。”
“……你们是要朝着南方继续前进,对吧。”
“嗯,风暴就要来了。”
“不论是天气还是国家。”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节:命运
“你知道他们会怎么描述我们吗:他死在一个本不应该去的地方,为了一场他并不了解的战争,在一个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的国家。”——无名佣兵,墓志铭。
……
被拉曼文化所点燃的西海岸以及其他许多文明地区的很多很多的文学作品当中,凡是涉及战争的,凡是涉及到波澜壮阔的历史洪流的,都肯定会存在有力挽狂澜的,某某特别出众的英雄人物存在。
这些人是个人英雄主义的代表,他们力拔山兮气盖世,凭借一己之力便能扭转乾坤。人们向往着这样的英雄,人们歌颂着这样的英雄;作家和诗人们把他们传唱,存留在贵族和有钱的大商人那豪华的宅邸当中挂载在墙壁上的名贵绘画也往往都会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和他们一生波澜壮阔的事迹。
不单文学作品,在诸国历史当中一些确切存在的伟大人物的名号也因为这种对于英雄的憧憬而变得流芳百世,直到现如今许许多多的人们仍旧津津乐道——民族英雄,伟大的将领,乃至于天国的神祗又或者英武的天使。受源于拉曼体系文化熏陶长大的少年孩童们总是相信一己之力强大的英雄主义足够改变那不可见的庞大的命运,这一种诞生自璀璨帝国的凡人可逆天的强大信心与教会一并存在至今——但我们这里要提到的,却是与整个里加尔世界主流社会截然不同的,北方的文化。
寒冷的北方四岛诞生出来的信仰与繁荣昌盛土地肥沃的南方有着极大的区别,兴许是那贫瘠的土地和多发的海啸给予他们的民族性格,尽管斯京海盗之名如今仍旧让许多人闻之色变,北方四岛的这些高大的战士们所属的实际上却是一个悲观而又沉默内敛的民族。
他们的故事当中,你很少见到某位英雄真正地做到了流芳百世。
那一批在祖国被拉曼帝国征服后朝着更加北部逃跑的苏奥米人当中,带领残存的一支部族经历过波涛汹涌寒冷无比并且还有巨型海兽出没的北海到发现了这些岛屿的传奇领导,可谓是北方四岛的开国英豪般的传奇人物埃里克?海尔维埃里克宁,就是在取得了如此的壮举之后,却非常憋屈地因为寒冷和腹泻脱水死于病榻之上。
早先就来自于灭亡的国度,逃亡之后又在贫瘠的土地上与寒风和海陆两栖的巨兽进行搏斗,之后还有民族内部的斗争,这一系列的事情一并塑造了他们坚忍不拔的品性和沉默如金的性格,也令他们的故事和传说变得与里加尔的大部分其他地区截然不同。
北方人的故事当中更多描绘地是人类在大时代背景下的无力,一场战役或者战争当中,一个个体有多么地茫然和无助。
了不起的剑客,村里头最帅的年轻小伙,高大而又英俊风流倜傥女孩儿都憧憬着的人,或许刚刚踏上战场,就被自己人误射的一枝流失从背后一箭穿心。
底层的平民和士兵们的生活是苦涩的,就算是一位贵族,他也常常只是奉行着更高级别的贵族的命令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何而战。
文明社会当中不论帕德罗西还是奥托洛又或者鲁姆安纳托这三个大帝国当中总有学者讥讽这是因为北方人愚昧野蛮而又没有信仰,北方人的故事和传说在西海岸的诸多王国当中受众也是极其狭小,人们反感他们的悲观主义,憎恶看到那些美好的人儿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可这又何尝不是,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现实呢。
君王与国家,民族与信仰,正义与荣耀。
人们向往着那些单纯而又美好的故事和传说,正是因为在现实当中,这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被利益所**。
正义是什么——是一种相对的概念,对应邪恶。
那么邪恶又是什么?由谁来定义?
这个问题,就算是信仰最为坚定的白色教廷护教骑士团的骑士们,恐怕也会尴尬地无法给予你一个明确的答案。
教会的圣书上面说着行走于黑暗当中的邪恶就是他们应当抗击的对象——任何的非人之物以人为食的魔物,都当由这些奉神之荣光的战士们来铲除捍卫此界的繁荣与平和;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抹黑神之光辉的异教徒,他们也是必将予以铁锤之惩戒的恶的对象——可这两者的恶,是同等的吗?
你所奉行的正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只是遵从某本书上面的规矩,遵从上面某位大人物的指挥,坚信着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那么这样就,好了吗?
当一切的东西都变成了一个空洞的口号,变成了某种规矩某种束缚某种借口,被当权者用以堂而皇之地施行暴力以达成自己的**,那么随着对方的指挥坚信着自己是为了正义而采取行动不分青红皂白地屠杀的士兵们,又与为了钱财那些死在异国他乡死在不属于自己的战争当中的佣兵,有多大的区别呢。
或许后者,反倒是更为真实地活过罢。
宗教也好,民族情感也好;荣誉也好,正义也好,信仰也好。这些东西一旦被人利用并且煽动起来,造成的结果可以说是天翻地覆——可话又说回来了,真正意义上的荣誉与正义,存在过吗?
纵观历史的话,恐怕答案一向都是否定的吧。
每一次有人开始高喊某个口号,高举起正义与荣耀的旗帜的时候,往往都是腥风血雨的开始。而顺藤摸瓜揪其背后,你总是能够发现利益的踪影。
夹杂在某一事件幕后推手的**所引起的狂风暴雨中的诸多生灵,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名号在毫无意义地死去。他们坚信着自己是为了某个更大的目标,他们坚信自己所行是正义的,可到头来他们就像是那些莫名其妙地就被杀死了的代表着“邪恶”的对象一样,也仅仅是处于这巨大背景当中一无所知的茫然又孤独的一个个体。
他们所信仰的正义,是肤浅的;是书上记载的;是别人口中的;是夹杂了上头领导的既得利益者那些大贵族大主教甚至是大商人的**的。
多数的士兵在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战场之后都会变得成熟起来,泛里加尔世界的范围内你几乎很少能够见到一个一大把年纪了还相信这一套的老兵存在——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人们在漫长的岁月当中早已忘记了梦境原本的面貌,他们不记得真正的美好是什么样子的,诗人和作家们讴歌着的是幻想当中的正义,是力挽狂澜的个人英雄主义,那刻意抽离了苦涩的现实将一切改写的扭曲的美好被人们所钟爱却不真实。
——但当整个世界都陷于这种虚浮又迷惘的状态之中时,有两个人。
仅仅两个,既不是那些未曾体会过诸多苦涩现实的作家与诗人,也不是那些迷惘而不知应当如何自行思考的人。
仍旧在踏上他们的旅途。
正义是为何物,或许并不需要通过抗击邪恶来证明。它所代表的更为古老的涵义,直至如今依旧有某些人怀抱于心中,那是不接受这个世界按照原有的样子,而试图将它转换为“应有的样子”的行为。
即便无力,渺小,却也坚持自己的本心。
这一大一小的两人,此时正试图逃脱身后愈来愈大的风暴。
但他们的行为就像是投入池塘当中的一粒石子一般,即便身体已经离去,对接触过这份美好心灵的人们而言影响却会像是泛开的涟漪一样久久回荡。
战乱不停的五国地区森林当中许多潜藏起来的平民正在努力地重建他们的生活;将灰烬扬入大海之中的红发剑客转过身朝着北方一路走去;一头白金色头发的年轻骑士隐藏面貌渡海而行去到了遥远的东方。他们的思想都经历了一定程度上的变化,某些种子已经扎下,在随后的风吹雨打当中,注定要茁壮成长。
风暴在七月底终于正式地来临,远比之前的那一场规模更为庞大。在索拉丁地区某个地区的教堂当中,干瘦秃顶的主教在狂风暴雨之中不知所踪,麾下的人们信誓旦旦地宣称着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而与此同时之前被替换下来的许多高层人员也莫名其妙地就从地牢之中失去了踪迹,教会高层顽固的老派守旧者规模进一步地缩减,更多的年轻的和来自寒门不被重视甚至于被歧视的面孔替代了他们原先上司的位置。
局已布完,旗子都到位,教会以惊人的速度展开了全面的行动。
八月份来临风暴席卷过后教会以援助重建的名义派遣出了大量的部队,如同撒开的渔网一般迅速地覆盖了周边的一系列地区,本地的人事调动日夜未停,索拉丁北部的铁匠皮匠和木匠们被大量地聚集起来工坊成天不停地开动。北部拉曼出身的大小贵族们开始频繁地出入白色教廷在西海岸的本部,而他们麾下的士兵举着各个家族的旗帜一并由护教骑士领导前进的光景也被当地的许多人连连目击。
以援助为由四处扩张的骑士们逼近了周边的各个国家,在扩张完整个北部以后他们又朝着中西部坦布尔山脚下的地区进发。在教会的影响力不甚强硬的中西部许多的贵族和国王们都开始因为这些边境上出现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人们而感到心急如焚,他们商量着要形成某个同盟,但利益无法达成一致本国国内又有大量的信徒他们也无法真正做出一些什么样的反应。
曾经单纯只是享受着教会带来的好处的贵族们,当白色教会的行动方针开始产生改变的时候,第一次明白了棘手这个词汇的涵义。
他们无法拒绝这些挂着帮忙重建的旗号前来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也没有能力去与他们对抗,即便拼命地想要保持住自己的利益和影响力,却终究只能是吃个哑巴亏眼睁睁地瞧着那些人进入到自己的领土当中。
不可逆转的某些变化,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
这一切从四月份的某次恶魔的出现开始,一直持续到八月的中旬。往年在风暴过后总是要面临艰难生活的索拉丁和中西部的居民们,忽然察觉在七月份的这场风暴过后自己的生活水平反而有了提高,大量由教会发放的免费食物以及他们提供的就业的机会,加上邻国国境线上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的关税,底层的人民和商人们兴高采烈,高层的贵族们却都是愁眉苦脸。
表面上一切欣欣向荣,仅仅只有很少的人意识到白色教会控制的版图正在形成统一的一片区域。这一系列巨大的变动逃不过别处国家的眼线,但在通讯方式及其缺乏而落后的西海岸,等到亚文内拉和西瓦利耶那边得知索拉丁的一切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九月份开头。
包括科里康拉德这个佣兵王国在内残存的那些索拉丁高地的独立国家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超级力量,他们开始警惕着所有挂着神徽的人,调兵遣将驻扎周围以防止自己也被吞并的行为使得尴尬的气氛一再扩张,新的一轮冲突仿佛就要到来,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却停下了步伐,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朝着身后去了。
神历1330年,亚文内拉历192年的9月7日这一天,白色教会浩浩荡荡的部队,开始朝着北部的里戴拉湿地地区前进。
他们的行动出乎了科里康拉德和南方不少索拉丁国家的意料令这些人都一并松了口气。
但若是自七月份开始就已经离开了这里的贤者得知这个消息的话,他却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从艾莫妮卡死去的那一天他瞧见并且推理出了白色教会背后发生的权力变更的这一系列的事情开始,亨利就知道在之后这一切肯定会发生。
那场令他都感觉措手不及的围追堵截测试的可不仅仅是那些护教骑士们的能力,若不是了解他的过去真实明白亨利?梅尔这个男人是为何物的话对方根本不会采取如此的行动。
那完完全全就是冲着他来的,那是一个提醒,一次警告,一次测试,也是一个质问。测试他这把剑是否仍旧锋利,也质问他会站在什么样的立场。
那个真正真正的幕后黑手对他知根知底,他或者她在故意试探贤者,通过一系列的运作想要获得一个答案。而在这样的前提下亨利选择继续朝着南方前进,除了出于生存的考虑要避开这并不友好的一切以外,还有一个想法,需要前去验证。
立场的话,他在决定帮助爱德华的那个时候,就已经选择好了。即便不是这样,因为艾莫妮卡的那件事情,他也决计是无法与那个提出疑问的人站在同一阵线了。
这在那些人看来或许是有些狭隘的吧,毕竟他们常常会提的就是看到更大的局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之类的东西——但不好意思,他的正义就是这么狭隘的东西。
更大范围内的动荡即将要来临,要想要在之后的一切存活下去,不论是他还是米拉,都只能将此刻内心中的负面情感强吞下肚,变得更加坚强。
……
卷二第一部分,完。(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节:南境
我们的故事从一开始直到现在,所到达的国家所提及的地域,大多数时间都离不开莫比加斯的西海岸这个范畴,但关于整块大陆的大致面貌,却未曾做过一个笼统的叙述。
这个事情一部分上的原因与里加尔世界的人类仍未探索所有的土地有很大的关系,但更多的,还是出于篇幅的考虑,不想过早地介绍那些与两位主角的旅行无关的要素。而在他们已经彻底地走出了西海岸的范围的现在,我们也终于可以更进一步地,大致地在本章的开头讲述一下整个世界的一些概况。
首先要提及的一点是:在邻近到巨大的莫比加斯内海的三面里加尔大陆的陆地上,西海岸的可用土地面积,其实是最为狭小的。
因为坦布尔山脉和安西西比海峡的存在,西海岸的北部是贫瘠的常年被大浪拍打的悬崖与海峡,由于诸多的暗礁以及最大体型可以达到三十余米的食人水龙,这里甚至就连商船与战舰都拒绝靠近,更不要提任何的住民。
相比之下地平线另一端的东海岸却有着更为广袤无垠的土地,在西海岸的北部已经没入海水之中的地方,东海岸那边广袤的土地却依然还在向上延伸,直到极北之地全年都处于冰雪状态的冻土之中,也依然不乏文明的踪影。
由于没有了山脉的阻隔,东海岸的可用土地面积要远比西海岸更大,虽然海岸线相比这一边更为地不规则,到处充斥着湖泊和海水倒灌的湿地甚至还有一个非常广阔的小号内海,文明要在这里发芽却也更加地容易。
除了这两道我们在之前就一直在提及的海岸线以外,莫比加斯内海与南方内陆连接的地方其实也有着不逊于这两处地方的面积,这里居住的人们与西海岸的索拉丁人有着相似的外表,虽然地处热带但却并没有更往南去的沙漠地区那么的贫瘠。
南境的城邦当中没有国王,最高层次不过贵族,他们的骆驼商队和马车队以及海上和运河里的商船享誉世界范畴内的美称。假如说帕德罗西帝国继承了拉曼帝国的工程伟业拥有世界上最精锐的战船部队,而财大气粗人口数量占据世界第一位的奥托洛帝国则有着数量最多的海军的话,那么南方的城邦联盟,就有着整个里加尔范围内最好也最多的港口,以及运载量世界第一的各种商船。
他们出售一切,但这里却并不是购物的天堂。
令自诩文明社会的各大帝国公民们常常嗤之以鼻的南境联盟最令人诟病的地方就在于这些商人们撕碎了所有的表象**裸地表现出了逐利而行的本质。
在一座南方的城邦,你起初到达这里的时候会觉得他们十分地热情,好吃好喝不说还有温言软语的美女伴随在你的身旁——但这一切只限定在你拥有足够的金钱的情况下,许许多多的包括各大帝国的公民和贵族在内的人都无法忍受这里那些诸多的诱惑而掏空了钱包欠下一屁股债,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就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他们被拷上了手铐,成为了终身的奴隶。
甜蜜的陷阱,娱乐的天国,一旦陷入其中便无法逃逸。
直到所有的价值被压榨一空,或者死掉——或者两者皆有——之前,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脱南境商人们的手掌。
这一点远比其他的地方都更为残酷,即便是乱成一团的西海岸许多国家仍旧有奴隶可以恢复自由的选择,而在南境的这些城邦国家,只要一不小心欠债并且无法还清变成了奴隶,那么你一辈子都会是奴隶。
南境联盟以商业为主,西海岸和其他的许多地方,多数以农业和捕捞以及畜牧业谋求生计,即便有少数的国家对外出口的东西是战争,以上这些文明全部加起来,却都还是属于传统的较为温和的“定居民族”的范畴之内。
正如人类社会当中有狩猎的猎人和种植的农民这两种形态的生存方式上面的差异存在,从古至今,不喜定居自己种植与畜牧而是以天为盖四处在星空下旅行靠放牧和狩猎以及劫掠为生的游牧民族,也从来不会在人类的历史上缺席。
里加尔内陆南境的草原广阔无垠,从奥托洛的南方坦布尔山脉结束越过兽人森林往下开始一直到东方的矮人山为止,与沙漠接壤的它缺乏高大的树木和灌木可以生长起来的肥沃土壤,即便是唯一可以在这里长出来的灌木与青草也常常因为炎热的气候和沙漠的侵蚀而消失。
因此为了生存,这儿的人们也就演变出了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
“生命在于运动”这句谚语据信就是草原的游牧民族发明的。他们所占领的国土面积非常之大,但国境内却十分贫瘠并且未曾统一,并且充斥着各种连草原人都害怕的强大猛兽——但即便如此,对于南境的城邦国家以及西海岸索拉丁高地的南方地区来说,这些游牧民族仍旧是令人畏惧的敌人。
尤其对南境联盟而言更是如此,事实上,索拉丁高地的科里康拉德地区外出征战的佣兵们就几乎都是来到了这儿和草原人战斗。西海岸过于贫瘠对草原人来说没有什么劫掠的价值,而不论是奴隶还是食物还是各种资产都充沛爆满的南境城邦联盟,自然就成为了每次缺钱花的时候都会盯上的对象。
南境人虽然有钱,但却并不擅长打仗,因此他们自然就采取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在这里的佣兵是最容易找到工作的,但相较之下也更加地危险,因为草原人不懂得退缩,所以一旦遇上了他们,你就最好做好死战的准备。
热带地区是没有什么秋冬季节之类的说法的。
亨利和米拉到达了南境的时候已经是九月末,他俩没有乘船,自陆路走过去虽然花费的时间较多并且路上可能遇上劫匪,但却相对而言要更能够把握自己的行踪。
这个时间亚文内拉那边的人已经开始换上了长袖的衣物,而艾卡斯塔平原上怕是又刮起了冷冽的寒风吧。
离开那边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光阴,在热带的阳光下晒了好几个月的米拉肤色深了不少,与之作比较她的一头白发更显得醒目,这一路过来两人在食宿上面消耗了不少的金钱以维持她在成长期的需求,待到了应当算作是初秋的季节时,原先那个娇小的白发萝莉的姿态已经一点也无法从她的身上瞧见。
已经有一米七出头的米拉在这大半年的时光里头成长的并不仅仅是身高,幸或不幸,愿意或者不愿意,在接连经受了两次失去友人的灾难以后,她的内心也随之变化了许多。
死亡这个概念对女孩来说一直都并不陌生。遇到亨利以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她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追随自己的父母死去的可能性。像是两人的生命产生交集的那一个事件一样,对于她还有像她这样的贫穷的西海岸底层的女孩儿来说,爱情是一种奢侈,而长得漂亮,则通常意味着不幸。
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去,因此她对于死亡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像其他那些生活更好未曾见过这一切的人那么地抗拒——但却也不代表米拉就可以轻易地接受它。
她心境产生的变化与自身能力还有阅历的改变也不无关系,如果说在过去那个娇小而又无力只有性子十分倔强的萝莉看来死亡是一种令人悲伤却无可奈何只能去习惯的突发事件的话,那么如今的她,如今这位不论是在知识还是在能力上都有了长足进步的年轻的佣兵小姐,在她看来的话,一切就都是有因有果的。
人的恶意,种种复杂的情况,令人无力。
仅仅只是单一方面单一个体的强大,并不足够。就算是在她看来无所不能的贤者,以及深爱着艾莫妮卡的强大剑客约书亚,当一切发生了以后,意识到幕后的黑手所掌握的资源远超他们所能,也只能选择离开。
她哭了。
哭得很惨。
但是却没有像是一个懦弱又爱撒娇的小女孩一样,缠着亨利要他去报仇。虽然无法改变悲伤的令人深感自己无力的已经发生的事实,但是在如何去应对它上面,女孩拥有了更充足也更冷静的选择。
知识能够改变命运的说法她很早就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但直到现在米拉才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涵义——它并不是字面上地你学会了某物就能够改变一切,只是更多的知识可以给予你的选择也更多。只懂得单打独斗的人在选择复仇的时候可能会热血上涌就冲上去跟对方拼命;而更为隐忍冷静的人则试图通过财富或者影响力来吸引一些帮手;精通权谋之术的人可以玩弄得对方家破人亡比直接杀死更加地痛苦——就算不提这些复仇之类的事情,拥有更广阔的知识范围,也可以使得你活下去方式的选择范围更大。
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说是盲信也罢,经历过这一切以后,米拉愈发一根筋地相信并且追随着亨利的存在。贤者带着她去到那儿,她也并不询问为什么,亨利的一切行为都有他自己的意味存在,即便他不解释给她听,也仅仅是因为这会儿的米拉还没有办法理解罢了。
眼下她所要做的,就只是心无旁骛地,一路向前。
……
南境城邦的人口十分地多种多样,最远与北方四岛都有贸易的这儿同样高大的奥托洛人和北方人都并不罕见,身材高大的佣兵挂着武器满大街走来走去就是最热闹的街景——而不仅仅是战争种类的佣兵,由于南方以及草原附近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十分适合用来作为商品出售的缘故,这儿的狩猎佣兵们,同样很多。
你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判断出狩猎佣兵和普通佣兵的区别,即便他们没有背负着标志性的大号武器或者是拉着弩炮之类的重型工具,那些明显是为了抵抗冲撞而做出来的厚实却并不十分灵活的护甲以及普遍都在一米八以上的身高也显得是独树一帜——亨利和米拉刚刚到了这儿,同样人高马大并且还背着大剑的贤者就立马被好几个人跑过来搭讪。
这些人当然是被他一一婉拒,除了他们觉得米拉不合格不能参加大型生物的狩猎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眼下有另一件事要做。
长时间的旅行消耗了他们大量的资金去进行食宿,两人的存款这会儿已经是接近告销,加之以减轻负重的需求,作为高价值商品的米拉已经读完的几本书籍,亨利打算先去找一家商店全盘出售。
穿着各式各样护甲的佣兵们穿梭在这个边境小城上,南境城邦联盟这里是没有村庄的,所有的有人居住的地点都是一个个的贸易站变成的热闹小镇,各色人等骑马或者步行穿梭于此,叶隐于林混迹在这些人当中亨利和米拉不再像是在索拉丁地区的时候那样地醒目。
这里的房屋类型又与索拉丁那边的有着不少的差距,或许是因为南境联盟的最东部与矮人山的联系十分紧密的缘故,这儿的房屋虽然与西海岸一样采取的都是石灰岩构造,在城墙和各种各样的房屋的设计和布局上,却都达到了人类所难以企及的鬼斧神工。
亚文内拉的瓦瓦西卡堡垒因为城墙打磨光滑得以反光的缘故被西瓦利耶的工匠们自豪地称之为圣白之城记载于史册之中,然而在南境的城堡这儿任何一座小镇的外墙也都是打磨细致到了惊人的程度的石块完美地契合,矮人们在工具和制作的方面上与生俱来的钻研精神就跟他们顽固的脾气一样著名,而也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脾气,他们才能够做出那么多人类的能工巧匠都惊叹的杰作。
作品与性格总是分不开的,一个没法沉下心来一根筋固执地钻研某物,相比起来更加热衷于各种表现和交谈的人往往并不能拥有真才实学——而相反过来,当你遇上一个在某方面上面取得了比较高的成就的工匠的时候,你想要跟他就某一个问题心平气和地讲清楚,也通常都是不可能的。
——亨利和米拉刚刚顺着那些明显也是出自矮人工匠之手的铁艺招牌找到了这边算作是比较高端的商业街的入口时,就瞧见了两位稀少的角色站在一群人类的围观当中不停地用着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吵架。
站在左侧的是一位穿着白色华服腰间挂着一把装饰性的细剑,一头金发、尖耳朵的,无法分辨年龄面容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精灵女性,而右侧的,则是一团茶金色头发和一团胡子——为什么要用一团呢因为它就是乱糟糟地一团的——的同样无法判断年龄的矮人男性。
他俩的争吵吸引来了一大堆游客和佣兵们的惊奇,毕竟矮人也好精灵也罢都是相对稀有的种族,所以这么一大群人就这样挡在了亨利还有米拉的前路,并且围观群众还有要增加的趋势。
“真是头疼。”
贤者扶摇了摇头,然后翻身下马。(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节:高傲与顽固
里加尔世界上被人类排除在顾名思义“亚于人类”的“亚人”范围之外,承认是一支独立的文明种族的,总共有兽人、精灵、矮人和侏儒这四个种族存在。
这四个种族当中兽人与人类的冲突是最为激烈的,在社会结构相对原始与草原人相似的他们看来人类大都是懦夫与善用阴谋诡计的小人。而在人类看来,这些平均身高达到了一米九同等体重下至少比人类战士强壮三到四倍的有着动物特征的家伙,则是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代言词。
不论如何,因为生存领地相近的缘故,西方包括鲁姆安纳托在内的一大批位于坦布尔山脉南方范围的拉曼国家,与这些数量和装备不如人类,却拥有更强的单兵战斗力的种族起冲突的事情,几乎是每天必然发生的日常。在草原和森林的交界处肥沃土地当中沿河建立起村庄的兽人与各个拉曼王国之间的斗争甚至被一部分史学家认为是奥托洛帝国崛起的最主要的原因。
矮小的拉曼人无法与兽人势均力敌,人类社会当中唯一在平均身高上能够追的上这些家伙的就只有洛安、奥托洛和北方民族,求近不求远拉曼人过度依赖奥托洛人的结果就是使得他们发展壮大,而因为陷入与兽人的接连冲突这个泥沼当中,即便是号称“西方的帕德罗西”的鲁姆安纳托拉曼帝国,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崛起——
话归原处,除去和人类以兵器和爪牙沟通的兽人以外。余下的三大种族当中,精灵算得上是与人类的交流历史最为悠久的——兴许是得益于那漫长的生命,在许许多多的人类记忆当中他们一千年前就是这幅模样,而一千年后仍旧如此。
时间上最为悠久的是精灵,但这些皮肤白皙性子淡薄的尖耳朵却对人类的一切都并不热忱,所以相比起来反而是数百年前才开始有一些联系的矮人要更为为平民百姓所熟知。
矮人,以及被人类称之为侏儒的另一支身高只有人类和精灵一半的种族都是能工巧匠,前者擅长冶炼与筑城,而后者则以各种精巧的饰物以及优秀的大型帆船闻名于世。
这四大种族的称呼都是人类给予的,侏儒们当然不会自称是侏儒,他们的语言当中用来形容自己的词汇直接复制音节到通用语里头的话读起来是“阿提利亚斯”——意味着“能工巧匠”与“聪明绝顶”——可以说单就这种毫不谦虚性格而言他们确实不愧是与精灵齐名并列五大文明种族实力之首。
人类对于外族的称呼不论是矮人还是侏儒都是带有一些蔑视的称呼,事实上这两个称谓在过去曾经是连在一起的,因为大部分人类没办法分清楚这两个同样矮小的种族之间的差距——男性倒也还好,但女性的矮人娇小可爱的模样看着和侏儒十分相像。
如今的人们大多数有了更好一些的判断方式,即便侏儒已经很少在人类社会当中被目击。
历史学家们通过一系列的研究得出了一部分人其实早已经知道的答案,人类与矮人的血脉更近,而精灵则与侏儒更近——而通过这一点,你只要观察他们的耳朵以及面容多半就可以判断得出。
泛泛而谈讲了一大堆关于人类和其他种族之间的关系,其实其他种族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一向错综复杂,拿矮人和精灵之间的关系为例,这两个种族之间的不和即便是一位最普通的人类农民都有所耳闻。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的是,他们之间的不和并不是因为两个种族之间的差距过大,恰恰相反,矮人与精灵之间起冲突,常常是双方都拥有的那个最大的共通点——顽固——在作祟。
矮人和精灵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什么民族仇恨又或者是利益冲突,这两个种族不论居住的地方还是需求都有着巨大的差距,他们之所以只要一碰面不论在哪儿都会吵起来以至于整个人类社会都对于他们有这个印象,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份同样的高傲顽固鼻孔看人的态度加之以那完全相反的思考回路。
——亨利扶着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米拉站在他的身边抬头望着自己老师的侧脸,有些不大搞得清楚眼下的状况。
他们一行人现在处于矮人铁匠那间就建在道路口的铁铺里头,之前围观的那些人瞧见再没法看热闹也都已经散开去各干各的了,于是唯一还停留在这儿的就只有包括亨利和米拉在内的两个人类,看着一个矮人和一个精灵继续用着他们没法听懂的语言吵嘴。
——人类世界的通用语有几种,西海岸的语言仅限于一片并不辽阔的区域,在更大范围内包括西方东方以及南境的常见通用语则是更为古老的拉曼语。文化不高的索拉丁人由于常年对这边输出佣兵的缘故诞生了一种由索拉丁本地方言以及西海岸通用语还有拉曼语组成的混合语言,操着这口发音诡异语法基本没有的话语的人只要一看便能辨别出来出自何方。
但精灵和矮人之间讲述的语言却不属于上述的任何一种。
他们所说的是新古语,一种拥有魔力的语言——人类社会当中通常将它唤为“巫师语”,但其实不仅仅是巫师,对于元素系的魔法师乃至于一部分的学者来说它也是必须学习的语言。少数的商人和贵族们也会,因为这门语言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里加尔通用语”——所有的其他种族之间交流全部用它。
——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米拉搞不清楚。
她唯一知道的只是这两个人用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吵了个半天导致这边完全没法如愿地走到旧书店那儿把书给卖掉,而后自己的老师下马后开口也用那种语言说了一句什么,那俩人就望向了这边,然后拉着他们跑到了铁匠铺里,继续吵架。
“……”米拉跟那个精灵还有那个矮人都不熟,她也不懂那种语言,于是疑问的眼光自然就投回到了了亨利的身上——贤者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不知为何米拉忽然感觉那像是长辈看着小孩儿在争吵的模样——尽管她理应从未见过这种神情。
“简单给你概括,他们俩都觉得自己是对的,然后都没有办法说服对方。一个话题吵过一个话题没有个结束,然后他俩都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会给别人添乱,但自己又没有办法,然后我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就被他们拉来当‘裁判人’……”亨利这样说着,而米拉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是知道才开口的吗。”
“可我不开口他们能站在路口那里吵一整天啊,小米拉。”亨利耸了耸肩,而米拉转过头看向了另一侧那两人,自己也露出那种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
“各种书本当中都描述是高度发达的精灵,以及能工巧匠的矮人,竟然是这么地幼稚……”她这样感叹着,然后忽然就发觉前面的争吵声停了下来,米拉疑惑地抬起小脸发现那两人都看向了她,女孩立马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于是转过头又望向了亨利。
贤者点了点头,然后耸了耸肩,一脸坏笑:“毕竟在人类社会混的,他们吵架不讲人类的语言不代表不懂啊,交给你了交给你了。”明显打算把问题甩给她的亨利一个转身就跑到后面假装整理要出售的书籍以及其他的物资,而穿着华服的精灵和穿着工作服的矮人则就这样直愣愣地逼了过来站到了米拉的面前——
年轻的精灵女性身高并没有多高,而矮人更是如此,因此一道齐平一道由下往上的都是充满着质问意味的冰冷眼神就这样直勾勾地投到了女孩的身上,让她感觉有一些心虚——但米拉紧接着转念一想,不对,自己可是占着理的一方啊,凭什么反而就被他们给吓怕了。
她直直地瞪大那双亮晶晶的眼眸望了回去,三个人就这样在那儿互相瞪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个年轻的精灵女性终于是当先喘了口气松懈了下来。
亨利给她买的那些书上关于外族只言片语的描写当中对于精灵毫不吝惜的美化描写营造的形象在这会儿总算是显示出来了一些,姣好的面容搭配这一生叹息,她的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比许多人类的大家闺秀都有过之而不及——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确实理亏的事实,这名精灵女性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对米拉道歉。
张口亲自说出抱歉之类的话语显然并不符合她的个性,但能够有自知之明后退一步而不是死撑着也确实证明了对方高人一等的事实——米拉又瞧向了右侧的矮人,对方挠了挠胡须乱成一团的脸颊,黑乎乎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抱歉了啊,人类小姑娘,不该瞪你的。”他明显是知道米拉听不懂新古语的事实,于是用相当流畅的拉曼语这样说着——米拉并不真正懂得拉曼语,但她在学习书本知识的过程中懂得的另一门语言西瓦利耶语当中有许多的词汇也是通用的,所以勉强还能够听得懂这句话的内容。
“啪——”身后的亨利似乎整理完了两个从马背上卸下来的背包,他重新站起了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所以,你们能用西海岸的语言或者至少是西瓦利耶语讲话么,因为其他的她听不懂。”贤者用流畅的新古语这样说着,矮人上下地扫了他一眼,而身后的精灵则是抱着自己的手臂沉默不语。
“行。”他回答道,然后对着两人伸出了手:“我是迈克,这是阿加莎——”
米拉和亨利先后与矮人握了握手,而身后的精灵则是继续抱着自己的手臂只是朝着他俩点了点头。头发和胡须乱糟糟脸上满是煤炭痕迹的迈克接着开始讲述这一切的来由——原来他和阿加莎实际上并不是忽然碰面就吵架的,作为一个矮人工匠,各种各样的材料迈克自然也有所需求。比人类的铁匠更为出色的他不仅仅是普通的武器连魔法武器也能够锻造,而作为公认擅长魔法的种族,精灵出身的阿加莎自然就成为了他的一些魔法材料的来源。
换句话说两人并不是什么对手,相反是供货商与工匠的合作,以及私底下的朋友这样的亲近关系——听到这个部分的时候米拉转过头瞧向了亨利又望向了那个精灵,显然以精灵族高冷的性子她们能够吵起架来的也必然是朋友之类的人物——这或许就是贤者把问题甩给她并且在之前也没有贸然开口的缘故,毕竟米拉那一幅小巧的少女外表这两个人也没有办法迁怒于她,而亨利就不一定了。
话归原处,矮人迈克接着说道:“这一次我俩吵架,原因在于有一位狩猎的佣兵向我们提供了一个订单,希望能够打造一把蚀刻了火焰魔咒镶嵌火晶石的可以使攻击部燃起熊熊大火的武器。”
“我的设想是做一把巨剑,而阿加莎她……通常魔法的部分都是由她来负责的,而她这一次拒绝去做所以——”“那不是我的问题迈克斯通******,你在要求我带着魔石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说明过,一把大剑的表面加工面积和一把小剑是两回事,就这么一点成本的话扩散开来魔法的效果会弱到不行。”
这个问题似乎再度触及了阿加莎的逆鳞,她在后面开口这样对着迈克喊道,亨利和米拉两人在她的眼里仿佛不存在一般,精灵女性继续我行我素地用着新古语喊道——亨利不得不小声地为米拉转述,让她对情况也有一些认知。
“但是,人家客户要求的并不是魔法的效果有多好,他所需要的是一把用以狩猎的火焰魔法巨剑啊……”满脸胡须的矮人转过头试图再次解释,而精灵女性则撇过了脸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的神情。
“该死的你这幅任性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客户需要定制成那样那就那样,不要按照你自己的意思随心所欲地来!”脾气火爆的矮人显然也不是心平气和的主儿,他骂骂咧咧前半段用的还是通用语后面就再度换回了新古语,新的一轮争吵再一度展开,亨利朝着米拉打了个眼色想让她趁此机会一块儿溜走,白发的洛安少女点了点头,但下一秒钟吵架的两人又再度换回了通用语声音朝向的方向明显是他俩——
“说得好!既然你觉得你已经有能力脱开我自己开一间店铺。那就分一段时间,你也做一把我也做一把看看谁做的优秀,评价就由那边的小哥和小姑娘来做——”
矮人说着,而精灵少女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甩了门大步走出:“哼,那就走着瞧。”
她扬长而去,而再次摊上麻烦事的亨利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个……”他正打算开口,迈克却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长长的烟嘴然后看都不看这边就打断了他:“你可别说你没能力判断魔法武器之类的,懂得新古语的人本来就不多,还背着那么一把明显不是常人能拥有的大剑。”
“还有那份魔力波动,小哥你的身份可不简单啊……”迈克用脏兮兮的手指往烟嘴里头塞进去了不少烟丝然后从一根系枝放进火炉里头点燃,烧着了烟草以后甩了甩手让它灭掉,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来之后才叹了口气。
“我从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认识了,到现在已经是两三百年的交情了。我不是说讨厌她,我爱这个孩子,但她性子和自傲就跟其他的精灵一个德行,永远都不许别人否定,任性妄为总是照着自己的路子来。”
“她算是那些老顽固里头比较开明的了,也想要跟人类接触,所以才跟着我出来闯荡做一些东西,可这个性子让她处处受挫,所以到现在还没能够闯出点什么名堂。”
“若是她真想证明自己已经有进步到能力脱离我这把老骨头也就算了,可她不是,她只是想证明自己一直都是完美无缺的,抱着这种性子又怎么能够做好事,唉……”
“矮人的寿命虽然比人类长,但也就四百来岁,和精灵比起来终究是不够啊,我走了以后,又有谁来照看这个性子别扭又不好说话的家伙……”
一圈圈的烟圈伴随着一些话语被吐了出来,米拉和亨利相视了一眼,都没有开口说话。(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节:繁荣
让亨利和米拉作为评价见证人之类的是迈克一气之下顺势就说出来的话语,它并不拥有什么真正的公信力,因此当然两人也是没法获得什么真正的报酬。
顺着势头就把两人拉进了这件麻烦事的事情冷静下来的矮人铁匠也有些惭愧,因而作为些许的补偿,作为本地工匠的他也就为二人介绍了一下相对靠谱一些的佣兵适用的旅馆——这里到底是南境联盟的领地,那种在西海岸非常常见的单纯是住宿就餐的旅馆非常少见,这边的旅店多数都还兼顾了娼馆和赌场之类的功能,大量地吸金是一方面,对于米拉来说这种儿童不宜的事情也显然为时过早。
处处都是甜蜜陷阱的南境联盟,骗子和赌徒随处可见,但这些东西却也在相当的程度上反映出了它的繁华。
过去拉曼帝国的社会学家曾经说过一句话:“贫穷的城邦是没有乞丐的。”——正是因为人们普遍都相对地富有,物资的充足才令更多的人开始关注起各种形式上的娱乐以及他人的生活,白色教会的建筑在南境联盟是完全见不到的,就好像过去拉曼帝国开始衰退时教会则开始崛起一样,南境的城邦联盟这里是一切的反转,人们对各种禁欲主张完全不感冒,各种在白色教会有影响力的地区都被明令禁止的行为在这里像是家常便饭。
夜夜笙歌,满大街都是精心鞣制过的皮草和各种样式的食物——甚至就连米拉和亨利都一直有在使用的那种大陆通行的艾拉银币,实际上也是以南境联盟的首都,水上都市艾拉这个出产地作为命名。
那银币上印着的美丽少女的侧像是艾拉人对于自己的宣传与自夸,纯洁而又美好的商业都市,在这儿你能像是遇见自己的初恋情人一样收获爱情的美妙——但谁人是真正明白这些城邦本质的呢,或许只有那些变得身无分文只能跑去乞讨一份食物或者工作,抑或更糟的已经变成了奴隶的人儿罢。
所有的南境联盟的城邦都是不容小视的,诚然它对于外来者而言是新奇而又繁华并且充满着机遇的,但若是一不小心,你也很可能会在这儿摔得头破血流。
跟着亨利前去书店售卖掉那些已经读完了的基础入门书籍的时候米拉在这边的豪华又琳琅满目的书店柜台那边等待的时候,透过右侧的门扉看见里头似乎在一个露天小院的中间,有一些人正在操作着一台巨大的机器。
机器约莫有一米多高,框架的上方固定着一个巨大的木制螺旋杆,而下方则是一个不小的盒子,一些穿着简陋的人往上头用猪鬃做成的刷子刷上黑色的墨汁,然后旋转杆子压在纸上,使墨汁因为压力而浸透上纸张。
——那是印刷机,米拉根据自己读过的知识判断出了这一点,在亨利和那个老板用拉曼语讲价的时候她好奇地走了过去站在门的附近观看。这会儿还是上午,热带的光线十分充足,女孩清楚地瞧见了那些操作的人,他们不单衣着简陋身体相对纤瘦,脖子上还绑着项圈,显然是奴隶。
女孩的到来没有引起这些人太多的注意,他们只是继续重复着自己的工作,不断地刷上油墨,然后往下压,等到印完了一部分以后,又再度放上了新的纸张。印刷下来的东西是一整页的,约莫有一米多的长宽,由奴隶拿着去交给旁边一个衣着好上许多也没有戴着项圈的人,那人再接着用硕大的裁纸刀剪裁,之后用石块压着一角,放在小院里头晒干墨汁。
这一系列的过程都不是很容易,而且印刷出来的东西似乎都是一样的,米拉皱着眉观察着这一切,心底里头的疑问直到亨利把那些书本全部换成银币两人离开的时候才询问了出来。
“你注意到了啊。”西瓦利耶和亚文内拉那边的金币在南境联盟价格波动很大,因此精明的贤者在讨价还价的时候没有中对方的套路换单纯算丹诺值更高一些的金币,而是全数换成了银币。整整一个小袋的银币沉甸甸的,他把它挂在腰间,然后对着米拉微微一笑。
“嗯……我就是觉得……单纯这样子印刷,确实成本比起手抄也没有低上多少,因为只能用相同的板子——可是——”米拉抬头望向了亨利:“活板印刷什么的,不是早在两百年前就被发明了出来吗,可以活动编排的文字组成的板子怎么说都要比这样的固定板子更为划算啊,提高了产量的话,就算利润变低了大量地销售的话也会获得更多的收入的吧?”
她这样说着,口中的言论完全不是一年前同样的这个女孩所能够说得出来的,亨利微笑着,摸了摸米拉的小脑袋,然后接着说道:“你说得对,单纯考虑到书本的产量的话,活板印刷确实要方便得多,因为不用每一次都去雕刻新的板子。”
“但是呢,小米拉,为什么这些商人不用呢。”两人一起向前走着,他们的马匹寄放在旅馆的地方,之前在索拉丁的一系列问题当中板甲衣已经遗失,而只穿着棉甲的话在这样的天气也是相当地恼人,因此两人此刻都是轻便的冒险者短上衣搭配长裤的服装。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商人。”亨利耸了耸肩,而米拉白了他一眼,但贤者当然不是在卖弄,他接着为她解释道:“你只注意到了那些印刷用的板子,却没有注意到工人。”
一如既往一针见血的话语让女孩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不过她仍旧不甚明晰,因此亨利接着说道:“在自己拥有某物的时候我们偶尔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你冷静下来想想,现在这些事情,不论是知识还是文字,对于一年前的你来说,可是这样驾轻就熟的张口就来的?”
“……啊!”白发的洛安少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是这样啊!虽然单纯从雕刻成本上来说,活板的印刷是更低的,但是在排版的时候要求印刷的工人要认得这些文字!”
“是这样啊……”她低下小脑袋连连点头:“认字的人很少,所以要雇佣的话成本当然会更高,而相比起来雕刻好的板子的话就算是奴隶工人也可以操作……”
“是的,而且活动的字母比起整块的木板更容易损坏与丢失,种种计算下来,反而是得不偿失了。”亨利补充着说道,四周的餐馆里头开始飘出一些香气,格式各样的铁艺做成的招牌和木质雕刻的招牌挂满了街道的两侧,人来人往,而他俩接着前进。
“……但若是能够不惜成本,使用这种印刷大量地生产书本的话,人们大多数都识得字,雇佣成本也会变低的吧。”她垂下了头,用不是很高的声音说道:“而且若是底层的人都能够识字的话……也不至于那么地无力……”
“他们毕竟是商人,对他们来说重要的只有眼前看得到的利益。”亨利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米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先去吃个饭,然后去佣兵公会那儿报道一下。”这件事情若在深入探究的话也不会再获得如何的结果,只要它引起了女孩的一些思考就已经足以,亨利岔开了话题,而米拉再度点了点头。
南境的城邦联盟若是说有一种东西是不会骗人的话,那么就要数得上是它的食物了。得益于那四通八达的陆地和海上贸易系统,糖类在这里的存在极其的普遍,从东方运来的甘蔗和甜菜大批量大批量地被种植在城镇的外围,砂糖是南境城邦联盟的重要产出物品之一,而除了它以外各式各样的食物和香料也是络绎不绝。
等重的情况下比黄金还要贵三倍的各式香料是南境城邦联盟的首要经济来源,一丁点的孜然一丁点的胡椒就足以改变整道菜的风味,民以食为天,口腹之欲上的追求促使着人们不停不停地涌入这里到处都是的餐馆,而由于竞争过于激烈的缘故,这里的餐馆甚至要比起西海岸那边都更为地廉价。
数公里之外的海滨城市捕捞来的海产,远方的山脉里头出现的山珍,草原上的野牛,从东海岸北部运来的奶酪,加之以绝对不会缺少的面包和大米,南境联盟的食物之丰盛与美味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因此当交出了仅仅比亚文内拉那边一顿最低廉的午饭多上一些的三十枚铁币以后,米拉就被端上来的菜肴那迷人的香气给吸引得将之前的所有想法都甩到了脑后。
她和亨利朝着这边前进的一路上虽然温饱尚且能够保证,但连续两个月吃的都是干面包或者面汤搭配清水别说肉类了就连蔬菜也只有偶尔遇见了村落的时候才得以购买,米拉的小舌头实在是感觉淡得都快没有味道了,而眼下这些香气扑鼻又丰盛有鱼有肉的大餐被这么给端了上来,她立马就感到食指大动。
仿佛久旱逢甘霖的大地,尽情地吃完了这一顿美餐的米拉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恢复了干劲——想来至少在这儿他俩吃喝是不愁了,但相较之下旅馆的居住费用却相对高一些,虽说矮人铁匠迈克介绍的那家店没有那些不需要的娼妓和赌场之类的附加设施,居住的费用却也已经高达一周两个艾拉银币的价钱——卖书虽然换来了一定的积蓄,继续坐吃山空下去也并不是个好主意。
加上两人还需要替换新的装备,当时为了假扮教廷的骑士他们卸下了自己的板甲衣藏在了某处打算等之后再回去取,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也就只好就这样遗失。现在棉甲虽然还在,但单纯只穿着这层缓冲内衬的话,效果却也并不是很大。
认识了矮人铁匠迈克卷进他们的这件事情意味着的不仅仅是一个麻烦,手艺出众的矮人的话或许这一次米拉和亨利可以定做一套更加精致一些的护甲,南境城邦联盟流行的一种佣兵用的半身甲是兼顾了灵活和防御力的板甲,利用卡扣结合的它甚至连皮带都不需要,外形看上去就仿佛是骑士甲的缩小的它在重量上也相当地轻便,虽然不能扛得住重骑兵的冲刺也不被那些狩猎佣兵所中意,有一两个钱并且珍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中阶的佣兵,也都会选择它。
知人知面不知心,在这个世道上行走闯荡,防具这种事关自己生命的东西,还是不要吝啬的好。
对于护甲亨利拥有一些自己的见解,之后再交与迈克的话,他相信对方也有这个能力造出来这等层次的防具——不论如何,眼下他们需要金钱,所以在吃饱喝足了以后,两人就慢慢地朝着佣兵公会的方向走去。
“……”南境联盟的佣兵公会和这里的房屋建筑结构是类似的,走到了公会门口的时候米拉迟疑了一会儿——如同当初在科里康拉德那般再度邂逅某人的事情自然没有发生,周遭人来人往但并没有人对着他俩投来过多的注意,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让白发的洛安少女想起了艾莫妮卡和约书亚,想起了金发的女孩最后在强烈的背光当中露出的微笑——而亨利也配合她停了下来,不言不语。
若是他俩也随着自己一同来到了这儿,该有多好啊。
虽然这里的阳光也一样会令艾莫妮卡感到不适,但若是他们还在的话……
她甩了甩小脑袋,努力地试图打起精神来。
“走吧,老师。”米拉抬起了小脸朝着亨利露出一个“不用担心”的笑容,贤者平静地点了点头,两人踩着光滑而平整的石板道路,朝着佣兵公会的内部走去。
繁华如南境城邦联盟这样的地区即便只是一个小城镇佣兵公会的内部却也是十分地辽阔,自东海岸诞生遍布世界各地的这个组织在南境可谓最为繁华,内里的工作人员多如牛毛不说各式的告示牌也挂的琳琅满目,与西海岸的所有地区显示出一股本质上的区别。
来来往往的佣兵当中有大量的绿牌新手,和两人一个等级的蓝牌佣兵也是数不胜数,即便是橙牌乃至于紫牌也并不是无法见到——但比起这些最为醒目的却那些蓝牌以上的佣兵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行动,不单服饰较为接近,还佩戴着一致的佣兵团徽章的景象。
这是真正的专业佣兵的聚集地,不论是abc三种的战争佣兵还是def三类的狩猎佣兵都成群结队地行动的模样与另一侧那些散漫的下级佣兵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米拉和亨利刚刚进来就被不少那些佣兵团的人投来了注意,毕竟他俩好歹也是蓝牌,这些佣兵都会考虑一下是否要招募。
但虽说如此,毕竟初来乍到,连防具都没有穿着的两人立马被人相中的可能性也并不高,因此也就那样留意了一下,并没有多少人过来搭讪。
不论如何,当时间已经步入了十月份的这一天,两人离自己最初出发的地方已经有了相当遥远的距离。
而生活与冒险,还将要继续。(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节:任务与名声(一)
皮革的需求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相当之巨大的。
我们前面常常有提到的里加尔世界上最能够赚得到钱的工匠种类是铁匠,这一点确实是事实,但若要是说是最有需求并且普及率最高的工匠种类,则还要非皮匠莫属。
诚然,金属制品在人们的生活当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一把切菜用的铁刀只要保养细致的话可以使用上很长的一段时间无需更换,其他的铁制厨具之类的又可以被土陶所替代——而相比之下,皮制物品的需求范围以及需求方向至少在这个时代当中却是独一无二没有办法被替代的。
低档的刀剑以及所有的斧子和长矛的杆子上需要防滑处理的地方通常用的都是猪皮或者野猪皮,优质的长剑和长刀以及武装带则是用更加结实的牛皮制成。尽管亚文内拉和西瓦利耶那边的有钱骑士贵族老爷流行用铁质的马刺,但事实上在南方和其他许多的地方人们更青睐于价格便宜的牛皮马鞭。
马鞍需要皮子;缰绳需要皮子;冒险者们的靴子需要皮子;平民的凉鞋需要皮子;帽子需要皮子;上衣裤子需要皮子;手套需要皮子,甚至就连椅子的坐垫盾牌的表面也需要蒙皮,北方地区的战士和贵族们喜欢穿戴的那种保暖皮草也属于带有毛发的皮匠手工品。
因为价格低廉,皮革制成的护腕护腿以及胸背护甲之类的也是许多佣兵的选择,足够厚度的牛皮制成的护甲完全足以阻挡得住单手刀剑和一手半剑的利刃——虽然假如你仅仅穿着它的话仍旧会被打到骨折就是了。
话归原处,黄牛水牛之类的牲畜大陆上四处都有人饲养所以牛皮自然是最为常见的皮革,但存在于野外的诸多生物当中有一部分身上存在的皮革要比牛皮都更为坚韧,因此作为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商业地区,南境城邦联盟的皮匠们对于这些生物身上的皮革自然也就拥有了需求,而需求带来的自然就是委托。
人生地不熟,这儿常用的交流语言米拉只能开始恶补,这么快就来到南境并不在亨利的计划当中,因而他们先前出售掉几本书籍的钱也只能挪出来一部分又为米拉买了一本拉曼语的教学。虽说这边绝大多数人都只会讲不会写米拉只要像他们那样慢慢地习惯如何讲这种语言就行,但显然亨利是不想她照着这种缓慢又没效率的方式来的。
积蓄和财富不是省出来的,多努力去赚更多,当你赚的钱超过了你的花费,自然而然就会有余留。因此在那些能够用来提升自己的素养赚取更多钱财方面上的消费,贤者从来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如今的米拉已经能够明白了这一点,习惯的力量确实是相当可怕的,当过惯了奢侈的生活以后要再回到以前的简单就十分地困难,对于她来说如今的生活确实不是以前所能想象的,所以再怀抱着以前的那种想法和生活态度去斤斤计较显然也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思想的改变永远都离不开现实中的经历和生活的时代与环境,离开了这些凭依的话任何看似高深的豪言壮语都只不过是在无病呻吟。老话所说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道理大抵如此,若不能拥有切实的能力掌握现实中的生活那么任何的梦想都只是无根之草,而相比之下当能力达到了某一层次随着生活的改变想法也自然会大不相同。
虫吟鸟鸣,即便已经是十月初始,南境联盟这周遭的土地却也仍旧一幅盛夏时节的明媚景象。
马蹄踩踏在没有什么两样的生长着青草的土地上,亨利和米拉跟随的这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当中人员的组成相当地复杂,除了包括他俩在内一共六七名这样的明显是个体佣兵的蓝牌等级混杂装备的人以外,还有足足十二人的扛着重型武器的狩猎佣兵,以及六七人的驱赶骡子背负着物资的新手佣兵,和三辆同样由这些新手佣兵驾驶的有着巨大框架的平板马车。
——这是一个长期性的任务,类似于他们最初在亚文内拉那边加入的商会联盟护送的队伍,但规模更小,却也更加地精锐。不同于当初在亚诗尼尔那边只要实力证明自己的话就算没有佣兵牌也没有问题,这边是在最开始就下达了死限制只要蓝牌以上的佣兵,因此相比起来每日的报酬自然也是高了许多。
很长的时间以来我们一直都有提及佣兵当中专职狩猎的人群以及专职战争的人群之间的差距,但却从未真正地细致讲述,眼下亨利他们终于是因为任务的关系和一个e种的佣兵团走到了一块儿,而我们也由此可以展开一些大致的介绍。
首当其冲的,与大部分不了解这一切的平民片面的观点所不同,通常都背负着巨大的铁质巨剑和巨锤的这些看上去比之绝大多数倾向于与人对战的佣兵都更加孔武有力的狩猎佣兵们,实际上都应该算得上是头脑派和策略派才对。
这一点稍微有一些常识的人都会猜得出来:两只脚跑路的人类的奔跑速度是自然界的生物当中属于相对较慢的类型,虽然也有一些天赋异禀的人类可以跑出很高的速度,但绝大多数的人在背负了一定物资的情况下时都会轻而易举地被野兽所追上。
一只普通的灰熊跑起来的速度就是人类的两倍左右,手持近战武器的人类在面对它们的时候永远都是处于一种“追又追不到,逃又逃不掉”的尴尬境地,因而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演变,狩猎佣兵团也就变成了一种针对这样的情况拥有特殊配合的组织。
专业的狩猎佣兵们只以佣兵团作为单位行动:熟悉生态的老手判断猎物的走向;陷阱专家布置好弩炮、拦截网和地穴陷阱;而那些作为狩猎佣兵形象代言的背着巨剑和巨锤或者巨斧的战士,则通常是作为后方压阵的存在——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狩猎危险的大型生物的情况下意外常常都有发生,因此也就需要他们作为关键时刻的保险措施。
所有狩猎佣兵的大型武器,都是舍弃了对人用武器的锋利、平衡、韧性和重量之类的要素,一味地只追求强大的瞬间停止能力的极端工具。
这也是大部分擅长于人类或者其他人型种族之间争斗的佣兵对于他们的武器所不齿的理由之一,毕竟沉重的武器确实是拥有更加强大的杀伤力,但你也要先打得到人才行,过分沉重的武器对于体力的要求过高挥舞出去之后就变得难以为继无法掌控,所以尽管它外形骇人,实际上使用起来其切削杀人的能力却还不如一把重量只有二十分之一的单手长刀。
但术业有专攻,巨剑之类的大型武器在它们的需求环境之中是极为有效的,一把长刀或许在杀人类大小的生物的时候相当有用,但当遇到一头野牛犀牛或者是体积庞大的杂龙类朝着你冲刺过来的时候,就算它能够切开血管令对方流血至死,那强大的冲刺能力带来的惯性却也足够造成佣兵的重伤。
狩猎佣兵团内部的分工大抵就是如此了,负责控场阻止猎物朝着己方冲来造成伤亡的战士,老道的猎人和陷阱专家根据猎物的行动布下阵型,而新加入佣兵团的下级佣兵愣头青们则是帮忙运载着大量的物资和工具,以及拉着用来装在猎物的马车。
这些人是狩猎大型生物的专家,团体行动每一次出发都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因此为了成本考虑他们自然也就改变方案变成周期性的长期任务行动,确定情报之后一次出动狩猎足够的猎物再返回——而运送着这样的值钱猎物,被盗贼之类的盯上可能性自然也就大幅度提高,狩猎佣兵们尽管也拥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再多带一些对人用的武器自己去使用在狩猎完毕或者狩猎途中筋疲力尽的时候也显然是无法发挥出来。
于是于是总而言之,他们自然也就采取了安全性的考量,选择雇佣自己的同行佣兵们作为一路上的护卫。
亨利和米拉没有护甲仅仅只穿着简单服饰的模样当初来报名参加的时候这些人原本是不想要他们加入的,但解释了一下是正在打造新的护甲并且他们还拥有血统优良的亚文内拉战马作为代步工具的情况下,两人也就勉强合格和其他几人一并成为了一路上的护卫。
前进的道路上首先遇到的艰难险阻自然就是道路,南境联盟虽说繁荣,未曾开拓探索的土地却也与其他的地方是一样的多,这里虽然没有西海岸那边延绵不绝的坦布尔山脉之壮阔,崎岖不平的小丘却也是时常可见。
七月份的风暴不仅仅影响了索拉丁高地,南境的花草树木也有很多在随之而来的暴雨当中倾倒,此时重新生长出来的快速物种遍布了许多的地方,导致即便是经验老道的本地佣兵也不得不步步为营缓慢探索。
他们想要前往的地方是一个名叫洛伦娜的湖泊,这个湖泊位于南境最大的河流黑铁河的北部,自矮人山脉流出来的黑铁河蜿蜒扭曲最后在南境联盟的部分归入莫比加斯内海,而它带来的淡水自然就孕育了两岸的生命并且形成了许多支流与池塘湖泊。
南境最为著名的一种生物,被学者们归类到杂龙类当中的以水草和淡水鱼以及一部分小型哺乳动物为食的阿雅蛇龙就生活于此,这种水陆两栖皮肤较为光滑体型与大象差不多的温和杂龙会在十月份左右的时间来到湖泊里头交配产卵,它们因而被命名的那种“阿雅、阿雅”的独特叫声是辨别的最好方式,而当雌性蛇龙生产完毕体力虚弱的时候,也正是佣兵们狩猎的绝佳机会。
阿雅蛇龙的表皮光滑手感舒适就连制作贴身穿的内衣都没有问题,而相比之下它又拥有极强的韧性拉力不足的弓弩甚至都无法射穿它的表层,等重的阿雅蛇龙皮比牛皮要更加地轻盈且柔软,而厚度仅仅需要牛皮的一半它就能够达到相同的防御能力。
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它成为了南境城邦联盟和各大帝国的达官贵人们钟爱的贴身防具,毕竟一件经过皮匠精心制作的阿雅龙皮马甲看起来又精致又华贵并且还不失防御的能力,除了保护生命以外还满足了面子上的需求,因此供不应求显然也是合理的情形。
但尽管如此,尽管阿雅蛇龙是属于一种性情较为温和的杂龙类,它却也拥有符合那巨大龙类生物体型的不俗战斗能力。
体重可以达到六七吨的它连大型的鳄鱼和龙蜥都毫不惧怕,除了恐鳄和肉食类的大型杂龙以及亚龙以外没有多少生物可以独力捕猎阿雅蛇龙。那韧性极高的皮肤加上群居的特性杜绝了绝大多数的危险,尽管细长的脖子加上只有野狼大小的吻部让它撕咬起来不如其他生物可怖,但满口的利齿加上乱跑起来的庞大又沉重的身躯也已经足以令多数没有经验的猎人与佣兵望而生怯。
想要获得完全无损的阿雅蛇龙皮是一种天方夜谭,拥有能力击穿那韧性极高的皮肤的只有大型的弩炮,但就算是准备齐全经验老道的狩猎佣兵也需要等待雌龙生产完毕无力抵抗的情况才能保证较高的成功几率,所幸这些生物巨大的体积导致它们的表皮上就算被扎好几个洞也依然贵比黄金,并且有经验的猎人通常都会选择较为年轻病弱体型较小的雌性下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行人这会儿最重要的目的是先赶到湖泊那边,只是由于山路产生了一定变化的缘故,用来运载的平板马车拖慢了许多的速度,导致他们已经出发了两天时间,却依然没有走出太远的路途。
天空澄澈而又晴朗,几朵白云懒散地飘荡在蓝色的背景上,雨水和暴风的季节邻近尾声,如今主宰着天空的是平和与宁静。
跟着狩猎佣兵一起行动的很大一个好处是总是能够品尝到新鲜的肉类,狩猎大型生物的追踪技巧与小型生物如出一辙都是观察周边的环境,比起战争系的佣兵更加贴近大自然的他们打起猎来也丝毫不会逊色于专业的猎人,加之以南境联盟野外生长的几种调味香料,路边不起眼的小型野菜切碎了以后一同烹饪,美味又饱腹的食物令人总是十分地期待进餐的时间。
在真正获取到猎物之前都不用提起太高的警惕,没人会抢劫一队空车。因而米拉就抓住每一天的时间重复着学习,休息,偶尔练习一下剑术,前进这样的过程。一行人慢慢地朝着目的地靠近,每一天都是充实的。(未完待续。)
第七十节:任务与名声(二)
剑术,拥有许多个等级。
我们曾经提到过人类和其他几个种族的身体结构之类似,根据这一特点所延伸出来的,自然各种使用武器的方式也相当地雷同。不论是丹拉索战斧还是单手剑一手半剑又或者是南境常见的长刀弯刀,一把可以用来劈砍的武器最有效也最为强力的劈砍攻击永远是高举起来往下落去的“竖斩”。
而更为灵活多变的“横斩”“斜撩”,因为大家都是长着两只手的生物,使用起来自然也拥有一个大致的规范。活动自己身体的方式一共就那么几种,运用武器攻击的方向也一共就那么几个,大陆上绝大多数的剑技和刀法甚至是使用斧头之类锐器的基础套路都相当类似的原因于此可见一斑——但我们今天要说的,却是进阶的高级剑术。
于身法上来说,没法打近身缠斗,那么你只算半个剑士;于剑技上来说,仅仅只懂得劈砍戳刺的话,你也不过才刚刚入门。懂得如何正确地砍人如何用手中的武器去造成最有效的结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剑术当中没有万金油式的招式可以每次都用这一招解决全部的敌人,这也因此许多基础的招式都是成系统性的,掌握熟练了以后可以连续地使用挥舞出持续的攻击。
米拉花了不算短的时间掌握了这一切,之后又花了一定的时间努力做到每一个动作都准确而有效。然而即便她做到了这一切,也仅仅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中下游的佣兵,类似于绿牌和蓝牌,以及少部分较弱的橙牌的阶层。有力而精准的劈砍能够起作用的情况仅仅是突然袭击或者战斗过程中抓住一个机会的时候,除非你面对的对手完全不如你并且没有任何的防具否则仅靠懂得如何去劈砍戳刺的话你会陷入艰难的斗争——正如之前遇上那些教廷骑士时女孩所经受的那般。
她所学的知识和身体能力形成的思想带给她的那种固有的战斗套路是通过防守反击以创造机会劈砍攻击,但事实上在更高等级的剑客之间的对战时,他们的每一次兵刃交击,都可以直接演变转化成为一次攻击的机会。
这是长剑的剑术真正开始与刀法产生区别的地方,在此之前它们除了戳刺之外甚至就连挥砍的起手式都如出一辙,以至于你几乎可以下定结论说天下的武技都是殊途同归——但到了这一个地步,当一手半剑以及其他的直剑使用者们开始步入更为精锐的对战级别的时候,身为百兵之君的这种武器的独到之处也终于是显现了出来。
“锵——咔——啪嚓——”米拉手中的一手半剑脱手而出,掉在了青草从之中。
这里的树木并不算十分地高大,温暖的南方热带地区总是有着多种多样的树种,阳光懒洋洋地洒落下来四周的能见度非常之高,抱着手臂的战斗佣兵和几名新手下级佣兵在旁边围观着他俩,而作为团队领导者的狩猎佣兵壮汉则在用林间的细沙打磨着自己巨剑的表层。
其他的几名狩猎佣兵带着几个打下手的新人一块儿前去狩猎了,在等待他们回归的时间,大家也就好整以暇地做着各自的事情——而感觉耗费了这么长时间白发的洛安少女终于算是稳固了剑术基础,达到某个他觉得足够了的程度的亨利,也就决定开始进行进一步的教学。
他并没有拿着自己的大剑,手里抓着的只是一根在雨林当中随意取来的木棍,长度大约和米拉手中的一手半剑对等,作为一种会遭遇到的对手的武器,这个尺寸在世界范围内都应该算是相当地常见。
刚刚开始的时候女孩没有细想,她满心以为就是过去的那种你来我往的套招,但没有想到一手半剑刚刚碰上木棍贤者就一个调转剑尖——或者说棍尖——直指她咽喉,米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脑袋而亨利立马欺身凑了过来紧接着松开一只手伸到她的臂弯下方往上一摆一扭缴了洛安少女的械。
一次、两次、三次。
米拉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手中的一手半剑就接二连三地飞出——谁都是有脾气的,即便是对着自己的老师,即便女孩通常都不是这种喜欢怄气的人,接二连三地因为不知所以的问题在自己觉得自己很擅长的领域上面遭受失败,她也不由得急了起来。
“哈啊!”白发的洛安少女高举起了长剑用一招经典的屋顶式朝着亨利斩来,她的斩击又稳又狠丝毫没有要收手的痕迹,旁边围观的几名新手佣兵都长大了嘴像是要发出惊呼,而那些和他俩同级的自由佣兵则是都皱起了眉毛沉默不语——亨利不退反进,米拉迟疑了一小会儿但出于对他的信心她仍旧全速斩下。
贤者在过去与她对练套招的时候,第一次使用开刃的武器时就已经说明过了,真实的武器真实的对战和练习兵器的战斗有着许多的区别,所以米拉选择了全力以赴就算会因此受伤她也能够获得成长——女孩的这份意志和决心被亨利看在了眼里,他紧接着如迅雷一般地出手,单手持棍平白无奇地一记格挡,另一只手却是收在了胸口的附近。
“啪——咔擦!——”木棍完成了它的使命在阻挡了米拉的一手半剑砍进八成的时候应声而断,但它却也成功地阻止了米拉的攻击落到亨利的身上。女孩立马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但她的反应终究跟不上自己的老师:“啪——”贤者持剑的右手臂横了过来卡在米拉的持剑手前方——由于身高差的关系他这下等于把手放在了她的头顶——紧接着另一只空着的左手立马抓住了米拉持剑的右手顺势就“唰——咻——”一声摸到了手腕。
“糟糕——”女孩意识到了他想做的事情但已经是太晚,于是亨利一个扭转轻松地又一次缴了米拉的械。
“啪——锵——”砸落在灌木丛上的一手半剑溅起了不少的露水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呼啊……呼……”额头渗出了细密汗水的白发少女喘着气儿,将疑问的眼神投向了自己的老师。
“我问你,在你看来,剑术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他没有开始解释,而是反而开口询问。亨利使用的是米拉更为精通的西海岸通用语,听不懂这种语言的其他几名佣兵面面相视,但贤者本就没有教他们这些人的义务,所以几人也只能是默不作声。
“呃……杀人的技术?”米拉只略微迟疑了一下就给出了这个答案,确实她也曾经说过要用剑来主宰自己命运之类的话,但撩去那层看似美好而伟大的粉饰的话,其实剑术以及任何其他的战斗技巧,都只不过是彻头彻尾的被有效地总结起来的杀人技艺罢了。
“没有错。”亨利点了点头:“那么我想再问你一件事情,小米拉,有人规定假如使用剑术的话,就仅仅只能用剑来杀人了吗?”他这样说着,这句话有着贤者一贯的作风,并不是直接给你答案而是旁敲侧击地点醒你——白发的洛安女孩瞪大了她那双特色的亮晶晶的眼眸,表情之中满是恍然的意味。
“一个好的剑士不仅仅手中的剑是武器,自己的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是能够用来达成目标的工具;我之前教会你的是如何用剑去杀人,而我现在想要教你的却是如何不用剑去杀人。”他用那双平静的灰蓝色眼眸直视着米拉,语气平缓但其中蕴含着的意味却是相当地严肃而认真。
“在这之后我们会遭遇的事情比这更糟,假如除去你手中的剑的话你就没有办法战斗的话你必然会死去,想要保命你就必须变得更强,强到不仅仅是整把剑,连同整个人的身体在战斗当中都能够浑然一体,抓住每一个契机使用每一丝的力量去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亨利接着说道:“同理,对方的身体也是如此。”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攻击从什么方向来,对方的意图是什么,之前使用开刃武器练习的时候我已经教会了你如何去判断这一点。那么现在你要学的,就是以此为据,并不是格挡开对方的攻击,而是利用对方的攻击。”他这样说着,走到了一旁开始物色起新的木棍来,身后的米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认真地思考着自己老师的话语。
交叉的两把剑,自己要做的并不是甩开对方的攻击,碰触在一起的两把剑咬在一块儿的地方不失为自己借力的一个支点,就这样调整剑尖刺向对方的话就可以逼对方后退或者是干脆造成损伤——“啊!”她发出恍然大悟的感叹声同时振奋地握了一下小拳头:“原来是这样子啊!”亨利之前是如何在电光火石之间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把她给缴械的秘密女孩此刻已经能够明白了。
通过对自己手中武器以及对方武器的角度和尺寸的熟知,根本不需要使用大力的劈砍攻击而是简单地调整角度使用剑尖去捅向对方,这一套进阶的技巧为她打开了新的大门,结合之前曾经学过的一系列如何判断对方行动的细节以及持续不断锻炼出来的身体,米拉感觉自己的眼界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许多。
她曾经败北于他人的原因此刻也已经明了,虽然刚刚才领悟这一切但若是再度遇上那名教廷骑士或者是同等级的剑士米拉也有信心至少不会凄惨落败——比拼力量和速度是中下游的剑客的选择,以冷静的头脑思考加上对于这一切的判断和知晓作为凭依以最小的力气达成最佳的效果才是真正的剑师之选。
似仲夏夜的繁星,无数之前想不通的事情被一个个点亮了起来。思考迷局被点透了的米拉醍醐灌顶似地将之前一直卡着的瓶颈融会贯通,她总算是了解了亨利和约书亚为何如此强大的原因,剑术以及任何的战斗都不是拼力气和速度的数值高低,素然这两者同样重要,但冷静的头脑和用以判断的知识储备才是真正能够改变局势决定胜利的要素——
“一场真正的战斗,早在开始前就已经结束了。”——这句话她到了这会儿总算是理解了,它并不是什么酷炫的单方面的力量或者是速度的压制,而是对于心理的揣摩与算计,对方的一招一式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明白了所有取胜所必要的因素并且有能力和决心去运用它。
对于战斗的理解程度不同的人之间的战斗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结果,从对方的站姿握剑的起手式重心放在哪只脚上面甚至是眼光落在什么地方——剑师级别的强者能够通过每一个细节观察并且判断出局势,之后凭借这些取得胜利。
她想着。
书上所学的知识,亨利教给她的东西,长时间以来见到过的他人战斗的身姿,自己刻苦练习掌握的技巧。一切的一切都融合在了一起,令她步入到下一个领域。
神历1330年的十月,在四季常夏的南方热带地区,年仅十二岁的白发洛安少女超越了大部分年龄是她两倍乃至于三四倍的佣兵一辈子所能够企及的最高高度,从一名剑士,开始朝着剑师的方向迈进。
现在的她所欠缺的,就仅仅只是经验罢了。
……
外出狩猎的佣兵们很快回归,他们携带着的短弩用于狩猎中小型的猎物显然是极佳的选择,留着花白山羊胡子的眯眯眼橙牌老佣兵是一行人当中的狩猎专家,在他的带领下外出的这一小批人出发一周以来都一直都是满载而归,这个季节南境的稚鸡非常常见,有经验的狩猎团伙一次狩猎带个十几只回来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不论生活环境在哪里,禽类几乎都是可以食用,虽然口感和味道上会有些许的区别,但对于人类和其他许多生物来说它们都是绝佳的蛋白质和油脂的来源。
佣兵们除了捕猎稚鸡以外还收集了不少的野果和野菜,从附近的小溪取水之后用一口大铁锅烧开水把稚鸡的羽毛烫光,之后倒掉这些脏水清理干净内脏以后将清水和切成块的鸡肉和野菜还有调味用的盐巴一并放入,搭建起来的三脚架挂高锅子下方木柴熊熊燃烧,高温让鸡油渗出和野菜一并使得整锅汤鲜美异常——但仅仅如此的话还算不上是丰盛。
棕榈树的叶子是佣兵们用来制作食物的另一项优秀的工具,同样清理干净的余下的稚鸡掏空的腹腔内被塞进了各种野果,之后由这些大片的叶子层层包裹直接放到火堆上面加热。在热量当中果子的香甜逐渐渗入到鸡肉当中成为了天然的调味料,最后再从木板车上取下木制餐盘和碗,拿出谷物干粮用鸡汤泡软,香气扑鼻又丰盛美满的午餐就这样完成。
一个早上的赶路,加上之前练习消耗的体力,食欲大开的洛安女孩美滋滋地享受着这样的时光。(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节:任务与名声(三)
十月份的南境山里的气温相对地较为平和,即便穿着护甲亦不会感觉过分地燥热,在这样宜人的气温和时不时吹来的清风下,仅仅穿着常服,旅行十分舒适。
去往洛伦娜湖的路上山路首先是高而陡峭,之后就会变得相对平缓一些。
路并不好走,因为本来这里就并不是劳什子主要的干道。
南境的城邦联盟更往南去就全都是山坡小丘森林和河流,而越过这些植被茂盛的区域,则就是一望无际的阿布塞拉大草原——商人们和草原的游牧民族之间唯一互相输出的就只有流血和死亡,没有任何的贸易关系你就自然也不要指望这里能够有什么正儿八经的道路。
崎岖不平,加上之前风暴的肆虐导致许多多年生的冲天巨树都折断倒下,一行二十余人的行进速度可谓极其地缓慢。常常没走多远就得下马跑来推一下平板车,又或者是掏出斧头砍断并且协力清理掉路上的障碍。
不过进度虽慢,问题却并没有多严重。
毕竟风暴这种东西每年都要来上几次,习惯了这一切的佣兵们也早就拥有了一连串的应对计划。
阿雅蛇龙的繁殖期相对较长,一直到十一月左右才算结束。加上众人提早出发并且拥有充足的代步用的马匹和携带物资用的骡子以及各种户外用的工具,体力的消耗倒也一直维持在不算过分的程度,行进起来总是有条不紊的。
这一点上面又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佣兵团佣兵的老练,知晓是长时间的旅行他们携带的各种给养顾虑得非常周全,虽然平常都可以捕猎获取新鲜食物但骡子上还带了一大堆的肉干和鱼干,用以在无法获得猎物的情况下作为补充。
出门旅行没有居住在城镇乡村当中那么平和,假如不考虑好每一个问题的应对方法的话发生一丁点的小事都有可能引发更大的问题。例如食物或者饮水假如无法每日得到充分补给的话,人就会变得虚弱无力,思考就会受到影响,进而等到去到猎物所在的区域时,已经是精疲力竭,狩猎的成功率也自然就大幅度地下降。
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是任何组织和个人为了某个目的进行长时间长距离的跋涉的时候所要做到的最重要的一点,不论这个目的是寻找或者狩猎某物还是去进行一场战争都是一样。
任何有经验的领队都会懂得维持士气的重要性,但对于在南境地区的山林之中跋涉的亨利他们一行二十余人而言,要对抗的东西除了野外崎岖不平的艰难险阻以外,还有热带的山里头即便到了十月也没有多少区别的说变就变的天气,以及这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当中隐藏着的多样的生物。
滴滴答答的雨水从昨天半夜开始下,虽然早就做好了预防措施的众人每天晚上都有好好地把防水帆布拉好盖住休息的区域和食物之类的,但突如其来的雨水还是让人有些适应不过来。几名新手佣兵因为防水布四角拉绳的木桩插入泥土固定时没有向内倾斜而被风雨给吹得乱摆了起来,而他们手忙脚乱大惊小怪地呼吼着想要处理好这一切的动静自然也让其他许多人没法安眠。
嘈杂的雨水也仅仅只是一个方面,虽然雨天路滑使得一行人的前进速度进一步地降低,但披上了斗篷以后也多少还算习惯。令包括米拉在内的队伍里头七八名年纪都在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感到有些担忧的,主要还是从三天前的夜里开始就出现并且明显有着尾随他们一行人迹象的几头四肢行走的生物。
深青色的鳞片上面还有颜色更黯淡的墨绿色花纹,修长的身躯和四肢,连尾巴一起算体长在三米左右的总长度——虽然远远不及它们在沼泽那边的体积更大的亲戚,但这些被当地人称作“狼蜥”的小型龙蜥却因如同名号那一般的独特的群居习性而令人畏惧。
它们行动矫健,纤细的吻部和硕大的眼眶当中不祥的黄绿色竖瞳一并组成了灵活又机警视力惊人的头颅,而不同于体型更大的沼泽碧龙蜥善于运用强大的咬合力,狼蜥更多地是使用如同猫豹那般的扑到猎物身上然后用爪子完成猎杀。
“狡猾的小绿爬虫——”眯眯眼山羊胡,中等个子的狩猎专家在注意到这些家伙的第一时间就这样说道。里加尔的世界上有不少人觉得龙蜥这种爬虫是愚笨凶暴又残忍的,学者与魔法师们也都公认它们在龙类生物当中属于智力较弱的存在——但矮个里头挑高的,不论在人类看来它们如何,这些生物作为自然界食物链当中的一环,却是极其成功的。
南境的森林当中有许许多多种掠食动物。不单这些冷血的爬虫,哺乳类的例如狼和豹子也并不算在少数,但在狼蜥的领地附近,你永远都见不到这些理应也是强大猎手的生物存在。
狡猾和残酷是形容这些深青色的生物的最好的名词,在动物与动物的斗争当中它们往往都并不直接与其他生物起正面冲突,利用自己的耐力与机警这些家伙会在你的附近一直绕啊绕啊直到它们抓住一个可乘之机发起攻击,达成目的之后又果断地离去丝毫不会恋战。
对所有的猎人来说狼蜥都是一种讨人厌的东西。
想要追赶它们的话是得不偿失,这些东西灵活而又凶残一个不小心你自己反而成为了它们的猎物——而就算成功地捕猎了一头狼蜥,它们的肉又柴又腥韧性极佳嚼个好半天都没法嚼烂完全没有人愿意食用,皮和鳞甲虽然可以提供一定的防御能力但是不如金属和牛皮制成的不说加工难度还非常之高。任何的龙蜥类只要死去皮肤就会变得干燥而没有弹性,鳞片一片片地掉落必须专门去打孔然后穿线加工难度不亚于扎甲,而且发干以后的鳞片没有韧性容易崩裂。
狩猎的话,风险太大,又得不偿失;不狩猎掉它们吧,这些家伙一直就在附近晃荡来晃荡去,等着偷袭你们当中哪一个不小心的,或者是在猎人们获得了猎物之后偷走他们的所得。
大雨连绵导致泥土地软烂难行,在出发之前一行人刻意更换了山地用的抓地力更强一些的马蹄铁,但在这种鬼天气下也是差强人意。
空平板车的车轮压弯了青草深深地陷入到了泥土之中,赶着那匹驮马的年轻小佣兵急的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他身后的同伴一直骂骂咧咧地喊着他快一些,但这一切只是导致年轻人更加地急躁,马鞭甩得驮马都哀鸣了起来,车子却始终没法从泥土里头脱出。
不得已停下来的亨利他们几名自由佣兵只好再度下马帮忙抬起平板车,糟糕的天气状况和附近晃悠的狼蜥让为首的一米**身高的壮汉小队长满面阴云。他没有过来这儿帮忙抬车,只是待在队伍的前面皱着眉看向这边——帮忙出力的亨利抬起眼睛对上的一瞬间小队长移开了眼神。
“一、二、三——起!”佣兵们齐声喊着口号一同发力,之后成功地把平板车给抬了起来。这会儿还是空车在路上行进就已经相当地困难,虽说到时候狩猎完成了肯定是要先扒皮进行一些防腐的处理之后再放上车子而不会直接抓整条蛇龙回去的,但那时候的负重却也还是要翻上好几个翻。
到那时如果再陷入泥地里头,考虑到来自自然界的以及现在尚未出现但每年的这个季节都会有的人类世界双方面的危险强盗的存在,显然也不会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暂且只能是求天公作美了,队伍里头的不少人都这样想着,结果到了这天的傍晚,雨水就刚好停了下来。
年轻的新手佣兵们高兴地都几乎要跳了起来,南境的城邦联盟虽然接收来自西海岸和东海岸的佣兵,但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战争偏向的,用以作为本地抗击草原人的主力。而本地出身的平民们若是要去成为佣兵,则第一个选择必然会是更为稳健的狩猎佣兵。
各地有各地不同的风俗,索拉丁地区的科里康拉德王国是以对外派遣佣兵为主所以主流的佣兵自然就都是善于杀人的。相较之下繁荣的南境城邦联盟对于各种活的珍奇异兽也好它们的身体材料也罢都有着巨大的需求市场,加上从小的教育都是花钱让别人去为我们流血,在这样的环境当中长大的本地人自然也就大部分都选择了狩猎佣兵的道路。
这些年轻的佣兵大部分都有着比西海岸人更好的教育水平,虽然也并非人人识字但多数都能够就某一问题夸夸其谈且对于商贸也有着许多的了解。
没有乡村就算是最小的城镇也都是被城墙包围的南境养出来的公子哥们都是这样一幅德行,虽说他们本身的素养也并不算差,但真正来到了野外和经历过风浪的佣兵之间的区别真是一目了然。
就连年纪比他们小了好几岁的米拉表现起来都比这些人要好上很多,留着山羊胡的眯眯眼橙牌老佣兵左右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不由得是叹了口气。
因为昨晚持续不断的大雨他们今天算是没有办法去狩猎了,其他的两名橙牌的元老喊着那几个兴高采烈的新人一块儿开始处理起携带的干粮,而队伍当中的这位狩猎专家却是转过身开始朝着他们停留的这一处小树林东侧的半坡走去。
他没拿多少东西,除了水壶以外也就挂着一把草原风格的小弯刀。
这是用来处理猎物用的,南境人相比起西海岸诸王国的人而言相对更偏好使用刀具而非双刃剑类,在这里单双手的长刀和一手半剑单手剑之类的比例几乎达到了一比一的程度,并且不可否认的,用于切割劈斩的话,刀具也确实要比剑类好上许多。
他朝着这边走来,但没走多远立马就听到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老猎人不用回头就可以判断得出是那名高大的黑发佣兵和他的弟子,总是一起行动的他们的脚步声十分容易辨认——他回过了头。
“打算找香虫草吗?”佣兵们之间的关系都不算特别地亲近,毕竟同行是冤家,虽然一块儿行动但这几名护卫的佣兵之间却也没有太多的话语——和作为雇主的狩猎佣兵团之间就更是如此了,大家都很明白自己身份的定位,一个是花钱雇人来护卫而另一个只是来赚钱的,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相比起讲话套近乎要更能够争取得到长期合作的机会。
“嗯。”虽然暂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所在,但老佣兵还是点了点头,他俩之间对话用的都是拉曼语,那个比他稍矮一些的纤细女孩儿似乎是没听懂,她抬起头望向了另一边开口询问:“老师,什么是拉……拉伊尔帕索?”女孩这样问道,白发的老佣兵听得懂西海岸的通用语,他最近也有看到她在用拉曼语的书籍学习着语言,但显然还是并不熟悉吧,真是奇怪的两个人,和整支队伍也好所有传统的佣兵会给人的概念也罢都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格格不入——他回想起这两人前几天再一次做的剑术练习的场景这样想着,那种一招一式十分精巧的剑术可不是一般的蓝牌甚至是橙牌个体佣兵可以获得的,加上这一切的行为他几乎都要怀疑这两人其实是哪里的贵族跑出来游历的了。
但不论如何,这些都跟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他摇了摇头,这时又听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在给女孩解释说道:“直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具有强烈味道的爬虫恐惧的草,这是一种具有辛辣味道的植物,龙蜥的嗅觉比人类强烈很多,熬煮这种草之后捣成泥,用的时候抹在货车上,龙蜥只要一靠近过来闻到它就会被呛得十分难受无法自如呼吸,虽然无法完全阻止它们,但至少会使得这些家伙没法在夜里悄无声息地偷偷靠近。”
他这样说着,老佣兵停了下来回过头瞧了一眼,表情中有些另眼相看的味道,但同时也加深了自己关于这俩人是哪里跑出来的贵族的确信。毕竟如同他这样的老猎手老佣兵虽然也懂得这些知识,却没有办法把一切的原理讲得是这么地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土方法总结出来的经验和受过教育的人学习的知识或许殊途同归,要让前者去教导给另一个人,效率却必然是不如后者的。
三人一并朝着这边的半坡缓慢地走来,与身后正在准备营地和晚餐的众人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老佣兵回过头来他依然有些疑惑这两人为何跟着自己——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名高大的佣兵回头瞧了一眼,之后才转过头,用压低了的声音说道。
“我劝你最好注意下你们的小队长。”他说着,话音刚落就转过身朝着另一侧走了过去,只留下老佣兵站在原地一脸的呆愣。(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节:任务与名声(四)
老练的佣兵并且还是同一个关系紧密的狩猎佣兵团当中的伙伴自然不可能是亨利一句话就能够挑拨得他们反目成仇的,不然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存在到现在。
这也是为什么贤者仅仅只说了一句话就离开并且选择的对话对象是队伍当中最为年长经验也最丰富的狩猎专家的缘故——亨利若是像一些个年轻人那般直接地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的一些想法的话,对方反而会产生反感从而站在对立面拒绝去接受他的说法。
有效的话语只需要一句就够,令对方提起怀疑以后老佣兵自然而然地就会展开调查。
他做的这些小动作并没有跟米拉全部讲明,二十来人这一段时间一直在一起生活可以独处的片刻实在太少——亨利察觉到那个作为小队领导者的壮汉有些不对劲的事情主要是之前的那一些细节,下雨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抬车时小队长明显地展露出了焦虑不安的情绪,而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每一次短暂外出捕猎也都是由那位狩猎专家打头而他留在车队。
这两件事其他人就算注意到了多半也会就此忽视,毕竟叶隐于林,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又有不少的新手佣兵都是如此,他产生焦虑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而后者,作为队伍当中最重要的两个成员,坐镇后方的小队长和负责策划行动的狩猎专家显然必须留一个压阵才行。
所谓的线索就在那儿只是你有没有能力去发现而已,或者说没有足够的知识作为判断的凭依的话那么你就是个睁眼瞎的道理莫过于此。我们前面已经提到过阿雅蛇龙的龙皮是贵比黄金,又说起小队的各种物资准备和人员配置是如何如何的充足和齐全。那么试问一下,一个组织派遣出来执行这种重要任务的、有能力做好队长应做的工作将一切物资和人员安排做得有条不紊的领导者,像一个年轻人那样开始因为这种情况而不安的可能性,有多高?
是的,或许这一切是他人帮他做好了准备的,又或许他是第一次坐上这个位置所以才如此地紧张——但你愿意用什么去验证这种侥幸的猜测,你的生命吗。
假如说他的不安和焦虑是因为害怕他与外人勾结想要盗取这些龙皮中饱私囊的秘密暴露,而每一次都让狩猎专家带队出去捕猎则是为了支开他从而有机会做一些如同留下记号之类的事情的话,那么选择了把这件事情当成没什么大不了的抛之脑后不去深究的人,当那些合作的盗匪跑过来了以后,猜猜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这位佣兵队长会怎么做?
一袋金币可以让你努力保守秘密,一箭穿心却可以让你永远保守秘密。
遭遇意外袭击除了他和他的合作者以外所有人都死掉,货物也被抢走,心灰意冷的小队长回到佣兵团以后或是被上头革职或是大家选择原谅他他却觉得责任是自己是自己害死了那么多的同伴和新人所以选择隐退。完美落幕之后跑去和之前合作的盗匪拿到出售龙皮换来的金币美滋滋地在某地过着美满的生活——亨利的推断如果正确的话,事情接下去多半就是要演这么一个剧本了。
反正老天底下无新事,任何的事情只要是现在正在发生的那么以前多半也是发生过,毕竟风水轮流转,人却依然还是那么一些人。
怀疑目前只停留在怀疑的程度,亨利两天前的那个傍晚跟老佣兵讲的那一句话打的算盘显然是让他这个更加了解佣兵团的构成和这位小队长的身份的内行人去刺探打听消息——毕竟他和米拉只是被雇佣来的外人,即便贤者有眼光和能力判断出一些细节提出怀疑,他要是四处走动和刺探显然也更容易引起疑心。
利害是一致的,假如真的如同怀疑的那般的话小队长达成目的以后其他人没有关系的人都得死掉——他并不担心老狩猎专家是和小队长合伙的,这当中涉及到一些权力的把戏,一个佣兵团为了防止分裂通常都会让手下的干部之间具有一定的竞争关系,分权主张避免单一个人拥有过多人望信心爆棚地打算自立门户不说还挖走许多成员。
所以这位作为队里二把手人物的狩猎专家是一个绝对不可能和小队长穿同一条裤子的,否则他也就没有要刻意支开对方的必要了——贤者这样想着,然后这天的中午他就瞧见狩猎专家跑去跟小队长商量了一些东西,之后这一次留下坐镇的是另外几名橙牌的佣兵,只有他俩带着几名新人外出狩猎。
显然眯眯眼的山羊胡老佣兵,在经历过两天的留意,心目中的怀疑发酵以后,是打算要试探试探了。
‘真是个老狐狸’亨利摇了摇头有些好笑。
他和米拉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和队伍里头的其他成员互不干扰。同级的自由佣兵自然是深谙社会关系明白套近乎没有什么用处,至于那些年轻的下级小佣兵们,他们无一例外都对团队里头唯一的女性成员有着不小的兴趣——南境多商人能言善辩油嘴滑舌的年轻人当中花花公子自然也不在少数,但遗憾的是我们的小米拉的身份比他们更高并且还有语言不通这个障碍存在,所以他们这段时间以来也一直都是没敢尝试。
女性的身份地位在这个时代的整个里加尔世界主流社会上都是比较低的,尽管如此每一个时代也总是有一些出众的个人达成了许多男性都无法达成的成就,但这仍旧不能改变普遍弱势的事实。而也正因如此,当在男性主导的社会当中出生并且长大从小养成了男尊女卑的思想的男人遇到能力比他们更强的女性时,一种奇妙的思想开始弥漫在他们的心头。
那是征服欲与畏惧的混合体,一方面想要令对方刮目相看,另一方面却恐惧着自己可能会失败而畏惧不前。
我们的小米拉到这会儿还没有真正地意识到,但一年前她尚且软弱无力的时候那种遭遇到对方以身份地位或者能力强迫交往的情形如今是已经是极少会再遇到了。她所期待的那种命运的改变事实上早在走上这条道路的时候就已经达成,因为一系列的变故女孩现在对于自己人生轨迹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被调戏欺负之类的事情不会再度发生——但她却早已不在意这些。
我们每个人或许都有过这样的体验,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或许是改变一些什么东西或许是改变某些人对于自己的看法——而展开了行动,但随着行动持续进展随着所学之物的程度加深,这个最初的想法似乎变得不再重要,全部余下的就只有更加持续努力地进步,学习和前进本身成为了目的,一往无前心无旁骛,纯粹而又认真,只是因为单纯地想要懂得更多。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自然前途也是不可估量的。蜕变这种东西永远都是要破旧立新,假如无法从身到心产生根本上的改变的话,那么不论学习多少东西,都永远不会用到正途上去。
雨水过后不必担忧书本受潮发霉,米拉安静地坐在平板马车的一角借着明媚的阳光开始读书与思考,亨利则在一旁帮她打理着那把一手半剑。物资充足的南境各种武器相关的小工具自然也到处都是,小块的磨石用来当成抛光除锈处理的工具,动植物油脂提取稀释过的保养油抹在容易发绣的部位,之后用棉布擦拭均匀,收回剑鞘。
贤者自己的大剑几乎从未需要保养过,如今了解了更多知识的米拉能够判断得出这不仅仅是材料,还有表面处理方式一并引致了这样的结果,但不论是她现在阅读的任何书籍还是常理来思考,女孩却始终无法想象出有一种钢材能够像是亨利的大剑那般地强悍。
她自己的那把一手半剑已经算得上是精品级的武器,钢材的硬度和相对的韧性都非常不错,但即使是这个等级的长剑,挥舞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磕碰到石头也依然会出现些许的卷刃必须做打磨修复之类的细微处理——也就不要提和其他对手的武器进行全速大力的交击,这世上没有什么武器是能够一直不用保养,多少次战斗都不会出现缺损的——除了亨利的克莱默尔。
他们这一路以来经历过的战斗次数也不算稀少了,就算不算战斗,在野外旅行的时候亨利也常常因为趁手就拿它来砍树,各种树液也好其他的液体还有骨头皮革甚至是钢铁,克莱默尔的剑刃和剑面上被粘稠的有腐蚀性的汁液覆盖又或者是和坚固的物质碰撞的情况数不胜数——可亨利却往往只要擦拭一下就啥事都没了。
——这剑有古怪,好奇心随着见识的增加也开始变得旺盛的洛安白发女孩瞧着自己的老师把她的那把一手半剑放在一旁,发了会儿呆思维发散地想到了这些事情,就用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亨利。
“……”贤者皱了皱眉,但女孩立马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继续读书。他俩之间的交流已经几乎可以不需要言语了,所谓近墨者黑,亨利平常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讲话的人,就算偶尔要说话了语调也常常是平静语速不紧不慢,和他相处久了我们的洛安少女也难免变得思考多于言说起来。
日常的交流就算不使用言语也并没有关系,对于他俩而言这是亲密关系的证明,但在其他人看来却是两个人都不善言辞,加上外地人的身份和南境城邦的年轻人对于西海岸女孩的一些错误的认知,压抑了几天时间一直暗中观察米拉的某个年轻的小佣兵,自认风情万种地也就跑了过来想要开口朝她搭话。
我们前面曾经提到过因为大量索拉丁人来到这边的缘故本地拥有一种西海岸-索拉丁-拉曼混合的皮钦语,而自然而然的,这边的许多年轻人也就都多多少少接触过一些这类的文化。于是乎于是乎,操着一口不甚流利发音奇特并且只能讲出几个基本词汇却还信心满满的一个年轻的下级佣兵,带着满面的微笑就来到了米拉的面前。
“我可以、能、看看一下、你的那本、纸张吗——”用词漏洞百出的年轻人这样说着,米拉抬起小脸瞥了他一眼,然后啥也没说地就又低下了头继续看书。
尴尬的气氛开始弥漫,他身后的那些同龄人发出了嘘声之后是哈哈大笑,年轻人似乎还想要更进一步,但米拉完全都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所以他也就垂头丧气地走到了一旁。南境人较为开朗且擅长交际的性子在这儿可见一斑,第一个年轻人搭讪的尝试失败过后其他人并没有就这样被吓住,瞧见他失败另一个年轻的小佣兵拍了拍自己伙伴的肩膀就信心十足地跑了过来。
“嘿,小姐,别看书了,过来我教你一些好玩的事情啊——”这个年轻人对于外语的掌握比之前那人相对要好一些,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西海岸通用语这样说着,然后米拉理都没理这个人就继续开始自说自话地解释:“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会说你们的语言啊,呵呵实际上我几年前曾经旅行去到过——”“请让一让。”女孩对着他开口说道:“你挡着我的光线了。”
“……呃。”尴尬只持续了极为短暂的时间,南境人到底是能言善辩的商人出身,这年轻人换了个话题就打算继续,只不过他好死不死的却选择了一个最不该选择的话题:“小姐年纪轻轻就是蓝牌级别,但女孩子做这种事情还是太辛苦了一些,你有没有想过要找一位男士来当你的护卫。”
他笑嘻嘻地这样说道,然后忽然地就开始卖弄起一些粗浅的关于战斗之类的知识来想要证明自己也很懂这行,米拉没有理他,等他一溜烟叽里咕噜的话语都说完,女孩才用和她的老师十分相像的平静的语调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
“你打不过我。”“噗——”“噗哈哈哈哈哈哈——”这句简单的话语她用的是拉曼语回答的,所以附近的几个人听到之后都发出了哄堂大笑,饶是能言善辩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年轻的佣兵自然也是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他们对于西海岸的女孩淳朴容易被花言巧语引诱得手的认知算是小小地产生了一些变化,但商人的性子注定了这些家伙在之后大概也还会做一些的尝试——不论如何,情况波澜不惊地,附近停歇的树林里头发出一阵窸窣的声音,外出的几人回来了。
这一次的野稚数量较少,大约是因为前进的关系这边的环境不太一样,不过狩猎团队却还带回来了一头小鹿,显然越过山坡之后这边较为平缓的地形且接近水源充沛地区存在的生物体型也会更大一些——不论是猎物还是猎手。
米拉望向了亨利,回归的几人都显得有些疲惫的模样,灵活的野鹿捕捉起来并不是十分地容易,几个年轻人都是喘着气,而就在领队的壮汉朝着另一侧的大锅走去的时候,那个白胡子眯眯眼的狩猎专家瞧向了贤者。
白发的洛安少女看着这两人,狩猎专家小幅度地朝着亨利点了点头,而贤者沉默了一会儿,以相同的动作回应。(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节:任务与名声(五)
时间很快地流逝,耗费了将近两周的时间在艰难的山路当中行进,就快要到十月中旬时,亨利他们这一行二十余人总算是来到了洛伦娜湖的附近。
这里的地势相对地要平缓的多,沿着小溪和小河附近的地形属于典型的河谷地貌,在以百万年为单位计数雨水汇流而成的水流这一的自然伟力鬼斧神工的雕刻之下越过了人类和任何其他文明种族的认知一丁一点地削出了如今的形状。越过山脊顺着倾斜的河坡向着东方走去来到洛伦娜湖的附近,这里清风阵阵,一望无际的绿色植被和浅蓝色的湖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少体型较大的食草动物都在远处饮水,湖水中央几头不算特别大的鳄鱼懒洋洋地飘在上头。
阿雅蛇龙的踪迹目前还并没有发现,不过洛伦娜湖是一个很大的湖,众人此刻来到的只不过是它靠近西面的湖畔罢了。被层层树林所遮挡住视线的另一侧还有着更广阔的面积和更高的深度,湖泊与外界联系的主要水源南境最大河流黑铁河的一大支流夏尔河也位于那个方向。
阿雅蛇龙的习性与哺乳动物当中的河马十分相像,虽说也拥有能力能够登上陆地,但它们还是更多地喜欢沿着河流前进一天当中大半时间都泡在水里以维持表皮的湿润与舒适——而一行人之所以不朝着东面去到夏尔河而是在这边守着,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不想要招惹到这些生物。
大型的杂食动物有许多都是领地观念相当强烈的,尽管在场的人当中有好几名都是橙牌等级的老练佣兵,真的惹上一头哪怕只有不到三吨重的未成年个体发飙,狂冲起来四处践踏,结果也会是惨不忍睹的。
一大群的阿雅蛇龙成群结队地前进就算是两三米长的鳄鱼和狼蜥也会识相地避而远之,体长在七米以下的任何掠食动物都没有胆量去靠近它们——虽然它们仍然不算是杂龙当中体积最大的,但对于人类来说,却是最为熟悉的一种。
一行人来到了西湖畔的时候是早晨,他们完全没有打算朝着东面继续前进,而是在这儿就开始做准备。
从这一细节上面也可以看得出这些狩猎佣兵老道的事实。诚然,东面的湖泊更大可以选择的目标也更多,但考虑那边的竞争也势必更加地激烈的事实,捕猎的成功率却不一定就成正比。作为一种领地观念很强的生物,阿雅蛇龙在繁殖期选择产卵地点的时候也不会是相安无事,滩壁更长面积更广阔的东面自然是壮年雌性个体的所有,唯独经验不足的狩猎佣兵才会选择去招惹这些家伙。
而选择波平浪静也相对更加地狭小的西面作为埋伏地点,这边显然是竞争失败的较弱的雌性蛇龙才会来到的地方,并且多半会孤身前往,考虑到种种因素,显然是更加符合实际利益的选择。
贪心不足蛇吞象,一头体格较为瘦弱的蛇龙和一头庞大又健壮的蛇龙剥下来的龙皮差距并没有特别地大,但是狩猎难度却是天差地别。年轻的经验不足的佣兵们会单纯地想要越多越好,而更为老练的佣兵则是懂得放弃一部分的利益来获得更高的成功几率——从而事实上地提高了最终的收益。
类似前者这样的准备不足,头脑发热的赌博,就算成功了也并不值得被提倡。任何东西要有持续发展的可能性都必须是经过冷静而细致的计划的,因为赌博成功的因素并不在你自己的掌握之中,所以你也就无法复制第二次。
时间静静地流逝,上午和下午平和地过渡,设立周遭基本的事情不用谁去指导这些新手佣兵也懂得去做。南境的湖畔河畔总是有许多不少河狸类的动物,热带地区的它们和寒温带的亲戚长相差距颇大,体毛更少体型也相对较小但搬木啃树筑巢的习性却是完全一致的——这也因此佣兵们每年来到这儿驻扎营地时,总是需要重新砍伐木材制作周边栅栏。
不设立周边警戒线就在湖畔扎营休息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这里的鳄鱼虽然体型不算特别大但也不是可以忽视的程度,简单做成的低矮木栅栏加上火把和守夜的人员就可以有效预防这一切发生。平板马车被放在了另一侧的位置作为面向森林那面的防守,帐篷直接就搭建在它们前面,骡子和马围在周边放任它们自由吃草,忙碌的准备工作一直做到了傍晚才总算结束,二十余人三三两两地各自休息时,白胡子眯眯眼的老狩猎专家胡安,找到了亨利。
为了避免其他人起疑心,两人到底没法离开营地多远,并且可以接触的时间也没有多长。所幸这会儿大家都劳累地在休息,加上光线相对地较为昏暗,也并没有多少人对他们投来注意。多少是照顾到米拉作为队伍里头唯一的女性成员的缘故,洛安少女和贤者的帐篷在相对靠里头的位置,而这会儿老胡安跑来找到亨利交谈,也就得以避过绝大多数人的视线。
“你是对的。”老胡安单刀直入开口就这样说着,一旁的米拉安静地看着他俩。亨利盯着老佣兵瞧了一会儿,虽说相对隐蔽但附近也并不是没有人走动,贤者果断地朝着米拉招了招手从帐篷里头的包裹拿出了几页纸张以及鹅毛笔还有小瓦瓶装的墨水,然后开始在上面书写简单的话语。
‘他果然在偷偷联系外人?’
老胡安看着他写下来这样的话,然后眯起那本来就没有睁得多开的双眼紧盯着亨利——我们前面已经提到过里加尔的世界上能够说得多种语言的人有不少但识字的人却甚是罕见,即便在相对发达而富足的南境城邦联盟这种商业国家,商人们也多数都只认得简单的数字用以记账——那么在这种前提下贤者丝毫没有预先询问地就直接选择了书写,透露给对方的讯息自然不会十分简单。
“唉——”老胡安叹了口气,这个人能够注意到小队长有异样的细节从自己瞧着那女孩读书时捧着的书本标题的那个眼神就明白自己看得懂文字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这种程度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虽说现在算是站在同一阵营的,他也还是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但不论如何,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老胡安也接过了笔开始了书写,心思聪慧的米拉适时地走到了外头开始整理起行囊来用这阵不大的噪音掩盖书写的声响。两个人只是坐着安静地一言不发的话也是很奇怪,于是亨利和老胡安一边聊着莫不相关的话题一边却用纸笔书写着真正重要的情报。
‘他勾结的盗匪多半是巴蒂商团,这个团伙据说和不少海外的黑商人有联系,虽然打着商团的旗号但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流氓组织。’老胡安接着写道,一边却在用话语跟亨利交谈着关于食物的事情:‘团里早前有人看到过赫罗尼莫和他们走得太近,他也因为这个问题没少被警告过。’
他写道——赫罗尼莫就是小队长的名字。
老胡安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难理解他的心理,我们团里头一共有九支大队,每支大队里头有两支小队,他这个小队长的阶位不高不低,一场狩猎下来出售所得的报酬仅仅只能够拿很小的一份分成,并且还得上缴一半给自己完全没有出任务的上司大队长。’
‘虽说任务出行的装备和人手都是团里头提供的,这样的分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负责带队出行自觉劳苦功高,脏活累活都是自己干的却拿很少的报酬不说还一直没有能够升职,心理不平衡也是正常的事情吧。’像是挺久没有写这么多字了,胡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歇息了一会儿,那边接着口头上和亨利讨论着马铃薯炖肉的事情,手上又接着写道。
‘再加上他和巴蒂商团走太近被警告的事情,赫罗尼莫应该是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升职的机会了,所以破罐子破摔也就钻牛角尖干脆决定和他们合作了。’他沾了沾小瓦瓶里头的墨水,然后接着写道:‘带回团里头完成任务的话只能抽取不到几百分之一的报酬,而相比之下自己出售就算还要分成也可以赚得很大一笔。’
‘他这样做……’老胡安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还是决定写完:‘我不意外。’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外头米拉把包裹里头的东西都大致地整理了一下之后也走了进来,她拔出自己的长剑检查了一下是否需要保养,然后就从另一个位置瞄了一眼纸上写着的东西,两人的交流用的都是拉曼语,而且有不少为了方便都使用了简写,米拉读起来有一些难度,但加上自己的推测她还是多少明白了一些情况。
‘你怎么打算?’胡安再次蘸了蘸墨水然后这样写道,他到底是佣兵团一行当中最年长经验最丰富的人,亨利为何找上他他多少有一些猜测,老佣兵在再次为这人对于佣兵团的了解感到折服的同时也明白这个人多半会有一些关于如何保命的想法,于是他如是询问,而亨利也没有令他失望地开始了书写。
“……”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不断,贤者书写起拉曼语来十分地流畅而顺手,他使用的字体与老胡安的有着不少的差距,看起来更加地规范与美观,令一旁的米拉看得入了神。
“原来如此。”花费了两三分钟的书写结束以后,老胡安认真地阅读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
亨利对于较为高级的狩猎类佣兵团的大致组成确实有着不错的了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佣兵公会和abc-def这两类总计六个级别的佣兵团作为存在了数百年比许多西海岸国家的历史都要长的组织当中的一个部分,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一套成熟而又有效率的阶级和内部人员的管理与分配体系。
像老胡安所属的佣兵团的规矩就是照搬自其它许多成熟的佣兵团的,中年的较有经验的小队长负责打理事物以及指挥手下人员,而作为辅助和队伍里头二号人物的狩猎专家,则由经验最丰富的老成员担当。狩猎专家这个职位的地位实际上要比小队长更高一些,因为小队长是固定职位而狩猎专家则是在出猎的时候才配合小队一起前进的。
经验老道的他们的意见往往会被相当地重视,所以队伍里头如同前进方向啊,扎营位置啊和陷阱的分布之类的大局观上面的问题也常常都是由狩猎专家下达——而这一点再加上环境的因素,种种条件之下,亨利也就提了一个可以直接避开战斗的方案。
——需要提及的是,里加尔大陆很大。
单纯从文字上我们或许无法感知这一切,但即便仅仅只是亨利他们眼下所处的南境森林靠近洛伦娜湖的这一片,地形之广阔复杂,无人探索的地域之大,实际上也已经达到了相当可怖的程度。虽然我们曾经数次提及过人类进入荒野之中会留下的踪迹是如何地格格不入,但那显然只局限于保持不间断的追踪,并且是位于较为靠近主干道的部分。
当深入真正的无人荒野之中的情况时,单纯是广阔的地形本身,就已经完全足以阻挡一切的追踪了。一个人在平地的时候或许可以跑得出二三十公里的时速,但他必然没有办法真正做到在一个小时之中一直都保持这种速度,再加上障碍物的话这个速度必然会降低——而这还仅仅只是直线的速度,假如考虑到左右宽广的面积的话,跑到以“百平方公里”为单位的原始森林之中想要去找人,简直是一种天方夜谭。
经验老道的猎人们都不会过分地深入森林之中,物资的补给是一个方面假如跑到了自己不熟悉的地方那么即便是他们也有可能会迷路。而以以上这些条件作为前提,又为了不让一行人发现,小队长赫罗尼莫和巴蒂商团的那些盗匪之间想要配合劫掠,唯一的一种合作方式自然就是规划好道路然后事先在道路上面埋伏。
这个埋伏点不能太过于靠近城镇,虽然一般的劫匪也都是这样做的在主干道的附近埋伏成功几率才会更高,但那样的话唯一幸存赫罗尼莫就会被上头的人怀疑是私通劫匪了——而相比之下在广袤无垠的森林之中的话,就可以解释成是运气不好碰到了到处游荡的盗贼,队伍成员死无对证又在这种渺无人烟的地方没有任何人目击的可能性自然就是这位小队长自己说了算了。
只要他再拼着弄点伤口什么的,随便就可以把整个故事写得相当完美——而之前为何他会因为进度落后而产生了明确的紧张情感,这会儿仔细想想,显然也是因为怕赶路的时候就已经丢掉了两三天,如果狩猎再不顺利的话,就会和那些埋伏的劫匪错过,导致一切功亏一篑。
亨利给出的不需要战斗的解决方案就是按照这个推论延伸下来的,正如我们前面所说,老胡安有着引领整个小队前进的大局上面的决定权力,所以他只要稍微绕一下路之类的,反正不按照小队长赫罗尼莫的想法来,必然就可以避开那些盗匪。
当然即便这样问题亦不算完全解决,赫罗尼莫一个人的话是没有办法达成这一切的,整支队伍一共有二十来人,巴蒂商会的埋伏部队为了避免暴露踪迹人数应该也不会超出太多,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假如开始战斗的时候有人逃跑的话他们势必无法全歼,如果这样的话有人幸存下来证词和赫罗尼莫产生了出入,上头自然就会起疑,所以他必须干掉任何其他没有关系的人。
为了确保这一点队伍当中肯定还会有不少人是站在他那边的,到时候配合巴蒂商会的袭击反水,迅速地就把其他人给包围干掉。
不过这个人数也不会太多,因为蛋糕这种东西越多人分你自己拿的也就越少,总而言之,能够不引发战斗就解决是最佳的选择——亨利和胡安相对着点了点头,然后老佣兵就起身走了出去。
贤者转过头瞧了一眼米拉,洛安少女显然多少也了解了一些情况,他迅速地把那张交流用的纸张给销毁掉,尽管队伍里头应该没有其他人识字,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外头依然熙熙攘攘,人们开始准备起晚餐,胡安走过去赫罗尼莫满脸微笑地过来问他跟亨利都聊了点什么,老佣兵也满面笑容地回答他说你知道西海岸人都挺喜欢吃土豆的吗之类的就开始讲起了食物的话题。(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节:狩猎行动(一)
泛观里加尔大陆上,从燥热的南境一直到寒冷的北方,不论规模大小,一次真正成功的狩猎行动,实际上都和战争相当地类似。
从个体猎户手持长弓短弩小心翼翼地潜伏进入森林仔细地追寻动物的踪迹去为生活而捕猎;再到贵族和国王们穿着华服骑着战马在一大群佣人与护卫的簇拥下熙熙攘攘地派遣出猎犬去追赶猎物之后以长矛杀死取乐;又或者是这些真正的职业大型生物狩猎的行家,各大狩猎佣兵团所派出来的携带着大量的装备和优秀人手的职业队伍。
虽然层次规模以及人数都有不同,但与战争这种同样属于生物之间互相夺去对方生命并且试图保证自己的存活的“活动”相当类似的,狩猎之类的行动,最最重要的,其实也是行动之前的准备工作,以及各种各样的情报收集,而非许多人所想象的行动本身。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然界的许多生物由大到小都并非是软弱可欺,狩猎它们的行为与其说是人类单方面的计划倒不如说是双方之间的战斗也并不为过。每一位老练的猎人都深刻地明白狩猎的风险,被濒死发狂的野猪攻击巨大的獠牙顶得肚破肠流的猎手从卑微的农民到伟大的骑士贵族每一年都有数不胜数,这就更不要提体型远比野猪更大也比野猪更加凶猛的其他野兽了。
除了猎物本身之外人类还需要与自然环境当中的许多其他东西进行搏斗,热带地区光是已知的毒虫毒蛇就高达数百的种类,这些渺小的生物有的只不过巴掌大小但那有力的毒牙已经足以刺穿人类薄弱的皮肤将致死毒液注射其中。虽说教会的神官和一部分的魔法师拥有解除部分毒素的能力,但多数人都没能撑到跑回到城镇就在神经麻痹的痛苦当中抽搐着倒地死去。
加之以天气和路况的变化多端,若是物资的准备不够充足对当地的可食用植物和蘑菇了解不通透又不晓得容易得手的猎物具体分布在什么地方——又或者信誓旦旦地觉得在这种植被充足的地方完全没有携带饮水的必要只需在路上随便就能找到一处小溪去进行补给的话——
因为没东西吃,饿到极点发昏乱吃东西吃到了有毒的蘑菇或者其他植物口吐白沫地倒地身亡;渴到不行总算发现了一处水潭结果一个不注意取水的时候被埋伏在水底的鳄鱼扑上来咬住脖子拉入水中溺毙成为它们的口粮。就算不算这些意外情况,没有经验的人携带的装备不充足进入森林以后迷路找不到水源和食物活活饿死,或者找到了水源但是没有注意到是死水饥不择食地大口灌入之后却因为痢疾腹泻到脱力脱水无法动弹只能被食腐动物还在活着的时候就吃掉——
在这个时代,进入森林后一去不归,是常有的事。
人类数千年的文明发展起来的自给自足的生活,生存在一切物资都可以用金钱买到的文明社会当中的便利大部分人都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对于荒野当中的险恶也掉以轻心——但就算你有能力征服了自然环境,能够做到至少在一段时间以内得以在荒野当中生存下去,这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像我们前面提到过的,要在广袤的荒野当中搜寻某物,本身就已经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没有相应的知识作为判断的基础,不懂得某某生物的习性,喜欢吃什么东西喜欢待在什么地方大约是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又特别活跃不该去招惹,也没有相应的工具而仅仅只是凭借着一腔热血就想要凭借蛮力征服对方的人,有许许多多已经跟他们的天真想法一并长眠于巨兽脚下的土壤之中。
真正专业的狩猎佣兵们花在计划和准备上要远比行动更多。
调查,追踪,设下陷阱,分好人手。
在之前长时间的赶路当中就已经展现出不俗素养的这个狩猎佣兵团的成员们,当来到西湖畔休息充足的一夜过后开始进行真正的捕猎阿雅蛇龙的准备时,他们到底有多专业,总算是彻底地令白发的洛安少女大开眼界。
几天前那几个开口想要调戏她的年轻佣兵,米拉说其中一人是打不过自己的她有些鄙视的那一群人手脚麻利地开始处理摆放着周边的陷阱和工具,上过桐油的一握粗的坚韧麻绳编制成的巨大拦截网被设立在了周遭,狩猎专家胡安和小队长赫罗尼莫指挥着这些打下手的年轻佣兵们将粗大的铁钉敲打固定在附近的树干上,之后又在上头固定好了铁圈,将拦截网两端的绳索分别穿过这个铁圈固定在两颗大树的树干上,然后就把这张网这样随意地放在地上。
这个位置是经过特别挑选的,位于西湖畔一段看起来像是口袋的袋底的地形。拦截网的末端绳索非常之长,因为绳索粗大的缘故这张网实际上是分成两半分别由两头骡子背负的,到了现场才重新组合起来并且再三确认了连接处的结实。
它的一面固定在两颗大树中间而长长的绳索则是拉到了后方隐藏在灌木丛后面的部分,身强力壮小队长赫罗尼莫和另一名身材也不输给他的橙牌佣兵用斧子和巨剑砍到了两颗中等尺寸的树木,从它们树冠部分鲜红的颜色亨利可以判断得出来这是身为热带树种之一的凤凰木,这种乔木的根系十分发达,扎入泥土当中相当深,虽然两棵树都尚且年轻但砍伐掉上头的树干留下一个树桩也已经足以应付用途。
长长的麻绳末端被放在了树桩的附近,只要拉动它透过固定在前面树干上的铁圈就可以把整张拦截网挂起来,之后再将麻绳的另一头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在凤凰木的树桩上,结结实实的拦截网就足以拦住哪怕是重达数吨的阿雅蛇龙——但这仅仅是计划的第一步,米拉看着那些新手佣兵们迅速地开始组装着这次任务的真正杀器。
——弩炮。这是又一项源自拉曼人那高超的应用工程能力的伟大发明。
里加尔世界上的大部分弓与弩,不论材料与形状有着怎样的区别,绝大多数的造成重大杀伤的拉力这种东西的来源都是具有弹性的弓片。从西海岸的亚文内拉人偏好使用的单体木制雕刻的直拉长弓,到北方斯京海盗同样是单体但却有着反曲外形的速射弓,再到草原民族和南境城邦联盟常见的使用兽胶和木片竹片加上动物的筋合在一起压制而成的工艺精湛的复合反曲短弓——所有的这些弓的拉力来源,都是它们那富有弹性的弓片。
这也就因此,弓片的性能决定了弓本身的杀伤力——而要增强它,唯一的方式自然就是增大与增厚。
顺着这个思考方式诞生出来的武器就是西海岸常见的使用长矛作为箭矢需要滚轮组好几个人上弦一分多钟才能发射一次的大型床弩。这种武器威力惊人足以击穿弓手阵地用以防护的原木巨盾和飞行亚龙身上的鳞甲以及任何人类可以穿着的护甲,但是体积庞大移动缓慢的它从来只适合充当守城武器——而拉曼人所发明的弩炮,却是走上了另一条发展的路线。
弩炮的结构相当简单,它由一个结实的木制框架组成舍弃了弓片而是使用麻绳的扭力作为杀伤力的来源,一次又一次地扭动两侧框架内部上下端固定死的麻绳,在达到了顶点的时候将固定有弓弦的两根木头插入到其中,之后将巨大的弩失固定在中间卡住弓弦,解开卡阻的一瞬间扭动了不知道多少圈的麻绳会在一瞬间释放出巨大的扭力,而被这股力道所推动以疾风之势射出的约莫有一只手臂那么长的铁质弩失威力之大完全足以贯穿精钢的胸甲。
虽然威力不及床弩,但是舍弃了巨大的弓片并且采用了可拆卸结构的弩炮,可以被骡马所携带进行长距离的行进,并且有一点要远比床弩更好——那就是它的精准度极其地惊人。
胡安他们一行狩猎佣兵的小队一共携带了三台弩炮,其中两台分别布置与拦截网的斜向左前方和右前方的弩炮是用以进行最后的打击的,它们与拦截网一并组成了一个扇形的拦截区域,两台弩炮位于扇形两条斜边的末端交叉着正对着前方,被砍倒的凤凰木树叶和树干做成的临时遮掩挡在了两台弩炮的前头——阿雅蛇龙虽然体型庞大但是可不蠢,修长的脖子前方野狼大小的脑袋上面视力与人类相当的眼眸在瞧见了有人拿着东西指着它的时候远远地就会选择逃跑,所以隐藏起武器也是相当重要的。
除了作为杀招的这两台弩炮以外余下的一台则被布置在了拦截网前方洛伦娜湖西侧湖畔的一处小山坡上,不仅如此佣兵团的佣兵们沿途还做了其他的如同绊索以及落石之类的陷阱,为的就是造成足够的声势使得猎物惊慌失措按照人类的驱赶朝着拦截网跑来。
仅仅是要狩猎一头阿雅蛇龙,就已经是如此的大费周章。但尽管准备已经如此充足,眼下佣兵团的佣兵们所能做的却也只有耐心地等待。动物毕竟各自都有着各自的个性,虽说大体的习性还可以进行一定的推测,但具体到每一个个体,还是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区别。
胡安他们所属的这个佣兵团在洛伦娜的西湖畔狩猎阿雅蛇龙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种杂龙类虽然不如亚龙那么聪明但也是拥有学习的和记忆的能力的,虽说每年来到这儿的蛇龙都不一定是同一批,但是一些成熟的经历过之前的狩猎并且存活下来的个体,自然也会对这里更有一些提防。
作为群居动物它们在平常都会试图阻止其他年轻的同伴前往这个危险的地方,因此也就只有混乱的繁殖期并且看中那些尚且年轻的个体作为狩猎的对象才有着更高的成功率,这些东西就算是团队里头的年轻佣兵们也并不知晓,但每一个组织里头约定俗成的一些习惯,事实上都肯定是有某些实际意义存在的。
多年的经验总结下来的最有效的方法,具有大量资源和老资格的经验丰富的狩猎专家的专业佣兵团和个体佣兵之间的差距大抵于此——但不论如何,陷阱是做好了,计划的安排也已经完善,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年轻的佣兵们却有些越来越沉不住气。
日升日落,日复一日,虽然白天与晚上时常能够听到进入繁殖期的阿雅蛇龙在发出求偶的“阿雅——阿雅——”的独特叫声,并且那嘈杂的巨型动物结群行动发出的噪音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可以清晰地听到,但却始终没有一头蛇龙来到西侧湖畔的所在。
队伍里头显然是第一次出猎的许多年轻的绿牌佣兵们都紧张的睡不着觉,他们虽然在一方面知晓自己在这边干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处,另一方面却总是在意着夜晚的动静生怕在自己不小心睡着的时候就忽然有一头蛇龙闯入了自己一行人设下的圈套之中。
兴奋夹杂着紧张感,起初的两三天每一名第一次来做这种事情的年轻佣兵都是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但当他们开始适应期这边的生活时,睡眠也就变得是又沉又稳——即是是那有如雷鸣声一般的阿雅蛇龙发出的求偶喊声也无法惊扰他们的安眠。
新兵们如此,明显更加老练的这一批佣兵团老手级别的橙牌佣兵更是淡定不已,为了预防突发的情况他们来到这边以后不得离开太远去进行狩猎,因此包括胡安在内的好几名佣兵都拿出了麻制的鱼线和铁鱼钩搭配从附近取下竹枝小树组成鱼竿,再从湖畔的泥滩里头挖出蚯蚓甲虫作为鱼饵,倒是悠闲地开始钓起了鱼。
洛伦娜湖里头的淡水鱼十分充足,这也是为什么阿雅蛇龙会选择这里繁殖的缘故,一窝龙蛋孵化出来十几头的幼年个体从泥滩当中破土而出以后跑到水中立马就可以开始捕食小鱼小虾,生长迅速的它们在湖中生活个大半年左右略微长大以后就会顺着夏尔河游出,跑到别的地方肆意地成长。
这些小蛇龙当中自然会有不少成为了潜伏在湖中的那些鳄鱼以及一部分体型庞大的食肉鱼类的口中餐,但当那些幸存下来的蛇龙长大以后,它们就会再度回到这个地方,繁衍生息。
所有的生物都是属于自然界的一环,就连人类也不例外。
时间继续着不紧不慢地流逝,在新手佣兵和作为护卫的自由佣兵们逐渐适应当下环境,而老佣兵们早就开始享受起湖泊给予的恩惠的情况下,佣兵小队长赫罗尼莫脸上的皱纹,却是日渐加深。
显然,这种日复一日的等待,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而这一切,都没有能够逃过亨利和胡安的双眼。(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节:狩猎行动(二)
智慧、知性、理性、思考。
不论你用什么名字去形容如同人类这般的诸多拥有思想能力的生物这些存在于大脑当中的这种奇妙的反应,都无法完全地表达出这整个复杂的系统所涵盖的一切。
正如你每次试图简单地描述概括好历史和宗教都总是会显得过于片面一般,关于思想能力的争辩自从人类拥有了文字记载就一直从未停歇过。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国家和地区都有着许许多多的伟大人物曾经提出过关于它的问题,人们通过观察周边的其他动物从而学习从而思考,这其中作为高度社会动物又随处可见的蚂蚁自然是重中之重,存在于文明世界当中的人们假若肯花上一些心思的话常常会惊讶地发现这些渺小的生物与自己的社会体系竟然是有着如此高的雷同性存在。
形同女王一般的蚁后指使着巢穴当中的工蚁建筑扩大她的王国,它们勤勤恳恳还负责收集食物和其他许许多多的工作正如人类社会当中的工农阶级,而王国势必要与其他生物又或者是其他的王国发生冲突所以需要捍卫它的士兵也就是兵蚁的存在——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这些渺小而又忙碌的生物组建起来了一个热热闹闹而又井井有条的国家,使得观察着它们的人类不由得产生了思考。
——这些我们一巴掌就可以拍死几百只的渺小虫豸,是否拥有,与我们相同的思考能力?
答案大约是否定的,蚂蚁以及其他的许多昆虫拥有的都仅仅只是本能,它们像是被设定好了行动方式的机器一样只会根据几种简单的基本应对方式对当下的环境产生反应,在庞大的世界当中扮演着自己的一个小小的角色,而无法像是人类那样因为拥有了思想所以会至少试图想要去改变这一切。
可这又延伸到了第二个问题——思想这种东西的存在,真的就是代表了人类还有其他许多的体型更大脑袋更聪明的生物,是比蚂蚁更加地完美更加高等的物种吗?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诚然,因为拥有思考的能力,人类不再需要耗费数百万年的时光在环境当中被动地开始演变,而是可以自行学习利用甚至于改变环境。城市和帝国因而建立,舰船、马车,文字、歌舞,还有越来越强大的武器和军队。一系列的至少在人类看来是相当伟大的东西被创造了出来,过去的先民们感到战战兢兢的狮子龙蜥乃至于恐鳄被拉曼帝国的皇帝们抓到了角斗场当中令它们互相厮杀以这些动物的鲜血和悲鸣作为茶余饭后观赏取乐的玩物,人类的版图一再扩张许多拦在路上的生物都在运用思想发明创造出来的武器下面血流成河。
单纯以一个物种而言,人类那种复杂的思考能力所带来的结果,可说是相当成功的。它经历过逾越万年的时光一步步地雕刻出了如今的人类世界,没有矮人和侏儒强大的制造能力也没有兽人的体魄更没有精灵的长寿和魔法天赋的人类之所以能够拥有几大种族当中最多的领土也正与这蜉蝣三日死的紧迫思想所推动的快速学习的能力有很大的关系。
可如果要说思想带来的仅仅只有好处的话,那显然也并不完全正确——超越了单纯的可以饱腹的食物和小块的可供自如繁衍的领地的基本**,人类开始贪求更多。思想像是一位白色教会的神官会说的那样是一种“堕落的原罪”轻声细语地催化了人类史上许多次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和分裂。
——虽然讽刺的是人类史上排的上号的大屠杀事实上都与宗教离不开关系,但这又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思想作为一种武器的可怕威力。因为宗教说到底,也不过是人类思想的又一个伴生物。
北方有句谚语“不知者无畏”。因为拥有了思考的能力,知晓了生命与死亡,所以反而有所迟疑。单纯的社会性动物只是作为一个齿轮存在的蚂蚁不懂得畏惧,而本应算是更高阶级的人类,不论多么强大的战士,却始终会有一些东西令他们感到深深地恐惧。
人们讴歌与赞美死亡,有如北方人奉行的武勇精神乃至于西海岸常见的骑士精神这种将为国为民献身死亡看做“荣誉”的说法,事实上追溯其根源都是诞生自恐惧。
若是真的对死亡习以为常的话,也就没有必要再将它讴歌为无上的荣光了。拥有思想的一部分人选择了利用它们去奴役其他人,被这种想法所洗脑的人又犯下过多少的滔天罪孽——为了不被杀死,所以就先下手为强——以这种荒唐的理由作为开场白的战争在历史上已经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
思想是一把双刃剑带来了更高的文明水准的同时也令怯懦与混乱深深扎根于各大种族的内心。
所以归根结底,人类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待应该是更为高级的拥有智慧的生物,当真,就比这些忙碌的渺小的虫豸,要高贵、要优秀得多吗?
……
用多少的话语来说服自己都是没有用的,恐惧与震撼缭绕在心头,在瞧见那体积庞大的生物的一瞬间,一切的自信就被彻底地击溃。
最大个体可以达到七八吨的阿雅蛇龙,全长实际上也仅仅是沼泽地区的龙蜥的两倍多而已——并且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由那修长的脖颈和尾部组成。达到如此高的体重主要是这种生物的身高也有着相当的程度,圆滚滚的身躯和带有鳍的四肢令它并无法长时间地站立更不要提奔跑,但即便如此,当这样的一头阿雅蛇龙终于在等待了许多天以后游到了洛伦娜湖的西侧湖畔时,它仍旧对包括我们的小米拉在内的许多第一次见到这种庞然大物的人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奇迹般的存在,多姿多彩从渺小的虫豸一直到庞大的巨兽,光是游动的时候拉出来的水波就长达十几米,站在西北面的小山坡上往下望去阿雅蛇龙那布满天蓝色斑点白色皮肤的背部就好像是一叶小舟那般可以直接就坐上去好几个人,人们用来互相残杀的技巧还有各种各样的护甲在这等体型的巨兽面前毫无意义,你可以对着它砍出好几剑十几剑,但它只会受一些轻伤而只要被踩到了一脚就算是最昂贵的护甲也会变形扭曲挤压着你的血肉和骨骼造成重伤。
“真的要,狩猎这种东西吗——”颤抖着的年轻佣兵如是说着,没有人回答他,极为少数的像我们的小米拉这样的是没有完全听懂这一句话的意思——即便她这段时间有一直在学拉曼语但显然二十余天的时间还并不完全足够——而余下的人,则是认为这个提问没有任何答复的意义。
他们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并且在这个鬼地方待了超过一周的时间,就是为了达成这一个任务,眼下又怎么可能临阵退缩。
谁都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毕竟虽说准备充足,南境的原始森林却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为了人类而诞生的游乐观光的地方。刚刚来的时候兴许紧张感与新鲜感夹杂着还能使得你对这种生活倒也不算反感,但当时间慢慢流逝随着这份感觉的逐渐消失,日常的一切就都会令你感到极其地厌恶与烦躁,并且深深地怀念起城镇的美好体会到自己与野外的格格不入。
卫生条件之差是首当其冲的,虽说一行人还多带了好几个水桶用牛角杯充当舀水的工具然后用多余的帆布搭配绳索和树枝拉起来一小片区域充当淋浴间和卫生间,并且还携带了少量用动物油脂和草木灰混合凝固做成的肥皂。但在满地毒虫还有野兽在附近晃荡的地方要放心大胆地清洗身体本来就是一种奢侈。
加上密不透风的防水帆布做成的简易帐篷,潮湿又闷热的天气之下睡过一段时间都开始发霉发臭的棉麻寝具,为了安全不得不凑很近的扎营地其他人身上的汗臭味等等等等诸如此类——食物算得上是唯一的一个亮点,可是放在简易的餐桌上的谷物干粮在夜里常常会被老鼠之类的小型生物偷吃,并且这些肮脏的小东西还会一边吃一边在上头便溺,令人感到十分恶心——或者更加骇人的,某天早晨你一把拿过来昨夜吃剩下的烤肉定睛一看上面却全都是密密麻麻蠕动着的蛆虫。
我们曾无数次提到若不是为生活所迫的话又有谁会想要在野外进行长时间的旅行而不是在物资充足卫生条件良好的城镇进行安稳的生活,这一切身为富裕南境的公子哥的一行年轻的佣兵们算是在此时此刻有了极为清楚的认知,停留下来驻扎以后失去新鲜感开始变得令人厌恶的日常生活加之以他们的个人思想带来的怯懦和临阵逃脱——若再继续拖下去,情况怕是会越来越不妙。
小队长赫罗尼莫皱了皱眉和狩猎专家胡安对视了一眼,眯眯眼的老佣兵同意地点了点头。他们在这儿守了一周才看到有这么一头蛇龙在西侧湖畔的附近游荡,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再拖下去任务只会更加地困难,赫罗尼莫果断地开始打着手势让一行人前去做准备的工作。
这头年轻的雌性蛇龙显然是符合他们的目标选取倾向的,实际上它在一天之前就被发现有在附近的水面上晃悠——这证明了它拥有蛇龙普遍级别的智力存在,但仅仅过了一天就更加地靠近,又证明了这头蛇龙尚且年轻经验不足的事实。
老佣兵们在它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和这些天以来生活产生的垃圾都迅速地做了掩埋处理,作为杂食动物的蛇龙嗅觉并没有肉食动物那么丰富,但也是与人类相差无几的程度,因此虽说营地本就建立在下风处,为了避免一切可能的失败因素,老佣兵们也还是果断地进行了掩埋。
之前那个曾经跑出来想要跟我们的小米拉套近乎但却被她鄙视说你打不过我的年轻佣兵,名为欧菲米奥的年轻人算是这一批新兵当中最为聪明或者说最爱自作聪明的一个,由于使用铲子把生活垃圾和食物做掩埋在他看来相当地费劲所以他直接就从远处的营火那边取了一支火把自作聪明地想要直接焚烧销毁。
这一切自然是使得老胡安和其他橙牌佣兵是大惊失色,住在森林当中的动物对于火的存在都相当地敏感蛇龙自然也不例外,他们一行人的篝火都存放在营地靠后的部分以免被湖面那边的动物瞧见,而生活垃圾处理的地方为了取水方便则是在前方靠近湖畔的地方——若是在这里点燃起一个火堆来,情况可就是直接变得无可挽回了。
任务要紧,因而欧菲米奥也没有被过多地责骂,而这或许更多地助长了他的自作聪明和怯懦的复杂整合体——于是上面那句是否要做这件事情的疑问,自然也就是由这个年轻人发出来的了。
佣兵团都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作为最下级的小佣兵他和其他的年轻人都是跑腿的存在,因而欧菲米奥的想法也没有引来多少的关注。团队的成员们根据赫罗尼莫的指令开始跑到了各自的岗位附近,没什么事情干的亨利他们这一行护卫佣兵退到了老远的地方——术业有专攻,在这种情况下人多力量大的说法并不完全地通用,他们这种没有专业技巧的人去了也只会是添乱。
‘稍安勿躁!’胡安抬起手努力地比划着手势。蛇龙在缓缓地游过来,佣兵们必须等到它生产完毕之后体力大幅度消耗才可以进行狩猎。这不仅仅是为了提高成功率,在雌性蛇龙产下后代之后再狩猎它的话也能够保证物种的延续,每一名资深的狩猎佣兵都不会滥杀,即便是打算要和巴蒂商团联手黑掉这批龙皮的赫罗尼莫也是如此,他们深刻地明白自然循环的重要性,正因为与自然界接触颇深,所以才更加地小心谨慎。
所谓资本越发达人民越富足的地方思想的深度也就越高正是如是的道理,若是把相同的情况搬运到西海岸那边去,怕是那里的佣兵就会想着“反正它们这么多杀也杀不完”因而开始进行大肆的捕猎了。
但年长的橙牌佣兵们的想法很遗憾地并没有能够传达给下级的佣兵们。
怯懦、紧张,加上一部分的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年轻的雌性蛇龙爬上了泥滩开始挖掘湿润软烂的泥土想要筑巢,而就在这个时候,欧菲米奥在胡安或者是赫罗尼莫下达指令之前,在多种多样的思想情绪的促使下,忽然地就从自己的岗位上冲了下去,朝着蛇龙大喊大叫地跑去。
“哈啊啊啊啊啊啊!”由于在场一共有超过二十余人并且护卫佣兵们在较远的地方待着,就连我们的贤者也并没有能够注意得到这个年轻人的异常,老练的橙牌佣兵们震惊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莫名其妙地冲了上去之后又发出女性尖叫一般的声音开始大声地叫骂一些什么。
“阿阿雅嘶——”正待生产的雌性蛇龙重新抬起了身体朝着他这边就一个嘶吼紧接着张口就要咬来,欧菲米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爬起来的时候卡其色的麻制长裤裆部已经变成了一片棕色。
“蠢货!”胡安气得双眼都睁开白色的胡子一条一条的,但他还是果断地下令。
“开始行动!”
身材虽然不高声音却中气十足的狩猎专家一声令下,佣兵们立马反应了过来开始操作各自手上的工具。(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节:狩猎行动(三)
“只有两种东西或许是无限的,世界——和人类的愚蠢。”——无名拉曼学者
……
“上箭!上箭!”本应按部就班的狩猎工作,因为欧菲米奥突如其来的动作,乱作一团。由于拦截网设立的位置相当靠近泥滩的缘故,弩炮使用的沉重的实心铁质箭矢一直都被存放在营地当中避免发锈失去锋利度,于是这会儿一行佣兵不得不抱着十来枚重达一两千克的粗大箭矢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进行准备的工作。
“投石!点燃火油,援护他!”经验老道的胡安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慌张,他果断地命令手下将装有油脂表面裹着麻布的小瓦瓶点燃然后丢出——这并非狩猎用具,而是佣兵们在多年的光阴当中发明出来的用来作为逃跑时恐吓巨兽用的求生物品,但正如我们前面提到过的,阿雅蛇龙是一种相当具有领地意识的龙类生物,在被侵犯了领地并且还是在产卵的过程中被打扰到的情况下,这头蛇龙克服了对火本能的恐惧顶着好几滩小小的火焰就朝着欧菲米奥一口咬来。
“咔擦!”它到底是杂食动物而非真正的肉食动物,头部结构决定了阿雅蛇龙并不是能够双眼同时看到前方的结果是它并不像掠食动物那样拥有立体的视力,因而对于方位的判断失误导致这头蛇龙并没有一口咬在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欧菲米奥的身上——但这也已经足够把他吓得如同字面意义上地那般屁滚尿流了。
营地选择的地方是下风处,风自然是从西侧的湖畔那儿吹来的,随着一阵令人尴尬的声响和恶臭的气味欧菲米奥卡其色的冒险者棉麻长裤裆部的位置染成了一片棕色——但情况紧急人们并没有时间去鄙视或者嘲讽他,人命关天,尽管他们的内心中同样紧张胡安还是迅速地做出了决策。
“马丁内兹!米兰!去帮那些小家伙!”经验更为丰富的老狩猎专家在小队长赫罗尼莫仍旧迟疑之际就果断地做出了决策,他把前线的橙牌佣兵向后调离去帮助那些因为紧张连弩炮都无法操作好的新人——拦截网这种需要一步步配合的装置已经是失效了,能够阻止暴走起来的阿雅蛇龙的就只有强悍的武器。
负责坐镇的赫罗尼莫和另一名扛着巨大武器的狩猎佣兵依旧处于迟疑之中,虽说他们手中的武器重量足以停下一头发狂的水牛,但一头阿雅蛇龙可是有着五六头水牛的重量和体积。
“准备救援!”前方的十来人忙得是热火朝天,后面余下的几名自由佣兵却有些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上去帮忙的想法他们自然也是有的,但不同于对付人类,碰上这种抓狂的巨兽该如何应付他们根本一窍不通,就算上去了,也只会是帮倒忙。
“队长!”胡安朝着赫罗尼莫这样喊着,然指了指前面好不容易爬起来却双脚发软连逃跑都不行只能扶着树干的欧菲米奥——蛇龙进一步地逼近了他,这一次他避无可避,赫罗尼莫咬牙迟疑了一会儿,欧菲米奥的无能使得他这会儿开始权衡起是否要救这个年轻人的事情——而也正是这一刹那,蛇龙再度晃动那笨拙却又庞大的声势惊人的身躯朝着前方冲刺——
所幸胡安的指挥下达得非常及时,也正是在这一个瞬间,接过了左边那台弩炮的操作的橙牌老佣兵们麻利地完成了上弦的动作粗略地瞄准了一下就朝着这边发射了一箭。
“砰啪咔!——啪咻——!”弩机释放出扭力的一瞬间弓弦重重地拍打了一下框架两公斤重的铁制重箭发出呼啸的声音直接地就命中了这个仅仅二十米外的庞大目标。
“啊嘶——嘶嘶”角度没能调整好的弩炮因为巨大的扭力释放射出去的箭矢位置偏高没有能够命中腹部之类的要害而是击中了肩胛骨靠近脊柱的位置,阿雅蛇龙不单单皮肤坚韧骨骼也是十分强悍,铁制的长箭卡在了它左肩的肌肉之中殷红滚烫的鲜血立刻顺着白底蓝花的表皮流到布满褶皱的左脚上,赫罗尼莫和另一名橙牌的佣兵抓住蛇龙吃痛停下的这个契机冲上去想要援救欧菲米奥,但又多了两条彪形大汉的出现使蛇龙硬生生地撑住了痛楚那金黄色的眼眸当中竖瞳一缩紧接着左后肢很明显地屈了一下膝盖的部分——
“不好,快扑倒!”胡安不愧是队伍当中经验最为丰富的狩猎专家,他仅从一个动作就判断出了局势的变化赫罗尼莫和另一名橙牌佣兵迅速地冲了过来一个飞扑就带着欧菲米奥三个人以狗啃食的狼狈姿态直接面朝下地扑在了泥滩之中“锵咻——啪当!”因为动作的巨大惯性两人的巨型武器都随之飞了出去掉在了前方的泥土之中他们丢掉了赖以战斗的唯一武器但这个决定依然是正确的——
因为在下一个瞬间,左脚屈膝侧过身来的阿雅蛇龙摆正了一下身体直接把身后那长长的尾巴当成一条粗大的鞭子给甩了过来。“咻——砰轰咔!!”欧菲米奥原先靠着的那颗小树被它直接抽成了两半,若是三人没有扑倒的话怕是这会儿已经被抽的骨肉分离整个人断成了两截了。
“咚!——阿雅嘶呜——”独特的叫声伴随着仿佛响尾蛇颤动尾巴一般的“嘶嘶”颤音从修长的脖颈当中发出,靠近湖畔那侧的弩炮太过遥远而右侧的则又被树木卡住视角此时正由几名年轻佣兵在努力地想要调整过来——唯一能够使用的就只有一台弩炮,这样的掩护完全不够——胡安转过了头,他这会儿需要一切可以用得上的力量。
“火把,拿火把!”他大声地朝着身后亨利他们一众自由佣兵这样地咆哮着,短暂燃烧起来又很快被湿润的泥土所熄灭的小瓦瓶没能造成多大的效果,陷入发狂状态的阿雅蛇龙一个甩尾过后又开始转动长长的脖子寻找目标,赫罗尼莫和另一名橙牌佣兵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是舍弃了自己的武器,他俩一左一右搀扶起双脚发软脸色惨白屁滚尿流的欧菲米奥果断地就朝着蛇龙的附近跑了过去。
“嘶呜——!”左肩的伤口依然在流着鲜血,修长的脖颈无法进行大幅度的转弯此刻导致了蛇龙视野的限制,三人抓住这个盲点从危机当中谋求生机迅速地从它的前方冲了出去,而与此同时身后的弩炮也再次通过滚轮组上弦完毕射出了又一枚粗大的箭矢。
“咻砰——阿雅嘶——!”命中了左侧肋部的这一箭深深地刺了进去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令阿雅蛇龙明显地萎靡了下去,这个庞然大物的外皮此刻已经沾满了点点滴滴的暗红色的鲜血,它开始出现体力不支的模样晃了晃那野狼大小的脑袋,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自由佣兵们却拿着火把跑了过来。
“立刻退后!”“全退下!”不约而同的两句话语从亨利还有胡安的口中被喊出,狩猎场即是战场而战场永远是瞬息万变的,上一个瞬间拿来火把还能成为恐吓造势的工具但在这一刻它却更加激励了阿雅蛇龙内心中困兽的狂性。
“雅嘶呜——!”黄绿色的瞳孔因为痛楚和恐惧还有愤怒一系列夹杂的情感而充满了血丝,贤者与其他几名自由佣兵一并果断地丢掉了手中的火把就地扑倒然后朝着左右两侧迅速地四散冲开,下一个瞬间数吨重的阿雅蛇龙迈开并不矫健的步子就朝着他们一行人直直地冲来。
“扑——嚓——”因为动作匆忙白发的洛安少女扎起来的头发沾了许多的泥土并且还四散了开来,但她这会儿丝毫不在意这些刚刚起身就转过头朝着踩踏出许多个深深脚印的蛇龙朝着一行人的营地跑去。
“嘶嘶雅——!”它咆哮着,但米拉从那份叫声当中感觉到的却仅仅只有悲哀。
“嘶吁吁吁!”缰绳被捆绑在树干上的战马和骡子因为这个巨兽的冲刺而陷入了惊慌想要逃跑但是却被拉在了原地,无法收住惯性的蛇龙直接踩碎了帐篷和木桌以及不少的物资之后才堪堪停下,二十余人的佣兵拿这个数吨重的大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容易把欧菲米奥抬到了胡安附近的赫罗尼莫刚刚喘了口气就瞧见蛇龙再度转头看向了这边。
那布满血丝望向这边的左侧瞳孔之中充斥着的,是不解,是痛楚,是害怕,是对面前这些阻止了自己完成抚育后代的行为,给予自己痛苦的,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渺小生物的,彻头彻尾的仇恨。
——这是一个有智力的生物,和人类一样,它也懂得仇恨,懂得痛苦,懂得爱与被爱。尽管狩猎蛇龙的次数已经不算稀少,赫罗尼莫在读懂了那眼眸当中复杂而又人性化的情感的时候,仍旧无法控制自己地呆愣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个瞬间,下一秒钟身为狩猎佣兵老练的经验迫使他必须反映过来,因为调转了身体的蛇龙再一次以最后的疯狂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跑!都跑开!跑到水里跑到山坡上,四散跑开!”重重落下的前肢因为左肩的痛楚而显得有些踉跄,温热的鲜血随着奔跑的动作挥洒在林间的泥土地表上,赫罗尼莫回过头大声地咆哮着,亨利果断地一把抱起了因为听不懂拉曼语并且为这一幕所震惊到而有些不知所措的米拉。
欧菲米奥依然双腿发软无法直立,胡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之后抓着年轻人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朝着另一侧拉去——但蛇龙似乎认准了他,在奔跑的过程当中立马调转了方向就朝着老狩猎专家还有年轻的佣兵这边跑来。这并非无法理解,因为惊吓过度而失禁,欧菲米奥身上的气味是最为强烈的,并且作为第一个出来挑衅的人类,智力不差的蛇龙对它的仇恨自然也是最高的。
“待在这儿。”胡安虽说经验丰富并且也是橙牌,但终究是年老体衰,眼看他和欧菲米奥就要被追上,就在附近的亨利果断地放下了米拉然后迅速地冲了过去一把就扛起脚软无力的年轻佣兵紧接着抓着老狩猎专家帮着他提速。
“撤掉!撤掉!”贤者的体力可谓配得上他的外表,但所谓巨人一脚常人十步,体型远超人类的蛇龙全速奔跑起来的速度是十分之惊人的,之前用作伪装的凤凰木树冠这会儿成为了瞄准的障碍,为了能够迅速地支援队友操作弩炮的两名橙牌佣兵指挥着两名绿牌的新人迅速地去把前面的枝桠拿走。
情况紧急,但他们忽略了的一个事实就是,作为接二连三地伤害了自己的武器,蛇龙对于弩炮的存在,仇恨的程度并不亚于欧菲米奥。
亨利他们三人奔跑的方向刚好就在弩炮的附近,瞄准高速移动中的目标射击的难度非常之高,在撤离了前方遮挡的树冠以后佣兵们立刻射出来的一箭没有能够命中蛇龙而是落在了它身后的土地之中,而这一声被迅速熟悉起来的与疼痛相关联的声响自然是引起了蛇龙的注意但就在它再次试图强行在奔跑当中转向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头蛇龙发出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最为痛苦的一声哀嚎。
“嗷嘶——”它受伤的左肩那枚铁制的箭矢似乎是在奔跑的过程当中卡在了肩胛骨的关节之中使得蛇龙的左脚立马一软变得踉跄不受控制,还在上弦弩炮的四名佣兵惊觉过来想要朝着四周逃跑但是已经是太迟太迟,左脚一软整个身体朝前倾倒的蛇龙因为巨大的冲刺惯性那数吨重的身体直接就朝着这边滚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人类的尖叫以及木材崩裂的声音都被巨大的轰隆翻滚的声音所覆盖,插在蛇龙身上的实心铁质箭矢也被这巨大的力道压得扭曲变形,它一连滚出了好几个圈用身体铲出了数米带着鲜血和肉糜还有破烂人类衣物的道路,变成一滩碎木的弩炮混杂其中被鲜血所浸染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砰——轰——”
尘埃落定,奄奄一息的蛇龙伤痕累累地趴在铲起来的泥土堆上,令人感到悲哀的事情发生了,它的身体下方这会儿迅速地流出了一滩带着一些杂物的鲜血,大概猜到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的老胡安愤怒地狠狠跺了一下脚,而亨利则粗暴地把面色苍白的欧菲米奥丢在了地上,然后朝着奄奄一息的蛇龙走去。
“阿雅——”
已经连眼睛都无法完全睁开的蛇龙,那眼眸之中拥有的仍然是不输给人类的智慧,它似乎也意识到了某些情况,虽然不知道蛇龙的泪腺是否会像是人类那样因为情感而产生作用,但在场的众人都切切实实地看到了这头蛇龙流出了一滴硕大的泪珠。
“我来帮你结束吧。”亨利小声地对着它这样说道,他用的语言不是拉曼语而是新古语,精灵和矮人之类的其他种族当中有一个被称之为德鲁伊的特殊职业,他们所擅长的,正是与动物之间的交流。
而新古语,最初就是被德鲁伊们所创造并使用的,这种拥有魔力的语言据说可以讲自己的思想传递给不具备言语能力的其他种族和动物,而也正因如此才会与大量使用他们的巫师一起被白色教会宣判为必须被审判的异端。
但暂且不论如何,濒死的蛇龙像是听明白了亨利的话语一般,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贤者抽出了克莱默尔,果断而又精准地结束了这个生物因为人类的愚蠢而遭遇到的痛苦。
一片安静,人们慢慢地从他们躲藏的地方走出来,就算不是为了蛇龙在默哀,也足足有四名佣兵在这场灾难当中丧生。余下的清扫战场的工作仍然存在,营地被毁掉了的很多物资也需要清点,老胡安走了过来,向着亨利伸出了手。贤者明白他要做的是什么事,普通的武器根本没有办法那么干净利落地切开蛇龙的表皮,于是他把克莱默尔递给了对方。
有些沉重和尺寸过大的大剑,在只是中等身材的狩猎专家手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从腰间的皮包拿出了一块皮革覆盖在了克莱默尔的剑刃上,只握着前端三十厘米的地方,将它当成一柄匕首来使用。
“啊——啊——”身后的某人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脸色苍白的欧菲米奥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般,忙不迭地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就朝着营地跑去,其他人望着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但都只是站在原地没有搭理。米拉安静地看着老狩猎专家“哗啦——”地一下用亨利的大剑熟练地划开了蛇龙的肚皮。
他挽起了袖子,不顾血腥地,直接就在那里头摸索。
米拉静静地看着老狩猎专家,他就那样直接坐在地上也不管那些滑出来的肠子和鲜血弄得皮裤和靴子上都是,只是一心一意地翻找着。
“去提两个木桶来。”亨利转过头朝着白发的洛安女孩这样说着,米拉愣了一会儿,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想要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跑了过去。
小跑着迅速从废墟当中捡回来两个木桶的米拉刚刚走过来,就看到老胡安面上的表情变化了一下,他先是瞪大了瞳孔,紧接着又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那般,长长地叹了口气。
沾满血污的手从蛇龙的腹腔当中抽出,手上拿着的是又一片碎裂的蛋壳。
“是因为摔倒导致体内的龙蛋破裂,进而引发的产道大出血,蛇龙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但生产对于任何一个种族的雌性来说,都是一种极度具有风险的事情。”亨利用平静的语调朝着米拉解释道,他的目光波澜不惊,表情一如既往地安详。
女孩紧了紧小拳头,而前方的狩猎专家老胡安却像是发现了一些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忽然地就加快了他的动作。
他在偌大的蛇龙躯体里头翻找了半天,最后甚至整个人就直接地钻了进去,如果不是那双脚还在不停地蹬着,外头的人们几乎都要怀疑这位白胡子的老佣兵是就这样被闷死在了里头。
足足花了有两分钟的时间老胡安才带着满身的脏污从里头抽了出来,他的手上一左一右抱着两颗完整的龙蛋,亨利立马转过身提起两个木桶跑到湖畔附近装满了湿润泥土,而老胡安将这两颗龙蛋放进去的一瞬间,竟然是止不住地老泪纵横了起来。
“我们这是在造孽啊!”一窝可以生二十多枚龙蛋的蛇龙余下的就仅仅只有两颗,没有了数量优势将它们留在野外的话只会成为食肉动物的美餐,像是为了赎罪一般,老胡安决定用木桶装盛,把在人类造成的灾难下唯一幸存下来的两颗龙蛋就这样带回去城镇。
狼藉遍地的树林之中一片安静,这种时候任谁也没有什么话语可以说得出来,所有人都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营地那边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吸引过去了他们的注意力。
“呼——这下清爽多了。”换了一条裤子,似乎还顺带洗了个澡的欧菲米奥走到了众人的面前试图用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掩盖尴尬的事实,但包括他的同伴在内的所有人都只是对他怒目而视。
“你这家伙!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心思跑去洗了个澡换了条裤子?!”曾经与他一并出言调戏米拉,但因为西海岸语不流利而没能成功的另一名年轻的佣兵对着欧菲米奥大声地指责道,搞得一团糟的事主没心没肺的模样令他感到十分愤怒。
“嘿!费德罗,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总不能穿着一条满是屎味的裤子吧!”
“而且你看,我们不是狩猎成功了吗——”“踏踏踏——”“啪——”
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整个林地之间。
娇小的白发少女怒目圆睁,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你这种人——最差劲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节:归途
残留下来的物资清点的工作连同打扫战场一并耗费了半天多的时间。
情况很不乐观,蛇龙的一阵踩踏毁掉了四个帐篷,虽说用来支撑的杆子本就是附近随便取得的木头,但被踩踏撕裂的防水帆布却是难以找到合适的替代物品的,加上一些食物和饮水还有个人物品的损坏,原本充沛的物资一下子就变得捉襟见肘了起来。
虽然这样说是对死者的不敬,但死掉了四个人也算多少地减少了一些这方面上的压力。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就算是比战争类型的佣兵更安全一些,这也仍然是一个与危险为伴的死亡职业,所以才会拥有相对其他和平的行当而言较高的报酬。新手佣兵们强忍着反胃的感觉试图从那一滩烂肉骨骼内脏和残肢当中拼凑出四人的完整躯体来,但终究是只能做出个大概。
南境城邦联盟的人虽然不信奉白色教会,但在对于逝者的尊重上面,他们也仍旧有着自己的一套传统存在。
四名佣兵唯一剩下的没有被压坏的东西只有尺寸不大并且是坚硬的宝石和金属组成的佣兵徽章,赫罗尼莫把它们全都取了下来,作为小队长的他在回归到城镇以后需要负责通报并且把这些上缴到佣兵公会进行资格的注销,避免别有用心的人顶替身份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随身携带的狩猎工具被放在了他们的旁边,待到傍晚时分,众人收集了一些木料,将四人的遗骸一并放在一起烧灼火化。与武器共生共死,虽说是狩猎的佣兵,他们也仍然是以战斗为生的人。
土葬在这种荒郊野外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之前一行人就已经看到过中等体型的狼蜥在附近游荡,在缺少可以用来压在坟墓上面的大块石头的情况下,土里的死者遗骸只会被它们给挖出来吃掉。
火堆足足烧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只剩下一堆焦黑发脆的骨头和满地灰黑色的灰烬,赫罗尼莫和另一名橙牌佣兵用自己手中的大型武器碾碎了大块的骨头,然后用破碎的帆布包裹起来,走到了北面的小坡上,把骨灰还有被烧得焦黑的武器一起丢到了洛伦娜湖之中。
遭遇了这样的大事,众人一时半会儿虽没有心情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但蛇龙的处理却是刻不容缓的。刚刚才死去几个小时的它已经开始吸引各种苍蝇和老鼠了,若是再拖上一会儿,大号的肉食动物也就要开始陆续地出现了。
动物死后把外皮拔下来浸泡水中进行熟皮的工作是十分重要的,未经熟制处理的外皮上会带着一些腐肉脂肪和毛皮之类的附加物,并且当水分流失完毕彻底变干以后,还会变的又硬又脆,完全没有任何的韧性和柔软度更不要提穿着的舒适度和防御力之类的东西。
阿雅蛇龙的龙皮非常庞大,光是剥皮就耗费了相当的时间,之前老胡安用亨利的克莱默尔划开的那一道口子帮了不少的忙,顺着它延伸开来的话,裁剪和剥皮也就变得容易得多。佣兵们到底是职业级狩猎人员,虽说丧生了好几名同伴并且对这头蛇龙经受的不该受的痛苦感到悲哀,他们也没有沉浸其中就此消沉,而是迅速地又转换了心情,分工合作麻利地做好眼下的工作。
完全剥下来的一张皮有着不少的伤口,想必是冲刺和摔倒所造成,由于最后那一下把箭矢都压弯了的翻滚当中拉扯的关系,插着铁箭的两处伤口也开得更大了一些,导致龙皮的成色更加地差劲。如果算上损失的一台弩炮和十来枚扭曲变形的箭矢还有四名成员的伤亡的话,这一次的狩猎可谓是得不偿失。
新手的年轻佣兵们用猪毛做成的木柄刷子清理着蛇龙表皮的脏污和血迹,而老胡安和另一名幸存的橙牌佣兵则是用狩猎刀具一上一下地重复着刮掉内侧附着的肉和脂肪的动作,掉落到水中的蛇龙肉吸引来了不少小鱼的哄抢,“哗啦哗啦”争得水面一阵白花泛滥,好不热闹。
简单地进行暂时性的处理清洗干净刮去脂肪之类的以避免腐烂发臭以后,蛇龙皮就被打包起来,等待回到城镇那边再进行进一步的精细加工。余下的硕大无朋的身体,就这样被遗留在了身后成为肉食动物们的美餐——没有人打算去食用它,蛇龙的肉相对人类养殖的家畜而言口感较老并且很腥是一个方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显然也是没人会去打这种主意了。
由于体型的关系蛇龙的皮被分割成了几个部分,分装在三辆马车上倒也不算占据了多大的空间,过往情况允许的时候通常他们还会拆出来骨头和其他一些部件也带上路,但今天已经算是元气大伤,因而也就决定舍弃那些价值不如蛇龙皮高昂的东西,就此回城。
之前一直远远地跟在他们附近的几头狼蜥等待了这么久终于得来了机会,佣兵们紧密而又果断地处理完了这一切就冒着夜色迅速地离开,而他们前脚刚走,一大群早就在附近伺机徘徊的大大小小的生物也就这样迅速地扑了上去开始大快朵颐。
各种鬼哭狼嚎的野兽叫声和恐吓的声响此起彼伏,时不时还伴随着一两声明显是争抢输了的一方的尖细惨叫,动物的本性都是贪婪的,虽说一头蛇龙足够喂饱几十头狼蜥体型的肉食动物,但谁都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美食。
一个生命的逝去,延续了其他许多个生命。
在死去的雌性蛇龙的身体上面大快朵颐的许多其他生物在一顿饱餐之后也会继续繁衍后代,而它们的后代或许有朝一日又会成为其他生物的养分,自然界总是有着自己一套独树一帜的循环存在,唯有愚蠢之极的年轻人类才会选择去干涉并且破坏这一切。
欧菲米奥并没有被别人过多地指责与唾骂,犯了这么大的错回归到佣兵团以后他自然会有他自己的惩罚。说教通常都是为了让你能够变得更好,但对于这个到这会儿也依然大大咧咧想要依靠讲一些俏皮话来忽略掉这件事情,丝毫没有悔改之意的年轻人,就连老胡安和欧菲米奥的同期新手佣兵们,也都是懒得去鸟他。
愚蠢的队友远远比强大的敌人要更加地可怕,这一次的狩猎给新手佣兵们上了最惨烈的第一课,只要不是糟糕得有如欧菲米奥这样的自作聪明的蠢货,那么他们必然会迅速成熟起来从痛苦和震惊当中汲取营养,走得更高更远。
世界是残酷的,类似佣兵这样的危险性极高的工作更是需要严格的筛选标准,愈是专业的佣兵团组织就愈是如此。它们不会养着弱者和废物,不适合的话你就会被踢出团队成为个体佣兵,欧菲米奥这种性格的花花公子擅长油嘴滑舌的人或许在政界商界可以混得更好,但佣兵界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存在,忽略了应当遵守的东西试图耍小聪明依靠诡辩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结果就是被无情的筛下来。
欧菲米奥这个人作为佣兵的前途已经算是废掉了,团队里头包括我们的小米拉在内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唯独他自己还沉浸在那种可以通过开开玩笑打打马虎跟其他人搞好关系就避免受到惩罚的心态之中不可自拔。这大约是因为这个人就像是其他南境的年轻人一样,过去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吧。
人性本恶,像米拉这样的能够挣扎在社会底层却依然怀抱有纯真与善良的好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是极为稀少的。如同欧菲米奥这样的南境年轻人大部分人犯了错都不会去改,即便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一转过头还是立马就再犯一次。这是因为他们犯错从未受到过惩罚,总是能够通过油嘴滑舌就说服对方,因此自然也就不需要反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换到国家和地区上面也是如此。贫穷又战乱连天的西海岸诸国的人们苟延残喘饥寒交迫,而富裕的南境城邦联盟则又是养出来这么一堆我行我素能言善辩不做实事的公子哥。
世界远比自己原先所想的更为广阔也更为复杂啊,并不是只要改变了一个因素就可以带来彻头彻尾的变化的,若是仅仅提高了国家的经济水准人民都变得富足起来,说不定亚文内拉那边也会变得像是南境这样充满了夸夸其谈的家伙。
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所触动,米拉如是想着——“呼——呼——”一阵夜风吹来,她手中的火把被吹得将近熄灭,头上的兜帽被掀翻了下来一头白发迎风飘舞。“呼——咻——”“哗啦啦——”又一阵狂风吹来,周围的树枝都开始进行大幅度的摇摆——天气产生了一些不太妙的变化,本就是夜间行进,这会儿情况变得更加地糟糕起来。
“注意树枝!”前方赫罗尼莫的咆哮声响了起来,不要在夜间的野外赶路的约定俗成不是没有道理的,在糟糕的天气情况下一行十来匹马和骡子还有三辆马车的队伍从傍晚晚饭过后开始出发到这会儿约莫**点了才走出了两公里的路途。这边沿途都并没有什么合适的扎营地点,夜晚的野外和白天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尽管之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探索过大概在什么地方适合扎营,此刻却别说是前往了连要找到那个地方都显得相当地困难。
火光摇曳忽明忽灭,细小的树枝被狂风吹得胡乱摇摆打得脸颊生疼,米拉下意识地半闭起双眼用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脸,然后她就听见了旁边的亨利翻身下马然后朝着她说道:“下来吧。”——显然在这样的天气状况之中骑马也没法跑得多快,下马来牵着慢慢走反而对于情况能够拥有更好的掌控。
“呼——咻呜——”呼啸的狂风让米拉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艾卡斯塔平原回到了过去的时光,九点左右气温开始逐步地下降,吹得火把与斗篷胡乱飘舞的阵阵疾风所有人都不得不从马上翻身下来,前方阵列的老胡安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开始探着路,由于火把忽明忽暗的关系他们不得不更加地小心谨慎起来,毕竟这会儿最不需要的就是遇到一段不平的路途整辆平板马车侧翻摔倒之类的了。
“保持阵型紧密,不要掉队!不要掉队!”赫罗尼莫回过头这样喊着,一根掉落的树枝被狂风吹了过来“啪——”的一下抽了回过身的他的脸庞之后又直愣愣地朝着我们的小米拉这会儿飞来,因为能见度很低的缘故米拉呆呆地没能反应过来但在被树枝击中脸部之前身旁的贤者闪电般地伸出了左手一把抓住了它。
“戴上兜帽,小心不要被异物伤到眼睛。”亨利如是说着,而被树枝抽了一下脸的赫罗尼莫愤怒地跺了一下脚火把乱抖的场景没有能够逃过其他人的眼帘。“你们听!”最前方引路的老胡安像是发现了一些什么忽然停了下来,此刻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加上今日诸多不顺的赫罗尼莫没好气地吼了一句:“听什么,见鬼的风声吗!”
“不,仔细听!”老胡安没有因为他的语气就发脾气,他冷静地这样说着,而身后的其他人也都是侧耳倾听——在呼啸着发出“咻呜”的风声和“哗啦哗啦”的植物摇摆的声音当中,夹杂着一丝丝的不算特别明晰的“噗通”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给掉到了水里一般。
“水声,怎么着,难道要沿河而下吗?”也钻到这边来的欧菲米奥仍然试图开口取得存在感,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搭理他,年轻的佣兵脸上满是尴尬的神情,而老胡安则转过头对着赫罗尼莫说道:“来的时候勘测到的适合扎营的地点有一处就是在小河旁边的背风小丘下方,但我不确定现在去那儿扎营是否是个正确的——”
“有什么好犹豫的!今天我们遭受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前往那个方向,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一处能够避开这些该死的狂风的地方进行扎营,而且损失掉的淡水也需要找一个地方进行补充,快点带路!”一连串的事情导致此刻正在怒火中烧的赫罗尼莫丢掉了任何对于队伍当中二号人物的尊敬,他对着老胡安这样咆哮着,而中等身材的狩猎专家喘了口气,这会儿也并没有跟他做过多的计较。
但他这边是这样,身后也走过来的贤者却是皱着眉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用流利的拉曼语这样说着:“刮这样的风明显是又有暴雨要来了,多半还是雷暴,这种天气下在河边扎营是一种非常冒险的行为,万一遇上山洪的话我们连逃都来不及逃。”
因为风声很大,亨利不得不抬高了声音这样说着,但连德高望重的佣兵团干部胡安的意见都不肯听的赫罗尼莫又怎么会把他这个外人的意见当成一回事。
“听着,北佬。”身材强壮的小队长转过了头用手指点着亨利的胸口刻意地采用了一个南境人常见的对北方人的蔑称这样说道:“你或许了解你们那片鸟不生蛋的冷死人的土地,但这里是南境,是我们的地盘。”
“而你对南境一无所知!”他这样说着,也不知道是在把自己的不满朝着谁发泄,只是这句话却迎来了旁边人的喝彩:“说得好!”欧菲米奥拍了一下手这样喊道,之前他在众人面前被米拉打的那个耳光可谓使得他颜面全无,恨屋及乌地,和米拉在一起的亨利自然也就成为了这个年轻佣兵的敌视对象,此刻看到亨利被赫罗尼莫这样讥讽他就像是自己也出了口气一样兴高采烈地鼓起了掌来。
只不过就连赫罗尼莫也只是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去搭理他。
“唉——”亨利叹了口气,然后在摇曳的火光当中和胡安对上了眼。
“今晚我们轮番守夜吧。”他对着老狩猎专家这样说道,对方点了点头,而前方赫罗尼莫再度在狂暴的风声大声地咆哮道:
“前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