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投资未来(求支持,求月票)
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热气球要等到百年后,才被法国造纸商孟格菲兄弟发明。不过在随后的百年间,受限于技术以及氢气球、飞艇以及飞机的先后发明,热气球的发展速度一直极为缓慢,二战以后高新技术使球皮材料以及燃料得到普及热气球成为不受地点约束、操作简单方便的公众体育项目。
但是在17世纪的末的大明,热气球的技术已经率先成熟起来,这完全得益于诸多技术的应用。尽管受限于球皮材料、燃料技术等限制,根本无法同另一个时空相比,但在这个时代,大明的热气球无疑是领先于世界的,或者说,根本就是这个时代所独有的,即便是周国、秦国、桂国等诸夏大国都有热气球,也无法改变在气球技术上,大明的领先地位。
当然他们制造热气球的很多部件都是从大名进明的。而在他们之外的欧洲。即便是最喜爱科技的君王,对于热气球也没有什么兴趣,毕竟现在的欧洲无法同后世相比,他们被贫困和混乱所笼罩着。
至于在大明,一边是人们并不知道热气球到底能够派上什么用场,但是仍然不妨碍他们对于热气球的兴趣,一方面是对飞天的渴望。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充足的财力,使得人们愿意在这些看似没有什么用处的科学上进行投资。
而兴乾二十二年四月的热气球在军事应用轰炸,更是直接颠覆了所有人对热气球的认知,毕竟,过去许多人都认为热气球是“大而无用的废物”风大了不能飞,风小了飞不走,看似能够控制航向,可实际上也是听天由命,如此种种,热气球在大多数时候,于人们眼中,也就是满足一下人们的好奇心,满足人们的登高的念头。
在绝大多数时候,人们之所以愿意投资建造热气球。也仅仅只是因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人们对天空的向往而已。
除此之外,他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用处。
可是靖南的轰炸改变了一切,让人们第一次看到它的潜力。看到了那个玩具似的热气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了超出人们想象的作用。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热气球在军事上的应用,让所有人都看到这句话的贮藏着的力量。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改变了自己对热气球的看法,从杂技般的玩意变成了一种可以克敌制胜,可以改天换地的武器,当然,它同样也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征服天空!
这是第一次,人们抬头仰望天空,并且向天空进军。他们满怀热情地仰视着天空,并且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想象着热气球的各种各样的用处。
当人们的热情被激发起来之后,很多事情都会从根本上发生改变。
此时此刻,在清河书院的气球场中其实,这里是清河书院的球场,每年,这里都会举行多场盛大的体育比赛,足球、橄榄球、棒球等各种各样的运动从清河书院创办以来,被不断的“发明”出来,并且随着清河书院毕业的学生传播到各地,各个书院也仿照清河建立起自己的球场、球队。甚至早在数年前就出现了书院联赛,每年有上千人投入球场,数十万观众全国各地的书院体育场观看比赛。
而在有些时候,球场还有其特殊的作用,就像现在,球场就摇身一变成了棒球场。聚集着上千名宾客学生的球场中央,一个巨大的热气球腾至半空,巨大球体甚至遮挡住了太阳,在它的旁边是一个最常见的五人气球,那是明军最常用的气球。本应该是个庞然大物的它与其相比,就像是一个孩童一般。
巨大的热气球下悬挂着一个大型的藤制吊篮,看起来与普通的热气球相比,它唯一的区别就是足够庞大。相比于五人热气球那狭窄的吊篮,它的吊篮大了近两倍足够容纳十个人左右。而藤制的吊篮四面无一例外地漆着白字的“飞天”。
“可真大啊……”
看着像是小山似的热气球,朱和嘉忍不住赞叹道,他确实没有想到热气球可以造的这么大。
“殿下,要不要上去看看?”
张万铭有些得意的问道。
“殿下,它是现在世界上最大的的热气球,能装两千斤东西。”
对于这个邀请,朱和嘉觉得没有必要推辞,而且他本人对此也是充满兴致,受父皇的影响,每一个皇家子女都对科学和技术充满了兴趣,而且乐意资助科学研究。
尽管热气球并不是最新技术,但这个大型热汽球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毕竟在此之前,他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热气球。
一旁的地勤迅速搭起了扶梯,两名红制服的皇家侍卫首先上艇警戒,扶梯很窄,和普通的扶梯并没有多少区别,而且只能上吊篮,进吊篮还是要用跳的,对此,朱和嘉也没有在意,径直上了扶梯,然后从吊篮的顶部跳了起进。
吊篮确实非常宽敞,甚至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的多,不过,吊篮仍然是简陋的,只是藤条编制的吊篮而已。进入吊篮后,朱和嘉打量着这个大型吊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个吊篮比普通的吊篮大1.5倍,可以装物1500斤,要是顺风的话,在下估计,它一个小时可以飞行不下百里……”
跟随进来的张万铭颇为得意的介绍道,作为这个大型热气球的资助者,他希望凭借这个热气球建立自己在中都的名声。
尽管他是阁臣的次子,但是于中都的权贵们眼中,他不过只是南洋的“土豪”而已。尽管多年间朝廷一直说着“诸夏亲亲”,可是在许多大明人的心里,面对南洋诸夏时,仍然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更是瞧不上南洋的富豪,觉得他们不过只是一群“土豪”,那怕是像张万铭这样的出身勋贵家庭的富豪,也难免会有所轻视。
也正因如此,张万铭才希望能通过一些事物,改变他们对他的看法,或许对于许多人来说,他曾在雨林中像土人一样“茹毛饮血”,可是他骨子里仍然是明人。
没有什么比热气球更适合他的了。毕竟这是一种科学。而大明人对科学的向往也是众所周知的,通过资助科学研究,他可以收获到自己所需要的声望。当然也许在资助的那些科学研究之中,也可以给他带来丰厚的回报。
这一点。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已经被不断地证明了。许多资助科学研究的人获得了远远超出他们想象的丰厚回报。
在现在的大名资助科学研究可以说是一种风潮,但凡是勋贵富人,他们都会表现出对科学研究的兴趣。并不仅仅是因为爱好,更多的是因为实际上的回报。过去之所以很少有人资助研究热气球,是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这不过只是一个玩具。但是现在,在他看来,如果能够,进行充分研究的话,也许热气球可以派上更多的用场,可以让他收获名声的同时,获得丰厚的利润。
“……虽说现在我们有铁路、有轮船,可是仍然有很多地方通不了火车,甚至就连修官道,通马车都困难重重,至于水路同样也是不通,现在有了热气球,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放气球运货,如此,天下百姓必定可从中受益无穷!”
当然这只是一种美好的设想。但是他相信这种设想却有可能实现,毕竟,使用热气球在空中运输物资有着他的天然优势……不用修路!
“运货……”
朱和嘉看着似乎对热气球运输大为期待的张万铭,还是给他泼了冷水说道。
“热气球上天之后,基本上就是听天由命,主要还是要看风,短途可以,长途嘛,恐怕还不太可行。”
其实早在热气球刚刚发明的时候,朱和嘉也曾对父皇提过类似的建议,而父皇直接了当的告诉他热气球的种种限制。不过最后还是告诉了他解释的办法。
“除非我们能够给热气球提供动力,在动力的驱使下,让它在空中按我们的意愿,由我们控制着飞行,不过,这样一来,它的球体结构就不太适合……”
从父皇的那里,朱和嘉得到许多外人永远学不到的知识,也正是那些知识,让他在许多方面有着超出常人的见识。
“殿下所言甚是,这个热气球只是为了验证热气球可以造多大,将来,肯定要制造其它的气球,毕竟热气球的使用还有很多限制。”
作为飞天协会最大金主的张万铭,当然知道热气球的不足,不过对他来说这并不碍事,毕竟他所需要就是扮演投资人的角色,然后借这个角色于中都扬名,从而迅速融入中都的上层圈子。至于经济上的回报,不过只是顺便罢了。
也许眼下得不到什么经济上的回报,但是将来谁知道呢?
就像皇家一样,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去培育从美洲引进来的棉种,橡胶等作物,在当时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到他们可以带来多少回报,但是现在却都给皇家带来了极为丰厚的回报。
总有一些投资只需要通过长期的投入才能够得到回报的。放长线钓大鱼嘛。
“在下听清河书院的博士们说,有一种气,比空气轻,要是往气囊装那种气的话,飞的时候,就不需要像现在这样要不断的加热,只要装入那种气,就可以自然而然的飞起来……”
冷不丁的,张万铭道出了气球发展。作为商人的他并不会进行盲目的投资,他之所以愿意在这方面投入大笔的资金正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别人忽视的未来。他相信当一切困难得到克服的时候。他所获得的回报将是超乎人们所想像的。
“不过,现在那种轻气的价格太过昂贵,不适合气球使用。但是呢在下已经决定由协会设立五万两的资金,征集任何飞天设备,并不局限于气球,我想在名利的驱使下,会有很多人投入这一研究中,也许再过几年轻气就可以变得更廉价,到时候,热气球很有可能变成气球……有了名与利的推行,我想这一切完全不成问题的。”
真是一语道破天机,身为皇太子的朱和嘉又岂不知道,名与利对于人们的诱惑,五万两银子……真的不少啊!
这样的一个气球才值多少?
最多三千两。
将来一个轻气球的值多少钱?暂且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了这五万两作为推动,会有更多的人投身于包括气球在内的一切“飞天”设施的研究之中。
不过,相比于那些人,作为军人的朱和嘉,尽管看到了这个飞艇的不足,但同样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它的用途,它可以装更多的炸弹,更多的炸弹意味着可以杀伤更多的敌人。
在热气球升至数百丈的半空之后,朱和嘉总算发表了令东道主大感欣慰评价。
“这个热气球非常不错,虽说它用来运输物资还不够成熟,但是孤以为,如果交给军队的话,它可以发挥更多的作用,在前线!”
“啊,那将是整个协会莫大的荣幸了。”
张万铭直接说道,同时又主动说道。
“如果军队需要的话,在下愿意把这个气球捐给军方。”
他刚说完,朱和嘉就说道。
“嗯,张公子的拳拳爱国之心,天地可鉴,一会下去的时候,孤就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的记者,孤相信,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它必定可以发挥更为重要的作用……”
对朱和嘉来说,今天的活动是政治任务,而对张万铭来说,这是他接触上层,张扬名声的大好机会,双方对彼此的立场理应心知肚明。
互有所需的双方,分别得到了自己想到的东西。
下热气球时,作为皇太子的朱和嘉自然毫不吝啬的对张万铭的爱国之举加以称赞,当他提到这个大型热气球很快就会被送到前线时,几乎所有人都随之欢呼起来,他们相信,在热气球的轰炸下,很快,靖南就会被轰个稀巴烂……
第401章 噩梦(求支持,求月票)
战争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带来毁灭,带来破坏。这是战争的必然。
在靖南城,战争给这座城市的损害以另一种方式展现了出来。
尽管均通过热气球对这座城市实施了多次的轰炸,但是实际上造成的损失却是极为有限的。毕竟热气球的数量和载弹量在那里摆着。
在热气球轰炸中,靖南没有被轰个稀巴烂!
反倒已经快到了饿烂了的地步了!
饥饿,从四月底就开始笼罩着靖南。笼罩着这个城市中的每一个人。
尽管热气球的轰炸实际上并没有给靖南城内的建奴造成什么伤亡,甚至给城市中的建筑造成的损害也是极为有限的。但是在热气球轰炸中,城内的数座粮仓却先后遭到轰炸,尽管清廷把粮食分散运往各处,可是仍然有一半的粮食毁于烈焰中。
大量粮食被焚毁的直接结果就是粮食分发的减少,为了尽可能的长时间的走下去,这是必然的选择。口粮先是减少三成,然后又减少一成,虽然不至于饿死,但城中的军队却已经到了饥肠辘辘的边缘了。对于他们来说,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早先在院子里种下的土豆等物已经开始成熟了,这总算让那些饿的前胸贴肚皮的人们松了口气。
总不会饿死吧!
在他们吃着那些土豆的时候,心里头甚至忍不住去讽刺着明朝的皇帝。毕竟当初土豆正是明朝皇帝全力推广的。如果没有这些成熟期是需要两个月的土豆,也许现在她们已经饿的前胸贴肚皮了。但是现在土豆的出现。让他们在口粮减少的时候,仍然可以填饱肚子。
相比于城内军民因为土豆的成熟而看到的希望,作为皇上的玄烨就整日里笼罩在一片愁云之中,有太多的问题必须赶快解决。近半个多月来,尤其是在粮仓被明军的热气球烧了一通,先后被焚毁之后,百姓粮食的骤减,他整个人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各种各样的压力都压到了他的身上。许多人开始从大局着眼:目前对明军围城无任何良策,而且局势已经明显对大清不利,据城死守,已经很为失计,若是继续坚守,只恐怕人地皆失,所以朝廷应该考虑突围。
朝臣中许多人都明白皇上不想再走了,可是他们却不这么想,这些年走走逃逃的,他们早就习惯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朝臣中不少人都希望朝廷尽快组织突围,趁着大清在靖南兵力远多过明军的机会,而且要快,越快越好。万一明军增兵了,到时候,恐怕就连突围的机会也没有了。
其实,谁都知道,突围的话会死很多人,估计二十万守军能活下来的恐怕不到十万,甚至这满城的妇孺也只能丢在城内,可不过就是一些色目婆娘,丢了,还能再抢一个过来……
总而言之,相比于待在这个地方等死,他们更愿意赶紧离开这里。当然做奴才的需要等到主子发话之后才能够离开。
到了五月中旬,在天气转热,因为土豆的丰收,靖南的城内军民总算是从饥饿的边缘走回来,重新吃饱饭的时候。朝臣们又一次建言突围,不过面对朝臣的建议,玄烨直接以妄议为由将建言突围南撤的大臣打入大牢,但都没有定为死罪,只是关在大牢中,等候皇上的发落。虽然是没有定下死罪,但是却也让那些主张,图为主张离开的大臣奴才们总算明白了皇上的心思。
现在走是不可能的了!
不会有什么变故,否则皇上绝对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先后将主张突围南撤的大臣打处大牢之后,身为皇上的玄烨照旧每天上朝,省阅文书,早起晚睡,辛辛勤勤,倒也算是极为勤勉,不过,表面上看似和往日没有什么异样的他却也是常常不思饮***神恍惚,或是在宫中对空自语,或者默默垂泪。
任谁都能看出来,现在皇上已经处于濒临崩溃的地步了。
也就是在收到从城外飞鸽送来的密信时,他才会偶尔露出些许笑容。每到静夜,他坐在御案前,在那里盯着地图,然后,神情偶尔会变得有些激动,偶尔还会哈哈大笑,似乎,对于他来说,这成了唯一能让他欢快起来的寄托。
不过,人总是有困倦的时候,不免打盹,迷迷糊糊的在地图前睡着的时候,玄烨仿佛看见太子和礼亲王领着十几万兵马杀过来的一幕,似乎看到了明军溃败的惨状,似乎还听见李定国跪在他的面前祈求饶命时的可怜状。
甚至还看到了,他率领三十万大清精锐,再一次挥师入关中原时,是何等的气势磅礴。
可是当他猛然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这宫殿的墙壁中嵌着的明式的纸窗,看着这宫殿中隐隐透出的异域风情,他的心思不由一阵黯然。
“我大清居然到了这步田地,人是二串子,就连皇宫也是个二串子……”
唇边喃喃着,伤心四顾,看着这在旧时宫殿的基础上加了纸窗等物改成宫殿,再只看见御案上烛影摇晃,玄烨的心情不禁越发的低落起来。他似乎听见在窗外的风声,那不紧不慢的风声不时的传入耳中,又一次让他想到了那个梦。
那个梦无疑是好梦。
只是梦要是反着做呢?
想到这,玄烨不禁一阵惶恐不安。现在的他已经越来越相信那些所谓的鬼神之力了。
从梦中惊醒的他,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然后翻看了起来,并不是什么史书,而是从明朝传过来的小说,这些年明朝的小说市场越来越繁荣,出现了许多题材新颖的小说。
作为皇帝的玄烨在很多时候,总会借助这些小说去平息烦躁的心情。而他身边的太监也知道他的这个习惯,总会在床头放上几本小说。
相比于几十年前,现在明朝的小说种类非常多,甚至出现了一些皇家禁事的小说,当然在小说之中,皇家是虚构的。就像这本小说一样,里面的故事非常简单。作者虚构了一个国家,虚构了那些宫廷斗争。看着小说的时候,玄烨甚至同情起了那个皇帝。或许那个皇帝怎么也想不到,他处心积虑想要重振国家,但是最后所有的心血却都毁在了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们的身上,他们为了争夺皇位,互相勾心斗角,甚至不惜引入外敌,最终导致了国家的灭亡。
尽管,现实中的大清国和小说里的那个国家,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但是小说仍然引起了玄烨的共鸣,毕竟现在大清同样处于着生死存亡的关头。
连夜看完这部小说之后。玄烨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闷了,他总是会到小说里的一些情节,并因此想到大清,想到了自身。
接下来一连三夜,心神不定的玄烨都做了噩梦。第一夜他梦见了王化行跪在他的面前,一身盔甲上沾满了血污。被吓了一跳的玄烨,急忙问道:
“王化行,你离京时朕让你带走可是我大精八旗精骑,又有礼亲王十万兵马,何以到了如此田地?”
浑身备污的王化行神情愁惨,有气无力的答道。
“臣领兵南下,为避开明军,只得进入阿富汗,谁知山民暴虐,臣只得拼命与其撕杀,奈何山民与我大清结怨多年,臣虽尽力撕杀,但是仍然寡不敌众,只手难撑啊……”
玄烨被他的回答吓到了,怎么会这样呢?急忙问道。
“原来如此,这些朕都已经知道了,王化行,现在局势如此,朕也不问其它的了,朕要问你,以目前的的局势,臣可有何善策,速速说出!”
“靖南要紧,不可丢失。”
“靖南虽是国都,可是现在被围日久,城中已经绝粮,坐守此地,无疑自陷绝境。王化行有何善策?”
“靖南要紧,要紧。”
“你就不要再提靖南的事了。现在靖南局势如此,若是你不能引兵来援,到时候朕恐怕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突然头顶的天空中上响个炸雷,然后隆隆的雷声从窗外传来。玄烨被雷声给惊了醒,梦中的情形立即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想了一阵,玄烨叹口气说。
“梦要反着做,看来王化行那边现在应该很是顺利!”
联系到先前收到王化行的飞鸽传信,玄烨总算是松了口气。并且不断的安慰自己。
到了第二天夜里他梦见礼亲王杰书,杰书虽说年青,可却也是亲王中少有的几个知兵擅战的,一直在南边与山民撕杀,他仍像是去年离京时的模样。穿着一身盔甲,骑在马上,不过神情却显得有些惨淡。
“杰书,你可算来了!这下靖南可是有救了!”
就在玄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杰书却从马上摔落下来,这个时候他才看到杰书的身上,同样是浑身血污,惨笑道。
“皇上,杰书无能,无能啊,十万大军,居然在离靖南如此之地的地方,尽丧于敌手,实在是杰书无能啊!”
玄烨一听,急忙问道。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杰书领的南边的十万驻防,就这么没了?
这怎么可能?
“皇上,明军老早就在路着等着我们了,这一仗惨啊……”
“皇上,我们实在是冲不过去啊!”
“皇上,靖南不能坚守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靖南不能坚守,皇上要尽快离开靖南……”
又一次,玄烨从梦中惊醒了,想着之前的那个梦,他整个人的后背都汗透了。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杰书那边有什么异常?
不,不会的,杰书那边肯定不会出事的!
不是不会,而不能!
只要一想到杰书那边可能会出事,玄烨的后背就会冒出汗来,他总是在那里不断的自言自语道。
“梦要反着做,肯定没事,肯定没事……”
没事、没事……
就这样自言自语的闭着眼睛,玄烨又一次强迫自己人睡,却再也不能安然入睡,他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以及檐角铜铃发出的清脆的铃声,一会想到了靖南的局势稳,一会想到王化行,一会又想到了杰书……
这一夜,玄烨一夜无眠!
第三天夜间,玄烨这一次梦见了太子,太子什么都没有说,只对看着他,站在那里看着他,无论玄烨怎么喊,太子都没有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
玄烨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就惊醒了。
不过也许是因为头天晚上睡的少少了,所以很快,他又再次入睡了,睡着以后,玄烨又梦见明珠,明珠就跪在他的面前,不住流泪。
这是怎么了?玄烨急忙问道。
“明珠,你这是怎么了?”
“主子,奴才死的冤啊!”
“什么?你什么时候死的?”
“主子,奴才死的冤啊!”
又一次,明珠在那里跪泣道。见状,玄烨只得试探着问道。
“明珠,你死得冤枉,朕何尝不知,可是,你不说,朕又怎么知道你的冤情?”
果然,他这么一问,明珠开始回答了。
“主子,奴才对大清国是忠心耿耿,从不敢有丝毫私心,可是奴才这次却死在这忠心上,这次北上回援靖南,太子年少,一意插手兵事,奴才力劝不得,反倒是激怒了太子,太子一怒之下砍了在下的脑袋,奴才死的冤啊!可是今个奴才,并非为诉冤而来。奴才是因此而死,可是大清国不能因此而亡啊,太少年少,尚不知沙场险恶,可是一意如此,我大清国危殆……奴才特来向主子面奏,请主子早做打算啊……”
哎呀!
猛的一下,玄烨惊问道。
“太子,你是说太子,太子怎么了……”
这时明珠已经磕头告退了,玄烨这才看见他只有身子,并没有头。
从梦中醒来,玄烨睁开眼睛,屋中灯光昏暗,只吓的后背直冒冷汗的他,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这些天魂不守舍的,不是因为其它人,而是因为太子,是因为他害怕太子年少,他想到了小说之中,那些皇子们,但是精明,可实际上却不断犯错,最终导致了国家灭亡的教训。
太子可能会坏大事啊……
想通这一点,玄烨立即大声惊呼道。
“来人!来人……”
第402章 忠心耿耿(求支持,求月票)
一连处死了十几个逃兵!
自从领兵进入阿富汗与大清接壤的崇山峻岭之中,尽管不断有南方驻防旗营前来汇合,但是同样,也有大量的清军选择了逃亡,之所以会有大量清军逃亡,是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性命丢在这深山之中,毕竟,大山与石头从来都不是他们的朋友,而是当地山民的朋友。
自从他们进入大山之后,曾经任他们鱼肉的山民们拿起了武器,多年来满清对山民的劫掠并没有让那些山民畏惧,抵抗并没有因为清军大队人马的到来而偃旗息鼓,反而呈燎原之势在迅速的各地蔓延开来。曾几何时,每每在清军袭击下,男人被杀死、女人被劫掠的山民各部族组成的武装展开联合进攻,山民们手执各种原始武器袭击清军散兵。
面对这样的局势,已经占领了赫拉特的清军,惊讶的发现“阿富汗所有的山民都拿起武器反抗我们了”,当然面对这样的反抗,清军并没有手软,不但将赫拉夷为平地,更是先后出击,将周围百里内的村落全都夷为平地,接连几场屠杀之后,抵抗的烈焰终于被暂时控制了。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面对山民的反抗,一些心觉不妙的清军选择了逃跑,尤其是那些知道他们之间和山民之间有着不可化解仇恨的人们,他们很清楚,现在有的山民还会为依据变紫筠的文明,可一旦要是朝廷没了,到时候那些人恐怕就会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到时候想跑也来不及了。
不过残酷的军法总能约束大多数人,在军法的约束下,逃兵只是极少数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意识到将来可能发生的危险。相比与将来可能的危险,眼前的军法威胁,才是最为现实的。
而对于当地的山民而言,残酷的铁腕,熄灭了曾经呈燎原之势的抵抗,山民们的抵抗从此偃旗息鼓,甚至许多部落面对他们的铁腕,选择了往南逃避。
赫拉特这座位于北方山区中的小城,现在则成了清军的大本营,除了王化行率领的一万两千精锐骑兵之外,陆续赶到这里的还有近三万南方驻防旗兵,他们聚集在这里,和过去一样取代了当地的居民,他们占据着当地的人房屋、田地,如果不是相貌上的不同,甚至很容易忽视他们外来者的身份。
随同太子一同南撤的,除了像王化行那样的武将之外,还有明珠那样的文官,而且明珠还深得太子的信任,可以说是实权在握,而且年少的太子也对他颇为依赖,一切事情都指望他出谋划策。
武有王化行、文有明珠,加上他们两人亲密无间的配合,撤到这里的清军过上两天的安生日子之后,似乎又一次看到大清中兴的希望,甚至有些人觉得,也许,他们还能像过去一样,在这里落地生根,安稳下来。
与普通旗人心存幻想不同,作为太子最信赖的近臣之一,王玉坤这阵子却是忧心如焚,甚至就连晚饭都吃得很少,虽然暂时在这里落了脚,但是究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逃了这么多年的王玉坤,对于将来有他的担心,如靖南守不住,将来明军势必会南下,继续进剿他们,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他是清楚的。即然能侥幸逃到现在,他当然不希望将来和留在靖南的那些同仁们一样死在这城里头或者逃亡的路上。
接连几天都未曾安睡的王玉坤,最终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来到了明珠那里。
仆人送茶以后,王玉坤开门见山,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反正,局势就是这样,咱们与明军,看似有大山相隔,可是只要明军愿意,越过几座山也就打过来了,就凭咱们这点人马,到时候,怎么能抵抗得了明军?咱们撤到这里,不过只是多活两天罢了。”
王玉坤的建议,让明珠反问道。
“那名山老弟可有什么妙计,以应付将来。”
有片刻工夫,王玉坤并没有说话,一则因为局势确实严重,并没有什么主意可拿;二来则是因为他心里的那个主意,轻易说出来,恐怕会给自己招惹事端。
见王玉坤没有说话,明珠不觉叹了口气,望着他说道。
“眼下的局势,不甚到如此地步,你我当奴才的又能如何呢?”
王玉坤虽说是汉人,可却也是正宗的旗人,他父亲王来任是奉天人,汉军正黄旗,兵来满蒙汉合旗,入正黄旗,自然也是旗下的奴才。
明珠的感叹,让王玉坤的心里想得极为明白。
现在形势与过去大不一样。过去大清国不论往那撤,都是主力尚存,但是现在皇上困于靖南死守,太子撤到了阿富汗,虽然不断有南方驻防旗兵投奔,可是现在的局势已经极为明显,皇上身死于靖南是早晚的事情,等到靖南的明军腾出手来,肯定会翻山越岭打过。这些天来,他的心中十分焦急,觉得呆在阿富汗,像现在这样呆在赫拉特实在没有把握,可算是束手待毙。
但面对明珠,他却不能完全说出心中的话,使别人误认为他对敌畏怯。他的神态冷静,不慌不忙地回答说:
“大人不必忧虑,这一路上山高路远,可谓是易守难攻。即便是明军来袭,咱们总还是能撑上一撑,再则我大清上下军民同心同德,合力抗敌,撑上一阵子应该没问题。在下怕只怕相持日久,到时,必定为敌所败啊……”
明珠长叹道:
“目前可不就是如此,一但明军腾出手来,到时候只怕……”
摇摇头,心知王玉坤有话要说的明珠继续说道:
“只怕我等难以坚持啊!”
从明珠的语气中探出他的想法的王玉坤便试探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大人为何不另寻良策?”
“良策?”
明珠看着王玉坤反问道。
“现在又有何良策?”
王玉坤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借机喝了口茶,他盘算着明珠会不会听从他的建议,片刻后,他才说道。
“不知道大人可知道巴布尔?”
“巴布尔?这如何能不知道,主子最喜欢的就是看《巴布尔传》,当年巴布尔以千余之兵入波斯、串阿富汗,到后来又进印度,征服大半个印度,如此,才开创了现在的莫卧儿帝国,你的意思是……”
大清上下对于《巴布尔传》那部由巴布尔自己编写的传记都不陌生,他们甚至以此来激励自己,激励自身坚持下去,毕竟巴布尔当时的境遇,可是比他们惨烈多了。
也正因如此,有很多旗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那本书里。他们总是觉得当年巴布尔能够做到的事情。大清国同样也能做到,甚至能够做的更好,毕竟,大清国现在的实力可是比巴布尔强太多了。
“大人,既然巴布尔可以,为什么我大清不能呢?咱们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方,为什么不能一路向东,出波伦山口,直抵印度,然后在当地像周国一样,杀出一个地盘。”
这个建议并不是什么新鲜的建议。这些年类似的建议在大清国可谓是屡屡被人提起,与其说他们是在操心着大清国的将来倒不如说他们是关心自己。他们更愿意离明朝远远的,越远越好。相比与西域,印度无疑更远一些。当然也就更安全了。
他这边刚一提出,那边明珠就说道。
“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能走那么远,毕竟,咱们到了那边,不过也就是比现在多拖上一些日子罢了,明军早晚不还是要追过来嘛。”
明珠的回绝让王玉坤,先是点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在表示赞同之余,又说道:
“其实也不一定。”
“哦?怎么说?”
“大人您想想,咱们在这地方,为什么明军能打过来,不还是因为明军只要翻过山就能打着咱们,可如果咱们逃到了印度,比如逃到印度腹地,边不近海,国不邻明,外边还有莫卧儿帝国在那里挡着,再不济,咱们先和莫卧儿王朝打上一仗,然后再称臣,只要确保咱们能在那里有一块地盘就行,有了一块儿地盘儿可以立足。这称臣不称臣的,不过只是暂时妥协之计,然后,明军想要打过来,就得先打莫卧儿帝国。如此一来,岂不就多了一道保障,如此才能够徐徐图以将来。”
面对王玉坤的建议,明珠并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缓缓说道。
“你说的固然有道理,要是有莫卧儿人为我们挡着大明,倒是多了分保障,只是……以当下的时局看来,目前即便是有人建议离开这里,恐怕太子也不会同意的,毕竟,咱们南撤,可是皇上的旨意,眼下至少要等到礼亲王过来,等大军汇合不是?”
自从他们南下之后。一直在等待着和礼亲王汇合,至于汇合之后要怎么做?现在还没有一个说法。事情总得等大家汇合之后再做决定。
可是王玉坤一听,立即急忙说道。
“大人,要是礼亲王到了,到时候,只恐怕大人们说话,怕再也没有用了!”
“何出此言?”
明珠反问道。
“大人,为什么礼亲王迟迟不领兵来援?为什么礼亲王会按兵不动?别忘了,礼亲王也姓爱新觉罗!”
这阵子王玉坤一直在考虑着,为什么礼亲王按兵不动。想来想去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理由了,毕竟皇位的诱惑摆在那谁又能抗拒得了。
“啊!”
明珠猛的睁大眼睛,看着王玉坤说道。
“这,这……你是说,说,礼亲王有异心?”
表面上看似惊讶不已的明珠,心里头反倒是掀起了一阵波浪。
这家伙想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难道说……突然,明珠心里头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异心!”
点点头,王玉坤忧虑地说道:
“现在礼亲王麾下近十万大军,为什么不驰援靖南,为何为按兵不动?现在看似礼亲王还是大清国的礼亲王,可是等到靖南城破以后,他又会如何?”
尽管他没有说城破后会发生什么,但谁都知道,到时候皇上肯定会像崇祯一样死在靖南。这也是王玉坤为什么觉得礼亲王会按兵不动的原因。毕竟古往今来,像他这样的皇亲国戚,拥兵自重,图谋皇位的事情可谓是不绝于史书。
见到这样的机会,不去抓住的皇亲国戚又有几个?
“不,不会的!”
明珠摇头说道。
“礼亲王是我大清的贤王!”
王玉坤越是这么说,明珠就越百名一个比较公允的立场。可是他越是这样做做,王玉坤反倒是越发的坚定起来。他就越发地相信自己的推测。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实在太过良好了。良好到让她感觉有些飘然。有些得意。
“是贤王不假,可是贤王也想当贤君啊!”
盯着明珠,王玉坤继续说道:
“大人,就眼下来说,谁敢说礼亲王没有想当皇上的心思,只要他一天按兵不动,就肯定存着这样的心思!”
得意洋洋的王玉坤在说完这番话后,就那样看着明珠。
沉默片刻,明珠望着王玉坤说道:
“你要知道,今天你说的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少知多少人会提议杀你!”
王玉坤今天说的这些话,一旦传出去的话。到时候太子肯定会杀他。毕竟但是还要仰仗礼亲王麾下的大军,如果能用王玉坤的脑袋去安抚军心的话,太子一定不会手软。
“大人,下官想来想去,这些话必须得说,要是不说,指不定大清国可就真完了。”
王玉坤盯着明珠,在这个时候,他完全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当然,他并没有去说什么,皇上也没有去说太子。而是直接了当的看着明珠。郑重其事的说道。
“在下死不足惜,可是大人可得早做打算啊!”
在王玉坤看来,他只需要去提个醒,明珠就肯定能够看清楚这一切,然后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毕竟大清国的将来就在大人您的手上啊!”
第403章 棋子(求支持,求月票)
暮色中的城市,静悄悄的,街上只有巡街的兵丁走在路上发出的脚步声,偶尔的还有铳身撞击弹盒、刀鞘时的声响。
赫拉特,这座过去是不曾为人所知阿富汗山区小城,现在仍然不为外界所知,顶多也就是附近的山地知道,这里驻进一群残暴的辫子兵。在城中的各个地方,到处都可以看到辫子兵,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
而在城市中央那座曾经属于城主的小宫殿外,一阵荷枪实弹的辫子兵不时的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周围,一但有风吹异动,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会立即扑上去。他们的身上无一例外的都穿着象征着御前侍卫身份的黄马褂。
当这些身份显赫的御前侍卫在宫前警戒时,在昏暗的宫殿内,油灯的光亮映照出宫殿内天方式的繁纹装饰,一个少年来回来的在厚实的地毯踱来踱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胤的心里涌现出无数个疑问,这些疑问到最后,都归于一个问题上皇阿玛在想什么?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皱着眉头,胤朝着满是天方式花纹的窗户看去,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明珠,父皇为何要发来这样的旨意?”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收到了父皇的旨意,由信鸽带来的旨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带来丝毫的安慰,反倒是像是当头的闷棍似的,一下把他打懵了。
怎么会这样呢?
皇阿玛难道是糊涂了?
自己才是大清国的太子。为什么要听杰书的?
“殿下,这件事,确实古怪,当初离京的时候,皇上有过旨意的,是让礼亲王到太子麾下听命,而且这也是当臣子应尽的本份,殿下是大清国的太子,是大清的储君,礼亲王即便是贵为亲王,可也不过只是个亲王而已,臣是臣、君是君,这是天地之间再寻常不过的尊卑。当臣的听命于君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现在主子的旨意却是让太子听从礼亲王的,这……”
不住的摇着头,明珠摆出了一副怎么也想不通的模样。然后他皱眉说道。
“没道理会这样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明珠,内心深处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尽管他已经想好了计划,但是却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这么的主动配合他。
皇上的这道旨意来的正是时候。但是皇上为什么下这样的旨意?
尽管想不明白,但是明珠这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何止没有道理,君听命于臣,根本就是大逆!”
王玉坤气呼呼的说道。
“主子,主子怎么可能会下样的旨意!”
突然,他“啊”的一声说道。就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
“难道、难道说……皇上,皇上……”
王玉坤的神色变得惊恐不安起来,他惊恐的看着明珠,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唇发颤,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着。
“王玉坤,你、你在说什么?”
胤不解的看着王玉坤,似乎是想要弄明白他在说什么。而明珠似乎已经听出来他想要说什么,同样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他惊声道。
“王玉坤,你可不能胡言乱语!”
吼出这句话之后,明珠的脸色同样变得煞白,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有些异样,全是一副他也被吓坏了的模样。
“明珠,王玉坤,你们是什么意思?”
身为太子的胤,这时似乎已经猜到了王玉坤他们在想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再猜不出他们想到了什么,恐怕他这个太子也就白当这么多年了。
“不、不可能,皇阿玛不可能会被人胁迫,下这样的旨意的!”
猜出了他们心中所想之后,他的脸色同样变得极为难看。
这是不可能的。皇阿玛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可是,可是……皇阿玛,为什么会想这道旨意呢?
正当胤喃喃自语,不相信皇阿玛会这么做的时候,一旁的明珠却神情凝重的长叹道。
“主子关心的是大清国的天啊!”
这么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传入胤的耳中,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全没有丝毫血色,他的嘴唇轻颤着,看着明珠时,目中尽是恐惧。
关心的是大清国的天下!
明珠为什么会这么说?
身为太子的胤,耳濡目染了许多权力争斗。对于身处靖南的皇阿玛来说,他并没有多少选择,如果礼亲王以按兵不动作为威胁,皇阿玛为了大清国的天下,必定会作出许多让步。
在皇阿玛心里头,他这个太子恐怕远远没有大清国的天下更为重要。在两者之间,皇阿玛百分之百会选择保住大清国的天下。
毕竟,对于皇阿玛而言,儿子他死了一个,对大清国没有丝毫的影响,毕竟他还有十几个儿子。
可是大清国的天下呢?
“可,可是……”
胤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皇阿玛为什么会让步?即便是让步之后,杰书又能得到什么呢?
尽管想明白了谎话吗?会牺牲自己,保住大清国的天下,但是他却想不明白杰书能够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礼亲王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谁又会去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了。杰书那么精明。没有天大的好处,他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殿下,靖南还等着礼亲王去解围呢!”
突然,王玉坤不经意的提醒,让胤的后背冒出冷汗,他惊恐的看着王玉坤,目光中尽是惊恐状。
“你、你是说,礼亲王他不想去解围,可,可是……”
先前想不通的事情,这个时候都想通了,他似乎明白了,明白为什么礼亲王会逼迫皇阿玛下这样的旨意。
他是想谋权篡位!
“无论如何,礼亲王都不可能去靖南的了,他用按兵不动迫使皇阿玛下这样的旨意,他,他是想篡位!这,这个逆贼!”
胤怒气冲冲的说道,在这个时候他恨不得一刀砍了杰书。
可是,想到杰书统领着南方驻防旗营。尽管内心被怒火笼罩着,但是他仍然迅速冷静了下来。
然后,他又看着明珠、王玉坤说道。
“明珠、王玉坤,你们都是皇阿玛派给本殿的殷骨之臣,还请你们助本殿一臂之力!”
说话时,胤又冲着明珠、王玉坤两人长揖。一直以来对于他们两个人,他都是极为信任的,在这时候,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为他出主意。
“殿下,臣如何敢当……”
跪下磕头还礼的同时,明珠和王玉坤两人互视一眼,然后王玉坤摇头叹道。
“唉,事情都到这一步,只恐怕、只恐怕我等即便是有心,也是无力了。”
一听这话,胤傻了。
好嘛。
他们两个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要是他们两个没有了办法,不能助他逃脱眼下的困境,只恐怕非但大清国会被乱臣贼子给篡了位,就连他这个太子的性命恐怕也保不住。
胤看见他们两个就这么跪在那里,目光也是一副游离不定的模样,满肚子的不高兴。心下暗自寻思道:
难不成,你们也是看到这个旨意,想要和杰书一起当乱臣贼子不成?
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子吗?
恐怕也没有了,毕竟,到了杰书那边,他们一样会受到重用!
对于他们来说,将来谁当皇帝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杰书同样也会重用他们。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跟着自己冒风险呢?
突然,胤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两个,现在知道皇阿玛旨意的他们,完全可以借着那旨意,顺理成章的听从杰书的命令。
至于他这个太子,恐怕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等到靖南城破的时候,恐怕也就是他掉脑袋的时候,甚至在此之前,不定也会从马上“摔落”下来,“摔”碎脑袋。
不成,得想个折!
可不能就这样白白赔了性命。
心里这么想,胤倒也没有因为他的推测而发作,反倒是又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亲近的扶起明珠问道:
“明珠,算起来,你是本殿的长辈,此事你一定要助我啊!”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打感情牌了。
“殿下、殿下……”
明珠拿眼一瞅,哟!太子脸色不善。他知道,现在太子一定开始怀疑所有的一切了,如果不给他一个交代的话,指不定他现在就会令人把他推出去砍了脑袋。
见目的已经达到,明珠就摆出一副颇为为难的模样说道:
“回太子的话,臣不敢违抗太子的令旨。只是这边有主子的旨意,而且这件事,这件事………
胤没容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
“明珠,本殿知道,你肯定是想说,这是皇上的旨意,你是当奴才的,肯定要听从皇上的旨意,可这是乱命,这是杰书逼迫皇阿玛下的旨意,当初离京的时候,皇阿玛是怎么交待的?你不是没有听到,如果不是杰书以救援靖南作为威胁,皇阿玛又怎么会下达这样的旨意?”
胤知道,光凭这几句话,肯定不能说服明珠,就在他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只听到明珠说道。
“殿下,臣不是想说这些,臣想说的是,为什么主子会下这样的旨意,说到底,不还是因为杰书手下有十万人马吗?没有这些人马,杰书拿什么去要胁主子?主子不是不知道杰书想要干什么,只不过,主子也没有法子,毕竟,靖南指往着这十万人马过去,可,杰书要的是什么?”
王玉坤见明珠这么说,想到先前两个人商定的主意,于是也在一旁说道。
“唉,是啊,殿下,杰书要的就是皇上的这个旨意,有了这个旨意,去不去靖南,都不是他考虑的,他甚至盼着靖南城破,然后顺理成章的夺了天下,至于殿下……到时候,哎……”
一声长叹后,王玉坤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可谁都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到时候,等待胤的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和明珠不一样。他是真的以为太子没有了其他的选择,真的以为太子肯定会赔上性命。
想到死树中那些在权臣手里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的皇帝和太子,胤心里一沉,看着他们两人说道:
“那、那皇阿玛就没有看到这些吗?他,他就不知道,这,这旨意是要本殿的命吗?”
胤的语气中带着抱怨,甚至不满。这么明显的事情,皇阿玛都看不出来吗?难道说对于皇阿玛来说,自己这个皇太子根本就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吗?
看来就是这样。
对于皇阿玛来说,什么皇太子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儿子罢了。死了这个儿子,他还有很多儿子。
这就是皇阿玛啊。
想通了其中的一切,他的心里不禁生出了一阵凄凉感。
“唉,在主子心里头,大清国的天下才是最重要的。”
明珠摇摇头,然后说道。
“即便是主子看穿了杰书的狼子野心,也知道,有了这旨意,杰书也不一定就会救援靖南,甚至会笑看靖南陷入敌手,可,主子仍然会下这样的旨意,因为主子,主子知道,即便是没有这旨意,杰书仍然会篡位,仍然会行不臣之事,到时候,我等一定会拼死维护殿下,两虎相争,最后怕还是让明朝占了便宜,如此……”
摇头长叹着,明珠的话声顿了顿。
“主子才下了这个旨意,归根结底,主子心里系的是天下啊!”
换句话来说,他儿子一丁点都不重要!
胤的心思低沉到了极点,他张张嘴,没有立即说话,随后又思索片刻,才看着明珠长叹道。
“既然这样,那,那就把本殿的脑袋,取下来给杰书送过去吧!”
“啊……”
明珠和王玉坤都吓了一跳,他们两个惶恐的看着太子,喃喃道。
“殿下、殿下,何出此话!”
“明珠,王玉坤你们都是本殿的身边人,这,本殿是不能再用你们了,你们拿着本殿的脑袋过去,想来,想来杰书必定会重用你们的,也,也算是咱们主臣一场,给你们两个将来一点交待……”
第404章 果决 (求支持,求月票)
五月底,中原大地正是暑热的时候,而在兴都库什山山脉一带,尽管也是正值伏夏,但是每到晚上,阵阵山风却仍然带来雪山上的寒气,让人感受到几分寒意。
在兴都库什山脉北方,到处都能看到规模大小各异的堡垒,这些堡垒无一例外都是“辫子军”的堡垒。
因为这几年,清军与阿富汗山民之间的冲突绵密,断断续续数年,驻于南方的清军和山民两军对垒,在这绵延数百里的大山里交战,面以辫子军的抢掠,附近千百年来居住于此的山民,逃的逃迁的迁,在这方圆数百里的地方,除了驻防旗营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
驻防旗营无一例外的都是以堡垒为中心,他们驻于堡垒中,棱堡堡垒的内部,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房舍,到处都是乌烟瘴气的,到处堆着柴炭和,满街的驴、骡、驼、马粪,所有的堡垒都是这样,乱哄哄的就像是粪场似的,堡垒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
按说,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人住,可是少则数百,多则上千的旗兵和他们的奴婢家眷,就住在这里,住的往往不是砖石的房屋,而随意搭起密密麻麻的窝棚,然后就这么起灶支锅过日子。每天,当旗兵们在堡垒外头操练的时候,这堡垒内的妇人们就在那里洗衣做饭,孩童四处奔跑着,这一切都给这些充满杀机堡垒带来些许人间烟火气。
不过,要是规模较大的城池,里头不至于像那些堡垒似的,像像粪坑,总算是干净些许,不过即便是如此,那道路上也是泥和着水,水少着牛马粪便,污水横流,毕竟,旗人本身就不讲究这些,在他们看来,只有那些汉人才会讲究个什么卫生之类的东西。
不过,对于身为太子的胤来说,当他来进入这样的城池时,却险些没有被呛晕过去,他没有想到,这城市里的味道会这么浓,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苍蝇。
一旁迎他的海勒瞧见太子皱着眉,便解释道。
“殿下,这南边驻防,都是群不讲究的粗人,再说咱们旗人没那么多讲究,所以,这里瞧着不怎么样,其实,这也是没法子,毕竟,那些个山民隔三差五的袭击,大家伙倒也没时间收拾这些……”
山民被杀尽了?
当然没有,许多山民逃跑了,他们逃了,并不意味会放弃抵抗,他们总会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堡垒附近,袭击游散的清军和他们的家人,南方驻防旗兵,或许抢来了许多山民妇人,但是同样也要面对山民的袭击。
“不碍事,本殿也是旗人,当年,老祖宗们在建州的时候,刀耕火种,指定那里比这还不如呢,咱们旗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胤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刻意借机对海勒等人提着当年老祖宗们起兵时的旧事,当然,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他爱新觉罗胤才是大清国真正的的储君。
一路上,当那些旗人看到胤的仪仗时,无不是纷纷跪在污水横流的地上磕头,一个个的都显得很是激动,毕竟,太子和皇上一样,都是他们的主子。奴才们见到了主子,自然显得很是高兴。
带着侍卫们来到礼亲王衙门前,在距离还有一箭远的地方,胤抬眼望去,只见衙门前空地上一面大旗在寒风中抖动,上绣“奉旨镇南大将军”六个大字,在衙门前立着一队整齐排列的军士,与普通的士卒不同,他们穿着大清国的泡钉甲,正黄旗的正黄色泡丁甲显得全新鲜亮整齐。
他们就这么立于辕门两边。一个个手按腰刀,目不斜视、精神抖擞的站立在那,似乎对于他们来说,现在仍然刀剑的冷兵器时代,如果不是一旁还立着一队手持火铳的旗兵,恐怕只会让人以为,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这排场,可是皇阿玛的排场!
胤想到了早前,皇阿玛亲征时的仪仗,可不就是这些穿盔戴甲的侍卫,那杰书何德何能,居然也摆上了这样的排场?
当真是乱臣贼子!
不说其它,就是单看这些,也能看出他的狼子野心。
不过,尽管心底冷笑,但是胤却仍然是一副欣赏状,看到军容如此整肃,胤连连点头称赞道。
“好,礼亲王能把驻防旗兵带成这副模样,可真是难得的很,我大清国皇族中能人礼亲王这样的大将之才,着实是老天保佑啊!”
旁边的海勒正要答话,却突然听到前边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太子来了,军务繁忙未能远迎,还请太子恕罪!”
走出辕门的杰书一边迎着太子一边大笑道。作为镇南大将军的杰书,按辈份是太子的叔叔,他与皇上是堂兄弟,自然不可能到城外迎接太子,只是在辕门这边侯着。
“哎呀,侄儿见过皇叔。”
一看到杰书走出来,胤连忙跳下马,见礼道。
“劳皇叔出门相迎。实在是让侄儿惶恐!”
胤的客气,倒是出乎杰书的意料,毕竟,在靖南的时候,他还没见过太子对谁这么客气过,不过他转念一想,立即明白了太子为什么会这么客气,一定是因为皇上的旨意。
“哈哈,你我叔侄一家人,那里还用这么客气。快请进,明珠、王玉坤。您们也请啊!”
说着话,杰书又往后看了眼,好奇道。
“怎么?王化行呢?我可有阵子没见他了,那小子怎么没过来,我还正好有事要请教他。”
“回王爷话,王将军在赫拉特呢,毕竟,那里离不了人,总得有人操持不是。”
王玉坤连忙于一旁解释道,有时候事情,不能让王化行知道。
“得了,那小子肯定是寻思着,到了本王这里,本王会烦他,回头,本王写封信给他,这事,还是得那小子才能办好。”
听到礼亲王提到王化行时的亲近,胤的心里一沉,他暗自庆幸,幸好当时没有接王化行一起过来,要不然,就凭两人之间的关系,肯定是会坏他的大事。
就在他庆幸的时候,看到王玉坤使来的眼色,胤便笑道。
“那里还用皇叔写信给他,要是皇叔有什么吩咐,等侄儿回去了,就让他过来,听您老的吩咐。”
“哈哈,这感情好,”
杰书大笑道。
“到时候,那小子就不会说什么皇命不皇命了,不过,太子放心,皇叔不是要把他纳到麾下,是因为现在这边的事情,着实让皇叔头痛,也就只有那小子才能助我一臂之力……”
然后,他就领着太子一行人进了衙门。
等到太子落了座,上完茶,杰书笑吟吟说道。
“太子,其实,您不来,我也知道您的来意。我这边也接到了皇上的密旨,我是何德何功,能承受皇上如此托付?其实,归根到底,皇上心里头还是念着大清国的天下,他是寻思着,太子年少,恐怕太子经验欠缺,才特意让为叔我在一旁照应着,这旨意什么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杰书同样也收到了从靖南传来的密旨,对于那道密旨,他理解的非常简单皇上害怕太子因为年少,犯下大错,所以才让他这个当叔叔的主持大局,对此,他倒也不反对。
“君是君,臣是臣,皇叔虽然是长辈,可太子毕竟是我大清国的太子,往后这差事,为叔去办,其它的,还是得听太子的吩咐……”
这些话杰书说得情深意切,态度也是极为诚恳,丝毫没有言不由哀的痕迹,至少有那么一瞬间,胤便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像之前想象的那样坏,于是便说道。
“哎呀,皇叔客气,毕竟,这是皇阿玛的旨意,皇叔您为大清国在这穷乡僻壤征战多年,可谓是劳苦功高,这论军功,皇族之中,谁人能赶得上皇叔?这皇阿玛让皇叔主兵,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后胤又说道:
“这次侄儿过来呢,一来是有事与皇叔商量,这二来呢?也是传旨,明珠把皇上的手谕请来,宣读给皇叔听。”
皇上的手谕,对此,杰书虽然感觉有些诧异,但也没有丝毫的怀疑。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这个安排,是胤一行人来之前早已商量好了的。
按照正常的程序,杰书要跪下恭听明珠宣读,不过,因为杰书是礼亲王,完全可以交给他,让他自己过目,毕竟只是手谕。可是,明珠他们心里清楚,这道圣昏,根本就是假的,要是交给礼亲王,恐怕会给认出来,必定会激出变故。所以,他们在路上,商量了好几次,才决定以常礼来压礼亲王,哄着他下跪听旨。
胤发了话,明珠连忙双手捧起圣旨,走到杰书面前,一见明珠捧起了圣旨,杰书连忙起身离座站到下首,甩袖撩袍,口称。
“臣恭接圣旨。皇上万岁,万万岁!”
然后,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将圣旨打开过来,明珠大声念道。
“礼亲王,皇上有话问你……”
皇上的手谕写的很直接:
“为何现在靖南陷入明寇重围之中,你身为镇南将军,麾下领兵十万,却按兵不动,迟迟不发兵救援靖南?”
明珠他这也是在演戏,圣旨是假的,他当然知道,只是演给杰书听罢了。
“回皇上,臣之所以不发兵,是因为最近山民四处出击,各地驻防旗兵,调动实在困难,虽说臣麾下有十万大军,可却分布于数百处隘口、关卡之中,如果不能阻止山民袭击,臣下冒然调动,只恐怕会令大军尽损于山民之手……”
面对这个问题,杰书依然还和过去一样,做着相同的回答,他说的也是确实是事实,南方驻防旗兵,看似有十万之众,但却分散于各地,少则数百人,多则千人,像是撒芝麻似的分布于各地,想要召他们回来,本身就不容易,更何况还有山民袭击,这也是为什么,杰书没有看到王化行感觉有些失望的原因,毕竟,全大清国没有谁比王化行更擅长对付那些山民。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所谓的“旨意”,所谓的“手谕”,甚至还有现在的发问,都是假的,都只是为了让他跪在那里。
“礼亲王,迟迟不愿调集驻防旗兵,朝中已经是议论纷纷,有人言,礼亲王意欲拥兵自重,朕自然不会相信,你我本是堂兄弟,现在正是国家多难之时,还请礼亲王为大清江山计,火速调动驻防旗兵,驰援靖南,以解靖南之围……”
明珠的声音落在杰书的耳中,只让他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会这么问?
杰书一头雾水的抬起头来,他看宣旨的明珠,不解道。
“皇上,皇上难道不知道,臣这边现状如此,非是臣意拥兵自重,不愿救援靖南,实在是……”
难道朝中有奸臣?
恐怕一定是了,必定是朝中有奸臣,见皇上如此看重自己,让太子听命自己,才会给他扣上这样的帽子,想通其中原由,杰书心里立即有了底。
然后,他又把目光投向太子,解释道。
“太子,你这次来的正好,皇叔得和你好好的说说,现在这边的形势,甚至比先前皇叔说的还要恶劣上几分……”
杰书还像过去一样,想要和太子解释清楚,然后再由太子解释给皇上听。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胤策划的。
见杰书想要解释,胤便笑着躬身扶起杰书说道。
“这次本殿之所以过来,就是想要听听皇叔说说这些事,眼下啊……这时局,皇叔也是看到的,靖南陷入重围,皇叔这边领兵十几万却按兵不动,这,这……”
话音突然一厉,胤冷声说道。
“这不是拥兵自重、图谋不轨,什么才是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太子突然的厉问,让杰书一愣,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胤喝道。
“还不快杀了这奸贼!”
这边太子话声刚落,那边海勒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跟在太子身边的侍卫,已经猛的抽刀往杰书的头上砍去……
第405章 惊讶(求支持,求月票)
喟然一声长叹!
当杰书被杀的消息传到王化行的耳中时,神情愕然的他,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愕然的看着信使,半晌后,才发出一声长叹。
长叹之后良久,却又说不出话来。似乎在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也就只剩下这声叹息了。
“现在礼亲王麾下将领如何?”
看着跪在地上的信使,王化行颇为关切的问道。
“回大将军,贼逆麾下诸将得知其拥兵自重、意图篡位后,无不是跪伏于太子殿下面前,表示愿听殿下旨命,现在军心稳定,太子殿下让小人告诉大将军,最多一个月内,太子既会领兵与大将军汇合……”
尽管信使的话,看似平淡,可是对于王化行来说,他能够想象得到,当时发生了什么,所谓的跪伏,不过只是笑说罢了,必定会伴着数人的人头落下,毕竟,杰书于军中也有他的心腹亲信,恐怕他们不过只是刚一表示不满,就被人砍了脑袋,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至于其它人,大都是骇于太子身份,不敢异动罢了。
这个结果是必然的,毕竟那些人都是当惯了奴才的人,他们绝对不敢违抗太子的命令。反倒会因此敬畏太子的权威。
一个亲王都可以这么干脆利落的,直接砍了脑袋,更何况是普通人。在这个时候所有人能想到的恐怕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脑袋。
“你回去告诉太子,请他务必稳定军心,末将月内就会领兵与殿下会和。”
没有任何迟疑,王化行就选择了接受现状。
其实并不是接受,因为他本身也是参与者,甚至这个计划也是他制定的,只不过是交给明珠去策划罢了,最后,计划正像最初猜测的那样,太子成功的杀了杰书,夺了南方旗兵的兵权。
十几万大军的兵权!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易了手,这事谁能想得到。超乎意料,但同样也在意料之中。
信使这边刚离开,那边王存白等心腹亲信就纷纷急声说道。
“大将军,太子怎么能这么干!”
“是啊,大将军,太子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杰书下手了,居然直接把他砍了,他可是大清国的****啊!”
“就是啊,大将军,就是皇上过来,对礼亲王也不能说杀就杀啊!”
“这可是堂堂****,“咔”的一刀,脑袋就没了……”
“可不是啊,那可是****。”
“****又怎么啦?不还是说杀就杀了。”
显然,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到了,他们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那么大胆,更没有想到,堂堂****,居然也是说杀就杀,全没有丝毫的顾忌。
看起来杀的是****。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却让他们感同身受。
见大将军没有说话,王志扬就起身看着他说道。
“大将军,现在堂堂****,太子说杀就杀了,将来对咱们那还不是杀了就杀了?”
这才是众人心里所想的,兔死狐悲,他们对礼亲王可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礼亲王的死,却在提醒着他们,太子杀人可没有什么顾忌。
既然没什么顾忌,那么将来要是得罪了太子,那到时候丢脑袋的肯定就是他们。
“是啊,今天他可以杀礼亲王,明个,指不定就能杀了我们弟兄几个,甚至,甚至……”
抬眼瞧着大将军,王志扬苦着脸说道。
“就是大将军您,不定也会对你下手。”
“他敢!”
一旁的李鹏举大声喝道,本就是火爆脾气的他,立即骂道。
“要是那小混蛋敢动大将军一个手指头,不要大将军说话,我就一刀把他砍了!”
“休得放肆!”
王化行喝了一声,盯着李鹏举说道。
“别忘了尊卑!”
“尊卑?”
冷笑道。
“杰书是记得,可是结果呢?不还是让太子给砍了?亲王他都敢砍,至于大将军……”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别说是亲信心腹,就是那些满蒙将领也都是面面相觑,目光中带着惊恐状,这个时候,就是他们自己也担心自己的性命,毕竟,太子这么干,确实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
那可不是说杀说杀的,即便是皇上也得先摘了他的帽子,然后再换人,待到换完人后,那也不能杀了,顶多也就是圈起来,圈到老死。
可谁曾想,太子居然一言不发,直接砍了他的脑袋,那帽子还在脑袋上戴着,脑袋就滚到了地上。
这事,确实吓了他们一跳。
当然,也让他们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脑袋,太子一言不和就杀人。现在可以杀杰书,将来必定可以杀他们。
在这样的人手下。成天担心着自己的脑袋。这种事情没有人愿意去面对,没有人愿意天天考虑着自己的脑袋能不能保住。
他们相信将来太子杀的人只会更多,因为会有太多的理由让他去杀人。毕竟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想要杀人再容易不过。甚至都不需要他去找理由,那理由也就直接送上了门。
“哎,想当年,先帝定的辅政大臣,又有几个善终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到了今天,太子又动起了刀来……”
“可不是,这刀下的干脆利落!”
“就是,一点都不像十六七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嘿,别这么说,你看谁儿子,当年鳌拜谁能比得上,他兄弟还在守潼关呢,不也是说杀就杀了!”
厅中有人插了句话,他的话让众人的脸色更难看了,“鳌拜被刺”于大清国是一段公案,尽管把罪名踢给了明朝,可是很多人都觉得,可能是皇上命人下的手,只不过大家都没有证据。可谁都知道,当年鳌拜的权势有多大,他弟弟也是手握兵权,守着潼关,可即便是如此,皇上也没有什么顾忌。不还是说杀就杀了。
现在,太子……可不就是和皇上一样,只不过相比于皇上还有些顾虑不同,偷摸摸地办事儿不同。太子根本就是没有丝毫顾忌,直接命人一刀砍了杰书,然后拿着他的脑袋夺了兵权。
这人太狠!
狠的让他们不敢靠近!
真不愧是野猪皮家的种啊!
瞧见众人一副神色不定的模样,王化行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无奈,尤其是当他看到众人投来的目光时,他只是无奈的长叹道。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至于其它,哎……”
王化行摇摇头,然后说道。
“待到太子殿下领兵救援靖南时,再说吧……”
说罢,王化行就起身离开了厅堂,完全没有过问身后的纷乱,在他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的众人的讨论声,看似满面无奈的他,唇角轻扬,面上闪过一道冷笑。
在他回到后衙书房的时候,书房中坐着的人,将手中的书放下来,看着他笑道。
“事成了?”
不需要王化行的回答,方立强就知道了答案。尽管他并没有到前边,但是在知道太子派来信使之后,就已经能够猜出来结果了。
“嗯!”
王化行点点头,然后说道。
“一切顺利,杰书死了!”
与在外面时的那种无奈不已同,现在的他脸上带着些冷笑。语气中全都是嘲讽。
“真没想到他下起手来会这么利索。”
“哦。”
方立强应了声,然后可惜道。
“其实,杰书死了,不是最好的选项,最好是杰书活着,胤死了,如此一来,杰书是不可能再去救援靖南,到时候,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降,一条是逃,无论是那一条,对我们而言,都是非常有利的……”
在方立强可惜时,王化行看着这个一个月前找上门来的军正,如果不是对方带着信物,他绝不会相信这个人是家里派来了,这几十年,家里可从没派人与他直接联络过,都是通过间接联络的方式。
这一次,之所以派人上门,恐怕也是因为一切即将结束。在方立强来到这里后,就一直以故友的身份住在这里,既是故友,也是幕僚。
自从方立强到来之后,计划的进行就被加快了,离间胤与杰书的关系,挑起南方清军内哄,就是计划核心,只不过,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就连皇上,也会主动的“配合”,居然让太子听命于杰书。
如果没有那个秘旨,恐怕就是想离间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有了那个旨意,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只要明珠于一旁稍微点把火,就可以让那个少不更事的胤身陷其中而不自知。
现在杰书的死,就是开始。
想到明珠,王化行说道。
“明珠,司里准备怎么安置他们?我当初答应他,一定会保他家人的安全,还有他的家业。”
明珠是第一个知道他身份的人,如果不是确定明珠想要逃,而且下一步计划需要明珠的参与,王化行绝不可能冒着暴露的危险游说他,当然,之所以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是因为对明珠的了解。
了解明珠,才让他敢去担这个风险,而现在,在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他自然需要关心一下明珠的将来。毕竟,对明珠他许下了诺言。
“你放心吧,有你的担保,再加上他确实为咱们立下了功劳,就不可能亏待他。”
听王化行这么问,方立强笑着说道。
“北美、新夏,好望角,这些地方,他们随便选,只要改个汉名就可以了,其实吧,别看这是到海外异域,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他们自己逃,这一路上有多少风险,你是知道的,而且即便是逃到了诸夏,身份暴露了也是难逃一死,可是现在,他们是作为移民通过正规渠道过去的,即便是有人认出来,只要有移民司发的公函,当地官厅也不会过问,这些年,他家里积累了多少财产?少数也有十几甚至几十万两吧,到了那边,置办些产业,世世代代都享用不尽啊……”
有些人总要放他们一马。不是因为有人为他们说情,而是因为他们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只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果断的做出明智的选择。
现在明珠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可是还有其他人没有做出选择。
说话时,方立强展开折扇,看着王化行说道。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啊!要知道,咱们可是记仇的!要是他们抓不住这个机会,等到将来,可就不能再怪国法无情了!”
尽管方立强没有说的太清楚,但王化行也知道,他指的并不是明珠,而是他麾下的那些亲信将领,他们同样需要做出选择,而且要尽快做出选择,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生,要么死!
他们必须要做出自己的选择。否则即便是王化形自己也没有办法保住他们。
“我知道!”
默默的点点头,王化行叹道。
许多事情总是需要去面对的。多少年了,这一天不正视自己所期待的吗?只是到时候应该怎么和他们去解释呢?
也许永远都不需要解释吧。他说对于他来说他并不愿意和他们解释。难道说告诉他们自己是大明派过来的奸细?
“杰书身死的消息传来后,就已经是人心浮动了,我想,很快,他们就会做出选择的。”
就在说话的时候,那边有人通报,说几位将军来拜见他,听到仆人的通报后,王化行朝张立强看了眼,
“你看,他们来了……”
“想好怎么说了吗?”
张立强看到他反问道。他非常好奇王化行会怎么解释这一切。当初他知道王化形的身份之后。除了惊讶也就只剩下惊讶了。你能想到深得大清皇帝信任的大将军,居然是大明派过来的奸细。居然可以身居这样的高位。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过。张立强也能够理解,毕竟他自己也是在翟营之中潜伏多年。
但是现在他又怎么会向其他人解释呢?
“现在还不需要解释什么。也许。”
王化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永远都不需要解释吧。”
第406章 杀人(求支持,求月票)
杰书死了!
他的亲信也被砍了脑袋,那些当惯了奴才,没有任何人敢反抗,毕竟,他是太子!
奴才又怎么敢反叛主子呢?
就这样波无浪的,他就接收了兵权。
但是在夺了兵权之后,胤却陷入了沉思中。
接下来怎么办?
尽管在此之前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那个时候他更多的是考虑怎么样自保。现在这个问题却是无法回避的。
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皇阿玛曾连下几道密旨,要他与杰书汇合后,全力以赴地支援靖南,但是却不准擅自行动,以免贻误战机。
现在,杀了杰书,夺了兵权。
接下来呢?
接下来怎么办?
是在这里等着皇阿玛的旨意,像计划中那样去驰援靖南,配合守军,围歼明军。还是……
皇阿玛要是知道了杰书的死讯,又会如何?
皇阿玛肯定会恼羞成怒。
想到这里,胤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能够想象得到皇阿玛的愤怒,毕竟对于皇阿玛来说,相比于她死去的杰书,无疑更适合领兵打仗。
对于这一点他并不否认。但是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同样涌起一阵不满。
“皇阿玛,难道在你的心里,儿臣就是那么不堪一用吗?居然如此对待儿臣,你可知道,你那么做,等于把儿臣的脑袋送到杰书的手里啊!”
之所以会痛下杀手,是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她不杀杰书的话。那么将来有一天自己必定会死在杰书的手中。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就只有痛下杀手了。
但是皇阿玛肯定不会理解他的。对于皇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大清的天下,而不是一个儿子。
自言自语中,胤喃喃道。
“儿臣若是不杀他,恐怕他也会杀儿臣啊,皇阿玛……”
就在胤神情恍惚的自言自语的时候,忽然,他的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为什么一定要救援靖南呢?
如果我也像杰书一样,拥兵自重,或者按他们的建议,一路杀往莫卧儿,又岂不强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待在这里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即便是皇阿玛不追究此事,即便是皇阿玛,会因为自己的果断,对自己倍加欣赏。但是最终明军还是会打到这里。
呆在这儿不过只是坐以待毙罢了。
身在皇家,见过太多的阴谋诡计之后,对于出卖皇阿玛,胤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他甚至觉得,是皇阿玛先出卖的他,所以现在,这么做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还有一个人啊!
想到那个人。他的目光变得越发冰冷。现在这个时候,对于他来说,所思所想的不再只是大清国的天下,而是自己,没有什么比保住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恰好在这时,夜风送来了一阵的萧声。静夜中那远处的萧声隐约可闻,胤静静听了片刻,然后问道。
“是谁在吹萧?”
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禀报道。
“回主子,这是明珠。”
“哦,是他啊……”
胤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信步走了出去,杰书留下的衙门并不大,出了门之后,不过只走一小会,就到了后院,在星月下的光亮下,可以看到明珠一个人坐在走廊边吹着萧。
胤走了过去。
“哦,是明珠啊,没想到你居然会吹萧。”
听到太子的话声,转过身的明珠连忙跪下叩头道。
“奴才明珠,叩见太子殿下……”
“哎,你这人礼太多,按辈份,你可是本殿的长辈,不用这么多礼。起来吧!”
明珠又磕了个头,然后才站起身来。
胤打量着明珠。这些天,他可是没少辛苦,杰书麾下的将领,大都是他出去去笼络的,要是没有他在一旁帮衬着,不知会出多少乱子。
“明珠,这些天,可多亏你了,要是没有你,本殿可真不知道如何办是好啊!”
太子的话,让明珠连忙又跪下答道。
“太子民政,这都是奴才的本份,奴才寻思着,他们都是我大清国的忠臣,所以出面安抚他们,让他们继续给殿下,给大清效力,这样才能驰援靖南,不负皇上的重托啊。”
这句话,正碰到胤心中忧虑之事,他盯着明珠,反问道。
“明珠,你觉得,现在咱们非得驰援靖南吗?”
尽管先前犹豫不决,但是现在,面对明珠的直接,胤反倒不高兴了,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难道你明珠不知道本殿的想法,不知道一旦解围,皇阿玛会怎么对本殿吗?所以他才会如此质问明珠,
太子的反问,让明珠的心里“咯噔”一声,他立即猜出了太子的想法。
“殿下,当初离京,皇上是有旨意的!”
“哼哼,难道本殿的令旨就不是旨吗?你想抗旨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明珠急忙再次跪下磕头道。
“可,可是主子那边有旨意,若,若是不驰援靖南,那,那主子怎么办?”
一句主子怎么办,让胤陷入沉默,他盯着明珠好一会才问道。
“那依你说,这非得派兵去靖南了。”
“确、确实如此,否、否则,只恐怕军心不稳。”
明珠看着太子,轻声说道。
“毕竟,杀杰书的罪名也是他拥兵自重,要是不驰援靖南,只恐怕军心有变。”
胤略点下头,这同样也是他担心的。
“嗯,你说下去。”
“是。请殿下想想,现在看似咱们把杰书的兵权给收了过来,可是杰书在南边经营这么多年,这十几万大军中难免有他的亲信,咱们是以拥兵自重、坐视靖南被围的名义杀的他,可要是殿下不派兵,那必定有人说三道四,万一激起的兵乱,可就麻烦了!……况且主子于奴才有大恩,奴才又岂能坐视主子困于靖南,所以,这必须立即发兵救援靖南……”
明珠哽哽咽咽地说完,一个头磕了下去。
此刻,面对跪在地上的明珠,胤可谓是心潮起伏。明珠说的不无道理,这靖南必须要救啊!如果不救的话,军中上下会如何看他?到时候,万一惹出乱子,又该怎么办?到时候,怎么收拾?
沉思片刻,胤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明珠说的没错,靖南必须要去救,只是……救了靖南,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等着皇阿玛的雷霆之怒吗?
胤又不便把心中的担心说出来,便长叹了口气说。
“唉,明珠啊,你说,眼下,这又如何是好呢?”
“回太子话,现在各地驻防兵正在调回,可调回总需要时间,而且救兵如救火,可等不得啊,以奴才之见,可以先命一部分去救援靖南,待到大军汇集后,再挥师北上救援……”
明珠的话落进胤的耳中,只让他的眼前一亮,然后说道。
“你的意思是……”
不过随后,他又把眉头一锁,诧异道。
“那该派何人统领大军北上呢?”
随后他像是想通什么似的,看着跪在那里的明珠说道。
“看来,适合担此重任的,除了王将军外,就再无他人了……”
说完,胤径自转身离开了。
跪在地上的明珠并没有起身,他只是跪在那里,待他抬头看时,胤已经走远了,暗月昏星之下,这衙门后院只有他孤零零地跪在那里。
跪在地上的他,就是那样跪着,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的心却是平静的,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在太子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摇晃着身子,站起来的时候,明珠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了过来,他回过头去,借着月光,看到一个人神情愕然的看着他,是王玉坤,他愕然的看着明珠,手指着他喃喃道。
“你,你为什么不劝太子!”
王玉坤睁大眼睛,盯着明珠,想要听他的解释。
“让王化行领兵北上,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肯定是太子在借刀杀人,王将军,要是没有王将军的话,太子将来南下,又靠谁去打天下?”
“能劝得动吗?”
明珠冷眼瞧着他王玉坤反问道。
“你、你……”
王玉坤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
“你应该去劝阻太子的,为什么一言不发,难道,难道,你、你……”
突然,王玉坤像是想通什么似的,他睁大眼睛盯着明珠喃喃道。
“你,你,我、我……你这奸贼,是你,是你让老夫上了你的当!”
盯着明珠,王玉坤的目中带着怒气。
“礼亲王……”
瞬间,王玉坤似乎想通了一切,他似乎明白了,当初为什么轻而易举的就说服了明珠,为什么明珠会有意无意的把提到礼亲王,什么礼亲王是不会南下,总之,只是为了告诉他礼亲王会碍事,所以必须要除掉他!
当时王玉坤以为,明珠是为了太子,可那曾想到,明珠根本就是暗藏祸心!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太子!”
王玉坤的质问传入耳中,明珠只是故作不解的反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害太子?”
“你真以为老夫不知道吗?以你明珠的聪明,又岂不知道,一但太子令王将军领兵北上,到时候,必定会军心散乱,所有人都会明白,这是太子在借刀杀人,没有了礼亲王,要是王化行再身死沙场,到时候,这大军自然就归太子了,可是如此一来,谁还敢再信太子?恐怕到那时,军心纷乱,官卒必定四散逃亡……”
王玉坤越说脸色越白,他似乎看到了太子走向末路的一天,官卒逃溃,十万大军不战而溃,到那时,那里还有什么将来,能够保住一条命,怕都是老天保佑了。
“你,你明珠世受国恩,为什么要如此坑害太子,如此对待大清!”
王玉坤怎么也想不明白明珠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道理啊。
“没道理啊,没道理啊,别人会降、会叛,可你明珠为什么会这样?”
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毕竟明珠的身份和其他人不一样。传起来他也算是皇亲国戚。他压根儿就没有理由去背叛大清才是,可是他现在做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背叛了大清。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摇着头,百思不得其解的王玉坤,最后还是放弃了探究,他盯着明珠,慌不择言的说道。
“不行,我得把这事告诉太子,以免太子酿下大错……”
说出这番话后,王玉坤刚一转身,眼见自己的计划要被人打破的明珠就毫不犹豫的提起手中的铜萧,直接冲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嗵”的一声,王玉坤甚至都没有来得急发出一声惨叫,人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杀人就是这么简单。
对于明珠来说。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坏他的大事儿。
“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的话太多了。”
看着在血泊中挣扎着的王玉坤。明珠随口说道。在说话的时候,她又一次扬起了手中的铜箫,朝着王玉坤的脑袋上狠狠地砸了过去。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明珠看着地上的尸体。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片刻后,他又有些懊恼地说道。
“唉,现在可是有些麻烦了。你说你不好好的睡一觉,大半夜地非往后花园来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么干。是给我找麻烦嘛,明天我还要跟太子去解释。”
怎么和太子解释呢?
太子对王玉坤是极为相信的,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的话。到时候肯定会惹出很多的麻烦。对于正急于收尾的明珠来说,她自然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沉思片刻。明珠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自言自语的。
“罢了,罢了,还是让你当一次汉人吧,现在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肯定会想方设法的保自己的性命,肯定会想办法活下去,你肯定会背叛大清的,毕竟你是汉人哪。”
随后明珠又长叹了口气。他吵着一旁的花房看过去。然后他又走进花房,从花房中取出了一个铁铲。
第407章 愤怒(求支持,求月票)
一匹高大的汗血马像箭似的冲出城门,在路上没命地跑了起来。
在这匹汗血马的后面,跟着几十匹马,大家伙追赶着前面的那匹马,也不敢追的太急,只是保持着几个马身的距离。
骑在马上王化行扬着马鞭不住地抽打马身,他胯下的战马嘶叫着,不停的奔跑着,除了几名心腹之外,还有二十几个戈什哈也都跟在他的后边。
大家伙只是跟着,谁都不敢去喊大帅。
他们知道,大帅现在心情沉闷到了极点。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跟上,可是慢慢的却跟不上了。
尽管山民逃得逃、死得死,可是他们种下的庄稼却仍然好好的留在地里,放眼望去,田地里满眼都是将熟的庄稼。在王化行的鞭打下,汗血马不断的奔跑着,可是它渐渐跑得慢了。即便是如此,王化行仍然没有停止抽打战马,甚至手下更是加用力了,轮起了鞭子猛抽。
最后,在奔跑了一个时辰后这匹战马在奔走的时候,后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战马挣扎了几下,却再也爬不起来,只是发出一阵阵无力的惨叫。
这马已经累极了。
行伍多年的王化行,骑术自然非比寻常,在战马摔倒的瞬间,他就已纵身跳到了地上,看着摔倒在地上已经起不来的马,他立即咬着牙骂道。
“起来,给老子跑,给老子跑,你个不顶用的畜生!平常的好草好料伺候着你,这时候,你他娘的却跑不动了,你就是一畜生……再不起来,老子剥你的皮!”说着话,他又抡起鞭子狠劲朝着马身上抽去,那战马连声哀鸣着,浑身打着哆嗦,但是却站不起来了,甚至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用的东西!”
王化行抬脚踹了那匹马几下,马的嘴里吐着白沫,呼呼的喘着粗气。
浑身汗透的王化行,气喘吁吁地到了路边的树下,一屁股坐在那,然后又从腰后面取出烟袋,装上烟,狠狠的吸了一口。此时汗如雨下的他像是被水当头浇了似的,浑身上下水淋淋的。
“他娘的……”
吸了一袋烟,在汗水总算少了些的时候,王化行听到远处的马蹄声。
又过去了一会儿,几名心腹和戈什哈赶到了他的跟前,他们一个个也都是满头大汗的样子。戈什哈围了那匹马看,却不敢凑到大将军眼前,唯恐惹恼了大将军。
张存白气喘吁吁着凑过来说道。
“大将军,那匹马废了,后腿断了。”
尽管那匹马是王化行心爱的汗血马,可听到这话的时候,他仍然破口大骂道。
“废了好,废了好。平时好草好料的喂着,他娘的让他派上用场了,却他妈的没用了。”
一路没命似的跑了出来,然后刚一停下来,又丢下这么一句话,即便是作为大将军的心腹,张存白也是听得一头雾水,站在那儿发愣。其它人也是一副面面相觑的模样。
对于他们的反应,王化行压根是连看都没看,只是狠狠把烟袋里的烟灰磕在地上,然后他伸着脖子问张存白。
“你说,自打出师嘉裕关,大清国上下的领兵的人里头,你掰着指头数一数,谁出力最多?谁功劳最大?”
不等张存白、李鹏举等心腹们开口,王化行就已经厉声喝道。
“是谁灭了准格尔?是谁拿下了哈萨克?是谁让大清国丢了西域,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每问一句,他便嗵嗵拍几下胸脯子,临了高声喊道。
“是老子!是爷爷我王化行!”
听着大将军的吼声,一旁的张存白、李鹏举等人脸上立即堆了笑说道。
“是啊,是啊,这天底下,谁不知道,要是没有大将军,那会有大清国的今天,这大清国的天下,有一多半都是大将军打下来的。”
“打个屁!”
王化行怒吼道,他的唾沫星子直喷出来。
“老子豁上性命,顶着当汉奸的名声,跟着他娘的朝廷到了西域,为大清国建了那么多功业,可到头来,他娘的得了什么?”
王化行掰着手指头说道。
“他娘的,打下西域、灭了准格尔,按道理,老子即便是不主军了,也能弄上伯爵当当,可是到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娘的,一个个个王爷贝勒们加官进爵,至于我王化行,就是一个一等男……”
王化行冷笑着说道。
“这些年,我王化行给大清国立了多了功劳?打下多少地方?最后落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伯爵,到最后鸟尽弓藏,人被闲置了起来,好不容易起复了,原本还寻思着给大清国再立新功,现在倒好,他么的,太子一张令旨,让老子领兵驰援靖南,领两万人马去打十万,这不让老子带着弟兄们送死去嘛!嘿嘿,咱他娘的越活越倒处了!”
王化行越说越恼,似乎要把这么多年受的委屈都说出来的,他的话,让周围的一众心腹,无不是气上心头,这些年大将军受到多少委屈,他们不是没看在眼里,别说是汉人,就是旗人也瞧不下去。
可谁又有办法?
谁让大将军是汉人?
可即便是如此,当皇上起复大将军的时候,大将军也不曾有丝毫犹豫,为大清国又一次鞍前马后的操劳着。
可结果呢?
结果却是这么的让人心寒。
礼亲王杰书被杀了,原本大家伙就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了,可不曾想,太子下手下的这么快,居然直接用一纸令旨,让大将军领兵北上驰援靖南,对此,大家伙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让大家伙恼火的是,居然只给大将军两万人马!
得到这个消息后,大将军气得肺都快炸了,越想越是恼恨,却又无处发泄,这才纵马狂奔,一直跑到这里,在这里骂了起来。
“大将军,这是他么的借刀杀人!”
“可不就是借刀杀人,这他么的太子也太他娘的狠了,还能用着大将军就这么干了,要我说,早晚、早晚……”
“早晚一并连咱们也都一起宰了!”
“哼哼,那狗东西是他么的疯了!”
“他想让咱们死,就不怕咱们先杀了他嘛!”
因为大家都看到了太子的野心,所以他们才会毫无顾忌的说出这番话来,别说是他们,甚至就连不少旗人也感觉到了危机,毕竟,杰书那可是****,****说杀就杀了,更何况是其它人。
“哼哼,别忘了,他可是新得了十万人马!”
王化行冷笑一声,然后说道。
“过去,他之所以对老子恭敬,不还是因为手里没有兵马,现在好了,刚得了杰书的兵马,这尾巴就露了出来,咱是看透了,这他么爱新觉罗家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他娘的,无非一个个就是拿你当夜壶,有用的时候,拿过来用一用,没用的时候,直接搁一边去了,甚至直接摔碎了了事。”
“就是,就是,他娘的,爱新觉罗家的就没有一个好无意,咱爷们是让猪油蒙了心,居然给他们卖了这么多年的命……”
因为这些年大家伙都受了不少气,所以一说起爱新觉罗家的不公平,众人就是一阵不满,毕竟,不仅仅是大将军遭到了不平,就连同他们,就因为他们是汉人,同样也不被信任,功劳也是不断的被打压,甚至就连同他们的不少下属因为是旗人的关系,都升到他们头上,这如何不让他们恼火。
过去,他们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不敢说,但是现在却没有了顾忌,毕竟大将军已经说了出来,他们心里的满可是憋了不少年了,现在总算能说出来了。
“照我说,那大清国是该亡,不说咱们一个个立下的功劳,就是大将军的功劳,搁历朝历代,那都是封王的功劳,可你瞧瞧,大清国是咋对大将军的,到时候,连个公爵都没封,不过就是一个伯爵……”
“要是大将军是旗人,不定现在都是大清国的****了……”
“你他么的费什么话,大将军不不是旗人嘛,即便是咱们放了旗,又怎么着?你以为没有了汉军旗就没有了汉人?”
李鹏举冷冰冰的说道。
“没有了汉军旗,依然还有汉人,即便是咱们他么的一个个把姓都改成满人的姓,到最后搁满人眼里头,咱爷们还是汉人,他们骨子里就不信咱们!”
对于他的这番话,没有任何人会去怀疑,毕竟,身在大清国几十年的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太多的人,也见识到太多的事,他们知道,对于大清国的君臣来说,他们的眼里,汉人永远都是汉人,即便是入了旗,即便是没有了汉军旗,他们仍然是汉人,仍然要加以提防。
“哎,谁让咱们是汉人哪!”
听着大将军的一声叹息,大家伙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也附和着说道。
“可不是,不就因为咱们是汉人嘛,所以才他么的这么对咱们!”
“哎,就这样的肚量,大清国不他娘的完才怪!”
“难不成,咱们要一条死路走到底嘛……”
弟兄们的话,让王化行长叹一声说。
“我算是真是看透了,只要咱们是汉人,那怕就是把心掏出来给他们,他们也会把咱们的心丢到地上,踩上几脚,这爱新觉罗家的……”
摇头长叹道。
“压根就不可能信咱们……”
众人也是随着长叹了一声,一直以为大家都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这个时候,终于选择了面对,他们一直以来回避的身份,终于在最个时候,给予他们致命的一击,让每个人都不得不面对现实。
“其实,这么多年,我早就累了……”
王化行垂了头,有力无力的说道。
“我不想再像现在这样,行军打仗,终日没有个空闲,只想着能有片地方,能让我去种地去。弄他个百把几十亩地,养上几十口牲口,盖十几间房子,老婆孩子一大家子,虽说清贫一些,可再怎么着,也比受这个窝囊气舒坦……”
“可不是,大将军,你说,咱们这么些年干的都是什么操蛋事,自己明明是汉人,却他娘的给满人卖了这么多年的命,结果又落着了什么……”
“他娘的,咱们弟兄这些年摸着阎王鼻子拼了这么多年,结果,什么都没落着,他一纸令旨,就要想咱们的命,这他么的就是爱新觉罗家的种……”
“他么的……”
王化行猛地高了嗓门骂道。
“他想杀我王化行,难不成老子就这么伸着脑袋让他砍嘛!”
大将军的喊声,让大家伙的心头猛的一颤,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心下暗自寻思道。
难道大将军想要造反?
“就是,既然他敢对大将军下手,咱们就反他娘的,杀了那混小子……”
“就是杀了那混蛋,反了他”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附和起来,在他们看来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了,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忍下去了。
对于他们来说,造反杀人,不过只是点个头而已。毕竟千百年以来,行伍中人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既然他不仁,那么就兴我不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几乎不需要游说大家伙儿,他们就立即做出了决定。对于他们来说,他们非常清楚他们所有的一切都依附在大将军的身上,现在太子要对大将军下手,他们会死在最前头。
太子派大将军北上,等于让大将军去送死,同样也是让他们去送死。没有谁愿意这样白白的送死。
既然大家伙儿想活,那么对于他们而言,造反也就成了唯一的活路了,为了活命,所有人都不会犹豫。
想了想,李鹏举于一旁劝说道。
“大将军,依我看,咱们还不能直接这么反了,只恐怕军中的旗人,会第一个站出来,我还就不相信他们一个个儿的愿意这样白白的送死……”
但凡是人都不可能愿意这样白白的送死,随后他又冷笑道,
“我们不想死,他们是旗人不假,是主子的奴才也是真的,可是天底下这样的奴才还没生出来呢。”
第408章 人心尽失 (求支持,求月票)
人心尽失!
在什么情况下,会失去人心?
有时候,失去人心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头一天,也就是在礼亲王被杀的第三天,对于在南部山区驻防的清军来说,礼亲王的突然被杀,尽管引起了清军上下的动荡,但是大家伙勉强还能接受,毕竟,杀礼亲王的理由是“拥兵自重”,这个理由还算是充分。
在各防营接通到离开防地,于定远堡,也就是往镇南大将军的驻地集结时,各地驻防旗营纷纷要放弃驻地,他们不敢再以任何理由延误军命,毕竟,连礼亲王那样的人说杀便杀了,更何况是其它人?
尽管在他们撤离开的途中遭遇了山民的袭击,但是数百个旗营同时放弃驻地,先后集结的举动,使得实力薄弱的山民大多数时候只能敬而远之。
短短数天内,就有数万驻防清军拖家带口的集结到了定远堡,也就是在他们以为大军要北上救援靖南,给靖南解围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消息传了出来。
大军要撤往赫拉特!
尽管绝大多数人对于赫特拉是陌生的,但是他们却知道,赫拉特并不是大清国地界,而是王化行从阿富汗人手里的夺取的山城,现在大军撤往那里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从各地集结于定远堡的清军军民也都知道了这一决定。
皇上怎么办?
大军的尚未出发,人心就已经惊惶起来。
不是要驰援靖南吗?怎么突然要撤往赫特拉了?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太子的决定,他们甚至开始担心起来,担心着进入阿富汗之后,可能遭到山民的袭击,毕竟,过去几年间,他们对山民的杀戮、掳掠和奸淫,使得他们和山民结下了不可化解的仇恨。
尽管表面上军民还保持着平静,但是人心已经开始浮动起来。
拥兵自重的杰书死了。
怎么太子也不去救援靖南了?
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有消息传出来太子下令旨命王化行领兵两万救援靖南!
好嘛!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即便是反应再慢的人,也反应过来了,杰书的死因不是什么“拥兵自重”,而是太子想要夺权,至于派王化行北上救援皇上,那根本就去送死的。
明军有十万!
却只给王化行两万!
不单是让王化行一个人去送死,还有那两万弟兄,也被太子一纸令旨派去送死了。
消息刚一传出,本就纷乱的军心立即发生了变化,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开始浮动起来。
看似平定的定远堡,仍然显得极为平静,兵丁们仍然在军营中,家眷也住在城内外,兵民都没有异动,既没有兵丁作乱,也没有纷纷四散逃走的情况。
不过即便是如此,定远堡在几天前就已经戒严,城内外比平时戒备得更加森严。各街道路口增添了岗哨,不时有骑马的巡逻队从街上走过,神情肃穆,面令含着杀气,带队的官佐冷冰冰的打量着周围,但凡是有所异动,没有人怀疑他会动刀。城中的衙门辕门外边都站立着两行兵士,火铳手来回视频着,衙门前边的街道,都严禁行人通过。
这衙门原本是礼亲王的行辕,现在则是太子的行辕。整个衙门中十分肃静。虽然不断有神色紧张的官员、包衣。官员们不是地进进出出,十分忙碌,但是没有人敢大声说话,也不让脚步发出响声。
“本殿要诛他九族!”
又一次,一声厉喝从屋中传出,是太子怒极的骂声。
“王化行!这狗奴才,居然敢说本殿这是乱命!”
无论如何,胤都无法接受这一切,他没有想到那个平素唯唯诺诺的王化行,居然敢起了异心,自己这边的令旨刚发过去,那边他就回了旨了。
“此乱命也,臣不奉命!”
简单的八个字,这是王化行的回复,这八个字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似的,一下抽在了他的脸上,抽的他脑袋发晕,甚至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王化行居然这么大胆。
“这狗奴才,居然敢如此对本殿,他以为本殿不敢杀他吗?”
胤怒气冲冲的骂道。
他一边骂,一边问道。
“明珠,他是你的结拜义弟,你告诉本殿,这狗奴才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如此对本殿!”
“奴才、奴才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明珠摆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奴才也是奇怪的很,按道理来说,赫特拉军中咱们满人可是不少,怎么他王化行就那么大胆,居然敢不奉命,实在是……大胆至极……”
尽管跪在地上,看似惶恐不安,但明珠的心里忍不住冷笑,看着暴走的胤,他心底的冷意更浓了。
这就是大清国的皇太子!
有这样的太子,大清国还有救吗?
没救了!
对于一辈子浮沉宦海的明珠来说,他最擅长的就是出卖,这么多年,打压对手,出卖朋友的事,他可没少干,即便是对王化行,他也不止一次落井下石过,对他来说,利益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现在,明珠甚至庆幸着自己当初的选择,只不过,与过去不同的是,这次他出卖的对象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出卖大清!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个人的荣华富贵与国家之间,他选择了前者。既然大清国已经无药可救,那不如趁着还能卖的时候,卖个好价钱吧!
跪在地上的明珠,根本没有理会太子的愤怒,他的心里这会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在这一切之后,王化行是否会兑现他的诺言。
诺言!
王化行是个一诺千金的人……
真的是吗?
对此,明珠既相信又怀疑,毕竟,谁能想到,为大清国立下汗马功劳的王化行,居然早就投奔了大明。
谁都没有想到,但同样也不出乎意料,毕竟,大清国对王化行,那可是太不地道了,按他的功劳,就是封个王也是应该的,可是到最后他落得什么了?
王没封成,甚至还被冷落了数年。
但凡是人,又岂能不心寒。
“哎,皇上,非是奴才不义,实在是局势所逼啊……”
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自言自语之后,看着愤怒不已的太子,明珠又一次磕头说道。
“殿下,奴才以为,当下最要紧的不是严旨训斥,而是应该好言宽慰并加以笼络,以消其不满,否则……”
不等明珠说完,胤就怒斥道。
“明珠,难道你没看出来,王化行那狗奴才已经心生异心了吗?什么乱命!现在本殿的令旨到了他那,就是乱命,那狗奴才压根就没想过听本殿的!”
胤冷冰冰的说道。
“甚至,现在那狗奴才还有可能已经把这些事都报给了皇阿玛,明珠,我问你,要是皇阿玛追究下来,本殿应该如何?”
尽管内心愤怒,但是胤同样也很清楚,对于与皇阿玛之间有着联系的王化行来说,他必定会在皇阿玛那里寻求支持,对胤而言,他自然不愿意面对这一切。
“殿下,皇上那边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明珠反问道。
“现在靖南可是被明军重重包围着呢!”
皇上……即便是皇上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难不成皇上还能从靖南飞出来?现在的皇上啊……对于靖南城外,无非也就是一个名义罢了。
“明珠……”
胤盯着明珠,片刻后才说道。
“其实,本殿、本殿并非如此绝情。只是……”
叹口气,胤又说道。
“本殿总得给大清国留下几分元气吧,你说是不是?”
有时候,谎言说了千百遍之后,即便是说谎的人,也会相信它,就像现在的胤他自己都相信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大清国,是为了给大清国保存元气。
“按皇阿码的计划,把这十几万人都调到靖南,看似能解围,可如果解不了围呢?”
胤慢吞吞的说着,既像是在解释给明珠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解不了围的话,大清国最后一丝元气可就耗没了,到那时,大清国怎么办?咱们旗人怎么办?只恐怕,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旗人了,不定所有的旗人都死在了靖南城下,到时候,谁会笑。明人会笑,他们会笑的合不拢嘴,因为一下子,就把咱们彻底解决了。”
胤摇着头,不过只有十几岁的他,这个时候忧心忡忡的模样,看起来有着与他年龄的不符的成熟。
跪在地上的明珠并没有立即接腔,对于这些理由,他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甚至这些观点,都是他和其它大臣们之前灌输给太子的,毕竟,刚开始离京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是要南撤,自然的要千方百计的给太子找理由。从而让太子不需要背负不孝的名声。
可是谁曾想,皇上另有计划,而知道皇上计划的不过只有几个人罢了,太子是其中之一,之前太子提到南撤,不过只是为了演戏,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会南撤,可演着演着,太子这次是真的要南撤了。
“太子所言甚是。”
磕头表示赞同的同时,明珠又对胤说道。
“奴才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奴才担心,要是王化行不奉命的消息传出后,会不会引起什么乱子……”
明珠的提醒,让胤厉声说道。
“乱子?”
哼了一声,胤说道。
“他们敢!现在就传令出去,但凡有敢作乱者,杀无赦!”
作乱?
当然没有什么人会去作乱,几乎没有什么人敢以下犯下,或者说是以卵击石,但是在太子想要借刀杀人派王化行北上的消息传出之后,先前因为南撤,因为礼亲王的死,而惶惶不安的人心变得更加纷乱了。
原本观望的人,开始担心起了自己。
对于当官的来说,他们害怕自己变成了另一个杰书,被莫须有的罪名砍了头,同样也害怕变成另一个王化行,被借刀除了命。至于普通的兵丁,同样也害怕自己被点中了北上两万人马里头。
在大清国,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谁都知道,那两万人马必定是去送死的,只是这两万人马从那里出?
肯定不会是太子离开靖南时带来精锐,必定是从南部驻防旗兵的出,即便是他们躲过这一劫,将来呢?万一将来太子要是再想用借刀杀人的法子除掉那个人,到时候怎么办?
甚至于他们还想到了,已经失踪的王玉坤,虽然他只是一个文官。但是他作为太子的心腹,现在却下落不明。他在什么地方?到底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什么人去在乎他。
甚至即便是太子在知道王玉坤可能逃走的时候。也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即便是太子也不关心他的下落。
太子可以不关心,但是,对于那些领兵的人们来说。他们同样也不关心一个失踪的人。但是他们却关心自己,关心自己的死活。
即便是现在。他们侥幸活了下来,但谁知道将来太子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一方面是太子的心狠手辣,让所有人为之惶恐。而另一方面则是,面对眼下的局势,没有人觉得太子能够力挽狂澜。于是乎总有那么一些聪明人,首先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在过去的几天中。越来越多的士兵选择了逃亡。不仅仅只是士兵,甚至,还有大量的部队是成建制地逃离了这里。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里选择了离开。在他们看来,与其和太子一起去奔赴一个未知的将来。还不如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人心尽失。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发生的,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这一切,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为自己做的打算。
尽管有军法的阻挡,但是却无法阻挡人们对生的渴望,对于这一切,太子第一,所能够想到的办法也不过就是杀人罢了。
尽管他想用手中的刀子去阻挡人们的离开,但是效果不怎么样,甚至他派出去阻挡人纷纷选择了逃离……
第409章 抉择(求支持,求月票)
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雨水降下来之后,连绵千里的兴都库什山脉的山坳间尽是雾腾腾的,一片的景象。
在赫拉特城中的衙门里,这会却是电闪雷鸣。一个个头戴红顶子的清军将领无不是沉着脸屏着气,其中不少人的脸上都带着愤愤之色,这屋子里的气氛已经紧张得到了极点,就像是被放了个火药桶似的,只要落个火星,就能把这间屋轰到天上去。
谁都没有说话!
在长达十几分钟的时间里,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他们中的不少人也许是因为紧张,或者愤怒,在那里自顾自的抽着烟袋,一时间,这厅中烟雾缭绕,有如仙境一般。
可是众人的心思,却没有仙人那么悠闲。甚至可以说,众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石头,而那块石头不是轻易能搬开的。
在众人都在那里闷声抽着烟袋的时候,一个大嗓门儿突然在屋子里炸响了。
“现在大家伙都已经看明白了吧,别瞧他胤是太子,可是他一门心思想的就是篡位夺权,想的就是消灭异己,他说杰书是拥兵自重、意图篡位,可他自己与杰书也就是一路货色,要是任他这么胡作非为下去,大清国早晚得亡国!就是咱们弟兄们也早晚得都让他给害死。现在他调大将军北上,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借刀杀人嘛,等到大将军死了,到时候,咱们弟兄,他还不是想杀就杀?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说话的功夫,李鹏举越发的激动起来,一声只比一声高,蒲扇大的巴掌更是把桌子拍的啪啪直响。
是追随王化行多年的部下,看似的性格火暴,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是个猛张飞,粗中有细,办事周密,这会他嚷嚷的话,是谁的意思?
当年王化行奉命随军的时候,这小子就随着他,鞍前马后的跟了几十年,貌似粗鄙,可实际上却是谨慎听话的人,对于大将军也是忠心耿耿,多年来紧随左右,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
在他不说话后,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知道,在此之前,大将军曾把几个心腹叫进另一屋去,嘀咕了好些时候。待到他们走出门时,几人的脸色都是红红的。
显然,他们已经商量好了!
这商量出来的对策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至少在大将军的心腹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商量出来的对策是什么。但是现在,在赫拉特的守备以上的官佐都到齐了,他们也都知道了太子的令旨,太子命令大将军领兵两万北上驰援靖南。
两万!
北上……这不是他娘的找死嘛!
借刀杀人!
大家伙无不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词,然后呢,所有人都限入了沉默之中,没有人主动说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所有人的脸色都显得很难看,即便是那些满人,也知道,这次太子做的太过了,就就这么让人去送死,谁他娘的乐意?
在长久的沉默中,他们看着大将军的时候,心底无不是同情着他,这么多年,大将军为大清立下了多少功劳?那些功劳就是封王,那也是绰绰有余,可是他又得到了什么?
非但没有封王,最后还被闲置于家中。
为什么会这样?不就因为人家是汉人嘛!
再后来,大清国的时局越来越恶劣,皇上又把人家起复了,可是然后呢?
然后现在还需要用人家的时候,太子倒好,想借刀杀人除掉人家。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大将军怎么可能不恼火!
现在大将军会怎么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说话之后,这沉默才被打破,他的话声一落下,那边就有人接腔说道。
“丢他祖宗,这龟孙子,咱爷们不侍候了!”
“就是,大将军,胤这这小王八羔子是那里是想让咱们去解靖南围,分明是想借明军的手除掉咱们,这混帐东西,咱们不侍候了!”
“可不是,他想要咱们的命,咱爷们还侍候他,这他么的不是犯贱嘛!”
有人开了口,接着就会有人跟着附和,尽管离开军中多年,但是王化行在军中的下属仍然有很多,虽说他的不少亲信都被赶走了,但是军中不少人仍然是他旧时的老部下,尤其是南方驻防的旗营,大都也都是他的老部下。
在他再一次复出之后,这些人到了赫拉特之后,见到王化行时,无不是纷纷跪下磕头,向他请安,显得极为亲近。毕竟,当年他们都跟在大将军的麾下与山民撕下,为大清国打下了大片的江山,对于大将军的遭遇,他们也大都持以同情,甚至愤慨。
对于众人的心态,王化行自然很了解,其中不少人毕竟都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弟兄,共过生死的。所以,对于这些人他也是刻意笼络着,他相信现在说出那番话之后,至少会有一多半的人站在他的一边。
笑眯眯地打量着左右的下属,听着他们愤愤不平的话语,王化行长叹道。
“现在情况大家都知道了,王某人这么多年对大清国也算是忠心耿耿,可到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大将军,弟兄们谁不知道您的忠心,可那胤这么对你,就不怕弟兄们心寒吗?实在不行,你就领着弟兄们反了得了!”
站出来的是海内图,他是正黄旗的人,算起来与爱新觉罗家还有那么点关系。
“海纳图,你小子可是旗人啊,我要是反了,拿你怎么办?”
“大将军,我是旗人不假,可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大清国到了这份上,说起来,不还是那一家子惹得的祸乱,当年多尔衮入关前,与吴三桂他们说的是助剿,咱们寻思着帮大明朝把闯贼剿了,然后大清与大明结成兄弟之邦,然后咱们就在辽东过安生日子,可多尔衮那老东西倒好,居然要趁机夺大明的天下,咱们大清国为什么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不就是那一家子坑的,要是咱们不夺大明的天下,不寻思着入主中原,不杀那么多汉人,又岂会落得如此?”
“就是,大将军,我也是旗人,算起来,祖宗那辈还是跟着太祖皇帝在建州那会就起了兵,可今个我得说句公道话,要不是那家人心不足蛇吞象,大清是绝不至于混到这步田地。”
“可不是,从多尔衮那会开始,再到先帝,到皇上,再到太子,一个个的想的不过也就是他们自己,要不是他们为了自己一家人的富贵,咱们又怎么可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像大将军您,给大清国立下了什么功劳,可是皇上、太子都是怎么对您的?现在好嘛,明军还压着他们打,胤那龟孙子,居然要借刀杀人除了大将军,就这肚量,我呸,大清国不完,可就真没有天理了……”
这会站出来的人大都是根红苗正的旗人,他们中的不少人祖上甚至都是建州卫的老人,按道理来说,那也是大清国的基石了,可现在偏偏他们都站出来为王化行伸起冤来。
“天理?哼哼,大清国不完,那才是没有天理,反正我是想明白了,大清国要完,咱爷们是不会陪他一起完!”
“可不是,咱们到现在这步田地,都是那一家子害的!”
“大将军,一句话,您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还和过去一样,我们都听您的……”
“就是,依我看,就是降了,也比被胤那龟孙子派去送死的强!”
没有人愿意白白送死!
至少对于聪明人来说,那种白白送死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干的。这个世界上又何愁没有聪明人。其中绝大多数人,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很聪明,总还有那么一些人,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坚持的。
“太、太子是不地道,可,可皇上,皇上要是知道了,总不会由着太子胡来吧……”
成片的附和声中,这句话显得有些刺耳,尽管他的声音不大,可还是传到了王化行的耳中,他看着说话的人,那说话的人看到他的目光,连忙把头垂下去。王化行便走了过去。
“大将军……”
见大将军走了过来,勒喀吉连忙站起来,刚想要下跪行礼的时候,王化行一把扶起了他,然后说道。
“勒喀吉,我记得你,当初在和米哈尔打仗的时候,你小子领兵冲在最前面,米哈尔那狗东西的脑袋就是你亲自砍下来的,当时你身上受了多少处伤?不下二十处……”
走到他的身边,王化行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说道。
“当时,我就说,咱大清国的武将要是都和你一样,大清国又何愁不能中兴……”
似感叹的长叹口气,王化行看着那些若有所思的部下说道。
“想想当初,咱爷们何时曾怕过,那些个山地,打仗的时候,往地上一跪,念上几句经,然后就杀了过来,死?人家就没怕过,人家是要打圣战,说什么死后升天有几十个大闺女等着他们,好嘛,一个个打起来的时候,那可是没有一个怕死的,咱们和他们打的时候,可是没少头痛,可咱们怕过吗?”
“没有!”
众人跟着大吼一声,他们似乎都想到了当初南下的一幕幕,那时候,他们与大将军同生共死,把那些个山民杀得落荒而逃,那时候,他们是何等的得意,何等的猖狂。
“可不是,想想那时候,可真简单啊,无非就是杀人,杀人,把那些个山民全都杀了,他们不是不怕死嘛,咱爷们就杀了他们,他们想要大闺女,咱们就把他们的媳妇、女儿都抢走了,他们上天去享受什么大闺女,咱们享用他们的媳妇、妹妹、女儿,那时候啊……”
感叹中,王化行的语气显得有些学生。
“想想就跟昨日一样,我王化行还是记得真真的呢。”
勒喀吉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听着大将军的话,那双眼睛倒是湿了,哽咽着说:“大将军……”
“好了,别哭了……”
拍拍他的肩膀,王化吉又走到纳海的跟前,抬手锤了他胸脯一拳,然后说道。
“你小子,当年也是跟着我干的吧?我记得你小子刚进营的时候,说什么自己是骁骑校,我安排你小喂马,你还不阴,还让我抽了一鞭子呢。”
“大将军,当时年少,不知道大将军的苦心,要不是您栽培,小的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定早就死在战场上了,那会像现在这样成了佐领,全是大将军栽培。”
“栽培?我可没栽培你,你小子的佐领是一刀刀杀出来的,这个功劳,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是你小子的!”
听着众人都笑了,笑着的时候,却又都哭了,他们知道,当年他们的功劳是落了实,可是大将军自己呢?纳海眼里含着泪花,说道。
“大将军,您忠义,这天下谁不知道,当年朝廷把您老调回去,我们只当朝廷是要重要您,可,可……谁知道。这一转眼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您又来了,想想从前,跟着您痛快。”
“甭跟了!”
王化行摆摆手,看着屋中的一些部下说道。
“我现在是自身难保,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更何不住你们的,方才大家伙该说的都说了,大家伙说什么,都是为了我,这份情我王某人承了,可也得轮到我说话了……”
转身走到厅中,王化行看着左右说道。
“弟兄们方才说,反了,降了,为什么?为得了王某人的活路,这活路,确实是活路,可是,肯定也有不愿意的,这里,王某人也不强求”
接着,王化行看着纳海等人长叹一声。
“你们差不多都是我的老部下,咱们都有有生死交情的。有些话,我必须得说出来,你们要是不愿意,王某人也不强求,这军中的弟兄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愿意走的,王某不强留,只希望弟兄们一路平安……”
第410章 解脱(求支持,求月票)
城外数百里之外发生了什么,城内的人无从知晓。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了解外界的渠道。即便是对于堂妹的权贵们来说,如果离开了信鸽,他们也没有渠道得知城外发生了什么。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靖南城中的官绅军民日夜盼望救兵的前来。或许对被困于城中的人们来说,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救兵!
尽管朝廷从没说过会有救兵来,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南边的驻防旗兵肯定会过来的,他们甚至觉得,南边的驻防旗兵必定可以击败明军,因为,南边驻防的将士无不是百战精锐,他们与山民撕杀数年,个个都是骁勇非常,只要他们抵达靖南,必定可以杀退明军。
也正因如此,靖南城中的守军每每看着南方,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都把一线希望寄托在礼亲王率领的一支救兵上。
“礼亲王必定会来的!”
靖南城中官民在心里如此给自己打着气,不过,几个月来,却一直没有任何有关援军的消息。尽管如此,城中的官民仍然盼望南方的援兵。
对于陷入绝境中的人们来说,这一切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们发自内心的企盼着这一线的生机能够拯救他们。
一月、两月、三月……
从隆冬直到盛夏,在重重包围下靖南已经成了一座死城。一座完全与外界隔离的死城。对于这座死城中的人们来说,他们说等待的。以其说是希望,倒不如说是在等待着死亡,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是什么时候死去,早死或者晚死的区别。
仅此而已。
到了八月,在围城长达四个半月之后,靖南城中那些期待着救援的官民的日子,已经越来越难过了,朝廷派发的米粮在过去的四个月中不断的减少,从24斤到12斤,再到6斤,每天每个人只能得到几两粮食。即便是这么一点粮食,也是掺了土的。如果不是因为百姓家中种着土豆,恐怕不等明军打进来,这城中的人就全都饿死了。
绝望与饥饿。一直笼罩着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以后所有人都陷入了绝境之中,在绝境之中挣扎着。
这天下午,中午将过,李玉林从堂叔的宅子里走出来,尽管没有借到粮食,可是怀中却揣着十两银子,手中提着一小包土豆,也就是十斤的模样。他已经有阵子没出来了,过去那个风度翩翩的进士,如今已经饿的骨瘦如柴,非但走起路来时腿脚无力,甚至瞧他那副模样,只要风一吹,人就会被吹上天。
作为进士的他,尽管是旗人。并不需要到军营里头当差,这是作为读书人的特权,但是在另一方面,因为朝廷的官职有限。所以即便是直到现在他仍然只是个补官,在围城的时候,补官是没有粮食的。因为不需要进营当兵。所以围城后,他就一直呆在家中,但是现在看来,进营当差,不但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而且还能在营里头吃个半饱。他爹已经饿死,剩下一家人也随时都会饿死,所以今天不得已又来到堂叔家中,请求给一些周济。
作为李家唯一的进士,对于他李家上家是寄予厚望的,毕竟。在所有人看来,只要将来能够解围,他就一定能够得到重用,这一场仗打下来,不知道多少当官儿的会死去,自然而然的也就留下了位子。
尽管只是堂叔,但来堂叔家的时候,堂叔仍然答应给他一些银子,但是却没有多少粮食给他。其实,现在没有多少人家存着粮食,顶多也就是存着一些自家种的土豆。
刚才李玉林到堂叔那里时,他刚刚从城上回来官府为了节省粮食,守城兵是隔两天回家一次,这样朝廷就能少出些粮食。堂叔看见李玉林已经饿得没了模样,就问了问他家里情况,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饿死,母亲也快饿死了,妹妹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李玉林是个孝子,说出这些遭遇的时候不禁哭出声来。堂叔听了,对李玉林的孝心倒是颇为赞赏,安慰他说:
“这靖南城一时半会是不会失守的。莫看眼下城中日子很艰难,其实明军也有困难。他们的粮草、弹药都是从万里之外转运,决不能长久屯兵于靖南城下,你只管安心在城里呆着,万万不要上城,毕竟一但打起来,刀枪无眼,你是我们李家的希望所在,等将来明军败了,朝廷必定会大量用人,待你出仕后,李家就能兴旺起来。”
说完这番话后,他就吩咐婢女取来十两银子交给李玉林,然后又让婢女取来了十斤土豆,这才看着他说道:
“这些银子和土豆你拿回去先用吧,以后如果有困难,为叔还会周济你一点银子。”
这些东西在平时没有人能瞧上眼,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却都是救命的。就是那句,等以后有困难还会在接济你一点。更是在告诉他,将来还是会继续接济他。
堂叔的大方,让李玉林感激万分,当下给堂叔磕了一个头,落下感激的眼泪,然后便咽着告辞出来。
在他离开堂叔家时候,街上仍然和之前一样冷冷清清的,显得十分凄凉,有的街上甚至一个行人都没有。曾经颇为繁华的靖南城,现如今已经变得凄凄惨惨的,如同地狱一般。
一路上他走的很快,因为他知道家里的一家老少都在等着他回家。等着他带回家的东西做饭吃。
就这么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忽然看见一群官兵用绳子索拿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迎面而来。李玉林连忙闪在街边,看见这两个人的脸上鼻青脸肿的,显然是挨了打,那押解着他们的兵丁看到李玉林后,特意吆喝道。
“瞧见没有,这两个狗奴才,居然要逃出城去,逃到明朝那边,按律要砍头,一会到刑场看看,没准能买到一块肉吃……”
兵丁的话,让李玉林吓的浑身一颤,他早就听说过刑场卖人肉,却没想到卖的这么直接,根就没有丝毫的掩饰。那一老一少两人听着了,更是吓的魂不附体,后面跟着的孩子更是放声哭喊起来。
“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听着父子两人的哭喊声,李玉林吓的头缩着,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爷俩被带走,许是有人听到刑场又要杀人,又要卖肉了,原本空荡荡的街上,多了几个人来,他们跟着兵丁一同往刑场上走着。有些人,一边走一边还吆喝着。
“人肉、人肉好吃,尤其是半大小子的肉,细嫩、不老,吃起来不费柴火……”
人们的嘻笑声,让李玉林吓的说不出话来,看在他眼中那些嬉笑的人。已经不再是人了,而是魔鬼,长着人模狗样的魔鬼。
他们怎么就吃人了呢?怎么就能吃的下去呢?
直到那一阵人消失后,他才算松下一口气。然后才继续往前走,再往前去的时候,他路过一个粪场,粪场旁边还有一片土豆田,长满了土豆的秧苗,对于困守靖南的军民而言,土豆是他们救命的口粮。
粪场旁边的水坑边上几个人蹲在那里,将刚刚从粪池子里舀出来的小桶粪便倒进竹筛子,然后他们不顾恶臭的将竹筛子放到水坑里晃啊摇啊,他们似乎是在那里淘洗着什么,最后他们把白色的不停活动的蛆虫留在筛子里边,然后再小心翼翼的装起来。
李玉林最近几乎没有出过门,可即便是如此却也听说有人从粪里淘出蛆虫充饥,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相信,但是现在这一幕却被他亲眼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只让他感到一阵恶心,整个人差点吐出来,
他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尽管他同意非常饥饿,但是他却无法想象人们在饥饿的时候会干什么。只要一想到这些人吃的是什么,就会忍不住恶心。
内心的恶心驱使着他赶快继续往前走,同样也让他感觉到了危险,走的更快了。
再往前走不远,李玉林又看到有一个中年人带着个**岁模样的孩子,正用锄头刨开粪堆,在那里捡黑色的蛆壳,已经捡了一小堆。在李玉林走近时候,那小孩赶紧用两手护住蛆壳,同时用充满敌意的眼睛瞪着他。那个身形瘦削的中年人也停下手头的活,提着锄头用警惕的眼神望他。那个人的眼神让李玉林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甚至觉得这个男人在看着他的时候,就像是看着猎物似的。
尽管他从来没有打过猎,但是对于这种眼神他并不陌生。毕竟在小的时候。他曾经看到过父亲流露出这种眼神。只不过那个时候父亲看着的是女人,对于父亲来说,那个女人就是猎物。
现在他们看着自己流露出这种眼神起,不就是说自己是他们眼中的猎物。
猎物!
这岂不是说他们要吃了自己。心里冒出这种想法之后,他整个人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忍不住再次加快了脚步。
“往后再出来可得带柄刀出来……”
心里这么寻思着,李玉林继续往家的方向赶着。
此时,暮色已经降临了,相比于内城的拥挤,外城在宽阔许多,其中不少空地,这会都已经变成了土豆田,在田间地头,偶尔的可以看到有人在那里守着,显然是害怕有人偷了未成熟的土豆。
现在对于成本的人来说,这些过去不值一提的土豆。现在等同于生命,等同于一家老少的性命,没有粮食的时候,自己种的那些土豆他们唯一的指望。
夕阳的余辉照在土豆田,照在灰色的屋瓦上,可即便是如此,这城中到处都是阴森森的。特别是许多宅子现在都空起来了,人搬走和亲戚们同住了,或者是一家老少都饿死了。这些空房的门窗、房梁都已经被拆掉,有的甚至整个房子都被拆掉。但凡是拆下的木料,不管好坏都被人当柴烧了。
阴森森的城市中,似乎没有什么生机,一阵风吹来,即便是这天气正热的时候,李玉林仍然感到身上冒出一阵寒意。
风吹着,却听不到树叶哗拉作响声。因为缺少柴火,城内所有的树都被人砍完了,伐尽了。甚至就连晒干的土豆秧,人们也不舍得全用来升火,那些会持家的妇人们,会把晒干的叶子和着土豆作成饭。那些路边的树根,也被人挖空了,被拉回家当成了柴火。
粮食重要,柴火同样也很重要。在这个时候,人们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
继续往前走着,在经过一些巷子的时候,李玉林忍不住往其中的一些房子看去,那里面阴森森的,可似乎有人影在哪里活动。
究竟是人影还是鬼影?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李玉林的心头一颤,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害怕了,他只感觉到浑身上下突然起一身鸡皮疙瘩,就边身上的汗毛也都竖了起来。
他想到在家中听到的传闻,说靖南城中已经开始有人吃人的事情了。这不是一般的传闻,而是事实。就像刑场上卖的人肉一样。
想到这,李玉林连忙加快了脚步,正当他加快脚步往家赶去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在他回头的瞬间,一个黑影直接落在他的头上,在脑袋被木棍打中,人软软的摔倒下去的时候,他隐约的听到有人在说。
“哎呀,你也会挑,怎么挑了个这么瘦的人,这才够吃多长时间的……”
躺在地上意识模样的李玉林,甚至都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抬起来,往路边拖去,在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娘、小妹,她们怎么办?
然后,趴在地上的李玉林觉得有什么东西往他的脖颈上刺去,还没有感觉到痛,人就失去了意识,不知道为什么,在人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悲哀,反而感觉到一种解脱……
第411章 固执(求支持,求月票)
晨曦中,数只信鸽,从城中飞了出来。从被围困的城市中带来了一个简短的情报。
“粮将尽,人相食!”
简单的六个字,透露出靖南的窘态。同样也道出了现在这座城市之中的人们所处于的状态。
但凡守军坚守城池,人吃人,总是无法避免的。而人吃人往往是一座城市开始沦陷的开始。是城市中的人们陷入绝境的象征。
不过这一切对于城外的明军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相比于城内那些忍饥挨饿的守军,他们有着足够的粮食,让他们可以长期执行围城任务。
上午时分,在一人深的战壕中,当战士们在那里抽着烟说笑的时候,李定国缓步沿着战壕来到了前沿,置身于战壕之中,他的双眼凝视着靖南城。
在他的左前方是清军的堡垒,石质的棱堡依然完好的耸立着,似乎,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明军的火炮突然耗尽了弹药,不能再像过去一样,摧枯拉朽的摧毁要塞。
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李定国的命令禁止部队主动攻击清军,除非是清军反击,否则各部一率不准进攻。
违者,军法事!
为什么会下达这个命令?
作为指挥官的李定国当然知道,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攻下靖南,但是然后呢?
“父王,弟兄们等了几个月,都有些不耐烦了!”
想着一路上看到情形,李嗣兴看着父王提醒道。
“耗了这么长时间,成天在战壕里呆着,他们眼不得现在就冲出去,父王,孩儿敢保证,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拿下靖南,”
对于明军的攻城,李嗣兴可谓是极具自信心,毕竟,再坚固的堡垒也敌不过攻城炮,只要用攻城炮轰垮台城墙,剩下的无非就是刺刀冲锋罢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眼前的这座城市已经是熟透的桃子,等着人摘了。
不过因为没有命令,所有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个熟透的桃子,而不能有丝毫轻举妄动。
“现在大家伙儿可成天想着把这里拿下来,再这么等下去,我怕大家伙会等得不耐烦。”
何止是不耐烦。甚至可以说是怨声载道。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也许是他们人生之中最后一次获取军功的机会。
想要得到军功就必须要攻城,如果不攻城的话,所有的一切都是空想。对于大明的军人来说,最为重要的就是军功,军功不仅可以光宗耀祖,更重要的可以带来实实在在的实惠。
但是现在围而不攻,却让他们觉得获得军功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对此颇有怨言。甚至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表示对晋王的不满。
对于这一切,李定国当然非常清楚。只不过他一直都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他根本就不在乎外界对他的评判,也不在乎外界对围城的看法,他只是在那里固执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实施着这场战役。
当然,那这种固执是因为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支持。守则仅仅只是五军都督府的压力,恐怕就不是他可以承担的,何况现在的压力是来自各界的。
“城里粮食快耗尽了!”
对于儿子的建议,李定国并没有给予任何回答,就像过去一样。整个人显得非常平静。只是默默的说道。
“不少人已经断粮,知道什么是“人相食”吗?”
父王的反问,让李嗣兴一愣,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新会……”
从李嗣兴的口中听到“新会”这个地方时,李定国默默的说道。
“当年为父攻新会,清虏屡屡将百姓驱逐出来当“炮灰”,为父不忍伤及百姓,只得一次次放弃进攻。而且新会清军更大肆宣扬城池失守的后果一旦失守,清廷必将派兵反攻,重新夺下城池之日必会有灭绝性的屠城,因为清兵动辄屠城早就屡见不鲜,所以,对谁当皇帝不甚理会的百姓自然就站在清军一边,全力支持他们守城,所以才甘心被驱使……”
忆及当年的新会之战,李定国的心中尽是满腔的无奈,“新会之战”是他毕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如果当时能果断一些,不顾忌百姓伤亡,又岂会有后来的惨败?
“清虏暴虐,人神共愤,百姓惧其屠杀而助其守城,实在是愚昧的很,且百姓知道父王心怀百姓,即便是破城亦不会杀害他们,如此一来,父王的仁义反倒为虏所用,非是父王“妇人之仁”,而是清虏暴虐,百姓愚昧……”
李嗣兴连忙出言解释道。
二十多年来,在明军的陆师学堂之中,对于“新会之战”的推演、研究,从未曾停止过,毕竟,那是在“闽王北伐”之前,那是大明最接近中兴的一刻,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非但未能收复东南,反倒使得李定国耗尽了元气,险些导致大明灭亡。
“百姓愚昧……”
默默的点了下头,李定国凝视着前方的靖南城,在通往靖南的田野上,种满了玉米。那些玉米成熟之后,将会成为清军的口粮。
城里有那么多人,只扣这么一点粮食,肯定是不够的。这些粮食不过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不正是百姓百姓愚昧,”
李嗣兴颇为愤慨的说道。
“当年父王对新会城围困了三个月后,新会城内已再无粮草。若非是的百姓甘心为其驱使,父王又岂会长期围困,导致部队遭遇大规模瘟疫……”
当然,即便是李嗣兴也不会说,当年李定国本想期待郑成功的军队按约与他会师新会,然而郑成功屡屡拖延发兵时间,而清廷则早已派遣八旗大军南下,联合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的汉军蛰伏在广东三水,伺机支援新会。
毕竟,郑成功已死,而是其功高盖世。所以,尽管众人提及新会时,对其在新会之战时的表现颇为微词,但往往只是一笔带过,没有人愿意深究。
“当时城内粮绝,新会清军决定让城内百姓,每家每户贡献出一人作为“人肉口粮”。在实施过程中,涌现了许多所谓的忠烈节女,为自己的丈夫和家人自愿爬进油锅。按《新会县志》记载,有个姓莫的媳妇与婆母相依为命,守将要杀食婆婆,莫氏叩头请求替婆婆死,守将说:“真是一位孝顺的好媳妇!”就答应了她的要求,把莫氏烹煮吃了。又有一个姓李的妇女,丈夫被守将抓去,将要被杀,李氏哭着说:“丈夫还没有儿子,如果杀了他,就绝了他家的后代了,我即使活着又有何用?请把我吃了吧!”守将也答应了,将李氏烹食,把她的骸骨交给她的丈夫带回家安葬。还有一位姓梁的穷书生将被烹食,他的十岁女儿请求代替,守将被感动了,就把他们父女一同释放。数月下来,新会清军竟吃了一万多人。不过,到当年十二月城围被解后,剩余百姓因自觉“安全”了,所以也没多少人痛恨清军的“吃人之举”。”
提及“新会之战”时,忠烈节女们的“义举”,李嗣兴面上尽是嘲讽。
事实上,在兴乾后,朝廷于新会的态度也是这种态度,大明上下,要么是设立“汉奸碑”要么是“忠烈坊”,唯独在新会设立了“愚民碑”,记录了当年新会百姓的“愚举”,记录了当时那些献出家人给清军作口粮,解围会还在庆幸没有遭遇满城皆尽的“灭顶之灾”的众人丑态……
甚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至今没有一个新会人获得“太平绅士”等名衔。现在的大明既会记住百姓的忠义之举,同样也不会忘记汉奸,更不会忘记那些“愚民”是何等的愚昧。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相比于儿子对新会百姓的愤愤不平,在新会因为瘟疫的大流行,损失了大部分主力的李定国,反倒显得很是平静。他能够理解城中的百姓所做所为。
“其实,这么多年,有时候,为父总会想到新会。”
凝视着远方的靖南城,李定国缓声说道。
“为父会想,假如当年为父不顾百姓,强攻新会,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是不是死的人会更少一些?其实,围城三个月,最后间接死于为父之手的百姓,亦不在少数,数万百姓或饿死,或被清军所食,即便是强攻,百姓伤亡恐怕也不过只是其三四成罢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定国越来越喜欢回忆过去,也许是因为人老了,也可能是因为靖南让他想到了过去。
“父王,其实,当年,即便是拿下了新会,郑王不出兵,恐怕父王也是独木难撑……”
看着陷入沉思中的父王,李嗣兴如实的说道。
“即便是当年郑王北伐,也是因为清军主力在西南,所以郑王才能直捣黄龙,夺取江南,后来又有陛下于江北尽歼达素十万大军,从此之后,清虏的势力才急转直下……”
当年郑王北伐成功,既有其必然,也有其偶然,必然是因为江南空虚,清军主力在西南,至于偶然,恐怕就是宿迁之战中,陛下率领新练忠义军力挽狂澜,全歼达素的十万大军。
从此之后,清军再也无法对明军形成优势,曾几何时势不可当的清军,在各路明军的牵制、打击下,反倒是江河日下。
“你看,现在这里的局势,其实和当年也差不多。”
扭头看着儿子,李定国说道。
“现在咱们的主力盯着清虏酋首,这靖南有二十余万守军,咱们想要一口吃下去,肯定会被撑着,而在咱们的主力盯着这里的时候,在南边的山地,还有十几万驻防清虏,嗣兴,你看这局势,是不是和当年差不多,要是两股清虏合流的话,咱们的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历史总是如此,总是会在不经意的重复着过去,而现在,历史又一次在这里上演了,只不过角色发生了变化,当年近乎穷途末路的大明在“翻盘”之后,反倒把满清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不过,相比于大明,满清现在甚至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他们的人心在……在靖南!
突然,像是想通了一切似的,李嗣兴惊诧的看着父王,他知道父王为什么要长期围困靖南,知道父王为什么要围而不攻。
因为人心!
人心在在什么地方?
人心在人的心里!
没有了人,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就像清虏进入西域时那样,他们吸取了在大明的教训,对待当地人,他们不招降不纳降,直接一杀了事,或许对当地土民的屠杀使得他们不能征收税粮,但是却从根本上避免上土民作乱的可能。
人都被杀绝了,又怎么可能再去作乱呢?
李嗣兴想到了这一路上碰到的土民,这里曾经生活着数百万土人,可是现在,这里顶多也就只有几万土人,那些土人要么被杀了,要么被掠为奴婢,要么逃往异国他乡。当然,即便是现在明军来到了这里,那些逃亡者也不可能再回来,朝廷是不会同意他们回来的,毕竟,这里的土地、山河将会分给大明的移民,至于土民,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有时候,大明同样需要向清虏学习,当然这种学习不能是直接的学习,应该是间接的。
现在,父王就是在效仿他们。
“粮将尽,人相食!”
简单的六个字,透露出靖南的窘态。同样也让李嗣兴明白,也许再过几个月,最多等到冬天到来的时候,这六个字就会变成另外四个字。
“粮尽,人绝。”
粮尽人绝,城自然不攻自克。
呼!
长出了一口气,李嗣兴看着若有所思的父王,他没有再去问及任何与靖南有关的问题,现在已经不需要再问了,从父王选择围困的那天起,靖南以及城中的百姓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父王,你是担心南方的清虏会北上?”
李嗣兴看着父王反问道。
“担心?”
李定国笑了笑,然后说道,
“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第412章 交换(求支持,求月票)
南方驻防旗营,在清军的体系之中,这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在满清的体系之中,其军队被分为三种,一是位于北方的驻防,那是用于警戒明军的野战镇守部队,再就是所谓的“京营”,也就是驻于靖南的京旗,这是清军的主力,一但明军有所异动,京营就会北上驰援。最后一个就是南方驻防旗营。
尽管在三者之中,它最不显眼,但是论兵力却远胜于北方的镇守部队,且因为其多年来与山民撕杀,他们的战斗力甚至远超过其它的清军。
不过,这并意味着他自身没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多年来分割驻守各山隘、要道的南方旗营,像是撒芝麻似的分散在各地,一地清军少则数百人、多则千人。或许面对分散的土民时,他们拥有绝对的优势,但是久而久之对于兵团作战,他们已经变得极为陌生。
对于自身的不足,任何一个驻防守备都很清楚,也正因如此,在接到调令的时候,许多人都是心生抵触,宁绥堡是“宁字堡”中的一个,驻扎在这里的旗兵,不过只有四百多人,加了家眷也不过两千三百多人。
经过多年度经营,宁绥堡早就发展成为了一个以堡垒为核心的小城,城市的中心是一座规模不大不小的五星棱堡,不过家眷大都驻在城外,一道六尺高、三尺厚的土砌石墙,保护着保内的家眷不至于遭到土民的袭击。
多年来,本地的土著一直都是驻防旗营最大的威胁和敌人,多年的烧杀抢掠,使得他们之间结下了难解的仇恨,不过防营抹下对土民持续的劫掠,也让土民的实力大损,许多部落迫于压力,不得不远逃南方,只有少数顽固分子留了下来,不过缺铳无炮的他们,几乎不能给防营带来多少威胁,顶多也就是袭扰一下而已。
不过,也许是因为长期的撕杀,尤其是清军不断屠杀男丁、掠夺女子,导致土民人丁锐减,实力大为衰弱。而清军也对他们的袭扰烦不胜烦,所以双方最终还是达成了某种平衡。
所谓的“平衡”就是清军不再像过去那样,任意屠杀、动掠,而是在土民的帮助下,往更远的南方“打草谷”,尽管去的地方远了些,而且威胁大了点,但是至少在防营周围是安全。而宁绥堡同样也是最早与土人达成协议的堡垒之一。
脑子活,几乎是所有人对张伯川的评价,当初他主动与土人达成协议,换取了宁绥堡一带的安稳,就是一个例子,这几年下来,在他的经营下,宁绥堡可以说是边境一带最平静的地区。甚至就连同宁绥堡附近,也形成了一个市集,每逢带一、带五的日子,市集就会开集,总会有一些土人来这里做生意。
不过,今天却和往常不同。
“今天是二十五,可你们瞧瞧集上……”
站在城墙上,指着城外的空荡荡的市集,张伯川的神情显得有些沉闷。
“这集上空得还像是个集吗?”
空荡荡的市集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商人,即便是有,也只是堡内的商贩,而不是山区土人的商贩。
“这阵子,土人来咱们这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土人为什么来的少了?
张伯川并没有问这个问题,默默的说出了这句话后,他继续对身后的勒克说道。
“现在这里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看似无头无脑的话,落到勒克的耳中,他点点头,然后说道。
“可不就是如此,我敢说,只要靖南城这边一破,估计咱们立马就变成孤魂野鬼,不论是留在这,还是去其它地方,估计都是死路一条。”
勒克很清楚,将来会发生什么,尽管他是旗人,可是他现在所想的却是自己,而不是什么大清国,旗人……不过只是名头罢了,最要紧的是自己活命。
“现在太子的令旨已经过来十天了,你说,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反问之余,张伯川的眼睛盯着堡外绵延不绝的麦田,堡垒修筑的地方并不是寸草不生的荒地,而是一片肥沃的河谷地,这里曾经生活上数万土人,现在……腾笼换鸟之后,那些土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他们。
真舍不得这个地方啊!
“去,肯定是死路一条,我从宁平堡那边得到消息,他们过去后,原本以为太子是要援救靖南,可是太子却根本就没有救靖南的意思,他以按兵不动、拥兵自重为借口杀了礼亲王,然后自己个又要聚兵南下,南下,就那么好南下的?虽说现在阿富汗空虚,可是这南下几千里,山民拦截、袭击不断,想活下去,非得打下一片地盘不可,这条路啊,也是九死一生啊!”
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勒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南下的路是什么样的,这几十年来,他见过了太多的事情,也知道生存的不易,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南下并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可不是,过去,咱们在西域碰到的都是什么对手?那些土民说是国家,其实大抵上不过就是部落而已,即便是有些国家,民不过数十万,兵不过数万,又岂是我大清国的对手,可到了阿富汗,咱们可是要和莫卧尔帝国打,那可是有百万大军的大国啊,咱们以残兵攻十倍的敌人,还想打出一块地盘?这不是扯淡嘛!”
“可是,有人觉得,既然吴三桂当年能在天竺打下一块地盘,那么咱们就能打下一块地盘……”
勒克提到了吴三桂时,语气中带着羡慕,其实他是在羡慕吴三桂逃到天竺后,能在那里方过上安稳日子,虽说大明不承认什么周国,可也没有表现出非灭周国不可的念头,况且现在吴三桂已经死了,周国大王又自降身份为“国主”,连什么“大王”都不称了,如此小心翼翼的“事大”,无非就是想换取明朝对他们高抬贵手。
对此,尽管勒克觉得不太现实,但是在另一方面而言,他却羡慕吴家人的果断,为了生存,他们尽可能的采取一切办法,那怕看起来有点像是自寻死路,可是谁知道呢?万一要是明朝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相比之下,大清国呢?
即便是直到现在,仍然在那里称着皇帝,还在那维持着什么大清国的面子。现在倒好了,大清国眼瞧着是不行了,可大清国亡了,他们的将来怎么办?
“不一样,当年吴三桂到天竺的时候,是先打的小国,后来还向莫卧尔称臣,经过多年的养精蓄锐之后,才和德里撕破了脸,咱们一到那里就要打莫卧尔,就和这样的对手拼命,不是找死嘛!”
提到大清国与吴三桂的不同时,张伯川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连这么明白的道理都看不出来,他就看不出来,往南去是死路一条嘛!”
张伯川的话音刚落,勒克就哼道。
“往南是死路一条,可是往北呢?不也是一条死路,他把王大将军支派过去,不就是想借明军的刀除了大将军嘛!”
即便是作为旗人,勒克对于王化行的遭遇也是极为不满。他没有想到太子爷居然这么短视。难道他就不知道他这么一干,会让大家怎么想吗?
“大将军给咱们大清国立下了多少功劳,可临到了头,又落个什么下场,就我说啊……”
长叹口气,勒克摇头叹道。
“大清国是要完啊!”
大清国要完!
但凡是稍微有那么点见识的都知道,大清国铁定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靖南被围。
皇上以及数十万旗人被围于靖南,他们必定是死路一条。
即便是南方驻防号称十三万,可是这十三万里头青壮不过只四五万人,其它的不是老就是少,即便是北上驰援,又能援出一个什么结果来?
好吧,现在甚至连这么一点指望都没有了。看样子太子爷压根儿就不想去就勤王,甚至对于太子爷来说勤王不过是他排除异己办法。
就像对王化行那样,不过就是想解明军的手除掉他而已。
这样一来,大清国又怎么可能还有希望呢?往南往南去也没有什么希望啊!
“怎么样?想好了?”
扭头看着勒克,张伯川反问道。
“想通了,还有啥想不通的,往北是死、往南也是死,咱们要是想活的话,就非得跟阿里他们谈判,咱们啊……”
摸了一把脑袋后面的辫子,勒克叹气道。
“这辫子得先割了,然后,就到山里头,到时候,咱们就是这山民,至于这里……”
不舍得看着眼前的这片肥沃的河谷地,勒克颇为不舍的说道。
“就让给阿里他们了,咱们啊,到大山里啃石头吧!”
阿里是附近的山民,也正是他与他们达成了互不袭扰的协议,从而换取了部族的生存,在过去的多年间,阿里总会派出向导,协助他们前往更远的南方抢劫其它的部落。
现在面对生存的问题,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张伯川作出了一个决定把宁绥交给那些土人。而相对应的,他们将会离开这里,前往大山里。
到大山里头啃石头,倒也不至于,大山里头虽然贫瘠,可是有些山谷里却也能种地,也能放牧,总能生存下来,只是日子肯定不像现在这么好过。
既然阿里那些人能够在大山里头活下来。那么他们也就能够在那里活下来。而这也是他要见阿里的原因。
“啃石头,总能保住命吧,要不然的话,咱们这性命怕是保不住了……”
张伯川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就是不知道,阿里那老东西会不会答应咱们的条件。”
几个时辰后。一堆土人骑着马来到这里,领头的正是阿里。在他得到张伯川派人送来的信之后,就立即赶了过来,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我的朋友,一得到你的召唤,我就立即抛开一切,赶了过来。”
一见到张伯川。阿里就摆出了一副极为诚恳的模样。
“朋友之间是不需要召唤的,我的朋友,这次让你过来是想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看着面前的阿里,张伯川直接了当的说出了他的打算。
“现在的局势你是知道的。明军已经打了过来,肯定有些人觉得明军过来了,到时候你们也就可以回来了,但这可能吗?就我所知,明军打算把这里所有的土地都分给他们的人,顶多只会给你们一丁点残羹剩菜。”
张柏川当然不是在危言耸听。其实即便是躲在深山之中。阿里也听说过很多事情,很多从山里走出来的土人,并没有得到属于他们的土地,明军压根儿就没有把土地还给他们的打算。
也正因为如此。在阿里看来,明军只不过是比清军好那么一点吧。相比之下,他们顶多也就是不杀人。
“你说的这一切我们都知道。但你也要知道。这些年你们杀了我们多少人?之所以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袭击你们,并不是因为我们觉得明军来了可以给我们什么。而是因为血债血偿。”
盯着眼前的张伯川。阿里知道当初如果不是他在所有人的反对下和这个人达成了协议,就没有这几年部落里的安定,甚至这几年部落之所以得到壮大,正是因为和她之间达成的那个协议。
而这次他之所以过来。正是因为张伯川给了他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血债血偿。没有错。但是我觉得人总是要往前看,不能仅仅只是停留在眼前,如果一味的被仇恨蒙蔽了眼睛。那么你会发现自己会错过很多,就像我们之间。”
双眼盯着阿里。张柏川继续说道。
“这次让你过来。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谈一谈我们之间的将来。”
张柏川的手指着窗外的那些土地。
“我的朋友。你需要的是什么?我想问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应该进行一次交换,用这里的土地和你交换你在山里的土地,怎么样?我的朋友。”
第413章赤诚之心(求支持,求月票)
人心乱,天下难!
天下纷乱的前奏,往往就是从人心纷乱开始。人心是所有一切的基础。
在王化行拍着胸膛回了太子的“乱命”之后,一时间,南方各地驻防顿时乱了起来。
乱的是人心,散的是队伍。
原本应该汇集到太子麾下的各地旗营,立即活络了起来,非但那些没有出发的旗兵犹豫着是否与太子汇合,就连已经与太子汇合的旗兵,也纷纷逃散起来,不是一两个逃兵,而是成营成营的兵丁拖家带口的逃离开。
一时间,这南方驻防的旗营,一下就成了没窝蜂。到处都是逃亡的士兵。
那些半路上的旗兵们,开始为自己作起了打算,还没过来的,也在是留守还是逃窜或者与太子汇合的问题上,作出自己的选择。原本散布在南方各地的驻防旗营,一下子就散了起来,这边一堆,那边一堆,成群结队的,这南边的地界里满眼都是。
除了拖家带口的大股的部队之外,还有许多散兵游勇,这些兵同样也是拖家带口的,他们的规模大都不大,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身上曾经的号衣都换成了土人山民的衣裳……要不是相貌与土人山民有区别,恐怕还真分不出他们和土人有什么分别。不过因为距离的关系,也没有人会去在乎他们的模样。
面临危机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做出在他们看来,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毕竟人总是现实的,尤其是对于这些奴才们来说,他们更是现实到了极点。
太子做了、旗兵做了,王化行同样也做了。
虽然在那日对军中诸将说出那番话之后,赫特拉的清军有一部分选择留守,不过他们的士气显得极为低落,毕竟,他们知道,大将军注定将会离开,太子,太子能靠得住吗?
对于当惯了奴才的他们来说,只是盲目的把将来寄托于太子、寄托在所谓的主子身上。
虽然有一部分部队留在了赫特拉,但是多数部队还是跟着王化行离开了这里。尽管跟随他离开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北上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他们相信大将军肯定会妥善处置这一切。
甚至在私下里,已经开始有一个消息传了出来大将军要降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多少总让一些人有些失落,但却也能接受,毕竟,从他们跟随大将军之后,就意识到了这种可能,对此倒也不怎么抵触,而更多的兵丁则是长松了一口气。
“哎呀,这下好了,总算不用再打仗了,能活下来了!”
活下来!
其实,这些清兵的要求并不多,他们只是希望能够活下来。
仅此而已。
很多时候人们的要求就是如此之少,仅仅只是为了活命而已,可即便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在这个乱世之中仍然是很多人所渴望的。
大将军要投降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也让王化行麾下的近四万将士的军心士气得到了平静,原本看不到未来的人们,总算是看到了生的希望。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以为自己是死路一条。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松下了口气,至少对于各级的官佐来说,他们却显得有些犹豫,尽管他们知道,降明是大将军唯一的选择与出路,但是当这一切真的要发生之后,他们却忧心着自己的将来。或许士兵们可以活下来,但是他们呢?
黄昏前,军中大小将领们奉大将军的紧急传谕,赶到了中军,他们都骑着马,所以中军帐前的地方都被马匹占满,他们挤站在那里,等待着大将军的训话。
尽管已到中年,但是王化行的身材却显得极为魁梧,他面南站立着。他的背后站立着一群护卫着他的心腹,这些人是由他的族侄王涛率领的。
肃立在王化行面前第一排的是几位地位较高的权将军,既有汉人、也有满人,当然也有蒙人,约莫有十几个人;然后是众多中下层官佐,足足几百人,现在他们都站的他的面前,他们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摒气凝神的看着大将军,等着大将军发话。
他们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现在全都在大将军的一念之间。
在王化行炯炯双眼的注视下,这些官佐们知道,现在,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已经到了,他们的将来如何?每个人都想知道。
既然已经决定投降了,那总得有个条件吧!
这是北上以来,大将军第一次召集军中官佐,对他们进行训话。尽管众人好奇非常,但是在他们的炯炯目光中含有震慑众人的威严,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知道,大将军之所百战百胜靠的就是的军法严明,别说是一般将领,就是贝勒爷搁他面前,敢喘着个大气,不定鞭子也就抽上去了。
这么多年,要是说,大家最信服王化行那一点,就是这一点,管他什么王爷贝勒,到了军中,就要服从军命,否则军法从事!
大将军为人非常公平。只要你在战场上立下军功,不论是谁。他绝对不会私吞任何人的军功,当然有人违反军法的话。那么大将军也绝不留情。
“参见大将军!”
即便是在野外,这些早就习惯了跪礼的众人,纷纷跪下磕头,齐声说道:
“免礼!”
王化行伸出一支手示意道。
“现在,大家伙都已经知道了,太子意图借明军的刀除掉王某人,而诸位就是给王某人陪葬的,王某人对大清国也是忠心耿耿,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落得这步田地,所以,不得不生出私心,考虑一下自己以前弟兄们的将来。今天上午,我军前锋骑兵已经遭遇了明军骑兵,我们和他们远远的看了一眼,他们没有动手。
现在,本将军只说一句话,这将来怎么办?明军就在前面两百里,如果王某人所料不差的话,现在明军恐怕已经调兵遣将,修建阵地等待我军进攻,是降,是战,还得请大家拿个主意出来……”
作为主将的王化行,并没有自己拿主意,还是把一切都抛给了这些人,尽管他知道,从他们决心离开赫特拉跟着他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但现在,真正要降的时候,总还得望让他们作决定。
这正是他聪明的地方。他并没有大包大揽自己去做决定。而是把决定权交给了大家伙儿。毕竟这是大家伙儿的事情。
“如果大家决定和明军打一仗,那么打起来之后前边纵然有刀山火海,将士们也得拼命向前。王某人要强调一点,在作战时,凡是畏惧不前,不论官职大小,功劳多少,立即在阵前斩首!至于我王化行,不说别的,只有一句话:与诸位同生共死,待诸位身死时,王某人自会追随!”
王化行的这一番讲话简单扼要,慷慨坚决,可是却没有人为之感动。他们知道如果真的战的话,那到时候,可真是九死一生啊!
他们当然也感动,毕竟,多看来大将军做事情说一不二,一直深受大家尊敬,就凭着这句“与诸位同生共死,待诸位身死时,王某人自会追随”的话,他们相信大将军肯定会追过来。
但是,这样值得吗?
如果说是在过去,他们是绝对不会说二话,但是现在他们不知道还应不应该这么做。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代价。
就像大将军那样。对朝廷忠心耿耿又有什么用?
“大将军,如果说朝廷对得起大将军,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弟兄们就是杀上去全都死了,那也是应该的,可是朝廷是如何对大将军,如何对弟兄们的?不是弟兄们不忠,是朝廷不义,既然如此,我等为何还要为朝廷卖命?”
在这人的话声落下时,人群中立即响起一阵附和声。
没有人愿意死,更没有人愿意送死。尤其是在他们有活路可选的时候。
“就是啊,大将军,朝廷不义,就不能怪我等不忠了!”
“一切全听大将军作主!”
“全听大将军作主!”
众人纷纷再次跪下来,完全是一副听从大将军吩咐的模样,对于作惯了奴才的人来说,他们更愿意听主子的,当然,现在听大将军的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恰恰也正是奴才们的通病。正因为知道他们身上的这个毛病,所以王化型才会把决定权交给他们,最终他们的答案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王化行向众将望了一遍,然后说道:
“大家伙既然信得过王某人,那王某人就掏心窝子和大家说一说吧,这要是打,那么必然是一场恶战。王某人从还没有遇到过像明军那样的强敌,想要和他们打仗,打胜的机会,几乎没有,况且他们的兵力远多过王某,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取胜的机会,所以,我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去冒险……”
看着众人,王化行摆出了一副为众人着想的模样。
“但是大家都知道,大清国和明朝结下了什么样的仇,在明朝人眼里头看来,咱们这些人里头,满人是仇敌,蒙人是走狗,至于汉人则是汉奸,按他们的心思,即便是把咱们全都杀完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可以说,但凡是明人,都恨不得食我等之骨,降了……在这种情况下,降了又该怎么办?”
王化行的反问,让众人的心思一沉。他们又岂不知道,自己与明朝的仇恨,那血海深仇,又岂是三年五载能消除的?
血债总要血偿啊!
“明,明朝人,不是不追究了嘛……”
这时有人悄声于人群中说道,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道。
“就是,就是,那图尔塔可是当年从龙入关的,他手上也是沾着汉人血的,连那样的人都能纳降,更何况是咱们,咱们手上可没有明人的血……”
“别扯了,你敢说你没杀过明人?”
“顶多,顶多也就是杀过几个色目人罢了……”
“那也是明人……”
有人这么一说,其它人顿时变成了哑巴,这么一说,他们还真没办法辩解,他们的手中确实沾过明人的血,既然如此,那与明朝人可就有是有仇了,而且是血海深仇。
这血海深仇可不容易化解啊!……
大将军这么一提醒,他们所有人都明白了。大将军即便是投降了,也会千方百计的想着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将军仍然没有忘记替他们考虑。
说到底还是大将军厚道呀。
想到大将军这么多年对朝廷忠心耿耿,现在却落得这步田地。大家伙儿无不是一阵心寒。
“大将军既然现在大家伙儿已经想好了。这条命就交给大将军了无论到时候大将军怎么和明人去谈,弟兄们到时候是生是死,一切全听大将军的。”
在周围的人出言附和的时候。王化行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良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
“那你们可要知道。到时候万一明军要是砍你们的脑袋。我可是拦不住的。”
没有任何人说话,无论是心虚的或者不心虚的,都在那里看着大将军,他们当然知道,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大将军所能决定的,尤其是在投降了明军之后。
“大家都听清了么?”
又一次王化行看着它们大声问道。被大将军这么一问,众将齐声回答。
“听清了,到时候无论是生是死,我等对大将军绝无丝毫怨言!”
认真的打量着他们,王化行又一次郑重其事的说道。“大家伙儿都和我一起一个锅里捞饭吃,干了这么多年。我王化行绝对不会把大家伙儿往死路里拖,总之一句话,只要有我王化行的一条活路,就绝对,有大家伙的活路,只不过这活路到时候是什么样的活路,是到底好活还是赖活着?姓王的可没有办法能保证啊。……”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再一次向众人长鞠躬道。
“到时候弟兄们可别怪我姓王的啊……”
第414章 发现(求支持,求月票)
投降!
王化行要投降!
人是名,树是影。
即便是他们从来没有和王化行交过手,但是也知道他的大名。对于许多明军将领来说,他们所希望的就是击败这个满清的名将。
现在还不等他们动手,这个在他们看来最难啃的硬骨头居然自己投降了。让他们有些失望的同时。当然也有那么一些得意。
所谓的当世名将也不过如此。到最后不还是要投降吗?
当这个消息传到李定国的帅帐时,整个帅帐内到处都是一片欢喜声。
“恭喜大帅、贺喜大帅!”
“大帅,那王化行是当世名将,灭国不下数十,歼敌达百万之众,大帅却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实在是大帅声名所致……”
好话人人会说,好话人人会听,对于众人的恭维,李定国只是面含微笑的略点下头,偶尔的,他会把目光投向高士奇,却见高士奇也是一副欢喜模样,也和其它人一样向他表示祝贺。
可是这又有什么祝贺的?
一切不过只是陛下的计划罢了,甚至也许,早在二十年前,今天的这一切都已经在陛下的计划之中了。
想到这,李定国只觉得的后背微微一凉。
在众人的恭维声中,李定国想到了当年进入缅甸时的无奈以及困境,当时朝廷也和他一样身处困境之中,也就是在那时候,陛下的使者到了他的营中,邀请他一同进军缅甸,夺回朝廷。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军正司的军正潜入缅人软禁朝廷的地方,带走了陛下,两路大军水陆并进直抵阿瓦,然后缅人报复,朝廷文武百官大都死于缅兵之手。再后来,他领兵翻山越岭历尽艰验经占城海陆北伐攻取广州,然后呢?
在他离开缅甸后,沐家在陛下的支持下,重新夺回了云南,仍然和过去一样,凭借着黔国公世代于西南树下的威名,继续镇守着云南,大明重新回到了正轨。
看起来,似乎是老天保佑,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天意如此。
但是现在,细细想来,李定国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过去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从来都没有什么天意。
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精心策划的。
而军正司正是陛下实施所有计划的那只看不见的手,甚至可能……突然,李定国想到了当年在阿瓦被几乎被杀尽的朝廷百官,他们真的死在缅人的手中吗?
多年来,一直坚信的答案,突然动摇了起来。
或许,百官真的死在缅人手中,这也是灭缅甸、尽诛莽家九族的原因。但是,缅人很有可能只是别人手中的刀,是陛下手中的刀!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后,李定国的心头猛然轻颤,他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变。
如果当年在广州没有归顺朝宫廷的话……
看着军中诸将,李定国想到了那些已经在诸夏落地生根的部将,他们中未尝没有军正,没有军正设下的棋子。
也许尚未交战,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洪承畴是怎么死的?
死在他的儿子手中。
他儿子怎么死的?
座船沉江。
世人皆言这是天意,可所谓“天意”,不过只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罢了!
真正的天意又是什么呢?
恐怕真正的天意还是天子之意吧!
突然,心叹口气,李定国无奈的笑了笑,心底似乎有那么一丝庆幸,又有一丝感叹。
至于接下来,军中诸将的恭维,李定国反倒没有听到,尽管多年来的疑团得到了答案,但是面对这个答案的时候,他却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目光投向高士奇,看着穿着一身红色军装的他,李定国突然想到了史书中的另一群人。
锦衣卫。
当年高皇帝也许就是靠着锦衣卫定了天下,而到了陛下这里,或许没有了锦衣卫,但是并不意味着,陛下没有他的锦衣卫,军正司就是他的锦衣卫啊!
站在人群中的高士奇,同样也感受到了李定国投来的目光,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疑惑。在众人离开后,李定国站起身往外走去,尽管他没有吩咐,但高士奇还是知趣的跟了过去。
“恭喜大帅,王化行投降后,南部清虏非但精锐尽失,且前有杰书被杀,后有王化行投降,这南方的建奴必定军心溃散,想必已经四处逃散,再无法对天朝构成威胁了!”
身后的恭维,让李定国的眉头轻挑。
有什么好祝贺的?
别人不知道,你高士奇还能不知道?这件事从始至终就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恭喜所谓的恭喜,不过只是笑话罢了。
“王化行是军正司派去的“棋手”,他要是负隅顽抗,反倒是奇了怪了……”
在收到陛下的密电时,李定国同样也被吓了一跳,毕竟,任谁都无法想象,建奴大将王化行居然是大明派去的“间谍”,而且像他那样的人还不少,许多声名显赫官员、将领居然都是“棋手”,他们大都身居要职。
联系到建奴廷中的那些“棋子”,李定国相信建奴但凡有个什么举动,都不可能有逃得出大明的眼睛,甚至大明还可以通过那些人去影响他们的朝廷。
换句来说,对于建奴的一切,大明非但了如指掌,甚至可以间接控制。
恐怕就是玄烨那小子到死也不知道。他处心积虑想要中兴大清的那些举措。其实一直都在大明的左右下。
想要中兴,不过只是笑话罢了。
陛下啊!
心叹之余,李定国又说道。
“现在,他这么一降,建奴的最后一丝精气,也被他给降没了,靖南城,是守不住了!”
靖南守不住了!
这一点,从来都没有谁会去怀疑。毕竟,从一开始,从包围这座城市的时候,全军上下,就知道,早晚有一天靖南会被攻克,现在,王化行的投降,让最后的威胁得到了解除。
没有了来自外部的威胁,城内的清军就是死路一条。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一但城内的清军得知这个消息,他们的军必势必大乱,守住靖南?
不过只是一个笑话。
也许,从明天开始就会有大量的清军拖家带口的出来投降。
“大王,在下以为现在应该派出气球兵,向城内洒出传单,告诉城内军民,王化行已经投降,督促他们放弃抵抗,出城投降……”
高士奇注意到在他提出这个建议时,李定国的神情中闪过一道冷笑,显然,这个的建议并没有提到他的心里。
“他莫非是另有打算?”
高士奇急忙打住,转而说道。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选择,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但城中的建奴得到这个消息,势必会发生大规模的投降,大王应该早作准备。”
准备?
做什么准备?
难道是接纳战俘的准备?
李定国笑了笑,然后说道。
“有些人是可以投降的,有些人是不会投降的,同样,受降也是如此……”
尽管大王没有明说,但高士奇还是听明白了大王的意思。他的心头微微一颤,沉声说道。
“大王,在下以为,城内建奴得知这一消息后,势必可能会背水一战,为防止其偷袭我军阵地,我军应该在前沿设立密集雷场,同时,应告知前线部队,发现敌人必须毫不留情的将其射杀,以防止敌人偷袭,而且还要防范敌人化妆成平民……”
身为军正,高士奇可以想到几百个,甚至上千个理由去解释一些决定,给某些决定找到合适的理由,即便是看着有漏洞,但有时候一些事情,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嗯,确实应该如此!”
李定国点点头,看了眼高士奇,心下暗自叹道。
这也是个聪明人啊!
想到这些年接触到的那些军正,李定国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想到了王化行,于是便问道。
“高士奇,你见过王化行吗?”
“回大王,王化行在下没有见过,不过他的档案在下已经翻烂了。”
跟在李定国的身后,高士奇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他本姓殷,本籍山西,崇祯年间全家为躲避战乱迁到了陕西咸阳,从小家庭条件就不好,只能过继给西江渡村王家为子,所以改名为王化行……”
在高士奇的讲解中,李定国总算是知道了,王化行多年来的经历,当然,在档案中并没有提及他是什么时候离开陕西去的河南,如何从河南到了清河,在那里考进讲武堂,成为大明官军,如何被派回陕西,不过却也提到了他是怎么于建奴酋首认识的。
“这么说来,他是在布庄结识了明珠,然后通过他认识了建奴酋首,随后才得到了重用?”
突然,李定国扭头看着高士奇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布庄的主人,应该也是潜伏的军正吧!”
李定国突然如此想到,在他看来,既然王化行在布庄潜伏,那么布庄的主人,肯定也是军正。
“至少应该与军正有关系。”
“大王,这个,在下还真不怎么清楚,但是就我所知,王化行既然是棋手,他肯定不会与棋子有任何联系,他会有专门的渠道与家里保持联系,但保护他的身份才是第一位的,基于这一点,布庄的主人,很有可能不是军正司的人,也许……”
高士奇笑着说道。
“等到凯旋的时候,在下可以到西安看看,指不定,他的生意依然还干着,也许到时候,在下可以帮大王得到答案……”
“这个答案就不用你给了,王化行……”
李定国朝着远方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本王总是要见一见的。”
总需要见一见他,对于王化行,李定国有着太多的疑问,也有着太多的好奇,为什么一定要见王化行。
因为李定国很清楚。或许,错过这个机会的话,他再也没有机会去见这些人了,毕竟,他们的身份是保密的,是不为世人所知道的。
“大王,这事在下可以替您安排……”
不等高士奇说完,李定国就哈哈大笑道。
“这事何需你来安排,本王是西征军统帅,见一见降将,又有何不可?”
看似哈哈大笑的他,心里刚出了一种有些莫名的情绪。他甚至感觉有些无奈,之所以会生出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一切。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高士奇以及这些军正,产生一些不满的情绪,他的这种不满并不是因为这些人所担负的职责,而是因为他在话语之中,对事情的掌握。
他是西征军的统帅。想要建一个投降的敌军将领,难不成还需要你们的批准不成?
“末将失言。请大王恕罪。”
从李定国的话中,高士奇听出了他对自己的不满,于是急忙补救道。
“末将方才所言。是以为大王想要嘉奖他,所以,希望他能够穿着大明的军装来见大王,如此才不至于失礼。”
对于高士奇的补救,李定国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你多虑了。孤要去见他,仅仅只是为了见一见他而已。没有必要再去换什么衣裳。更没有必要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弄得那么正式。本王仅仅只是为了见一见她而已。他想要投降。总得和我谈一谈条件吧。”
即便是对这些人心生警惕,但是李定国知道,这些人是皇帝陛下手中的一柄刀。这把不为世人所熟知的刀。可以干什么事情?李定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可以肯定,这柄刀肯定是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
对于这样的人,自然不能够轻易得罪他们。非但不能得罪他们,甚至还要教好他们。官场沉浮这么多年。李定国自然知道这一道理。
“大王所言甚是。”
高士奇点了点头。然后对李定国说到。
“大王。有一件事儿,在下必须要提醒一下大王,他在那边待了那本长时间。势必有很多亲朋故旧,而且和那些人感情极深。到时候他必定会为那些人争取一些利益。在下希望大王不要轻易允诺。毕竟有些事情……”
不等高士奇把话说完。李定国便点头说道。
“本王心里有数。要是没什么事儿,你就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