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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语的命运     大明铁骨txt下载     大明铁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0章 远忧(求支持,求月票)

    “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就没有看到吗?”

    这一声反问,让钱磊、朱大咸等人皆是一哑,他们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www.uu234.netwww.uu234.net

    那里的情况,与中原各地截然不同。

    见他们没有回答自己,朱明忠便朝着陕西的方向看去,然后忍不住摇头感叹着。当时他想到民间微服走访,想着体察一下民情,视察一下陕西的民情,可是却只见到了一片贫苦。脑子里又一次浮现出,在陕西看到那些的村落的场面。如果要去形容陕西的乡村的话,那么一个字就行了就是一个“穷”字!

    实在太穷了!

    甚至穷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那里的百姓吃的是什么?

    不过只是一碗小米粥,锅里头煮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菜,反正,在那里见到的每一个老百姓都是一副骨瘦如柴、营养不良的模样,大多数百姓的脸上有的只是麻木,他们身上的衣服也都是补丁落着补丁,一身衣服早就烂得不象话了。甚至有的人家穷到了几个人穿一条裤子的地步。

    和陕西相比,河南北直隶以及山西等地的穷人,就好像是活在天堂中似的,而之所以穷,就是因为土地的产出有限。当然,也因为满清的压榨,但在朱明忠看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出在土地上。

    “陕西土地贫瘠,一亩不过斗粮,为了尽可能的多打粮食,他们只能开垦更多的土地,但凡是可以种的地方,都种上了粮食,现在人少地方尚是如此,更何况将来?长久下去恐怕真要出问题的……

    在河边缓缓而行的朱明忠,若有所思的看着黄河。

    “一边是不断的开垦,导致陕西环境的不断恶化,而另一边呢?百姓日益贫苦的生活,所以啊……那里的百姓必须要迁出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陛下,现在陕西省巡抚,已经开始组织移民了,许多一贫如洗,且土地稀少的百姓,会尽快迁出去的。”

    “不够啊!”

    摇摇头,朱明忠长叹道,那神情中尽是烦恼状。

    “陛下,您是在为陕西移民一事烦恼吗?”

    朱大咸试探着问道。

    凝视着陕西的方向,朱明忠语气低沉的说道。

    “朕不是为一个陕西而烦恼,大明现在有六七千万人,至于陕西不过只是一地,即便是当真……”

    当真饿死几万几十万又有什么呢?甚至他们都激不起民变,不是因为他们现在还能吃上饭,而是因为朱明忠根本就不怕。

    “当真出现民变,朕也不需要担心……满清朕的大军都能击败,示这就是一群百姓作乱,还不是随时都能镇压下去……”

    不担心民变,是因为绝对的武力优势,相对于民众,官军有绝对的武力优势,而且与旧时的明军不同,现在的明军正值气势最盛的时期,可是将来呢?

    “朕所担心的是将来,是几十年,几百年之后的事情,现在大明有六七千万百姓,再有几十年生聚,人口必定会倍增,达到万万之多,到那时,势必又会显现出已人多地少的困境,现在陕西遍地贫民是因为土地产出不够,可将来待到天下人稠地满的时候,势必又将是饥民遍野。待到这些万万百姓再有百年的太平盛世,繁衍成三万万、四万万之后。到时候,朕的子孙后代和你们的子孙后代可就要伤透脑筋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拥有超过这个时代的见识的朱明忠,清楚的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一百三十年后,这个国家的人口就突破了四万万。那个时候,可真是遍地惊人的贫困啊!

    “不至于那样多。”

    朱大咸的胸色也变得不太自然。

    “陛下分封海外诸藩,不就是为了带走多余的人丁吗?陛下现在有九子,而且现在陛下正是春秋鼎胜,他日必定如高皇帝一般多子,有数十子分封海外,按每子万余王卫,即便是只像高皇帝那样只有三十余子,既可带走50万青壮再加上他们的妻女,便可带走百万人之多。”

    “朱阁辅所言甚是,陛下分封诸藩就是为了让我汉人在南洋、在普天之下开枝散叶,如此,这国内人口势必不像陛下所言那般多……”

    钱磊的连忙于一旁附和道。

    “你们不懂啊!”

    摇摇头,朱明忠看着黄河,缓声说道。

    “不说其它,这几年接受牛痘试验,已经极为成功,接下来会在全天下进行普及,再加这几年如接生等医疗技术的改良,也会使得人口进一步增加,这天底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医疗水平的提高,尤其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一些朱明忠带入这个时代的医学技术,对于医学的推动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一个牛痘不知救活了多少人,至于产钳的发明,更是进一步推动了人口的增加。

    “以关内的土地来说,养活一万万人,可以让这些百姓过上衣食无忧且颇为富裕的日,一万万五千万就已经极限了,要再多的话……”

    摇摇头,回忆着另一个时空中,外国人口中满清那遍地惊人的贫因,朱明忠继续说道。

    “或许不会饿死,但也只是勉强糊口,就像现在陕西的百姓那样,等到土地的承载能力达到了极限,产出也会越来越少,因为土地的肥力在不断的下降,就像陕西一样,所以那里的老百姓尽管比任何地方的百姓都努力,都辛苦,可是辛苦一年,却依然是食不裹腹,他们会穷下去,而且以后也会一直这样穷下去!甚至越来越穷!”

    除非等到工业革命的发展,等到化学肥料、深层机井等设备的出现,才有可能够改变这一切。可是那种改变也是有限的。

    凝视着远方,朱明忠先是沉默片刻,然后又说道。

    “现在大明,有朕在,自然没有什么担心的。可是将来呢?朕要是不在了,朕担心,到时候,会出第二个李自成啊!”

    一百年?两百年?

    即便是不出洪秀全,到时候,万一再出现一个李秀全,甚至于……谁知道呢?一两百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模样要,现在朱明忠也看不到,毕竟,现在世界已经改变了,现在工业革命已经在大明开始了。

    可是这场革命,却无法改变大明地少人多的现实。

    “臣等死罪……”

    这个时候,除了垂首表示死罪之外,无论是钱磊,还是朱大咸只能一头雾水地看着陛下,他们的心里真是不大明白陛下又在想什么。

    操心两百年后的事情?

    或许,每一个皇帝都希望自家的江山千秋万代,可是谁又能料想到几百年后?

    陛下的心思越来越难捉摸了。

    其实,从来都没有人能猜到陛下的心思。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朱明忠来自未来,或许别人看到不两百年后的世界,但是他不但可以,甚至还可以看到三百五十年后的世界!所以,他才会有这么多的忧虑,每每面对那些问题时,不能像他们那样,用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去应对一切。

    作为大明,应该说是新明帝国的奠基人,朱明忠希望自己能够建立的是一个千年帝国,而不是一个三百年轮回的帝国,或者说,是另一个满清,在两三百年后,被另一个王朝取代。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愿望,朱明忠的愿望非常简单,他既希望建立一个属于他的千年帝国,同样也希望华夏文明能够千秋万代的延续下去,甚至对于他来说,后者远比前者更为重要,在制定有些政策的时候,他甚至会向后者妥协,那怕代价是牺牲朱家的江山!

    即便延续华夏文明的代价是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他也在所不惜。毕竟,从另一个时空来到这个时代的他,深切的感受到了文明被摧毁后,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带来了什么样的灾难。

    一家一姓的天下,总归是一家一姓。

    即便是再自私,他必须要首先考虑到文明的持续!

    呼了一口气,似乎想要把胸中的那点郁闷之气给吐出来的朱明忠,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太过伟大了。

    但是,有些问题,他必须要去考虑!

    尽管这么自嘲着,朱明忠眼神中依然还带着一些忧色。

    “有人说,朕用长子继承制,实在太过残忍,让天下兄弟离散,让父母不能与子孙相聚,实在是有违人伦。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自秦汉以来的,我汉人就是三百年的循环,大治、大乱,乱世、盛世,如此循环之中,文明被摧毁,亿万人死于兵祸,实行析产制,兄弟共分家业,看似照顾了所有人,可是富不过三代,即便是豪富之家,家业分上三代后,也就变成了小康之家,而小康之家抗风险能力几乎为零,每逢灾荒疫病,为了活命典房卖地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土地兼并就会自然发生,如果不为了活命,谁人愿意抛售家业?兄弟分家的析产分的是什么?分的是越分越穷,到最后,看似人丁兴旺,可不过只是一群穷光蛋罢了,每逢灾荒,为活命纷纷把祖业典于富人,自己租田维生,如此土地也愈发集中,而且随着人口越来越多,到最后天下半数之人皆是身无立锥之地,天下自然不能能长治久安?然后乱民四起,民变不断,然后亿兆百姓死于改朝换代之变,天下黎民何罪,尽管每隔两三百年,便遭此浩劫?”

    这样的一声反问,让钱磊、朱大咸的额头不禁都冒出汗来,而朱章培这个在过去几年间,一直旗帜鲜明反对“长子继承制”的人,更是惊骇的睁大眼睛看着陛下,那目光尽是不敢置信的模样,甚至就连那嘴唇也轻颤,他压根就不敢相信,所谓的“土地兼并”的根子,居然在这个地方。

    但是随后,他想到过去几十年,于乡间目睹的家族兴衰,不知多少显赫之家,在几代分家之后,就变成了小康之家,若是碰到灾荒劫祸,往往只能典售祖业维生。寻常百姓家确实没有抗风险能力,只有那些富足人家才有相应的度过灾荒的能力,可是这富足人家若是再经两代分有,那恐怕就连小康也算不上了。

    看着陛下,朱章培似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会固执的强令推行“长子继承法”,是为了让百姓自愿往关东、往南洋异域移民?这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为了让天下百姓不再像过去一样,不断陷入大乱大治的循环之中。

    只是,这天下人又有几个人能体谅陛下的苦心呢?

    “这长子继承或许可以解决些许问题,但是……只能交给时间去证明了。”

    沉思中,朱明忠想到同样实施长子继承的欧洲,出现在城市贫民,他们在街上游荡着,每每成为暴动的根源,到最后,是工业革命改变了一切工厂吸收了剩余劳动力。

    但愿大明的工业发展,也可以吸收足够多的剩余劳动力吧!

    心里这么寻思着,朱明忠朝着陕西看去。

    “现在,陕西,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环境不断恶化导致了这一切,毕竟,从秦代直至唐代,陕西都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但是地少人多带来的过度开垦,摧毁了当地的自然环境,才让现在的百姓日子越发贫困,想要改变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

    移民!

    只有移民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陛下,臣会督促陕西方面加快移民的速度,将无地、少地的百姓尽数迁移往异地,”

    “不够!”

    朱大咸的话音刚落,朱明忠就摇头说道。

    “仅仅只是这些人,还不够,现在陕西的问题是地贫,即便是迁移出去几十万人,也是于大局无补,过度的开垦只会导致其环境的不断恶化,所以,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切,就必须尽可能把当地人迁移出去!”

    看着朱大咸,朱明忠沉声说道。

    “朕的想法是,尽可能的多迁,迁走当地70%以上的人口,尤其是渭河以北,尽可能的迁往东北、四川!非如此,不能改变当地的环境,不能改变当地百姓的生活!”

第251章 边域(求支持,求月票)

    东北,在大明的行政地图上,东北具有别样的意义。m.www.uu234.netm.www.uu234.net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广阔的土地可以用来安置退役官兵,也不是因为上百万内地少地无地的百姓可以移民于此。

    而是因为对于大明来说,辽东与东北曾一度意味着屈辱,这里曾是大明的国土,但却在女真崛起后为女真所窃据,女真崛起于此,并从这里入主中原,甚至还堂而皇之的将大明的土地称为什么“大清龙兴之地”将辽东与的奴儿干都司称宣作什么“满洲”,似乎那里从不曾属于大明,就好像是他女真的祖业一样。

    在辽东克复之后,而对这片广阔的土地,一批头脑清醒热心国事的高级官员,直接上疏要求朝宫廷移民实边,满清入关后的亿兆百姓死于其屠刀的惨痛教训,使得几乎每一个人记忆犹新,让他们不敢对这片土地掉以轻心。

    移民实边、化边域为内地,驯化蛮夷……

    不过,惨痛的记忆总会淡去,人们总会再一次在那里夸夸其谈着“仁义”,开始觉得东北实施的“教化”似乎有违“王道”,对那些个性能暴戾的鞑子谈起“仁政”来。这种声音先是出现在民间,接着朝中的一些官员也纷纷上奏言道着东北的不是,指责着东北的一些举动有违王道。

    就在人们在那里言道着“以德报怨”,说道着应该用“仁义感化”诸如鱼皮鞑子等生女真的时候,宫内传出消息陛下看了这些奏折后没有动怒,只是命人将所的奏折全都丢弃于的垃圾桶中。然后又命侍卫传旨意与那些人。

    “尔等言必称圣人“施以仁”,却不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亦是圣人之言,尔等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既然诸如于教化蛮鞑如此有心得,便全都送往东北、西南教化土蛮……”

    简单的一道口喻,数百官员被流放到东北、西南,也正是从那个时候,人们知道陛下的底线仁政那是施以百姓的。至于蛮鞑,在他们没有尽数汉化之前,没有“归属华夏”之前,仁政自然与他们无关。

    当然,还有一些人从那些人被流放的教训中总结出了一个经验,那就是陛下对于东北总督方以智的“宠信”是寻常大臣无法相比的,毕竟,随后陛下亲自下旨荫其孙子辈为官,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支持方以智在东北的举措。

    在沈阳城内中东北总督衙门里,坐在东北总督位置上已经七年多的方以智。也从不曾辜负皇帝的信任,兢兢业业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尽自己的努力把东北化为内地。

    在过去的七年里,当内地的巡抚们在那里的一点点的适应着兴乾后的变革,而不知所措的时候,在东北这片一究二白的土地上,他率先在天津设立巡捕局,尔后又开办巡捕学堂,培养大批巡检,将巡检制度推行到东北各地,可以说,这几年东北的稳定,尤其是诸如鱼皮鞑子等蛮鞑之所以无法变得越发驯服,也与之有一定的联系。

    对于大明而言,人口不多、情况特殊的东北就像是一块试验田,兴乾后整饬吏治就是在此进行试验,因为东北是偏地,为保证官员不至心生怨气进而鱼肉百姓,在俸禄之外又发“炭补”,对此外界皆以“养廉银”称呼“炭补”,毕竟这在某种程度上有助于保持官员们的清廉。后来又提出开官智的口号,开办东北法政学堂,聘请教授给官员们讲授各种法律知识。而“养廉银”这特殊的形式,先于东北,随后又于平南、南天门、云南、广西、贵州等边远地区推行,“养廉银”确保了边远地区官吏的素质,使得一批出色的官员愿意往边远地区任职。即便是“养廉银”推行全国之后,边远地区的“养廉银”也远高于内地诸省的。当然,在官方的口中“养廉银”正式名称为“地方津贴”,根据地域不同分有数等。

    在东北作为吏治的试验田,在总结历朝历代的得失,以及朱明忠个人的见解经验上进行吏治改良试验的同时。身为东北总督的方以智,除了大力提倡引进移民之外,同样也是工商实业的支持者。

    早在兴乾元年就在沈阳设立工艺总局,创办了一系列企业。尽管东北受制于天气,漫长的冬天制约了水力机械的推广,但是他仍然尽可能的推动的工商实业发展,在蒸汽机得到应用后,解决了动力来源的东北实业,得到了迅速发展。不仅出现了纺织厂等企业,还出现了用于制造蒸汽机等设备的机器制造公司,至于煤矿公司、铁矿公司,自来水公司等企业,更是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成立。

    在内地的铁路出现后,方以智第一时间设立铁路局,并且从内地招募总工程师,亲自督修从沈阳至天津的关内外铁路,并且规划着东北的铁路网。

    就这样,在过去的几年间,作为边地的东北成了大明的模范省,而东北总督方以智本人甚至也被称为“天下第一督”,因为东北有辽宁、吉林、黑龙江、黑水四省,尽管人口不过只有区区两百余万,可是论及治域辽阔却堪称天下第一,自然是倍受到陛下的格外器重。然而,所有这些都还不是方以智最突出的政绩。他倾全力专注的是东北的移民安置。

    经历过甲申天变的方以智,对于移民实边的重要性有着极为的深刻认识,而身为东北总督的他,对于蛮鞑子的秉性了解,也不是内地同僚所能相比的。他从多年的施政中得到了更深一层地领悟移民实边不仅仅是稳定东北的唯一选择,也是把东北化为内地的唯一选择。

    也正因如此,在过去的七年间,方以智一直以千方百计的招揽移民,而在引进移民的同时,对本地尤其是对黑水都督府以及黑龙江两地生女真“抚治”同样关系到东北的稳定,在抚蛮过程中他采用了区别对待,对冥顽不翻的生女真坚决剿办,以起到震慑以徽效尤的作用。在兴乾三年前“生女真联合反叛,概被剿灭”的文字更是屡见不鲜。而另一方面.对于真心归降的生女真则安抚有加,将他们招出山林,安置于林场等地,令其归化为民。在过去的几年间,先后有五万生女真被招抚为民,抛弃了原始的生活,或是在林场内伐木、或是在捕鲸船上做工。

    尽管生女真开始走向文明,但是对此,身为东北总督的方以智,却依然不怎么满意,对于移民,他还有更远的目标。

    “渭河以北!”

    指着陕西地图上的渭河以北区域,方以智的眼神显得有些狂热。

    “延安府、庆阳府……”

    手指着地图上一个个地名,方以智握头对方膏茂说道。

    “敦四,这些地方的百姓,在接下来的几年中,都要迁到东北,东四省要作好安置200万移民的准备!”

    200万移民!

    从总督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后,方膏茂惊诧的说。

    “200万移民!这,这岂不是要把陕西移空?”

    方膏茂之所以会如此诧异,是因为就他所知陕西人口最多不过三百万,几十年的战乱,再加上清虏在过去的几年间,杀尽陕西色目,尽掳其女子为婢,现在陕西顶多只有三百万人,迁走两百万之后,陕西还剩下多少人?

    “323.65万!这是目前陕西的人口数量。”

    看着方膏茂,这位同宗的晚辈,方以智道出了一个数字,然后继续说道。

    “之所以要迁出6成的百姓,尤其是陕西北部的百姓,是因为那里的土地经过数千年耕种早就贫瘠非常,即便是风调雨顺,一亩所得不过一两斗,当年陕西百姓之所以铤而走险,除了天灾之外,这土地产出微薄,恐怕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然后方以智又说道。

    “当年甲申天变后,本官被迫于各地游历,亦曾入陕西,以了解当地百姓为何铤而走险,纷纷成匪成寇,除去持续多年的天灾之外,最让本官感叹的是恐怕还是关中土地贫寒,远超出时人想象,秦汉时关中富庶关东难及,即便是到唐代,关中亦还算富庶,可千年间其土地却是日益贫瘠,即便是百姓努力积肥,亦不足满足生产,其土地产量也是日益减少,同样的一块地,于秦汉时,一亩所出可达一石,而到现在却只两三斗,少者甚至只有一两斗,即便是风调雨顺,其产量仍然像数十年前一样,未见增加。明天还是照样。一年到头总是如此。百姓守着那些贫瘠土地的生活真是算苦到家了。若是再遭天灾,那种地方是万万不适合百姓生存的,我想这种的现状并不只限于当年我考察的一处。大半在陕西各地都是如此,所以,陛下才意于根本上解决问题尽迁陕西之民!只有将他们从那里迁到东北,才能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生活,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方以智并不知道,这种“异地搬迁”的“扶贫”措施,是朱明忠借鉴后世的经验,只不过与后世把百姓从不适合生存深山迁出不同,这个时代得益于土地的辽阔,所以他可以用更为激进的移民,把整个区域内的百姓迁往土地更为肥沃的地区。

    “久耕而地贫,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即便是在江南,嘉靖年间一亩尚可收一石,到了现今,一亩不过五六斗而已,难道因此就要把江南百姓尽迁于异地?”

    看着总督,方膏茂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

    “将有些地方的百姓迁出没问题,迁出一部分百姓也没有问题,但像这样尽迁当地百姓,岂不会令当地为之一空?那延安往北就是蒙地,这汉民空出此地,势必会令蒙鞑南下,到那时,这陕西岂不就成了另一个东北?”

    对于23 岁中举人的方膏茂来说,如果不是因为受五弟方章钺丁酉江南科场案的牵累,他不会被流放宁古塔,当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方以智这位同宗长辈的照料下进入官场。不过对方以智心怀感激,但并不意味着他是唯命是从的人,在很多时候,他都有自己的主张,这也是方以智对其颇为重用的原因之一。

    “还请制台上奏陛下,陕西移民万万不可如此一旨尽迁,以下官之见,若欲迁移民陕西百姓,令其一改贫苦生活,不妨效仿国朝洪武所制的徙民条例,按“四口之家留一;六口之家留二;八口之家留三”的比例迁徙,如此,方才不至于令渭河以北尽空,到时候为蒙鞑所乘……”

    “鞑子……”

    冷冷一笑,方以智看着方膏茂说道。

    “他们还没有那个胆量,况且,将那里的百姓迁出,并不是要把当地尽数都空出来,对此,陛下在几年前,就已经有了定计,此次西征,荣立军功者甚多,所以陛下有意以陕西土地封赏有功官兵,这么说吧……”

    指着墙上的地图,方以智说道。

    “从陕西迁走200万人,差不多也就是40万-50万户于东北,到时候,四省每省十万户,如此四省人口既可六百万之多,再有十年之功,东四省人口将不下千万,如此,东北可定,至于陕西,将会安置十万在乡军人。有这十万军户在陕西,谁都夺不走那里,鞑子又怎么可能进得去?”

    安置十万在乡军人,对于那些军人的作用,方膏茂自然非常清楚,东北正因为有那些退役的在乡军人,才让东北平静如此,现在除了地多人少之外,与内地各省倒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未免没有另一方面的顾虑。

    “可是,即然那里的土地贫瘠,每亩所出不过两三斗,将土地分予有功官兵,只恐怕他们的生活亦会相对艰难,如此,岂不会令其心生怨言?”

    “这个嘛……”

    方以智沉吟片刻,然后说道。

    “想来,陛下必定已有良策解释了。”

第252章 学习(求支持,求月票)

    进入初秋之后,西安和过去一样,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兵站,这里聚集着从西线撤下来的大军,毕竟维持大军在数千里外的作战,委实太过耗费,因为潼关至西安的铁路已经修建通车,自然的西安就成最合适的集结地。

    不仅如此,从各条战线送来的战士们骨灰盒,也是临时在西安安置,被放置在大慈恩寺,几乎每天,这座一千多年前,也就是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太子李治为了追念母亲文德皇后长孙氏创建的大慈恩寺,都会迎来许多前来拜祭战友的官兵,而寺中的和尚也是为这些将士连开十五天的法会。

    暂时于这里安置,等待运回的骨灰盒,超过一万个,他们之中,战死者不过只有区区数千人,而更多的战士则是死于疾病,盛夏从来都是传染疾病横行的季节,即便是在数百年后,传染病都是军队最大的敌人。

    盛大的法会超度着战士们的忠魂,而各个部队的随军僧也会参与法会,直到骨灰盒被悉数运走之前,法会会持续下去,而对于普通的战士而言,这或许也是一种安慰,至少,他们知道,战友们逝后并没有被遗忘。

    半个月后,随着最后一批骨灰盒被送上火车,大慈恩寺恢复了往昔的平静,而战战士们也不再像过去一次去寺中拜祭,当然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时候,有更让人欢喜的事情邮局送来了大批邮件和慰问袋,这些邮件既有他们的家人寄来的,也有来自己大明各地的寻常百姓寄来的信件,大都是鼓励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感激他们的牺牲与付出,至于慰问袋,大都是后方的荣民协会以及学生们寄来的,慰问袋里装着的东西很简单,往往是一双袜子,一包香烟和一封简短的信件,东西不值钱,但却让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温暖。

    更更让人惊讶的是,战士们会惊喜的发现,寄出慰问袋的并不仅仅只有普通人,还有大明的勋臣夫人和他们的子女,当然还有来自皇后以及皇子、皇女们寄来的慰问袋,其实,正是因为皇家以身作责,勋臣家眷和子女才会纷纷效仿。

    尽管这些邮件、慰问袋鼓舞了士气,但在某种程度上,却也是对运力的浪费,几乎每天马车满载邮件和慰问袋送往驻扎在西安周围的各个部队,邮政马车的车夫、邮递员都是从各地邮政局招募的员工,他们这一批来了一千多人,相对应的工资都增加了八成,毕竟,这里是战区。他们就像军人一样,打着绑腿,腰上挎着倭刀,背后背着燧发火铳,每到一站,就会卸下一批邮件。当然,他们还会夹带着私货战士们所需要的各种生活用品。当然,这些东西并不是无偿的,甚至是高价的,一块肥皂可以比外面贵上一倍,至于一把剃须刀更是可以卖到一两银子的高价,尽管价格很高,但这些趁火打劫的“奸商们”并不担心没有人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天天进城,但是他们却天天会来这里。

    当然,有军人的地方,就会出现商贩,只不过这些本地的商贩显然还没有弄清楚明军的消费需求,而且更重要的是,寻常商贩不能进入军营,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商在那里从“最可爱的人”身上大赚特挣。

    将车上带着的货售卖一空后,邮政马车穿过晨霭笼罩的旷野,摇摇晃晃地向前奔驰,这片大地仍然是一片荒凉这里曾经生活着数万色目,但现在那些色目人和陕西的色目人一样,已经完全消失在这片土地上,男人被杀、女人被虏,他们的土地,也成了旗田。而现在,这曾经的旗田变成了官田,因为无人耕种荒废了下来,呈现一片荒凉的死寂。

    而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停放着一排排的炮车,一门门青铜野战炮整齐的排列,军马在荒原上自由自在的吃着草,而那些拖着长尾巴露着白肚子的喜鹊,在空中飞来飞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安详。不过在这片祥和之中,却仍然有不祥和的存在。

    “奸商!”

    手里拿着一块肥皂,张国东对身身边的战友愤愤不平的说道。

    “他么的,一块肥皂居然敢卖十文钱,他么的,足足贵了一倍出去,要不是……老子非得好好收拾他!”

    要不是什么?

    谁也说不清楚,对于那些奸商的“盘剥”,弟兄们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还指着人家带信过来,而且要是想买什么,还要告诉他们过来时给捎过来,加上一倍的价格,已经是不错了。

    “哎,无商不奸啊!”

    躺在草地上,李得胜嘴里叼着根草枝,然后慢吞吞的说道。

    “我说班长,您就是太实诚,非买个什么肥皂,这洗衣裳的时候,问这个借来用一个,问那个借来用一下,可不就成了……”

    “就你小子会出馊主意!”

    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张国东又训斥道。

    “好啊,弄了半天,你小子一张嘴就是肥皂用完了,弄半天,不是用完了,是你小子压根就没有动买的心思啊!”

    “班长,你别冤枉我!”

    被班长一训,李得胜立即辩解道。

    “我这是为你好,你想想,这么一块肥皂,你得用到啥时候,万一部队要是开拔了,估计到时候,你肥皂还没用完,就这么背着,也费事不是……”

    “你小子,就一张嘴了……”

    张国东笑骂了一句,然后朝远处的帐篷看了眼。

    “开拔的事就别去想了,估计就地驻扎的面更大些,你没瞧见,那边成天有人给弟兄们上课吗?”

    远处的大帐篷就是部队的随营教堂,只不过与过去在部队里学识字不同,现在随营教堂里是教如何种地。

    “唉,我说班长,咱们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这种地还要他们教……”

    李得胜哼了一声,瞧着那边的大帐篷,那脸上全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样。

    “读书人能把地种好了?这不是说白丁考状元嘛……”

    随后他又嚷嚷道。

    “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要去,班长,你没瞧见,去的都是那些立功的嘛……”

    然后他又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听说,是要给他们分勋田了!”

    一听到到分勋田,张国东的眼睛微微一睁,然后默默的说道。

    “嗯,应该是,你看吧,要不了多长时间,肯定就能轮着咱们。”

    正像张国东猜的那样,很快就轮到他和战友们了,在接到去上课的通知时,张国东注意到即便是先前毫不在乎的李得胜,也是拿着本事,带着铅笔,显然大家伙都了准备,那本子和铅笔肯定也都是最近刚买的,一个个都显得很是认真,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他们的生计将来。

    在军队中他们多少都听说过军队勋田分赐的一些规矩,其中的一个规矩就是种植、养殖要按官府的安排,就是不能够擅自改变种植的作物,至于为什么,他们当然不知道,但是反正听说这些人但凡是分田的官兵,都是遵守着这样的规矩,而且他们的日子大都过得很不错。

    手中拿着笔,李得胜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自己漏了什么,他是家中的老三,当上兵对他而言,是命运改变的机会,可以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那怕就是没军功,有一块面积不大的土地,总好过没有土地不是?

    “在坐的,有多少人是庄户人家出身?”

    穿着军装的教员话声一落,下面黑压压的兴起一片手,绝大多数士兵都是庄户人家出身。

    “既然都种过地,我就问一下,大家知道这好地、孬地的区别在什么地方?”

    “就是水,靠水的地就是好地,离水远的就是孬地……”

    “还得有肥,有的地就是不上肥,那地也能收上几斗粮食,有的地上一辆肥,也就是一两斗……”

    大家你一方我一语的说话时,教员只是笑而不语,最后他在黑板上写个“水”、“肥”两个字,最后又写下了“地力”,然后才说道。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地力。在先秦的时候,为了养地力,避免耗尽地力,所以实施轮作……“不易之地,岁种之,地美,故家百亩;一易之地,休一岁乃复种,故家二百亩;再易之地,休二岁乃复种,故家三百亩”。这里的“易”作更换、轮换讲,即在耕地与休耕地间进行轮换。休耕期越长表明土地质量越差,“地美”则不需休耕……”

    在介绍着先秦的轮作后,他又继续说道。

    “后来地少人多,便不再实施轮作,从轮荒制到连种制,在土地连种制下,休耕被废弃,土地连种制度是为“尽地力”,以最大限度提高粮食产出。为保证土地能为作物连作提供足够的支持,大家会积极运用各种技术手段养地,“粪田”就是最普遍的做法。用粪施肥的作用是“变薄田为良田,化硗土为肥土也”……”

    教官在上面讲解,大家在下面认真的记着笔记,过去,他们只是知道种地就是这么种,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种,很多都是祖辈传来的规矩,而现在教官则告诉他们这一切的原因。

    尽管看似枯燥,可他们却也学到了许多东西,什么“三圃制”,什么种苜蓿、大豆等作物养地,诸如此类的闻所未闻的东西,一一通过教官的讲解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些耕作方式的好与坏。

    当然还学习了如何选种、育种等一系列的知识,至于亩产数千斤的红芋,也让他们觉得有些新鲜,红芋不像土豆,红芋可以晒干,可以用来喂猪,猪肉卖的更贵……

    过去,许多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才会扩散的农作物和耕种方式,在这个课堂上被散播出去,而到了最后,教官却又反问道。

    “想必,大家肯定都好奇,为什么这营外的上百万亩田地,就这么任由他荒着吧?”

    陕西的千万旗田,现在都变民了荒地,这确实让人有些惊讶,尤其是这些士兵,按过去的办法,估计早就组织官兵开垦荒地,然后再把地分赐给官兵了。

    “其实,陕西等地自己唐朝之后,一直在不断的荒地,许多曾经的山林、草原都被开垦成了农田,可是结果怎么样呢?不过就是越穷越垦,越垦越穷!”

    教官看着那些有些迷惑不解的战士。

    “之所以如此,其实,还是因为地力……”

    转身在“地力”两字上重重的划了一圈,然后他又说道。

    “有一句话叫因地制宜,这陕西,尤其是陕西北部的土地,本身就不适合耕种,其土地肥力差,即便是开垦成农田,不过一两年,地力也就耗尽了,即便是上上几车的肥料,收成也很差,所以才会陷入越穷越垦,越垦越穷的怪圈。”

    听着台上教官的讲解,张国东有些迷惑,他看着记在本子上的文字,许多知识都是他过去不曾知道的,但是和陕西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相比于农业,更适合陕西的是牧业,也就是广泛种植牧草,然后饲养绵羊,这也是将来你们如果分配到的勋田在陕西的话,所需要从事的行业,其实,相比于种地,饲养绵羊无疑更为轻松一些,而且收益更高,一亩苜蓿地可以养两只绵羊,而一百亩就可以养两百只,两百只绵羊每年可以剪毛10斤上下,两百只产毛不下两千斤,至于收入嘛……”

    在听到每年能有上百两的收入时,大家伙无不是惊讶的睁大眼睛,在教官又向大家介绍着绵羊的时候,在他们的眼睛,绵羊立即变成了一个个银羊,浑身都是银子的羊。

    不过,在想象着将来在自家的勋田上放羊时,张国东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些本地的百姓,或许,他们可以有一百亩、两百亩的勋田,可以靠养绵羊为生,但是这些一家只有二三十亩地的本地百姓呢?他们怎么办?

第253章 强迁(求支持,求月票)

    “米脂婆姨绥德汉”,但凡是陕西人,大都知道这么一句话,按《米脂县志》记载:三国时的天下美人貂蝉是米脂人。m.www.uu234.netwww.uu234.net不过真正让米脂闻名天下的,恐怕还是崇祯年间的李闯。

    对于大明,李自成是一个绕不开的人物,正是他入了京师,逼得烈皇帝殉国,他也应要对满清入关负责,为亿万同胞的惨死负责。

    兴乾七年四月初九,一队骑兵闯入了米脂县,在县城城门外,县丞和当地的士绅跪迎着来这些骑兵,这也意味着米脂重归了大明。

    几天后,吏部派遣的县令和衙暑官员抵达了米脂,米脂的百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报复。不过就在他们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官府下达了一个官命。

    本着由皇帝陛下钦定的移民法规第一步,是首先移出的陕西境内的外乡人。尽管陕西经历了崇祯大旱,经历过几年不雨的灾荒,上百万人成了流寇,数百万人死于灾荒,但是,这十几年,这里还算是风调雨顺,地广人稀,倒也吸引了不少从山西等地过来的百姓,这些外地人少说也有数万人。这些人,有的虽然已在此安门落户,娶妻生子,他们经过的十几年艰辛,省吃俭用的,也许置办了少许田产,过上了还算凑和的日子。但也有一些外乡人仍然过着居无定所,不得不沿街乞讨为生,当然这些叫花子中,还有不少本地人。

    当地方官府张贴出《迁民告示》后,那些已经落户的百姓,或许对这里还有些留恋,有些难以割舍,但是后者却显得欢喜欢非常,尤其是当他们弄清楚朝廷是要赏地给他们,让他们到异地种田过日子后,从此可以好生过日子时,倒也没有什么犹豫,毕竟,对他们来说,去那都是去。

    而且,官府还在告示上许诺,每个人都还可以领取到一些盘缠,如此何乐而不为?所以,这部分也费不了多少口舌,说走便走了。至于后一部分叫花子们,那简直就是天上掉绣球的大好事,尽管他们中一些人过惯了不劳而获的日子,可官命难违,对于这些人他们不愿意走的,都是由巡捕、兵卒直接拿下,然后送上移民的队伍。

    自打移民告示贴出后,这陕西各地县衙的衙门前就设了两张案桌,委派了四五名衙役,专门为这些人办理移民事宜。按朝廷移民法规:每丁可领银元券十元。这些钱足够他们在路上的开支,还可以置办些新衣服新被褥,当然还有路上的食宿舍开支,其实,这块的开支并不大,毕竟,对于移民,官府已经有了计划,在沿途会向他们提供食物,等到了潼关,会让他们坐上火车,然后再上船前往东北。

    当然,除了这些外乡人、乞丐之外,还有无地、少地的百姓也在这一行列中,只不过与前者必须迁移不同,后者是本着自愿的原则。从迁民告示贴那一天起,各地官府,每天都有人去办理移民事宜。

    在米脂也是同样,不过人数并不多,这几天,每天也不过只有十几二人,其中不少都是扶老携幼,拖儿带女的,挑着挑子带着行李,三五成群地来到县衙门前,他们大都是副贫穷潦倒的样子。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本就是逃难到了这,现只是换个地逃难而已,更何况官府还说过,到地方不但有田,而且有牛。

    见一个衣衫满是补丁的汉子走过来,案后的吏员便问道。

    “你是何方人氏?”

    这汉子连忙唯唯喏喏答道。

    “回官爷话:小人是山西运城人,二十几年前为躲避战乱,逃到这里来。”

    下一个,可能就是河南人。至于到底是不是官府也没有追究,当年李闯在河南、山西裹胁了几十万百姓为兵,其中不少人都散落在陕西各地,如果不是官府的布告,他们会在这里的娶妻生子、落地生根,最终,他们子孙后代会成为陕西人。

    只不过,现在,他们的命运发生了变化。

    吏员看了他一眼,在问清了他家几口人后,便在花名册上将对方的姓名、是男是女、年龄生辰、家乡籍贯,一一记个上,并且在姓名下面按个手押,然后说道。

    “拿,这是你的移民券,即刻动身返回,不得有误,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潼关,然后到了那,会有官府统一安置,等到了移居地,官府会指给你土地,发放农具,没了这个移民券,出了潼关,就会被当成乞丐,被流放到海外服苦役,知道吗?”

    这边的汉子赶紧答道。

    “知道,知道,草民知道了!”

    即便如此,还没有结束,还要在他们手背上盖上一枚蓝色的印戳,上有一个“移”字,他们接下来沿途吃饭,都要凭这个印,打完印之后,才可以到第二张案桌前领取银元券。

    这一切办完之后,这些人就可以扶老携地上路了,不到两个月,陕西各地,就打发了足足十八万四千多口外乡人和乞丐,他们到底是怎么来的陕西,到底是当年从的匪,还真的是逃得难?没有人去追究,他们大多是来自河南、山东以及湖广,甚至还有南直隶等地。

    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出身,反正对于官府来说,这些百姓的迁出,意味着东北就多了近二十万百姓,至于这些欢喜着离开陕西的百姓来说,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去东北,他们甚至还以为朝廷会把他们安置中原,甚至想象着回到家乡。

    官府没有太多的解释,百姓们也有这样的误会,但是于大局无妨,即便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恐怕也是为时已晚了。

    而对于本地的百姓来说,一下打发了这么多外地人“返回原籍”,这陕西各地的百姓倒挺高兴的,毕竟外地人占的地可都是他们的地,这些外地人走了,那他们留下的来的地,可不就是本地人的了?

    而对于本地的百姓来说,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移民的序幕不过只是刚刚拉来,但是刚回到大明治下的他们,仍然如实的配合着官府重新登记户籍,而每每登记户籍的时候,巡捕都会提醒他们,现在大明已经不征丁银,所以没有必须藏匿人丁!为了让他们放心,甚至还让村里识字的秀才,把当年关内张贴的皇榜重新贴出来告知百姓,让他们放心的登计户口。

    到了七月,就在百姓们已经适应了大明的统治,重新蓄发并且开始在那里对来年充满憧憬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登计”法这只是为了进一步移民作准备罢报。

    七月末,一纸公文从西安下到了各县,米脂县同样也不例外,

    官府的告示一贴出来,往日曾是那么热闹繁华的洪洞大街上,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百姓们都躲到了家中,他们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只移外地人,还有无地和地少的人吗?

    怎么现在,所有人都在要迁出去?

    百姓们试图用关门来躲避这一样,但是那些个巡捕们却敲锣打鼓,走街串巷,挨门挨户地督促着。

    “朝廷有旨,陕西土地经过千年开垦,地力已经耗尽,即便是丰年,所收也不过勉强糊口,皇帝陛下开恩……迁陕西百姓于异地,分赏土地、发给农具、耕牛,每人发银元券十元,三年不纳田赋,既利国又利民……”

    可是任巡捕衙役们怎么吆喝,就是没人理会,不到迫不得已,谁又愿意背井离乡。着实之下,那些留用的衙役立即急了,只好搬出移民法规。

    “按照朝廷移民法规,移民不绝人嗣,两丁之家留其一,两口以上,无论多少,只留一丁!该迁的一个不饶,想躲也躲不过,想逃也逃不了。有不从者,流徒千里!”

    随着衙役们敲锣打鼓的吆喊声的到来,人们赶紧关门闭户,一家老小都躲藏起来,大街小巷里霎时间变得空无一人,似乎他们觉得,这样关起门来的,就能够躲过这一切。

    “没事!”

    听到巡检队长的报告后,孙玉民这位刚上任几个月的米脂知县,只是继续和县提刑使下着棋。

    “继续通告各乡,通告五天之后,再拉上各村的地保,带上户口册子,一户户的通知。”

    “县尊已经想好了?”

    提刑使下了一子后问道。

    “有时候,即便是你我再不愿意,也只能这么做,这移民事关是朝廷的百年大计,不迁,难免,将来又出一个李闯……”

    对于朝廷而言,迁民的一个出发点就是为了避免李闯的再次出现,把百姓从“地狭人少”的地方迁到“地广人稀”的地方,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饥荒暴发的可能,从而避免再出一个李闯。

    “要是百姓反抗怎么办?”

    “调兵!现在陕西可是有十几万大军在这!”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衙役们毫无办法,只好拉上各村的地保,带着刚刚登计的户口册子,挨家挨户地敲门。

    “喂,开门开门!”

    “快开门,再不开就砸了!”

    敲了半天,好容易才有人把门打开。

    “啥事呀?”

    衙役从地保手里抢过户口册子,哗啦啦一阵乱翻。

    “你家几口人?”

    那人立即嚷嚷道。

    “那上面不是写着嘛,六口。”

    衙役便大声说道。

    “奉大明皇帝的圣旨,你家要迁五口,留一口。”

    那人一听就把门猛的一关,然后隔着门嚷训道。

    “要迁你迁去,孙子才迁哪!”

    “这是朝廷的王法!”

    “说迁就迁,这是那门子王法,这自古以为,都是皇帝不杀顺民,凭啥让俺们迁!”

    “就是,不迁!”

    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喊声。

    “不迁,就是死也不迁,要死,也死在咱们米脂!”

    瞧见似乎犯了众怒。衙役就嚷嚷道。

    “这些我可管不了那么多!皇帝有旨意,该迁的必须要迁,想躲也躲不过,想逃也逃不了!现在好说好讲的,不迁,等到朝廷派兵来了,可就不像我们乡里乡亲的这么好说话了!”

    “派兵,你让他们派啊!当年逼出一个李闯,指不定又逼出一个张闯、赵闯的……”

    衙役被门后的人这么一怼,立即变成了哑巴,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两名巡捕走了过来。

    “刚才是谁说的,要出张闯、赵闯的……”

    “李爷、李爷,没,没……”

    被那人用眼睛一瞪,衙役便指着门说道。

    “是这家。”

    那巡捕又去敲了下这家的门,然后说道。

    “开门!我是县里的巡捕!”

    怎么叫也叫不开,那巡捕倒也不客气,直接拿着户口册说道。

    “张田丰,你煽动抵触朝廷移民令,现根据相应法令,全家三族内率强行迁移!”

    “官爷,俺没、没有……”

    那门后的话音还没落,巡捕就冷着脸说道。

    “撞开!”

    甚至都不等的衙役找来木梁撞门,那门就已经被门后的百姓打开了,院子跪了一地的百姓,领头的更是连连磕头道。

    “官爷,官爷,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作乱啊,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不能迁啊……”

    一边说,一边磕头道。

    “官爷开恩,官爷开恩啊……”

    那巡捕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然后冷声说道。

    “给我站起来,你现在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行李,一个时辰后,这房子……扒了!”

    一声“扒了”,让张田丰的脸色猛然一变,面色煞白的他,喃喃道。

    “咋,咋能这样,咋能这样……”

    在他的喃语声中,院子里的妇孺哭成了一片,他们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只是说了一句话,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还有左右邻居,一并全迁了,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行李,要是有人敢不从!”

    脸色冰冷的巡捕瞧着这一院子的百姓,然后冷冷的说道。

    “直接绑了,他们移也得移,不移也得移!墨墨迹迹的,这样要办到什么时候!”

第254章 竞赛(求支持,求月票)

    在陕西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会在意。www.uu234.netwww.uu234.net

    毕竟,那里现在还是战区,况且那里刚刚收复,发生一些乱子,总在人们料想的范围内,当然这也和兴乾朝废除了“言官”有着直接的联系。

    尽管朱元璋创建明朝后废除了丞相,加强了皇帝的集权,但深知权力集中于一人之害的朱元璋,不但在地方上设立布政使,按察使分属民政和刑名。设立了一整套从地方到中央的权力制约机制,而在大明朝的历史上,时时刻刻掣肘皇权,这就是“言官”制度,甚至可以说达到了却作茧自缚的地步。

    言官又称“谏官”“谏臣”,以向皇帝“风闻言事”“直言规劝“为主要工作内容,职业就是反映问题,说对了有赏,说错了也没关系,不必承担“妄议”责任。

    可到了明朝,言官才算是迎来了发展的春天。

    明朝言官,不仅职业化,还越来越规模化。其成员主要由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组成,品级不大,权力不小,上至国家大事小到市井传闻,大到皇帝小到草民,看不惯就上朝奏报。言官只负责上书,对与错由皇帝自己判断,错了也不用负责任。

    到了明朝中叶,言官的耿直勇敢已经成为一种精神,甚至不惜一死以获直名。皇帝的廷杖,算计,威逼,利诱对许多言官失去了威慑力,言官逐渐成为约束皇权的一股强大力量。

    言官成为一大害,始于党争。始于言官的“风闻奏事”,始于其为博名不惜“捏造歪曲”。而究其原因是其不需要为自己的说的话负责,而正是这种不负责任,让言官可以毫无顾忌的“捏造歪曲”,甚至用歪曲是非的方式激怒皇帝,换取廷杖,进而谋图个人名扬天下。毕竟,在大明,言官挨了廷杖,那可就能换来的直名,可是名扬天下的好事。最终,言官成了一害,言官参与党争,将严肃的政治生活演化成一场场闹剧,甚至要为甲申天变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这也是朱明忠废除“言官”的原因,当然废除的并不是他们上书言事的权力,而是废除了“风闻奏事”的权力,过去他们不需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但是现在他们却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大明是个讲究法律的国家,世事不过于法,诽谤……是要流放的!

    所以,只负责上书而不问后果,甚至以此打击政敌的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们,第一次开始为自己的话负责,比如兴乾元年,有给事中弹劾钱磊事清时曾助纣为虐杀数百忠良,不足以为阁辅。在廷议时,朱大皇帝只问了一句。

    “证据呢?”

    给事中丁克已一句“此事世人皆知何需证据,陛下若欲得其证,自可派人查勘”,如果换成崇祯朝,估计又是一场动荡,而朱大皇帝淡淡的说了一句。

    “既无证据,既是污告,钱爱卿,有人无证诽谤,你是否追究他的责任?”

    而本就是师爷出身的钱阁辅岂不明白,一下朝就往中都检法院提诉,

    这完全不是按套路出牌的打法,让大明官场无不是看傻了眼,而检法院审理后确定了丁克已“诽谤罪名成立,流五千里”,换句话来说,一下子就把他流到了天涯海角,终生不可能再回大明。

    结果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就是负责最高检法院,掌刑狱案件审理的大理寺卿在询问皇帝时,朱大皇帝也只是还半闭着眼睛说道。

    “大明自有法度在。”

    一句自有法度在,就是告诉全天下,大明是有法律的,一个个不要觉得你们乱说话,就没有办法治你。

    从始至终,皇帝没有插手,更没有廷杖。

    丁克已更没有以直名而名扬天下,只是以倒霉蛋的名声名扬天下,两年前客死在南天门。

    从此之后,言官“风闻奏事”就成了一个摆设。但凡是人都爱惜性命,过去之所以不惜性命是因为他们有所依仗,有所追求和理想,而现在,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所有的辉煌不过都是过去的幻影,现在的大明不是过去的大明。

    是新明!

    也正因如此,发生在陕西的事情,压根就没有任何一个给事中去上书直言,言道着什么扰民害民,言道地方酷吏苦民,谁都知道,几百万人的迁移,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本身就会出事许多不和谐的声音。

    况且……那些人是李贼的乡人。

    一句话,天下士绅皆苦于李贼!

    自然的,在这种心理的影响下。陕西就被有意无事的忽视了。甚至于还有一些人觉得这样做是对的,至少要让那些人知道一些教训。

    当然在官方的口中,移民事宜是顺利的,移民是为了天下的长治久安,更是为了百姓着想。

    每丁最少授田五十亩,连续耕种十年后,官田归私,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好事啊!

    要知道在内地,那些田地永远都是官府的,哪怕你租上十年,20年还是官府了。现在官府那么大方对他们这么厚待,自然是挑的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

    当然报纸上,偶尔的也会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他们当然会去指责陕西当局的罔顾民意。但总体上还算平稳,移民仍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移民,从潼关坐上火车,然后直抵海州,在海州登上前往东北的移民船。

    那些移民船会把他们带往营口、海参崴、鲸港(库页岛)或者厢馆,在未来的几年间,超过两百万陕西移民会在东北定居,在那里繁衍生息,落地生根,最终那里将会变成像内地一样的行省。

    至于两千年来过度垦殖的陕西,将会真正意义上得到休养生息。作为汉人最基本的地盘,那里即便是签出大部分百姓仍然不会改变土地未来的归属。

    相比之下,东北地区更需要大量的汉人移民过去。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够改变那里的蛮荒。将那里变成大明的基本盘。最终成为于内地各行省没有任何区别的地方。

    而在这个过程中,当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这种代价是不可避免的。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朱明忠最近却显得极为轻松,最近一段时间,他很少在皇宫里呆着,而是一头扎根于书院之中。在过去的几年间,尽管偶尔的他会和牛顿牛博士讨论万有引力,但更多的时候,是邀请牛博士和他的妻子以及子女进宫,有时候也会和胡克胡博士研究光学仪器。

    有时候,他们也会在一起讨论数学问题,不过,正如在另一个时空一样,牛博士和胡博士两个人依然不对付,只不过在这个时空中,牛博士永远不可能成为大明皇家科学院的院长尽管科学院还没有成立,但成立这一机构的讨论已经在学术界展开数年。所以也无法把胡克从历史中泯灭。

    不过,这也直接导致牛顿选择去了南京国子监,和胡克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当然,如果有选择的话,他更希望留在清河,但是因为皇家天文台需要胡克解决诸多光学上的问题,导致牛顿只能前往南京国子临。不过在那里,凭借着个人的学识,牛顿还是迅速成为了南直隶早具名气的博士,甚至于就连秦淮河上画舫中一些女子,也欣赏其才学了。

    相比于日子颇为自在的牛顿,胡克在过去的几年里,反倒是不怎么轻松,并不仅仅是因为皇家天文台的天文望远镜的制造,更为重要的是,整个清河书院都在进行着一个前所未有的研究经度!

    早在数年前,朱明忠就将瑞士数学家欧拉对月球轨道所做的方程式丢给了清河书院数学系的。欧拉是一个天才的数学家,他用一组优美的方程式描述了地球、太阳和月亮之间的相对运动,解决了那个在另一个时空中令牛顿也感到头疼的数学问题。

    而书院数学系与天文台合作,用了长了五年的时间,终于在这一方程式的基础上掌握了月球的运动轨迹,在另一个时空中,这则是由德国人迈耶完成的。迈耶在1755年制作了一份《月球表》,准确地描述了月球在任意时刻的位置,同样是在欧拉研究的基础上。

    尽管如此,月距法,这个破解海上航行经度定的法宝,仍然没有得到立即得到解决,因为在过去的几年间,大明只绘制出了北半球的星表早在兴乾二年,刚刚成立两年皇家天文台,就出版了《皇明星表》,但是这只是北半球的星表,南半球的星表仍然是一半空白。尽管早在夺取好望角后,绘制南半球的星表,就已经列入了计划之中,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完成,而最根据的原因是好望角没有天文台。直到后来皇家天文台副台长王锡阐专程前往位于非洲的西平,也就是好望角,在那里住了长四年,最终完成了对南方天空的观察记录。从而回族除了南半球的星表。

    如此,也标志着月距法的两大支柱也就是第一需要精确预测月亮将会跑到那里,第二需要有完善的背景星图,用来当月亮的背景参照物。现在这些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至此,理论障碍一一破除。一架高质量的六分仪,外加一本《月距表》,不过只是几十两银子。那些船长们,就可以测量到经度,与纬度对应之后,就可以掌握自己的位置。

    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但是剩下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

    “……“月距法”也有自己的问题。首先,月亮每个月会有6天的时间距离太阳过近,无法观测。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月距法”需要对观测结果做大量的校正运算,这就要求观测员具有相当高的数学技巧。即使如此,算一次经度至少也需要耗费4~5个小时的时间,稍微算错一点儿都会给结果带来致命的偏差……”

    在清河书院内,梅文鼎这位皇家天文台的台长,面对有些心急的陛下,直接道出了“月距法”。其实,这也是月距法最大的不足。

    最根本的不足,并不是每个月有六天的时间,无法进行准确的测量。而是没有足够的人才!

    “而且,为关键的是,我们的许多船长,并没有足够的数学知识,进行这样复杂的计划。”

    这才是问题最关键的地方,大明的远洋航海事业不过只重新开展数年,那些船长并没有掌握足够的数学知识,进行这样的计算,即便是那些航海学校毕业的船长,也不见得能够进行准确的计算。

    “就是这个问题?”

    朱明明看着梅文鼎问道。

    在过去的几天中,他之所以会成天呆在清河书院,就是为了见证“月距法”的成功,他比谁都知道对于航海而言“经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航海时代的终结!

    谁能够想到,作为大航海时代最负盛名的库克船长,就是大航海时代的终结者,因为凭借着航海钟和星表,他征服了大海,曾经看似充满未知的大海,在人类掌握经度,在海上可以准确定位自己的位置后,就变成了坦途,曾经象征着意识、勇气与牺牲的大航海时代,也因此被终结了。从此之后,大海对于人们敞开了它神秘的怀抱。在经度与纬度的结合下,人类可以准确的掌握自己在地球上的任何位置。迷航也就成了过去。曾经那些依赖季风和洋流的航线被迅速淘汰,更为便利的航线,被不断地开辟。

    也就是到了那个时候,人类才真正征服了大海,让大海变得不再像过去那样危机四伏。

    而对于大明而言,掌握经度,实现在大洋上的准确定位,意味着大明的飞剪船可以摆脱黑潮,可以毫无顾忌的驶向大洋,驶向大洋的彼岸,将原本长达半年的航线,缩短到短短几十天,只有如此大量的移民才能够在短期内抵达北美。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在海上航行长达半年时间。

    北美,非洲,大洋洲……从此之后,这些地方都将会像大明敞开自己的怀抱。

    大明将来迎来属于自己的移民时代!

    这将是大明未来领先于欧洲的根本。也只有如此大明才能够把自己的足迹踏遍全世界。

    “陛下,这个问题制约了“月距法”的使用,除非为每个船上配上一名精通数学的二副或者三副,否则,还是没有办法解决海上测量经度的问题。”

    梅文鼎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眼下的这种局面远远出乎他的意料,朝廷和陛下投入那么多资金,可最后却得了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鸡肋。

    当然,这个鸡肋是暂时的,只要那些船长能够掌握足够的数学知识。他们最终可以在海上完成这些计算。从而掌握自己身处的位置。

    “这不是问题!”

    朱明忠的唇角一扬,拿着星表以及各地测量的数据,或许这个《皇明星表》的精度无法与另一个时空的《不列颠星表》相比,但是相比欧洲同类星表,这份星表仍然是极为精确的,所测定经度的误差,同样也在50里以内,而在海上航行中,这一误差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在另一个时空之中,英国提出的要求是30海里的误差。在大海上,这一距离是可以满足基本定位需求的。

    “船长们算不出来,我们可以在这里……”

    手指着清河书院,朱明忠笑着说道。

    “我们可以在这里帮他们提前算出来!”

    “什么?提前算出来?”

    无论是梅文鼎或者胡克,都被惊呆了,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没错,要想“月距法”得到应用,就必须解决“月距法”计算难的问题。”

    朱明忠看着清河书院里的学生,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另一个时空中,马斯卡林是如何用“月距法”打败“钟表法”的。

    “我们可以直接在雇佣了书院里学生进行计算,让他们在陆地上,提前计算出明年一整年的月距数据。然后,再印制一本书《航海年鉴和天文星历》,然后把未来一整年的月距和经度的关系列举了出来。海员只要有这本年鉴,就可以轻松的计算出经度。”

    这正是马斯卡林的办法,也是格林威治天文台成为经度0度线的原因所在因为大家都离不开那本《航海年鉴和天文星历》。

    也正因如此,英国最终征服了大海,结束了大航海时代。没有航海钟的时代。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而现在大名所需要的就是效仿那个时代的英国人,在清河学院集中所有的力量,提前做好的计算。从而让那些船长们可以藉此简化他们的工作。

    有了这些,大明将会在未来的几年内完成对大海的征服。曾经神秘的大海将会向大明敞开怀抱。

    更为重要的是那些欧洲国家将会彻底输掉这场竞赛!

第255章 变革(求支持,求月票)

    我们将会征服大海!

    最终将来征服世界!

    在乘着马车返回皇宫的时候,看着车窗外朱明忠默默的想到,此时,窗外,细碎的雪花正在下着,冬天已经来了。www.uu234.net

    1670年的大明,冬天依然来的很早。

    尽管天气有点冷,但是朱明忠的心情却很舒畅,看着窗外的雪花,他甚至打开车窗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那雪花。

    雪花落在手中略带着一丝冰凉,感受着寒风,听着马蹄铁踏在沥青碎石路上发出的响声,朱明忠不禁想到了汽车。

    也许,可以考虑研究一下内燃机,然后再造汽车……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并不是因为不现实,毕竟,作为一名工科生,对于内燃机的原理与结构早就熟读于心,甚至这是中学教材的内容,只要投入一定的精力、人力以及财力,朱明忠相信在十年内就可以取得突破。

    但是现在,在兴乾七年的大明相比于汽车,改良火车与铁路,无疑更为重要。毕竟,火车的运力远不是汽车所能相比。

    尽管现在大明的铁路已经修建了上千里,但是大明的铁路却是原因,原始的蒸汽机、原本的轨道,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进行改良,现在也应该投入更多的精力,改良火车。

    “陛下,江南铁厂,最近与南京国子监一共同研究了一种设备,可以直接轧制铁轨,通过轧机轧出的熟铁铁轨,每根长达5寻(米),这种铁轨具有接头少,韧性好,在重压下不易断裂的优点,而相比之下,即便是利国驿铁厂的铸造的铁轨,最长也只有2寻……”

    朱明忠的脑海中想到了先前在书院与铁路公司的张英见面时,张英的请示,他希望能够在从新乡至长春的关内外铁路上用性能更为优良的熟铁铁轨,而不是铸铁轨。当然,相比之下,前者的成本要高出许多。毕竟熟铁的价格远高于铸铁。

    “如果用钢轨呢?”

    想到了钢,朱明忠自然想到了另一个时空中贝塞麦发明的转炉炼钢,相比于现在大明的铁厂普遍使用的坩锅炼钢法,这种贝塞麦发明的酸性底吹转炉炼钢法,该方法首次解决了大规模生产液态钢的问题,奠定了近代炼钢工艺方法的基础。

    由于空气与铁水直接作用,贝塞麦炼钢方法因而具有很快的冶炼速度,成为当时主要的炼钢方法。但是,贝塞麦工艺采用的酸性炉衬,不能造碱性炉渣,因而不能进行脱磷和脱硫。直到二十几年后托马斯发明了碱性空气底吹转炉炼钢法,才成功地解决了冶炼高磷生铁的问题。

    “似乎这个技术并没有什么难度,应该可以考虑一下。”

    朱明忠自言自语道,毕竟,铁轨的寿命短,而钢轨的寿命更长,而且,现在钢价太高,一吨钢可以买十吨铁,足足有十倍的价格悬殊。

    “嗯,确实有尝试的余地,不过可以考虑在先设立一个钢铁研究所,专门从事冶金技术的研究。”

    尽管作为穿越者,而且本身就是学习工科的朱明忠,对于工业机械知识的了解,远超过这个时代的任何人,但是他同样也不是那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全才。或许在科学上有领先时代几百年的知识,但是很多知识也就是只知道皮毛。

    也正因为深知自己的局限性,所以,他才希望把自己所知道的皮毛告诉这个时代的人们,毕竟,这个时代也有很多极为聪明的优秀人才,就像张英,在历史上他是理学大师,可是现在他的聪明才智却从理学转移到了铁路,转移到了工程机械学上,再有十几年的时间,朱明忠相信,对张英以及这个时代的许多人,在机械学的造诣上将来超过自己。

    毕竟,但凡是能够在历史上留名的那些人,那怕就是看似平庸保守的士人,他们一但把自己的才智投入到科学上,所取得的成就必定是惊人的,有时候,智商确实是硬伤。

    所以,现在相比于亲历亲为,朱明忠往往更愿意充当“引路人”,指出一条路,让这个时代的智者们去研究,那怕慢一点、那怕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也没有任何关系。

    对于1670年的大明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大明有足够的时间的去发展科技,有足够的时间去进行这场工业革命。

    毕竟,相比于另一个时空中的英国,大明的工业革命整整提前了一百年!

    也许就像是提醒朱明忠似的,在这个念头于心底浮现出来的,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汽笛声,然后便可以听到列车“咣铛”作响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了。

    顺着声音看去,可以看到一辆看起来有些原始,与后世的蒸汽机车相比,与其说是机车倒不如说像是玩具的蒸汽机车,拖曳着十几节车厢,正由远而近的驶来。

    在火车驶来的时候,可以看到车厢里许多乘客不顾外面下着的雪,打开窗户探出脑袋看着窗外。

    他们在感受着抚面而来的风,感受着这速度,当然,朱明忠更相信,他们是在避免晕车!

    朱明忠坐过几百年后的火车,也坐过这个时代的火车,以后世的标准来看,大明的火车根本谈不上舒适,毕竟最长的轨道也就是两米多,要是小铁厂铸造的短轨,甚至只有一米,接口多自然颠簸。不少第一次搭上火车的人,都受不了一路的摇摇晃晃,所以在铁路开通不久,就开始有药铺、药贩开始推出了各种各样的止晕药,专门卖给火车乘客。

    不得不佩服这个时代人们的商业眼光,新鲜事物刚一出现,他们就从中看到赚钱的机会。不过,这个时代的大明百姓对火车接受的速度很快,与另一个时空中,满清视铁路火车为洪水猛兽不同,他们不但立即接受了火车。甚至发现了铁路的优点速度快。朝发夕至,这让铁路旅行甚至成为新的时尚,只需要几天,中原腹地的人,就可以抵达海州,在那里看到大海,看到远行的帆船。然后还不耽误他们在中都的“御膳坊”吃上一顿。

    “快看,爹,你看,是御林军。”

    在“咣铛”作响的车厢里,不过只有七八岁的少年,手指着窗外官道上的一队骑兵,有些激动的嚷嚷道。

    “蒲篪,要稳重!”

    正看着书的蒲松龄,皱眉训斥道,不过,他也把目光投向了车外的官道上。其实,车厢里的人大抵都是如此,他们知道这里已经是中都的地界,但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御林军。

    在官道的中央,前后数十乘骑兵拱卫着一辆马车,正在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中都的方向赶去。看起来倒是与普通的车马队没有什么区别。

    “小公子,你是怎么知道官道上的骑兵是御林军。”

    尽管御林军同样穿着红色的军装,但是他们的帽盔、旗帜却不同于普通的士兵,甚至就连他们的军服颜色都更为鲜艳一些,也正因如此,蒲篪才能将两者分出来。

    “他们打的旗是红底龙旗,那是皇家旗帜,还有……”

    蒲篪一一解释着,到最后又忍不住说道。

    “指不定,那马车上坐的就是皇帝!”

    这一句话,立即在车厢里引得一阵哄笑。

    “我说小公子,你可真会说,那皇帝出宫的话,肯定是大内侍卫层层保护,那会像现在这样,不过只是几十个人跟着,不是瞎扯吗?”

    “就是,依我看,可能是那个达官显贵……”

    “那是,皇帝什么人?真龙天子,皇帝出行,肯定得有全套的仪仗,至少也得有几千个人吧……”

    反正没有一个人相信蒲篪的话,似乎在他们看来,皇帝出行,别的不说,首先肯定得有排场,要不然,又怎么能称得上了皇帝。

    听着周围的乘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着皇帝家的金锄头,蒲松龄只是微微一笑,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又往车外看了一眼。

    “兄台以为那马车中坐的是陛下?”

    坐在他面前一个商人打扮的青年,看到蒲松龄的有些不屑的笑容,便试着问道。

    “大家都说不是。”

    蒲松龄倒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的。

    “他们都觉得皇帝出行的排场要大些,这样不是皇帝的排场。”

    钱武志回答道。

    “而且,确实也太小了点,过去就是知县出行,也有衙役在前面打着“回避”的牌子,也有一套仪仗。”

    “今上盛民,倡行不扰民,所以非大典之时,百官皆不得擅自仪仗出行,今上也是以身作则,出宫非大典,皆是以简行,像这样几十骑护卫,恐怕都是迫不得已,报上不是说过,今上曾多次微服出巡各地,而且,除了陛下,又岂会还有谁需要这么多的御林军护卫?”

    蒲松龄放下书,一一说着他所了解的兴乾朝的不同。

    “哎呀,瞧我这记性,这些可都是报纸上写过,这,这可怎么是个好,刚才咱们应该下去,磕着头,沾点皇气,也能保佑咱们平安发财不是……”

    听蒲松龄这么一说,钱武志猛的一拍脑袋,那里后悔起来了,他之所以如此,倒也能理解,毕竟,寻常百姓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离皇帝这么近,沾沾皇气,那可是能吹上一辈子。

    蒲篪看着那懊恼不已的钱武志,笑道。

    “哎,叔叔,瞧您说的,这火车可不是马车,说停便停,不到站,那肯定是不会停的!”

    “可不是,可不是,就是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钱武志依然大叫着可惜,不过片刻后,他也就恢复正常了,看着面前的蒲松龄,又看了眼蒲篪,然后试探着问道。

    “令公子这岁数应该正是上学的时候?这个时候出行会不会耽误学业?”

    知道对方是在搭话的蒲松龄笑着答道。

    “在下受友人相邀去秦国,所以便带上幼子,毕竟,家中尚有长子,幼子年少,将来在秦国也能谋个出身。”

    父爱如山,如果不是因为想到儿子的将来,蒲松龄无论如何也不会远赴南洋,接受友人的邀请。所谋不过只是为了给儿子在秦国谋一块立足之地。

    “哎呀,说起来,在下倒是羡慕小公子了。”

    钱武志看着蒲松龄感叹道。

    “在下上有兄长,这不,五年前,我便离家了,当时就拿着三间陋室的房契和五十两银子,所幸这几年东奔西走的,勉强倒也能糊口……”

    钱武志的感叹,让旁边的一个年青也是点头说道。

    “大哥也是家中次子?”

    “家中兄弟六人,我排行老五。你也是上有兄长?”

    “谁不是呢?”

    田亮叹了口气,眼睛朝左右看去,这车中不少乘客都很年青。

    “您瞧这车里头,我敢说,有一半的人都和咱们一样。”

    看着车厢里的人,田亮继续说道。

    “这不,我估计,都是想到海州谋个生计,也有可能是去南洋,毕竟,南洋的机会多点,到了那里,即便是再不济,也能分到一块,然后娶一房媳妇,那像在这,这次子想说亲,都没那么容易。”

    又有那家的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只有一处房屋和几十两银子的次子,即便是他们有了房、有点银子,又能干什么呢?若是不能找到一个维持生计的工作,女儿嫁过去,肯定要跟着遭罪。也正如此,除非找到工作,往往那些离家的次子想要娶亲都会碰到一些问题。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能够在两年内安定下来,只是晚两年成亲罢了。

    “哎,兴乾朝那点都好,就是这点不好……”

    一旁的一个汉子在那垂着头喃喃道。

    “我家老三,三年前出了海,到现在,还是生死不知,估计这辈子是见不着,我娘成日里都能梦着他,您是读书人,您说说,说说,这从古至今那有这样的道理,那有这样不顾亲情……”

    那汉子的话,让蒲松龄陷入了沉默。这或许就是兴乾朝最让人觉得不堪的地方吧……

第256章 英雄(求支持,求月票)

    当蒲松龄父子乘着火车抵达海州,住在旅馆中等待着往秦国去的快船出港日期的到来时,在郁洲岛海军码头,一艘从数万里之外返回本的纵帆船,在海军炮台的的礼炮声中驶进了码头,而停泊在港中的海军舰船无不是纷纷向其鸣响礼炮。www.uu234.netwww.uu234.net

    这场面是前所未有的,以至于让“奋进号”号上的所有人无不是感动不已,这些差不多一个月多前驶离秦国国都新安的海上游子们,在经历了一年多的海个探险之后,终于回到了帝国的本土。

    其实,从兴乾三年起,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类似的探险队的三桅帆船乘风破浪着驶进海州,在过去的几个年间,无论是皇家地理学会,或者北洋商会、南洋商会都资助了大量的海上探险活动。

    面对早在近两百年前,就已经驶放大海的欧洲人,面对海图上的一片片空白,似乎大明的官员和商人们想要在短期内就把欧洲人用一个半世纪才探索出来的航线都摸个清楚,所以,一支又一支的探险队从海州、从宁波、从厦门、从广州等港口驶入。

    船上的人们或是为名,或是为利,在大海上顺着洋流、季风探索着新航道。

    “滔海者十有余,归者少六七。”

    探索新航道,把空白的海图填满,在任何时代都是一种冒险,而西洋各国为了垄断航线,欧洲各国纷纷互相保密,至于对大明,同样也是严守秘密。闯入大海的大明,只能像欧洲各国早期航海家一样用意志、勇气以及牺牲去探索航道。

    一张张海图不断的出现在商会,出现在海军衙门,曾经的空白被不断填满。但是对于这一切,大明的官员、学者仍然感到不满意,因为在这个地理大发现的时代,世界没有留下大明的脚印世界已经被欧洲人探索完毕,至少在某种程度上。

    他们发现了欧洲至亚洲的新航线,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他们建立起了属于他们的日不落帝国。

    但是大明呢?

    大明不过只是刚刚进入大海,甚至就连海图的绘制,都还没有完成,如此,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天朝!

    这个时代的大明是骄傲的,同样也是谦虚的,正因为谦虚,他们才会承认西洋人的领先,然后奋起直追,但是内心的骄傲,让大明的士绅百姓不甘于这种落后。

    大明必须要有自己的发现!

    大明必须要无愧于天朝之名!

    大明绝不会把门关上,在那里沉浸于“天朝上国”的美梦中,即便是被人打上门来,也在那里念叨着不过就是“孙子打爷爷”。

    大明将会很快追上西洋人的脚步。

    大明的探险船队,将会用另一个伟大的地理发现,去向世人证明大明才是世界的中心,是名符其实的“天朝上国”。

    寻找新大陆,无关财富、土地,只关乎名誉,是大明的名誉,同样也是个人的荣誉,甚至可以说,这是大明航海发现的皇冠,只是谁能戴上这个皇冠?

    在过去的几年间,尽管有人想去尝试,但是面对那一片空白的大海,不知多少人选择了退却,不知多少人望洋兴叹,。

    生命可贵,谁愿意为未知的空白牺牲性命呢?

    尤其是在已经有人尝试,但却失败了的前提下,谁愿意尝试?

    大明在等待着!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就在一个月前,一个惊雷似的消息从南洋传至大明,在整个大明掀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浪潮。

    ““奋进号”发现了新大陆!”

    发现了新大陆!

    这不正是大明一直以来自觉不如欧洲人的地方吗?

    新大陆在什么地方?

    是南方大陆!

    南方大陆有什么?

    毫无疑问从这个消息经由快速邮船送抵在大明时,大明上下就在期待着“奋进号”的返航,而中都但凡是有些名气的报纸,都向海州派出了记者,他们相信“奋进号”肯定会驶进海州港,而不是直驶向中都,因为天气寒冷,现在淮河还没有结冰,可万一要是半路上冻上了呢?

    所以,按照多年来的习惯,到了十月底,海船就不进淮河了,而且淮河的内河船,也会在这个时候开始拖上岸,一来是避冬,二来是进行维护。而这些报社的记者们,都到了海州等待着“奋进号”的到来。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蒲松龄父子在到达海州后发现这里的房价很贵、而且旅馆往往都住满了,除了记者之外,还有许多好新鲜的人来到了这里,试图在第一时间看到“奋进号”,看到他带来新鲜玩意。

    其实,这几年,在中都的皇家动物园中,他们着实见到了许多新鲜的动物,像什么来自非洲的“麒麟”,其实也就是长颈鹿,还有斑马、猩猩、河马等动物,但是最受人欢迎的,还是从四川来的“猫熊”,那憨态可鞠的模样,永远是人们的最爱。

    至于植物园温室里的热带植物,同样也会吸引人们的好奇心,尽管每每让他们流着口水的都是那些价值不菲的热带水果。不过,人总归是好奇的,尤其是在这个娱乐活动匮乏的时代。几只从天竺运来时都能够引得万人空巷,更何况是“奋进号”从新大陆带来的新玩意。

    不过除了好奇的人们之外,海军用盛大的典礼表示的欢迎,着实让人们开了眼,这一刻,海峡上空尽是炮声,这是海军在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对游子们的欢迎。

    “没想到,我赵登科居然有今天!”

    站在船艉,手扶着舷栏的赵登科激动的喃语着,在返航的船队抵达秦国的时候,他也曾受到秦国上下的欢迎,秦国大王还表示,等到皇帝陛下嘉奖之后,秦国也会对他另行嘉奖,上下有别,自分尊卑。秦国的大王或许是王,但也是大明皇帝的臣,他不能逾越礼制,在皇帝没有嘉奖时,就嘉奖赵登科。可是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是少不了的。

    “船长,咱,咱们发达了……”

    方财梁有些激动的对赵登科说道,不单是他,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发达了!

    不是因为陛下给予的奖励,而是因为名声,他们都是远航探险队的一员,这次远航足够他们说上一辈子,甚至他们的名字也会被计入地方志。

    “哎呀,咱们为什么到海州啊!”

    突然,有一个水手大声抱怨了起来。

    “海州咋了,从这里去都城,不是最近吗?”

    “不,不,你们想想,要是咱哥们去了南京,那该有多好,南京,不一样能来中都吗?”

    “南京怎么了?镇江那段没有纤夫是过不去的,谁没事找这个麻烦。”

    作为水手的他们,自然知道镇江往南京那一段受限于航道的地形,帆船需要纤夫接纤,非常不方便,所以长江的海船现在往往只驶到吴淞口,再往上游去,那都是多桨内河船的天下。

    “我知道,我知道,可你们想想,南京有什么?”

    “南京有什么?”

    “有秦淮河啊!”

    “秦淮河?你是说里头的姑娘!”

    “可不是,那些个姑娘,你要是和她们说说新大陆的事,指不定过夜的嫖资就不收你的了!”

    “可不,谁不愿意听新鲜的事啊!”

    “到时候,可不得用尽浑身解数来伺候咱们,就为了让咱们说说那新大陆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你要是再拿个什么玩意的,指不定人家就赖着你不走了……”

    突然,大家伙都开始后悔起来了,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出呢?

    听着水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言道着在秦淮河如何如何,赵登科只是咧嘴笑着,他不在乎这些,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自己掏腰包,让弟兄们去中都的青楼里好好的玩玩。

    很快,“奋进”号和“希望号”便靠岸了,不过,让那些记者们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采访到船长,作为船长的赵登科以及探险队三副以上的船员,都要进京面圣。不过他们倒是采访到了船员。

    其实打从船只靠岸的头一刻起,船上的带来的东西,就让所有人惊奇不已,那些面色黝黑的土人倒也没有什么新鲜的,虽说大明禁止土人入境,可这些年人们对土人早就不陌生了,甚至早在几十年前,军中就已有将领用“夜叉”等黑人家奴。

    船上不断卸下来的货物,吸引了人们的注意,而那些货物无一例外的都是动物从新大陆带回来的动物。

    几乎每一种动物都能引得人们的一阵阵惊叹。“哎呀,你瞧,你瞧。那笼子里关的是啥东西啊?咋和人一样用两条腿站着?”

    “可不是,你瞧那模样,就像,就像……”

    “就像只大耗子……”

    “我的天,这耗子咋就这么大……”

    “乖乖,这样一只大耗子,还不得把望而庄稼给吃没了……”

    “哎哟哟……你瞧,快瞧……那大耗子的肚皮里头又冒出了一个头……”

    “这是啥怪物,咋有两个头……”

    “该不是什么妖精吧!”

    就在人们惊叹着的时候,那边就有人用厚棉帘把笼子给罩上了,唯恐冻着这些来自己新大陆的新鲜东西,毕竟,这些小东西,那可都是献给皇帝的……

    当然,到最后,这些东西都会出现在皇家动物园,与民同乐嘛!

    甚至早早的就已经有来自皇家动物园的人与探险队进行了对接,详细询问着这些动物吃什么,有什么喜好。与早年间什么以为熊猫是“食铁兽”吃铁不同,经过几年的动物普及,尤其是许多地方先后建起了动物园,天下的百姓早就不再把这些动物当成什么“祥瑞”,更不会认为是什么番邦进贡了。

    现在,大明已经分封天下数载,大明的百姓的天下观已经发生了变化,不会因为所谓的“进贡”而沾沾自喜,“进贡”是假,生意才是真。

    “这位宾使,咱们接下来怎么走?”

    作为船长的赵登科,面对着这一切,即便是见惯了风浪,也变得有些紧张了,他看着面前的迎宾使,鞠躬问道。

    “做火车,下午就能到中都,到了中都,你们先在宾馆内好好歇上一夜,明天上午面圣……”

    火车?

    火车是什么玩意?

    对于离开了大明已经一年多的赵登科来说,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火车,连听都没听过。

    他如此,其它人也都是如此。

    所以当然他们来到码头的火车站,看着那铁路的时候,目光中往往都带着些疑惑。

    “这不就是铁路吗?”

    “是啊,这就是铁路,怎么成了火车了?”

    “等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火车站站台上的职员,显然已经是习惯了这些“土老帽”,咧嘴一笑,又调笑道。

    “你们要不要买点儿“晕车丹”,防止一会晕车?”

    “晕车丹?”

    这些船员一听,无不是恼火的说道。

    “瞧好了,老子身上穿的是什么!是水手服,老子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还晕车,晕什么车……”

    大风大浪见识过的水手们,当然不会晕车,可是当火车发出一声轰鸣缓缓驶离车站的时候,这些见惯了风浪的人们,仍然被惊呆了。

    “这车不用马拉!”

    “这是咋动的?”

    在他们的惊讶中,列车驶离了火车站,“咣铛”作响的朝着中都驶去,而车厢也随着铁轨的接缝在那里不时的摇晃着,车厢里的人们都显得很是好奇,他们东摸摸,西看看。

    有时候,他们还会把车窗打开,根本就不管那煤烟涌入车厢中,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车居然跑的这么快,甚至这些水手们,无不是发挥自己的专常,在那里测起了火车的速度。

    “最少四十里!”

    尽管没有工具,可是很快,他们还是测出了车速,并在那里惊叹道。

    “难怪那人说,下午就能到中都,照这个速度,若是不停的话,开上一天,估计都能到西安去……”

    而在他们为这火车好奇不已的时候,赵登科的神情却仍然显得有些激动。

    明天就在面圣了,面圣的时候,应该说什么呢?

第257章 (求支持,求月票)

    这一夜,赵登科压根就没有睡!

    和其它人的兴奋不同,赵登科更多的是紧张,那怕就是当年打仗的时候,他都不觉得的有这么紧张。顶 点 X 23 U S

    尽管火车站的欢迎仪式让他的心里一种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可是并不意识着他不紧张,毕竟,接下来要去面圣,要去参见皇帝陛下。

    万一说错了一句话,怎么办呢?

    到时候,万一皇帝要是一怒之下,会不会把他的头砍了?

    诸如此类的念头在他的心里浮现着。而且,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发现南方大陆,而且有这么多的发现,与皇帝的那封密信有很大的关系。

    按道理来说,这一切荣耀应该属于陛下。

    而不应该是我的!

    赵登科的心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一个念头来,他甚至有些沮丧,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皇帝陛下,他不可能坚持下去,并最终确认那是大陆,而不是大岛。

    好吧!

    直到现在,赵登科仍然清晰的记得皇帝陛下的那封信,正是那封信,像是圣旨一样,让他和他的水手们坚持了下来,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他们只是遵从圣旨而已。

    现在航海探险已经结束,他们终于回到了大明。

    他们已经享受到了荣誉,那么荣耀应该是属于皇帝陛下的!

    直到天色大亮的时候,彻夜未眠的赵登科终于想通了,荣耀是属于皇帝的!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赵登科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在那里考虑着自己可能得到的优厚封赏,甚至在那里患得患失着,现在,他想通了,他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执行者,无论皇帝的赏赐是否丰厚,都没有任何关系。

    毕竟,新大陆已经发现了!

    这是属于大明的发现!

    在思想境界得到升家的时候,曾经忐忑不安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即便是与船上的高级水手一起踏上了皇宫的那传说中铺着金砖的“金銮殿”时,他特意瞧了一下这地下的砖……怎么就不是金砖呢?怎么就是普通的砖头啊。

    “草民……不,是臣,臣赵登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进到这戏文里头的“金銮殿”,即便是曾经上过战场上、进过风流,但赵登科仍然紧张得颤声不知说什么好,差点还用了过词,他是当过兵的臣,服过皇差就不是“草民”,而是“臣”。

    越是紧张,赵登科的双软就越是发软,这会他甚至想跪下去,可大明的规矩是不跪的啊?所以赵登科的腰越来越弯,甚至都要弯成了九十度,就在他的腰越来越弯的时候,只听大殿是上方传来了一声威严而不失亲切的话声。

    “赵少尉,免礼。”

    “臣,臣谢主龙恩。”

    赵登科说罢便直起了身,可却始终低着头不敢注视龙椅上的皇帝。生怕看了就是大不敬。

    他是如此,其它的高级船员,大抵上也都是这副模样。

    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的说,见皇帝,那是值得大书特书光宗耀祖的事情,可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紧张,唯恐自己失礼了,可实际上,他们早就失礼了,只不过没有人在意罢了。

    “赵船长是南直隶人士吧?”

    朱明忠和蔼可亲的问道。

    “回皇上,臣是南直隶扬州人。祖上世代……世代世代盐丁……”

    赵登科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回答道。

    “当,当年陛下往盐场征兵,臣,臣便从了军,后来在战场上丢了条腿,便,便退役了……”

    “嗯,你是我大明的功臣!朕记得,若是没有当年诸位盐丁弟兄拼命死战,击败达素十万精兵,我大明又焉能有今天,来人,赐座!”

    朱明忠感叹道。

    “当年那一役,诸位弟兄可是劳苦功高啊!”

    “臣,臣不敢居功……”

    赵登科再次垂首,他现在都记不清,当年有没有杀敌了,反正稀里糊涂的上了战场,随着弟兄们一起冲,然后稀里糊涂的丢了条腿,人也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仗就打完了。

    他是真不敢居功。

    “恩,忠烈祠内皆忠烈,他们才是我大明的中兴的第一功臣!”

    感叹之后,朱明忠才说道。

    “朕听说赵船长在爪哇岛以南发现了一片新大陆,还从那里带来的不少奇珍异兽,可有此事啊?”

    坐在龙椅上的朱明忠故作不知的问道。

    其实从最初他们进行探险,朱明忠就已经全程参与了进去,在他们回程后,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禀报,依照从秦国来的奏折,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赵登科他们发现的正是澳洲大陆。

    之所以可以肯定的原因是,探险队随行的画家绘制出来的动物,让朱明忠相信赵登科他们发现的就是澳大利亚,毕竟,袋鼠是澳大利亚特产,除了那地方有,其它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回陛下,臣确实找到了陛下您所说的那个南方大陆。不仅如此,臣还按皇家地理学会的要求,带来了当特有的动物特产呈交陛下。”

    赵登科压根就没有提自己发现南方大陆经历了什么,其实他也知道,在这个朝堂之上,绝对不能喋喋不休,曾经身为军人的他,自然知道说什么话都要分场合,而这个场合,是不能够说路上的遭遇的。

    况且在宾馆的时候,就有人往他房间里递去了数十张名贴,无一例外的希望采访他,希望能够出版他的探险经历,在朝堂上说这些不合适,回头出成书了,陛下自然可以通过看书了解到自己远航的经历,要是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到时候自然会下圣旨见自己的。

    赵登科是平头百姓不假,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智慧,有自己聪明的地方。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侍卫将几个大小不一大者足有一人高的铁笼子搬上了金銮殿,那铁笼子外面罩着棉被,显然是怕里面的动物冻到,除了几个铁笼子之外,还有几个标本。

    尽管只是标本,可在看到那标本时,在场的文武官员,仍然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些标本。

    尽管这些年海商和舰队从海外带来的大量异域动物,在大明各地的动物园中,各种来自海外的动物亦是屡见不鲜,甚至就连白老虎都有十几头之多,这也使人们不再像过去那样,见到没见过的模样奇特的动物就口呼“瑞兽”、“祥瑞”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人们仍然对异域的动物充满好奇心,毕竟,他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去海外,但是通过的这些与中原动物截然不同的动物,他们却可以告慰一下自己的好奇之心,况且,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这是考拉!

    从龙椅上走下来的朱明忠,看着那个考拉的标本,看着它那萌萌的模样,心里不由长叹口气。

    居然只是一个标本。

    “陛下,这是南方大陆特有的动物,外形像熊,但腹中却有一个袋子,所以臣等称他为“袋熊”,性情温顺,体态憨厚。当地土人称为“克瓦勒”,意思也是“不喝水”,本想与袋鼠一同运来中原献予皇上的。可这袋熊在船上不肯饮水,也不肯吃东西,最后死在途中……”

    赵登科的语气中略带懊悔。

    他的话让朱明忠笑道。

    “既然当地土人称为“克瓦勒”,意思也是“不喝水”,那他肯定就不饮水的,如果朕所料不差的话,他肯定是从他们取食的食物中获得所需水分……”

    树袋熊从他们取食的桉树叶中获得所需的90%的水分,只在生病和干旱的时候喝水,他不吃东西,肯定是因为船上没有桉树叶。

    想到另一个时空中,那些欧洲的探险家往往只打猎,制作标本,想来也有他们的无奈最重要的是不了解动物们的习性。而探险活动却让他们必须要有实物作为证据,所以制作标本就成为最简便的办法。也正因如此,西方的标本制作技术才会迅速得到发展。

    就在这时,突然从那被子下现传出一阵“隆隆”的叫声,那巨大的叫声让殿中的众人无不是一愣。

    听着那有些熟悉的叫着,朱明忠立即知道了,是“鸸鹋”。过去在动物园中,他曾看过到“鸸鹋”。气管结构在繁殖期可发出巨大的隆隆声。

    “好了,把这被子打开了,让朕和诸臣工,一起看个新鲜。”

    那盖在笼子上的棉罩一打开,大家都被笼子里的东西给怔住了。

    这东西差不多有一人高,脑袋长的居然有点像是老鼠,可那肚子上怎么也伸出来了一个脑袋,这有两个的动物还真是把眼前的大家唬住了。

    见此情景,赵登科那张被海风吹黑的脸膛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效果。

    “这是袋鼠!”

    朱明忠兴致勃勃地欣赏了一下,别说是大家伙,就是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活物,然后欣慰地点头道。

    “把这东西运来,确实不容易啊,瞧他的体形,应该是一种挺凶猛的动物吧!”

    尽管袋鼠看起来又萌又可爱,可朱明忠总不会忘记老板的动物世界中,袋鼠打拳击的画面,这玩意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有些成年的袋鼠,全身都是恐怖的肌肉。平常的业余爱好就是喜欢追着人类满地跑,抓到就是一顿暴揍。

    “陛下英明。臣等人在用陷阱抓住此物之后,一直都不知该给它取什么名字好。现在陛下亲自为它赐名“袋鼠”,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它肚子上长的那个皮囊袋,就是将幼子置于其中的地方……”

    赵登科当然不会说什么,他们一直都喊这玩意为“袋鼠,”在当地捕获它们时也已经从当地土人口中得知它的名字。现在这个名字,可是陛下命的名。

    给赵登科这么一提醒,大家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小脑袋不是长在异兽肚子的,而是皮囊中揣着的袋鼠的幼崽。

    “陛下,不过这袋鼠也有大小,您看,像这就是小的……”

    赵登科又指着一个小笼子。只见其中装着几只看起来短尾矮袋鼠。瞧着那几只短尾矮袋鼠,看着它们那肥嘟嘟的脸上仿佛永远带着微笑,朱明忠立即乐了。

    “你瞧,这东西笑的可真开心!”

    陛下一笑,众臣也跟着立即笑了,大家都被它的萌样给逗乐了。

    然后,赵登科又说道。

    “南方大陆上的动物,大抵上腹中都有这么一个皮囊,与我中原的动物大不相同。”

    “一地有一地的风土,自然也有一地的动物,那南方大陆,孤悬于大洋,上面的动物必定不同于其它大陆,”

    朱明忠点点头,然后指着那些动物说道。

    “这些动物,就在皇家动物园,向百姓们作展览,让大家都瞧个新鲜,能够一饱眼福!”

    和过去一样,在得到珍贵的异域动物之后,朱明忠就会命人送到皇家动物园,让普通百姓也可以看到那些动物,他相信,这些动物一定能在大明引起转动,毕竟此刻世界上除了澳洲的土著外,他们将是第一批观赏有袋动物的幸运儿了。

    而之所以如此,是希望借这些动物,向世人传递一些地理知识,让他们知道,海外并不是一片蛮荒,只有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人们的思想才会发生改变!最终,他们才会愿意前往海外,而不是视海外为畏途,非到迫不得已,绝不考虑海外。

    改变人们的思想,必须要从点滴做起。

    众臣一听到陛下的安排,那歌功颂德之声自然是不绝于耳。与民同乐对于过去历朝历代的皇帝来说,顶多也就是说说,可是在大明朝,这却是事实,就各地皇家动物园,可都是皇家出银子修建,出银子维持。

    也正是在那些动物园中,许多孩子知道了天下到底有多大,知道地球上的各个大陆。

    “这次赵船长能够发现南方大陆,可谓是劳苦功高,为我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歌功颂德之后,朱明忠看着赵登科说道。

    “朕代表大明感谢你和所有船队英勇的举动,赵登科听封……”

第258章 家人(求支持,求月票)

    雪纷纷洒洒的下着。www.uu234.netwww.uu234.net

    兴乾七年的岁末,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几个月前的战争,人们的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奋进号”发现在新大陆,赵登科摇身一变成“勋士”的传奇。

    “非军功不封爵,违者废!”

    兴乾皇帝定下的规矩,没有人敢去违背,而朱明忠自然会以身作则,不封爵并不意味着没有其它的办法。“勋士”就是其中之一,尽管“非军功勋士”的封田没有免税特权,虽说只是一代人的“士位”,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仍然是光宗耀祖的好事,让人羡慕的。

    在兴乾七年的岁末,赵登科获封一等勋士,并赏给南直隶1000亩封田,而在新大陆“新夏”,他得到多达百万亩的封地。随行的船员,也得到了不等的赏赐,可以说,一夜之间,上至船长,下至船员,都摇身一变实现了人生的巨变。这一消息,传遍了大明的大江南北。

    勋士、封田、海外封地与海外的珍奇异兽一起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议资,人们口中谈论得最多的话题,永远都是“新夏”是如何的沃野千里,对于土地以及财富的渴望,永远在诱惑着所有人。

    尤其是当一本《新夏发现记》经书坊印刷后,于各刊载之后,立即畅销天下。这是第一次,大明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在那里谈论着一个自话题“新夏”,从市井小民到朝中士大夫,从田间农夫到市间商贩,从书院士子再到那些鼓动着“文武合体”的士人,似乎都难逃“新夏”的诱惑。

    “新夏”是澳洲的名字,与已经开始少量移民的北美不同,“新夏”这片新大陆是大明发现的新大陆,每每提到那片土地时,人们的心里总会升涌起一阵从未曾有过的骄傲。

    夏之土!

    这是“新夏”一名的由来,尽管当日在朝堂之上,朝中枢臣们对于如何命名新大陆引经据点的争持了一番,但最后,在陛下吐出三个字之后,再也没有了任何争执。

    夏之土!

    那是我华夏人发现的夏之土,正像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一样“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那里将是另一片“夏之土”,华夏文明将会在那里得到传承。没有任何疑问了。

    新夏!

    这个名字,简单而直接,就是在告诉世人,那里将会是新夏,新的华夏之地!

    当然,在“新夏”闯入人们的视线的中,人们在那里讨论着当时沃野千里如何肥沃,四季如春如何美丽时,有关“新夏”将会成为何人封地的争论,更是在城市以及乡间广为流传。

    大明已经无藩可封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不是无藩可封,而是陛下对于宗藩、勋臣失望到了极点,所以才会制定严苛的继承办法,但凡降敌者、弃爵者一应废止,唯一的照料,就是他们可以向朝廷申请一块自立之地。只有那些一直坚持抗争的大明宗室、勋臣才能继承爵位。几年前,那些宗室已经分封南洋,像交趾就分封有三十余位镇国将军,在平南亦分封有多位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与秦、桂、周等国不同,这些国不过都是公侯国,国小而地窄。

    真的无藩可封吗?

    当然不是,在皇宫中,就有十位尚未成年的皇子,除了皇长子之外,其它诸子成年之后,就在纷纷就藩海外。

    亲王,十六岁封王开府,十八岁备藩,二十岁就国。

    这是朱明忠制定亲王就国的规矩。

    只是,现在即便是年岁最大的皇太子,也不过只有八岁。无论是开府也好,备藩也罢,总归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皇帝不急,太监急,至少亲戚们总显得有些心急!

    “陛下,臣以为,就亲王备藩,用四年的时间移民、修建王城,实在是太过苍促,以臣之见,既然现在新夏已经发现,陛下不若在地图上划出若干区别,然后再每区各建一城,作为未来诸皇子的就国之地……”

    郑聪的面上带着笑,语气中带着试探的味道,他是郑王,也是大明少有的几位异姓王,异姓王没有封地。

    晋王如此,郑王同样也是如此。

    不过,郑家与晋王毕竟还是有所不同,当年如果没有国姓北伐,大明能否中兴都是未知数,而且当今国母也是郑家出身,李家是臣,而郑家则是亲戚,现在郑聪就是站在亲戚的立场上去说这件事。

    他这也是在为自己的那小表弟们着想,毕竟,新夏虽说是夏之土,可那里除了一些野人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生灵,仅仅只带着三卫兵卒就藩,肯定比不过南洋诸国。

    “闽王,你应该知道,南洋诸国就国时,除了国兵之外,朝廷可是没有给他们任何帮助。”

    放下手中的笔,朱明忠看着郑聪说道。郑聪是郑成功的儿子,当年郑家诸子之中,只有他跑到了东北,这也是选择他继承闽王位的原因。

    “陛下,地点不同,在桂、秦、周等南洋诸夏,他们去的地方,生活着千百万土人,他们带兵过去,可以讨伐土人,将其教化为夏,而反观新夏,当地土人数量极少,且肤色、相貌全不同于我汉人,将来诸皇子就国后,就国的地方,必定也是人烟稀少,以臣看来,那新夏势必如北美一般,只有少数土人,应该尽量以移民为主,所以,朝廷应该早做打算……”

    看着站在那,说的头头是道的郑聪,朱明忠突然反问道。

    “郑聪,我记得从你袭王位以来,似乎你成天就是在秦淮河里泡着,怎么今天想起来问这事了?”

    朱明忠的面上带着笑,郑聪是他聪明人,他知道闽郑在大明的影响力,所以在继承王位后,便终日作乐,流连于青楼之中,当然,郑家的家业足够他挥霍,按几年前申报的家业看来,郑家单在南京的房产,就值银不下六千万两,每年仅只是房租都收入数百万两。那些地方都是当年北伐后抄没的,现在都成了郑家的产业,对此,朱明忠并没有追究。

    正像他从来没有追究过八大皇商被灭族后,其亿万两家业的去处一样,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深究。

    他们现在做足谷翁,也不错。

    况且,他们现在大都将多余资金投资于工商实业,对于大明而言这是有利的。

    “臣死罪,自从陛下攀极以来,我大明国朝太平无事,臣方才得以沉迷于酒色之中,臣每每念及,陛下终日忙于国事,而臣却是安于享受,实在是惭愧至极……”

    先是鞠躬请罪,郑聪随后又说道。

    “罪臣食君之禄,理当为君为忧,这诸王就国,实在是事关国朝百年安定与否大事,因此,臣不能不说……”

    尽管明知道,肯定是灵儿授意他询问的,可朱明忠并没有点破,每个当娘的都心痛孩,这些年每年都有数十万百姓移民海外,自然知道,海外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是一片蛮荒,可也不见得是天堂,尽管青蒿素的提取,让疟疾得到了治疗,但是,南洋依然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

    就在这些当娘的在那里每每看着地图,想到儿子们要到那些地方就国的时候。“新夏”却突然闯入了他们的视线之中,这又如何不让她们心动。

    其实,最早的时候,恐怕北美他们都考虑过,朱明忠可是在昭妃床上看到过《美洲记事》,如果不是因为儿子的关系,她们是不会对那么远的地方产生兴趣的,但是那里太远了,要横渡大洋,一路上风险太大,更何况,往来需要一年的时间。

    但新夏不一样,那里离南洋很近,现在,大家已经习惯于把南洋视为大明的“花园”,从秦国到广州也不过只要十几天的时间,甚至于,将来大明的铁路,还有可能从中都,一路修到南天门。到那时,南洋又与本土何异?

    当然,南洋那里的气候不太好,蚊虫多、多瘴气,若是没有选择的话,她们更愿意选择南洋,指不定等到铁路修通的时候,十几天的时间,那些孩子们就能从南洋乘火车抵达中都。

    可现在“新夏”却猛的一下出现在她们的视线中,那里四季如春,不冷不热,沃野千里,而且没有蚊虫、瘴气等恶疾,那里简直就是一片鱼米之乡啊!

    所以,从皇后到妃子,她们都动起了心思,只是比南洋略微的远了那么一点,若是将来想见儿子,顶多也就是一个月的功夫,便能见到儿子或者孙子,这岂不比北美要好?

    当娘的心思,朱明忠当然能够理解,最近一段时间,先是在报纸上,有人鼓吹朝廷应该尽快向新夏移民,已经确保那里不为“西洋人”占据,甚至还担心南洋诸夏与朝廷争地。然后又是朝中的大臣纷纷上折子,希望能够推行移民计划,甚至已经拿出了方案将原定移民东北的陕西移民中的50%,移民到新夏。按他们的这个计划,十年内“新夏”的移民将会突破一百五十万人。在那里将会出现几十个齐备的郡县。

    不过,他们并没有提大王就国的事情,毕竟,南洋诸夏就国可没有这样的好事,朝廷只是给他们抢了个地方而已,至于人丁什么的,都是他们自己想办法。尽管大家都不说,可谁都知道,那里肯定是诸皇子就国的地方。

    大臣们不说,并不代表其它人不可以说,就像现在郑聪就以家人的身份提及这件事,他的身份既然是臣也是家人。

    “嗯……”

    点点头,朱明忠看着郑聪笑道。

    “知道出来为朕分忧了?”

    盯着郑聪,朱明忠思索片刻,然后说道。

    “这些年,你在秦淮河上流连忘返,不过只是为了自污,其实,你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朕从来都不是一个心窄之人……”

    “臣死罪!”

    陛下这么一说,郑聪连忙请罪。

    “不要说什么死罪,你的心思朕明白。”

    看着惶恐不已的郑聪,朱明忠笑道。

    “这“新夏”移民确实应该展开,不过,至于封国嘛,暂时不需要着急,毕竟,他们都还年幼,至于将来封国如何,朕自有考虑!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出来帮朕分忧了,朕又岂能让你心冷,怎么样,到新夏先出任总督如何?”

    “啊!”

    郑聪的眼睛睁大,目中尽是诧异状。

    “陛下,陛下,臣,臣无能,实在是不,不堪重任啊……”

    去新夏,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当总督!

    就在郑聪惶恐的拒绝时,朱明忠摆手说道。

    “既然让你去,就肯定信得过你,不要说什么不堪重任,新夏那里将来是诸王的封地,你过去给你的表弟们打个前站,这也是你当兄长应该做的,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坑进去的郑聪,那脸色已经变得不太正常了,知道已经无法改变事实的他苦笑道。

    “臣遵旨。”

    看着满面苦笑的郑聪,朱明忠只是哈哈一笑,他正愁着让人去负责新夏的事物,毕竟,朝中的大臣在都知道那里必定分封的情况下,肯定不会专心经营,所以这个人选着实让人头痛。没想到郑聪自己站了出来,有时候,家人总好用一些。

    “郑聪,你过来!”

    让郑聪站到书桌旁,朱明忠指着桌上的图纸说道。

    “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

    疑惑的看着图纸,郑聪尽是不解,这图纸他压根看不懂。

    “那呢?”

    又拿起另一张图纸,朱明忠又一次问道。

    “这……有点像是蒸汽机,但似乎还有所不同。”

    “这是水管锅炉和三胀式蒸汽机!”

    指着桌上的图纸,朱明忠对郑聪说道。

    “有了这两样东西,蒸汽机的效率会更高,燃煤消耗会进一步下降,到时候,蒸汽机就能够应用在船上,等他们装到船上的时候,从新夏到海州,最多只需要二十天左右,其实,算起来那里与大明的本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蒸汽机能装到船上?”

    郑聪惊讶的看着陛下,反问道。

    “为什么不能?蒸汽机既然能在火车上用,为什么不能在船上用呢?”

第259章 蒸汽(求支持,求月票)

    兴乾二年,四月初六,雨过天晴,风和日暖。www.uu234.netwww.uu234.net

    这一天,上海县临河路的一座门市前,车马盈门,宾客络绎,来者有上海县地方官员,有本地的豪绅富商,当然也少不了报社记者。

    在一阵热闹的爆竹声和祝贺声中,朱铭坤在众人的簇拥下,将一块刻看“黄埔船局”的招牌高高悬挂在门前。

    对于大明而言,这是极为普通的一天,而对于上海县而言,这一幕标志着,上海县终于出现了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航运企业。

    五年后,黄埔船局已经发展成为一家拥有二十六艘帆船的中等船运企业,先后开辟了多少南洋航线,对于大明而言,像这样的船运企业足有上百家。他根本就排不上号。

    如果不是机缘巧和的话,恐怕都不会有人注意到黄埔船局。

    兴乾七年,刚进初夏,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城外朱家的大门前一株老树无抽着嫩叶,树下的大黑狗趴在那里吐着舌头,生客走它面前过,都懒得抬头看一眼。

    这个客人来自南京,是本地徐家的子弟,不过是远门旁枝,不过虽是如此,因为徐家是本地的旺门,其家中有多少在朝中为官,来的人叫徐子越,他身穿着生员衫,神情恭敬的坐在那里。反观朱铭坤,则手摇一把纸扇,像个去喝茶赴饭局的清闲客。

    这几年在朱铭坤的精心经营下,黄埔船局的船一天比一天多,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对于眼下的局面,他倒也还算满意,只不过令他困惑的是,这徐子越找他有什么事?

    这徐子越是南京国子监的学生,按道理来说,现在他应该在南京读书才是啊。

    难道是缺银子了?

    不会啊,徐家即便是旁枝,那日子过的也还凑和,不会没银子读书啊,即便是没银子了,他们徐家人又岂会求到他?

    朱铭坤的心里尽是疑惑,不过即便是不明白对方的来意,他也亲自见了这个年青人。

    其实,他朱铭坤或许有钱,但是在上海,他什么都不是,若是徐家的那几位大人物回来了,他有幸能见着他们,他也会屁颠屁颠赶过去,至于徐家的子侄,眼前的这位,可也是将来的学士。

    将来指不定也是大人物。

    “不知徐公子此事上门,可是有什么事情?若是有事需要小老儿帮忙的,公子尽管直言。”

    朱铭坤笑呵呵的说道。

    他心里已经打算好了,要是眼前这徐子越差钱的话,他会拿一百两银子资助他,是资助,而不是借,当然,如果他要是借,那可以借更多。资助……这是乡谊!

    “其实,这次在下来拜见朱老爷,确实是有事相求!”

    “哦,不何是何事?”

    应该不会有什么为难的吧!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与朱老爷到也有关。”

    徐子越看着朱铭坤说道。

    “不知朱老爷听没听过说火车。”

    “火车,当然听说过。”

    朱铭坤点头说道。

    “不就是蒸汽机带的车吗?我听说,咱们南直隶不也要修铁路吗?”

    从事船运的朱铭坤自然知道火车,甚至他还把火车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他有一半船是在长江里跑着的多浆船!

    “朱老爷可知道,其实,那蒸汽机也能装在船上!”

    “蒸汽机也能装在船上?”

    朱铭坤惊诧道。

    “怎么不能装在船上呢?既然能用在火车上,肯定就能装在船上!”

    徐子越随后又继续说道。

    “这次在下来拜访朱老爷,就是希望朱老爷的黄埔船局能资助在下建造天底下第一艘蒸汽船!”

    建造大明第一艘蒸汽船,那将会青史留名的。

    几乎下意识的,朱铭坤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好处,可是让他困惑不解的是,为什么会找到他,毕竟,大明的船商可不止他一个。

    “因为在下是上海人啊!”

    这个回答,倒让朱铭坤并不也感到意外。这年月,大家总看重乡情。

    不过,朱铭坤仍然有些奇怪的问道。

    “可是那蒸汽船和普通的船,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日行千里,而且不需要人划浆!”

    够了!

    只需要这一个理解就足够了。

    “黄埔船局有一半的生意是在长江,而在长江中航行往往依赖多浆船,多浆船需要大量的浆手,如果能改用蒸汽机,必定可以降低江河航行的成本,而且有蒸汽机更可以让船在江河上日行千里。”

    徐子越特意强调着蒸汽船的好处,在他看来,商人更倾向于利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必定会愿意建造蒸汽船。当然,这不过只是一个试验,可万事总是从实验开始的。

    没有迟疑,朱明坤思索片刻,然后看着徐子越反问道。

    “那么造一艘蒸汽船需要多长时间,需要多少钱?”

    相比于时间,朱明坤更关心的是后者,很快他就敲定了支持徐子越建造蒸汽船,并且愿意拿出5000元。

    5000元!

    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建造一艘35寻长的双桅纵帆船,不包括火炮的话,也就是1000元左右,如果是在台湾或者南洋用普通木材建造的,可能只需600元(两)左右,长江航行的多桨船价格也与其相仿。

    这5000元包括定造和改进蒸汽机,当然,也包括重新研究商船的结构,毕竟蒸汽机的震动,很有可能会对船舶的结构造成损害,所以使用蒸汽机的船舶自身结构必须要足够坚固。

    也正因如此,看似一笔巨款的5000元,在不到三个月内,就花了个干净。甚至在花完的时候,连半艘船也没造出来。而对于此,朱明坤当然是极为不满,但是在徐子越的劝说下,又投入了3000元,继续进行研究。

    其实在投入这3000元时,朱明坤自己也知道,他上了贼船上去容易,下去难。甚至就连这3000元,也不过只是开始,最终在第四次追回了1800元的投资后,蒸汽船的建造才列入计划,而这个时候,他已经投资了超过一万元。

    兴乾八年正月十五刚过,成千上万的南京百姓就聚集到了长江岸边,聚集在下关码头,他们大都在那里交头结耳的谈论着,谈论着蒸汽船。在过去的几天中,报纸上关于蒸汽船的报道极为密集,几乎每一家报纸都会有大量的篇幅去报道这个新闻。

    有关蒸汽船的设想,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物,甚至在蒸汽机应该于铁路上之手,就有人讨论着蒸汽机应用于船舶的可能性。这当然是可行的,只不过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蒸汽机、锅炉都是其次,问题是怎么把这个蒸汽机的动能应用到轮船上,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车船就给了人们灵感。车船是用古代用人力驱动运转的明轮船,也称为车轮船。车船是在桨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和设计的,桨用手力,而车船使用脚力,车船有双轮,用人力“蹈之”,使船前进。

    其实在长江中,除了多浆船外也能见到“车轮舸”,那些船与多桨船一同,在大明的江河中航行,只不过与多浆船适应性较强不同,它不能在浅水航行,而且不能入海,只能大江大湖中使用。

    而在设计蒸汽船的动力系统时,徐子越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车轮舸的车轮,在其基础上进行了改进。

    “怎么样,没问题吧。”

    在小码头上,朱明坤的看着这么25寻长的蒸汽船时,心底尽是一片五味杂阵。

    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就造了这么一艘船。最让他心痛的是,这艘船只能带千多石货。

    完全得不偿失。

    但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这一次,天下都知道蒸汽船是黄埔船局造的,甚至朱明坤都有一种想法,如果这艘蒸汽船成功的话,他会把黄埔船局改名为“黄埔轮船局”,因为这蒸汽船就是轮船。

    “朱先生,你就放心吧,之前已经试验过好几次了!”

    徐子越指着船旁的明轮解释道。

    “蒸汽机也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这明轮也检查过,其实,它和车轮舸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车轮舸是靠人力驱动的,靠人在船上踩动车轮轴上的踏脚,转动在划轮的推动下车轮舸的行驶,而它就是把人力改为蒸汽机,和火车上一样,靠传动轴转动明轮……”

    说的这么简单,都花了我一万一千多两银子!

    想到这笔钱可以造十几艘,朱明坤的心里顿时一阵肉痛。甚至在离开时,看着那艘舷侧带着大形铁木车轮的蒸汽船,心里头暗自寻思道。

    “实在不行,就搁在镇江作拖船,总能回过来本吧……”

    在朱明坤乘马车离开了小码头的时候,置身于甲板上的徐子越与船上的机工、船长等人在为这次公开航行,作着最后的检查。此时的徐子越,神情显得有些激动,在过去的几年间,大明的产生了大量的新发明。从蒸汽机车,到蒸汽船,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在过去的一年中,许多人都在努力着,甚至一些人也在进行实验。

    这是一场发明竞赛,所有人都希望抢在其它人之前发明蒸汽船。而现在,徐子越相信,自己已经赢得了这场竞赛。

    就他所知,即便是清河书院的蒸汽船设计组,仍然没有造出蒸汽船,这艘“千里船号”是大明,也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艘蒸汽船。

    “锅炉升火!”

    随着一声令下,锅炉内的引火物被点燃了,在木柴燃烧的同时,铲煤的水手开始往锅炉里铲着煤炭,船身中央铁质的烟囱开始吐出黑烟,很快锅炉内的炉温升高,蒸汽压力在不断的提高。

    半个小时后,在达到可以带动蒸汽机的炉压后,舰舯舵楼的船长看着徐子越问道。

    “徐学士,可以启航了。”

    “启航!”

    徐子越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他甚至走到舵楼的边舷,以例让岸上的人们可以看到他。

    在蒸汽机的轰鸣下,“千里船号”轮船的轮浆划着着江面,缓缓的顺江而下,行驶的速度在不断的加快。

    “来了,来了!”

    聚集在长江岸边的人们,看到江上驶来的那艘无帆的快船时,纷纷指着那艘船大声喊叫道。

    即便是相隔数里,他们也能看到那艘轮船,不是因为它没有帆,没有浆,而是因为船身特有的形态,船中高起的地方有一个烟囱正在喷吐着煤烟,除了蒸汽船,还有什么船会冒烟呢?

    观礼台上的南直隶官员、勋臣以及士绅们,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蒸汽船时,无不是纷纷站起身来,他们的目中尽是惊讶之色,惊讶中带着好奇。

    “这船真快啊!”

    “可不是,我看比多浆船划的还快。”

    “蜈蚣船造的人划,人的力气有用尽的时候,这船用的是蒸汽机,只要有煤有水,就能日夜兼程的航行,肯定能够日行千里……”

    在人们交头结耳的讨论着的时候,作为这艘“千里船”号的船东,朱明坤的神情显得自豪非常,不时的对身边的人说道。

    “你看,那船上有我黄埔船局的局旗……”

    如果说之前,朱明坤,还因为这艘蒸汽船的开支有些肉痛的话,那么现在他的心里只剩下得意了。

    毕竟,大明第一艘蒸汽船是他黄埔船局的!

    甚至他朱明坤的名字都能进入皇帝陛下的视线,当然还有黄埔船局,不对,是轮船局,从今以后要叫轮船局。

    也许,我也有可能“封士”。

    封士!

    从来都是大明的官员士绅梦寐以求的,与军人封“勋士”不同,官员士绅都有机会获封“公士”,这是借鉴汉代的爵位,一般授予对社会事业有贡献之人士,这是一种荣誉称号。尽管不能世袭,但却让天下的士绅无不是趋之若鹜,想要获封“公士”头衔,但是每年的名额非常有限,全大明不过区区百人而已。只有对社会事业有特殊贡献的人,才有可能成为获封。

    “这应该算是特殊贡献了吧……”

    在朱明坤的心底充满期待时,徐子越则怀着无比自豪的心情,置身于蒸汽船上,驶过了下关码头。

    “千里船”号在没有扬帆的情况下以每小时20里的航速驶入南京城区,而两岸的群众无不为这个科学奇迹欢呼不已。

    兴乾八年正月,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大明真正进入了蒸汽时代。

第260章 蒸汽时代(求支持,求月票)

    尽管三伏将过,可是天气依然还是闷热难当。m.www.uu234.netwww.uu234.net

    只有临江的地方,那从江上吹来的风才能吹去岸边的闷燥,这江边尽是跳入江中戏水的孩子。

    那江水滚滚东去,几条舢板渔船在江上随波飘荡着,舢板上的桅杆也放下了,现在长江的渔船,已经很少再见到旧时的那种单薄的旧式舢板,大都是从海船等大船上淘汰下来的单桅救生艇,这种船的价格低廉,或许因为老旧被海船淘汰,但在长江上却仍然可以正常使用。甚至有许多学校,也买这种单桅或者双桅的救生艇,教孩子们掌握航行的技巧。

    这些年,即便是对于远在大明腹地的人们,航海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甚至就是在陕西都有学校教授航海。那些家中的次子们,有谁知道成年之后,会从事什么行业?

    对于长江两岸的渔家而言,水上的航行早就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每年除了2月至5月的“禁渔”期外,他们每天都会在江上撒网捕渔,而与过去“是渔户不许出,非渔户不许入”耕,不准耕地的百姓添制网具随意下湖捕鱼的规矩不同,现在这个祖辈相传形成的那种不可侵犯的捕捞“界线”,早就被打破了。

    只要有人愿意,他就可以申请捕渔证,从事渔业。而沿江城市中越来越多的人口,使得从事渔业渔夫,都能够获得不错的收益,当然要能捕到鱼。这也是在鱼类的繁殖产卵期设立“禁渔期”的原因,目的是保护鱼类的正常生长或繁殖。

    禁渔期刚一结束,这江面上到处都是渔船,在一艘艘白色的渔船上,渔夫熟练的将渔网撒向了水面,然后再收网,将渔获拖入船上,尽管那渔网的网眼按官府的规定不能小于有一寸五见方,只能捕获一斤以上的大鱼,不过即便是如此,偶尔也会网到小鱼,这时候,渔夫们就要把那些小鱼捡拾出,重新丢到江中,上岸后,要是巡检发现渔获里有小鱼,会被课以重罚。

    十几年来,强制性的规矩,早就变成了习惯,在清点着渔获的时候,相邻的渔船间,渔夫们就在那里聊了起来。

    “丁二叔!听说当年,陛下夺江阴的时候,你老就在这江上打渔了?怎么当年您老没有从军呢?”

    另一条渔船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叹息。

    “哎,这人的命,天注定,要是当年我从了军,你想想,我现在还会跟你们一样在这里打渔吗?”

    “这也难说,就你丁二哥的那胆量,即便是去从了军,估计通济门打一仗,也能把你吓回来,到时候你也还是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干活。”

    “哎,瞧你说的,我那不是怕死,是惜生,是因为家里有老娘,我是尽孝道,再说了,即便是从了龙,得有那命去享不是!”

    “可不是,当年陛下出常州的时候,那常州多少子弟随他出征,活着回来的,也就一多半罢了。”

    “哎,王家庄的王三哥,他儿子当年随陛下从了军,结果多少年都没回家,也没个音信,兴乾二年的时候,人家抱着一线希望,千里迢迢跑到军队里一找,嘿!别说了!犯了军法给砍头了,这军粮,可真不好吃啊……”

    “可不是这个理,军粮不好吃,可现在的年青人,却盼着吃军粮……”

    渔夫们在那里聊了起来。

    “嘿嘿,这不是因为吃军粮,退役了能分块田嘛,你家的二小子,再过两年,可不就十八了,按律该分家门户了,到时候验上兵,三年下来,至少得有一百亩。”

    旁边立即有人不由插嘴说道。

    “那也得看地方,要是搁陕西,至少得三百亩!”

    “那三百亩,不准耕田,只准种草养羊,你没瞧见报上说嘛,现在陕西就是什么来着……帝国牧场,说咱们穿的呢子衣裳,有一多半,都是陕西那边供的。”

    这边的渔夫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喊道。

    “阿成,你老家不是陕西的吗?那里真的像报纸上说的那样,漫山遍野都是那个什么绵羊!”

    那原本正在捕着渔的渔夫听着喊着,大声回答道。

    “那得看地方,渭河北差不多都是草原,都是兴乾七年西征军退役的荣民,他们只养羊不种地,卖羊毛买粮食吃,像我们本地土生土长,往往都是种田,不过,这些年学着他们改养羊的也不少,毕竟养羊划算一些……”

    那渔夫一口的陕西话,

    “而且,养羊的话,可以到官田里养,撒上把苜蓿种子,然后放羊过去吃就行,不用交地租,可要是租官田种地,那可就得交官租。”

    “真要像你说的那样,那官府还能愿你意?你在官田里头养羊?那苜蓿草和野草还能一样?那官府能不追究?”

    “嘿嘿,法不责众,其实,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还乐意我们改养羊,你们不知道,俺小时候,除了庄稼地,那山上也光秃秃的,现在山上都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树,原本的山上的地也都变成了草场,其实,瞧着和你们江南也没啥区别。”

    “嘿,瞧你说的,这天底下,那里能比得了江南,就是那一亩桑田,一年收的茧子,都够你们种几亩高粱的了。”

    有人立马就不乐意了,见不得别人说江南个不字。

    “哎呀,可别这么说,你没瞧见报纸上说嘛,在平南那边,还有南洋,那里养蚕一年能收十造,比咱们江南可是多了三四造,而且桑田也比咱们这边好!”

    “那顶啥,要论丝,天底下有那里抵得上湖丝……”

    就在打渔的渔夫在那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聊着天南地北的大小事时,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汽笛,无论是撒网的,还是点鱼的渔夫们都连忙停下了动作,将目光投向汽笛传来的方向。

    只见天地交界处隐约可以看到一缕黑烟。没多久,一个黑影映入他们的视线中,朝着这边开了过来。

    “是汽船!”

    有眼尖的渔夫大叫着。在江中的渔夫们连忙收起网,划着船,以避开江中央的深水航道。

    那是汽船的航道。

    从上游驶来的汽船,按航行规定,要在江中的深水航道航行。这几年,江中的汽船一天比一天多,相比于多浆船、帆船,蒸汽船在江中航行,有着它天然的优势。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这江中原本数量最多的多浆船就慢慢的消失了。

    由远而近驶来的这艘蒸汽船上,并没有桅杆,光秃秃的船舯高大的烟囱朝外吐泻着学浓浓的黑烟,船艏划破江水,激起朵朵洁白的浪花,而船舯的明轮转动着,把那江水搅得不得安宁。

    “得嘞,这汽船一过,江给搅成这模样,得小半个钟头,都别想打鱼了!”

    瞧着过去的汽船,渔夫们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他们在这里打渔已经不是三年两年了,这些年每天都能看到不知多少蒸汽轮船从这里经过,可以说正因为见得多了,也知道,这些个蒸汽船从江上过去之后,会把江中的鱼群惊走,至少得半个钟头,鱼群才会重新回来,所以每每对蒸汽船,他们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感。

    这些渔夫一直在长江上讨生活,以前长江里根本没有蒸汽轮船,只有帆船、浆船在江里上下穿梭。那时候,打渔行船,两不耽误。有时候,他们甚至还围着过往的船只,卖上一些渔获。

    可是自从兴乾八年起,这江上出现了第一艘冒着黑烟的蒸汽轮船之后,这江上的蒸汽船就一天多过一天,那些个蒸汽船的速度极快,一个不小心,就能撞沉渔船,刚开始的几年,这样的事情可没少发生,直到后来官府定了航道之后,这事才越来越少,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他们知道了蒸汽船,知道这种蒸汽船比这长江里头的其它船都跑的更快,那怕就是最快的多浆船也比不上它。

    只不过,这些江上的渔民往往都不喜欢它,因为它在航行的时候动静太大,会搅得江上的鱼群不得安宁。当然更让人不喜欢的是那些蒸汽船太大、太快。

    “这船可真快啊!”

    又一次,就像是《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蒸汽船甲板上几个显然没有见过世面的青年,在那里兴奋的叫嚷着。

    尽管已经是兴乾十七年了,而且蒸汽船已经发明了十年,而且在过去的几年间,长江、淮河等内河上的蒸汽船已经增加到了数百艘,甚至就连沿海航线上也出蒸汽船的身影,但是仍然有许多人从未见过蒸汽船,或许那些身处内陆的人们可以从报纸上、书本上看到蒸汽船,但对于他们而言,往往只能想象,正像直到现在,远在四川、云南、贵州那些西南腹地的人们,仍然只能通过想象去幻想着火车一样。

    也正因如此,像这样因为坐上一次蒸汽船而兴奋不已的人,总是屡见不鲜,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其实,也就是6、7海里而已!”

    不远处一个正在看书的青年有些不满的低声嘀咕道,显然,那些人的喊叫打扰了他看书。

    “海里”是十几年应用于大明海上航行的距离单位,它等于地球椭圆子午线上纬度1分所对应的弧长。其实当时还讨论是否采用“公制”取代旧时的长度单位,但因为存在太多的争议,“公制”单位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加之“寻”基本上等于一公尺,所以一直搁置到现在。只有在海上因为涉及面少,所以海里得到了应用,并最终成为标准的海上距离单位。

    “6、7节?这还慢吗?”

    坐在那青年旁边的人瞧着这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岁的青年说道。

    “有比这更快的吗?”

    “现在都有15节的快船了!”

    也许是因为甲板上露台上太过吵闹,青年把手中的书放到桌上,然后说道。

    “再过几年,甚至还会出现20节的快船!”

    “20节!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

    那青年并没有解释,只是展颜一笑,然后反问道。

    “为什么不可能呢?十年前的时候,谁能想得到,现如今,这陆地上有火车、水上有蒸汽船?”

    “这位公子说的极是,”

    旁边立即有人赞同道。

    “我记得十年前从北直隶来南京,最快也要二十天,那还是走水路,一路顺风顺水,现如今,若是坐火车的话,从津浦铁路一路到浦口,不过也就是三天的功夫,那是一个快啊!”

    那人的语气中尽是赞叹,似乎就像是在说道着一个什么奇迹似的。

    其实,对于这些人来说,即便是在过去的十年中,他们已经习惯了坐火轮车,已经习惯了它的日行千里,但是仍然会惊讶于这一切,毕竟,在过去的十年间,大明所经历的可以说是千古未逢的巨变,不知多少士绅贤达都为之惊叹,更何况寻常百姓。

    “照我说,这都不算什么,最快的还是电报,就去年吧,我搁报纸上看着有个临清国还是什么国来着,早年间过去的士子,接着一封家里的电报,就三字“母病危”,乖乖“嗖”的功夫,人家就收到电报,然后那位也是大孝子,连忙坐上火车,出广南然后一路经广西过湖南入湖北,然后从汉口换车,直奔河南,人家到家的时候,不过才用了不到六天的时间!临了还不但见着老太太一面,还陪着老太太过了三天。搁过去,就是八百里加急过去,估计等信到了,那边老太太就断气了。”

    “哎呀,这还不是电报、火轮车的功劳嘛!”

    旁边立即响了一阵感叹声,尽管掺杂着几句“三个字的电报,那也得三块大洋”以及“估计路费都够买处宅子”之类的话题,但更多的却是惊叹,毕竟,千里眼、顺风耳、飞毛腿,都是古往今来凡人的期盼,而现在这种简单的愿望,却如此轻易的得到实现。

    “电报、火车、汽船……”

    在人们的的赞叹声中,那青年凝视着远方,低声嘀咕道。

    “这,就是所谓的“蒸汽时代”吧……”

第261章 案件 (求支持,求月票)

    虽然已经出了三伏,可是南京的天气依然闷热难当。www.uu234.net尤其是像碰着现在这样的天气,云层笼罩在南京上空,整个城市场都笼罩在下雨前的闷燥之中,直到上午九点多的时候,细雨才从江上开始下起来,一路下到南京城内,从雨中望去,那钟山上一片雾气迷蒙,水天交织成灰色的一片。

    因为天空下着雨,道路上的路人并不多,偶尔能见到一些打着雨伞行色匆匆的路人,或是在路边等待公共马车的人们。这个天气,很少有人骑马,但是对于巡捕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选择。

    骑在马上的马辉,尽管穿着雨衣,但仍然感觉到小腿已经湿透了,作为应天府巡检署凶案处的侦探,这样的天气,他也想呆在办公室里,在那喝着茶,看着报纸,与同事们聊聊天、谈谈人生。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骑着马,往城外赶着路。

    “这鬼天气……”

    嘴里骂了一句,马辉将身上的骑兵雨披尽量的展开,以便让马也跟着少淋些雨,尽管现在这样高头大马,已经不再像十年前那么贵了,可心痛马,这是骑兵天生的本能。

    在雨中骑着马,往钟山赶去的时候,这路上,马辉觉得自己回到了8年前,仿佛正骑在马背上,指挥他的骑兵小队,在夜雨中悄悄逼近青海的蒙古叛军,然后发起突然的冲锋。

    那一仗,打的很过瘾。

    “等过有时间的时候,也许应该去西安看看战友了……”

    看了看怀表。刚过9点。

    在前面路旁还停着两辆马车。两辆马车的车夫穿着雨衣坐在那里,那两辆马车的挽马都是东北挽马。也是全大明最好的挽马,其实,大明最好的马一直都出自于东北。

    因为本地的骡马,体形与力量远远不及洋马,而武器的进步,对马匹同样提出了新的要求,火炮的挽拉需要提高马匹的力量,而骑兵的训练也需要优良的军马。早在十几年,马匹的不良就是大明军队面对的最大问题。在内地如此,在收复东北吞并科尔沁大草原同样也是如此,在那里军队居然仍然找不到堪骑之马。

    最终引进自西洋的马匹,彻底坚定了大明改良军马的决心。当时进口的西洋马有马高16掌、高速耐走的阿拉伯马,能让骑兵尽情发挥威猛的机动力;有雄健粗壮的中型、重型挽马,能让炮兵能健步如飞。在收复西北战争中,因为军队动员征用了大量的蒙古马,那些蒙古马在崎岖地形步履蹒跚,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引起骑着二代改良马奔驰于山岭陡坡之间。而炮兵更是难堪,在一段急陡山路的,使用中型挽马的炮兵只用了四匹马,就将整个火炮连炮车轻松拖出山口,同样的山路,使用蒙古马的炮兵前后用了八匹马,还要加上一堆士兵连推带拉,才能勉强通过。

    西北战役的表现,让大明下了改良马种的狠心。几乎是在战事尚未结束的时候,工部就制定了“马政十年计划”,大量引进阿拉伯马等牡马(公马)为种马,在种马场杂交一两代后分发下乡,与本土的牝马(母马)全面杂交。为了确保计划能以最快速度完成,官府制定《去势法》,全面阉割蒙古马、西南等本土公马,从而从根本上改变马匹落后的局面。

    而在这一改良计划中,东北无疑是重中之重,那里拥有全大明最为广阔的草原,以及数量最多的蒙古马,以阿拉伯马与蒙古马杂交,培育出新式的“阿蒙”乘用马,就是东北马改良的第一步。

    马种改良是靠时间磨出来的,在《马政十年计划》刚开始的兴乾七年,大明全国马匹有92%是本土马,而十年后,纯种本土马只剩下50%,新一代的平均体高正式突破15掌大关的东北马、西南马以及江北马已经成为大明马匹的主力。

    现在,除了西南、西北以及蒙古等地还能见到矮小的本土马,在内地已经很难再看到他们的身影,马辉甚至都想不起来蒙古马的模样了,反倒是一眼就能认出那些挽马是东北挽马。那是一种性能极为优良的小型重挽马,因为良料比大型重挽马少许多,而且挽力大,而受到人们的欢迎,在南京至少有一半的挽马都是东北挽马。而巡检署的挽马更是清一色的东北挽马。

    将马系在路边,马辉便四下寻找着本地的巡捕,最后发现他们聚集在下面的湖边,蹲在柳树旁边。旁边一个长椅上坐着个年轻人,从他穿着的衣服可以看出来,他应该是附近学校里的学士。这个人看起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肯定是他发现的尸体。”

    马辉狠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烟头掉在地上很快便熄灭了。

    朝湖边走去时,马辉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很安静,方园半里左右都没有什么人烟,附近,只有几所书院,显然这座公园应该很少人来,毕竟,现在不是兴乾元年,那会全南京就两个公园。

    看到有侦探过来的,一个巡捕站了起来。

    “是今天早上7点左右发现的尸体。”

    马辉只是点了点头,径直穿过湖边的草地,走到现场的时候,一双靴子上已经沾满了泥。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尸体。

    身体略微肥胖,肤色雪白。尸体上有一些污泥,背部朝下,上半身搁浅在岸上,双臂张开,尸体的脖颈处明显有一道绳索绞勒的痕迹。

    “现场有进行保护吗?”

    眼睛没离开尸体,马辉对旁边向他敬礼的那个巡捕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不满,这些巡捕那怕就是培训三年,也想不起来要保护现场。

    “我们来的时候,现场有不少人,所以当时也没有特别注意。”

    巡捕的衣领上一边是“1036”的铜制号码,一边是他的军衔下士,差不多等于军队的下士。他的年龄差不多三十五岁左右,对于这种人,马辉非常了解,他至少两次申请转为侦探,但肯定都被拒绝,现在自己也放弃了希望,家中有一个相夫教子的老婆,为他生上几个孩子,一个月有15两的收入,如果他是南京本地人的话,也许会有两处房子,一处自住,一处出租,每个月额外会有10两上下的收入,这种情况下,有的人甚至会考虑买一个南洋婢或者色目婢。白天操持家务侍候夫人,晚上床上侍候老爷。

    典型的小吏员,日子过得轻松自在,但却不可能大富大贵。

    当然,眼光长远的人,会把儿子送到最好的学校里,接受最好的教育,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马辉就是这样的人,为此,他每个月45两的薪俸中,有20两都用在四个儿子以及两个女儿的教育中,当然,两个女儿是在普通的社学中读书,要不然会花更多的银子。

    “好吧。”

    马辉点点,算了,他们还在习惯和适应。

    “确定死者的身份了吗?”

    “暂时还没有,他的身上没有携带证件,所以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但凭猜他的穿着打扮,他应该是在附近的书院或者工厂中工作,而且是工厂的中层或者技术人人员。”

    “谁发现了他?”

    巡捕指了指后面的那个年轻人。

    那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最多不超过20岁。由于淋着雨,他衣服已经快淋透了。他注意到这孩子小心的避开尸体不去看它。

    “怎么不给他拿件雨衣?”

    马辉特意说道,以拉近两人的距离。在另一个巡捕拿来一把雨伞后,他才递给他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张,张度,长官”

    他的话音带着陕西口音,不过陕西口音也可能是东北人,东北有上百万陕西人,整个人畏畏缩缩的,显然他被吓到了。

    “江宁工程学校的学生。”

    马辉知道这座学校,就在不远的钟山脚下,离孝陵不远,是一所私立的学校,但学生毕业后就业很容易,到处都需要工程人才。

    “我每天早上跑步都经过这里。当时,吓了我一跳。”

    年轻人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那边的尸体,脸色又是一变。显然对他来说,这是很让人恐惧的事情。

    一旁的巡捕一脸不屑的表情。马辉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个男子汉居然会怕尸体?

    难怪都十年了,朝廷里还是没有决定是否进攻西域。

    现在那群猪尾巴,甚至已经征服了哈萨克,按报纸上的说法,最多再过五年,他们就能与吴三桂会师,尽管这不太可能,因为他们中间还隔着莫卧尔帝国!

    可谁知道呢?

    吴三桂可是已经吞并了孟加拉、比哈尔等地,现在“吴周”,可是也是人口达到千万之多的天竺大国。

    万一他们要是联起手里!

    西南、西北恐怕就永无宁日了!

    “当时你看见别人了吗?”

    马辉用尽可能温柔的口气问道,听上去像是他的亲人,而不是侦探。

    “没有人,我发现尸体后,就跑到了大路上,差不多跑了三里路,才碰到有巡捕出现,然后便和他们一起到了这里。”

    这孩子,虽说年青,但却很尽责。

    马辉又看了看尸体。

    “把它从水里拽出来吧。”

    马辉看着尸体,眉头皱成了一团,现场已经被破坏了。而且又下着雨,很难判断尸体到底是被丢在这里,还是被丢到河中,飘到的这里。

    雨下大了,湖面上雾蒙蒙的,这江南的烟雨,不知出现在多少文人墨客的UU小说,变成诗篇、画作。不知让多少流放到南洋江南人为之心碎,可对于马辉来说,他连想看一眼的愿望都没有。

    雨水在亭子周围形成一道道珠帘,马辉就这么站在亭子中,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他又站到雨衣里,任由雨水淋湿头发,那些雨水顺着头皮流进了脖子。他都没有注意到。对他来说,每个案子,不论结局如何,开始的时候,总会让他很兴奋。

    “尸体是在这里被抛尸的吗?”

    在亭边走着,马辉仔细的观察着周围,显然,这里也是一个合适的抛尸地点,只是这个亭子,万一要是亭子中有人呢?

    想到这,他又一次来到了尸体,仔细观察着尸体。

    死者很重,如果这里是抛尸的地点,地上没有拖痕,那么凶手就是扛着他过来的,那么脚印应该很深,可即然选择了这里,为什么不把尸体丢进水里,而是一半要水里,一半在……

    观察着周围,突然,远处的石块引起了他的注意,马辉走了过去,他看到石块有移动的痕迹。

    抛尸的过程被张度给打断了!

    可惜他没看到凶手,这说明什么?

    凶手很老练!

    “把尸体送到巡检署,在附近询问一下有没有人失踪!”

    和巡捕交待几句后,马辉走上路肩,解开马缰,然后站在路边,打量着这条路。

    这里确定是个抛尸的好地方!

    周围根本就没有住户,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当然,这也意味着对方必须要有马车!

    马车!

    侦查的范围一下缩小了很多的马辉唇角一扬,跳上了马,然后便离开了现场,在路上,他不时观察着路边,直到看到一个早餐摊的时候,他才过去询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有马车经过。

    “有一辆马车过来,这里平常很少有马车过来,家里有马车的不会住这么远,住在这的,也不用租马车,车来的少,自然也就能记住了。”

    “那马车是什么模样的?”

    马辉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记事本,在纸上画了起来。

    看早点摊的老人一边说,一边比划道。

    “对,就是这样的,对了,那车窗再大点……”

    用了十几分钟,画好马车的外形后,马辉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那种马车了,于是便离开了这里,接下来整整一天,他都在南京城的各个马车行里转着,在回到巡检署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刚一进办公室,就有同事告诉他。

    “你那个案子的死者身份确定了,是江宁兵工厂的工程师。”

第262章 爆炸(求支持,求月票)

    午夜的巡检署内很是安静,办公室内也是寂静无声,昏暗的油灯灯光照亮了这间并不算宽敞的办公室。

    “兵工厂的工程师?”

    看着死者的资料,伏身于办公桌前的马辉点着了又一支香烟。他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仔细的向下望去。。

    从资料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让人怀疑的地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谁杀了他?

    是意外?

    还是蓄谋已久?

    总要有个理由啊。

    尽管并不熟悉这个人,但是至少从档案上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怀疑的。

    他的背景很清白,是一个再干净不过的普通人。

    “兴乾元年从清河书院的化学系毕业,七月,进入清河兵工厂。兴乾五年调往南京,任化工组组长……”

    这是一个背景非常干净的学者。

    按照正常的思路来看,肯定不会有人会杀他。

    “队长,你看看他,他每个月的收入了480两,加上奖金的话,去年的收入足足6300两,乖乖,他一个月就顶咱们一年了,将来有儿子,无论如何都要上个好书院,现在花小钱,将来挣大钱啊!”

    对面的李飞一边翻看着死者收入资料,一边感叹着对方的收入居然如此高。

    确实很高!

    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工程师,都可以拿到几百两的报酬,即便是书院刚毕业的工程师,也可以拿到接近百两的报酬,这也是马辉把儿子送进最好的学校的原因,只有如此,他们才会有一个更好的将来。

    “咦?”

    突然,李飞看着那些资料说道。

    “队长,你看,有些不对啊!”

    “怎么了?”

    “他的钱太多了!”

    “嗯?”

    将资料放下去,马辉问道。

    “怎么多了?”

    “队长,你看这家伙,在中都居然有三处房产,在南京也有四处,而且都是内城,那地方,可都是寸土寸金,像这样的房子,一处没有上万两肯定拿不下来!”

    李飞的话让马辉的眉头一挑,他看了一下,好家伙,可不就是中都和南京最好的地方,中都不知道,南京这样的宅子,死者一辈子能买上一处,就不错了,更何况他还买了四处!

    “肯定有问题!他是寻常人家出身,查,查查他是不是有什么投资!”

    第二天查了一圈之后,马辉已经可以确定,死者的并没有想象中的清白。在短短不到六年的时间内,先后花54000余两置下了七处房产,除此之外还买了十余万两铁路债券的人,有可能清白吗?

    这些银子,他一辈子也挣不到!

    当天晚上,临近下班的时候,马辉终于查到了一个让人很怀疑的地方。

    死者在城外租了一处房子!

    他在南京有那么多房产,还需要租房子?

    “走,去商埠地看看!”

    所谓的商埠地,就是以火车站为中心建立的商埠,这里是现在南京最热闹的地方,同样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而死者租的房子在商埠地附近的贫民区,那里更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不知多少离乡讨生活的人聚集在那里。

    一进入这片贫民区,马辉所感受到的就是混乱,耳边充斥着各地的方言,路边一个个小桌边,挤坐着很多打着赤膊的青年男子,他们往往都是因为不能继承家业,只能出外讨生活的次子。

    尽管按照《大明律》,他们的父兄应该为他们娶妻,并给予其一处房产,供其分家后居住,可是他们的家乡往往没有工作机会,为了讨生活,很多人把自己的房子卖掉,怀揣着几十两银子来到像南京这样的大城市讨生活。

    南京居大不易。

    即使是这样的贫民区里,一处两间正房、两间厢的小院,没有五六百两也买不下来,要是换个环境好点的,就需要七八百两。所以,他们往往只能栖身于些,一家人挤在一间窄小的房间里,即便是如此,每个月也需要付上二两的房租。

    死者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租房子?

    就在马辉和李飞以及两名本地的巡捕到了那人租住的小院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从院子里面蹿出一团火来,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门被炸开了,冲击波瞬间就吞噬了他们四个人。

    还没等马辉喊出出声来,他就被冲击波炸倒向后言,而门边的巡警更是直接被炸飞了。

    在爆炸之后,整个大街上变得很静,所有人都茫然的站在那里,所有人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发呆的时间不过几秒钟,然后哭喊声、惨叫声就在这里的回响着。恢复一些神智的马辉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地上有一截断臂。

    此刻,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个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巨大的爆炸声之后,数间房屋被炸塌了,燃烧的火焰涌向了周围的房屋……

    贫民区里到处都是人们的哭喊声,那些原本还在那里喝着酒、说着笑话的人们,无不是惶恐的尖叫着,幸存者在那里哭喊着家人的名字,而更多的人像是疯了似的寻找自己的家人。

    已经从爆炸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的马辉,立即大声的呼喊着,指挥着人们灭火,贫民区里的很多房子都是木质,万一要是火势蔓延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相比于木质的房屋,更容易燃烧的是房顶上的油毡,一见火就着了起来,而且很难熄灭,那火势越烧越旺,到至于到最后,完全失去了控制,即便是马辉等人不断的用成桶的水浇上去,也很难阻挡火势的蔓延。

    直到消房局的消防队赶着马车来到之后,才凭借着路边消防栓里的高压水流,把火势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但却仍然无法扑灭大火,只是借助水枪控制火势,通过拆毁附近的房屋设立隔离带。

    等到第二天,应天府尹乘着马车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大火已经熄灭了,消防队在废墟中搜寻着幸存者或者死者的骸骨,方圆里许的贫民区化为了灰烬,不知道多少人死于这场大火之中。

    下车后,穿着一身红袍的应天府尹于成龙,他的脸色冰冷,他刚刚来南京上任,结果就碰到了这样的事件,如何能不让他心恼。

    在往火场的走去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满脸灰土小女孩也正前走来。她的体型和脸都很稚嫩,看起来只有七八,不知为什么,她一直仰着头往前走,看起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小姑娘,你在找什么?”

    于成龙走过去,那小女孩抬起头看着这个当官的,便说道。

    “我,我在找我爸和我妈,昨天他们就在家里,我家怎么没有了……”

    女孩说着哭了起来,求着眼前的这个人帮她找父母,最后抱起哭泣的女孩,于成龙的脸色变得越发的冰冷……

    “是纵火吗?”

    作为应天府巡检署署长的李光宗也到了现场,他直接问到当时在场的马辉。

    “不,现在还说不准。”

    “你不是报告说,有爆炸吗?”

    李光宗抽动了一下鼻子,他的脸色同样很难看。

    “是啊,是有爆炸,是爆炸,就不是纵火,火是爆炸引起来的,这没错,但问题在于,爆炸是怎么发生的!”

    马辉看着在废墟中搜寻着死者的消防队员和百姓,然后又一次沉默了。

    “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有火药铺爆炸了?还是谁家里藏了火药?”

    “不知道,你看看那里!”

    手指着滚到路边的深坑,马辉苦笑道。

    “那么大的坑,几斤火药炸不来的……”

    “谁疯了,会在家里放上几十斤火药?”

    李光宗摇着头说道。

    “要不然会是什么呢?”

    “租这个房子的那个被害者是什么人?''

    “兵工厂的工程师。”

    之后马辉又生硬地补充道。

    “他不干净,收入和财产对不上,差距很大,十几万两的差距离!”

    “嗯?”

    李光宗睁大眼睛,然后自言自语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肯定有问题。”

    然后他盯着远处,沉声说道。

    “马侦探,这个案子是你追的,给我一追到底,必须得把这个事情弄的水落石出……”

    就在李光宗这么说的时候,马辉看着远处过来的人,然后苦笑说道。

    “署长,我估计,这个案子,咱们问不了了。”

    “嗯?怎么回事?”

    “军正司的人来了!”

    “哼哼,军正司,那些家伙只能查与军队有关人员,死者只是个工程师,不是军人!你直管查下去!”

    丢下这句话,转身的时候,李光宗便冲着那些人走了过去。

    “我是应天府巡检署署长,请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盯着领头的军正,李光宗毫不示弱的问道,当初在军队的时候,他就没怕过这些军正。

    “你好,李署长,我是军正司侦缉队驻南京办事处的……”

    不等来者说完,李光宗立即拒绝道。

    “据我所知,死者里没有军人,而且这里也不是军事管辖区,所以,这个案子是我们巡检署的,与军正司没有任何关系。”

    管辖权!

    对于兴乾十七年的大明而言,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尤其是当一些事情发生冲突时,这种争执总是不可避免的。

    尤其是地方与军队,更是泾渭分明的两条界限,谁都不能逾越,而且在南京这个有驻军的地方,巡检与军正之间,早就是势成水火,即便是那些军人出身的巡捕,也会对军正横眉冷对,毕竟双方的接触,更多的时候是冲突。

    “谁知道呢?但是昨天晚上有士兵夜未回营!”

    看着面前的这个署长,赵武认真的说道。

    “他们中难免有人来这里拜访同乡,所以,我觉得这里的死者之中,也许会有军人,所以,我们有权进行调查。”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上级的命令,赵武是不会来这里调查的,尽管昨天的大火很惊人,可这是地方事务,能不插手就不插手,除非对方主动要求,可既然有了命令,他就不能不来。

    “你说有就有了!”

    李光宗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军正,大声质问道。

    “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没有不是?”

    军人蛮横且跋扈,对此,李光宗可谓是早就深有体会,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这么的直接,一句话呛的他甚至有一种想要给对方一鞭的冲动。

    可他知道,这一鞭抽上去的代价会是什么,军人蛮横且跋扈,前提是只要不违法,军队都非常护短!

    深吸一口气,李光宗盯着对方说道。

    “你们可以进入现场,但是必须要有我们的人跟着!”

    这是李光宗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这些人远远的,他们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名头前面带着个“皇家”吗?

    等将来,巡检也能加上个“皇家”,到那时候,看谁能横过谁。

    李光宗的心里想什么,赵武压根就不在乎,他在意的是能在现场发现什么。

    兵工厂工程师!

    巨额财产!

    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到了一个问题上钱是怎么来的,只要解决这个问题,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只不过,相比于解决死者是被谁杀的问题。赵武更在意的是在死者之前做过什么,他做了些什么,才得到的那些银子!

    至于什么凶手……只不过是调查的附属而已,这正军正司侦缉处与巡检的不同,巡检需要的是真凶,需要伸张正义,而侦缉处需要的不过只是查出这个人干了什么,他是不是干过对国家不利的事情。

    在起火处的现场,也就是最初爆炸的地方,巡检和军正们一共在那里查找着蛛丝马迹,以找到导致爆炸的原因。

    火药!

    肯定是火药!

    只是这需要多少火药才有这么大的威力?

    置身于爆炸的中心,看着被掀倒地墙壁,院子,赵武甚至有一种错觉,这里至少有上百斤火药,只有十几斤的火药的话,它们的威力绝对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放那么多火药?”

    置身于弹坑前,赵武的眉头紧锁着,就在这时,他看到地上有一截断肢,在废墟之中,有不少尸体的碎块,显然在爆炸时,这个院子里是有人的,而且不止一个人。

第263章 余波(求支持,求月票)

    兴乾十七年七月二十六的爆炸,震惊了整个大明。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毕竟,这是第一次,在城区内发生爆炸,尽管爆炸的威力造成的破坏远不能同天启年间的王恭厂大爆炸相比。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是十七年来,第一次发生这样的爆炸事件。毕竟,在所有的火药工厂中,都有严格的安全生产规范,顶多只是偶尔有蒸汽机爆炸的新闻而已。

    一时间,大明的报纸上充斥着与爆炸有关的新闻。人们都在追问着事由,追问着事件发生的原因,更有人担心起了各地的兵工厂,担心着其中的火药。

    而在爆炸事件发生后不到两个小时,电报就已经送至内阁中,第二天上午,八点刚过的,内阁的决定就已经到了朱明忠的案前。

    “迁出火药局?”

    看着内阁的决定,朱明忠的神情有些诧异。

    “是的,陛下,我大明目前一共有四大兵工厂,分别是中都、沈阳、南京以及广州,另外还有西安、汉阳两家中等规模兵工厂,现在各厂每年生产火药不下万吨,因为火药用途广泛,采矿、筑路每年需求不下数万吨,民间亦有十数家工厂生产火药,其质量也是各有优劣,但是这些火药厂,大都位于城边靠近民宅,尽管有安全生产条例,可一但发生爆炸,后果不敢想象,因此,臣等以为,火药厂必须迁出,至少要从城中或者城边迁出,必须确保其周围两里内没有人烟,只有如此,才能避免爆炸伤民!”

    尽管还不知道百姓们的反应,但是顾炎武又岂不知道,这场死了三十几人的爆炸,肯定会在大明上下引起轰动,与其等到百姓们在那里议论纷纷,人心不安,还不如早做决定。

    “而且,将来随着矿山、铁路等方面对火药的需求不断增加,火药的产量必定会增加,以臣看来,迁出火药厂是防患于未然所必须。”

    “既然内阁已经决定,那就如此办理吧!”

    想到将火药厂放到居民区附近,确实不合适,朱明忠便点头同意了,然后又问道。

    “爆炸的原因可以确定吗?确定是火药爆炸?”

    “陛下,确实是火药爆炸,但是,有一点让南京方面有些费解。”

    “哦?如何费解的?”

    “负责本案的巡检,实在不清楚,死者为什么在租住的院子里,放置那么多的炸药,根据现场的爆炸威力来看,至少要有300斤优质火药,才能造成类似的损害,所以,他们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于那里存放那么多火药。”

    方以智持笏答道,五年前他从东北返回南京进内阁为辅臣,作为阁辅已经长达五年。

    “是啊,毕竟,火药不是违禁物,随时都可以购买,虽然大宗购买有限制,可想买,也没什么难度,只要注册一家企业,写明用途就可以直接定购了……”

    在大明买火药、火铳,甚至比买奴婢还容易,买奴婢还需要到官府进行登计,而火药、火铳,凭户籍就可以购买,当然,唯一的限制就是必须要是汉人,其实,这个限制也就是一个摆设,毕竟,官府从来都无法掌握,那些人买过之后,是否会把火药、火铳转卖给他人。只不过是数量的问题。

    “嗯,这确实挺让人费解的。”

    翻看着从南京连夜送到内阁的报告,在看到死者的职业和巨额收入来源不明的时候,朱明忠的眉头一扬,然后反问道。

    “这个汪卫杰是南京兵工厂的工程师,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南京兵工厂是除了清河之外,唯一生产火帽的企业吧!”

    之所以会想到火帽,是因为直到现在,火帽的生产制造仍然是绝秘,甚至于即便是现在大明的民间每年都会购买数十万支火铳,但那引起火铳仍然是燧发的,只有军队才有击发铳,也只有军队才能得到火帽。正是火帽制约了大明的敌人和潜在的敌人,无法拥有与大明性能相同的武器。

    就像满清一样,他们或许可以通过走私蒸汽机、机床等方式,在盛京建起了兵工厂,在那里仿制各种火铳、火炮,但是因为没有火帽,他们只能用燧发铳,只有少部分精锐,才用击发铳,至于火帽只能依靠走私。

    不过他们的线膛铳少的可怜,因为他们制造的铳管口径无法满足发射米涅弹的要求,尽管他们通过种种渠道买到了机器,但是深孔钻床以及相应的钻头,都是皇家兵工厂特有的技术,尤其是后者,用石墨钳锅炼出的优质工具钢制成的钻头,保证了击发铳的口径都是0.46寸,这是使用米尼弹的前提条件,但是满清获得的设备,却无法保证铳管的精度。

    工业技术上的领先,使得大明可以在军事技术上,对敌人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只是有些工业技术需要保密,比如制造火帽的雷汞、氯酸钾等原料的制造。

    正因为知道对于满清,火帽是何等的重要,所以朱明忠才会立即从死者身份和收入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陛下,您的意思是,这个汪卫杰把火帽的配方卖给了满清?”

    一听火帽的配方被卖,众人无不是一阵惊讶。他们可都知道那东西对大明的重要性。

    “卖配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不会死的,我估计,那个地方应该是他制造火帽的地方,他应该是在那里制造火帽,然后再卖给满清,爆炸有可能是制造过程中的意外,所以爆炸自然也就不是普通火药的爆炸……”

    雷汞,它的威力可远远超过普通的烈性炸药啊!

    “陛下,您这么一说,一切都想通了,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满清的间谍所杀,有可能是他们发现了对方掌握有制造火帽药的配方所以……”

    话还没说守,顾炎武就激动的大声说道。

    “陛下,必须让南京不惜代价破案,否则一但火帽配方流出,于我大明必将是大不利!”

    危险无处不在啊!

    朱明忠感叹了一声,然后点头道。

    “嗯,拟旨给南京和兵部,令军正司与当地巡检配合,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查获此案,如果朕没有估计错的话,也许,他们可能已经得到配方了!”

    即便是他们得到了配方又能如何!

    朱明忠冷笑着,来自于21世纪的他知道,雷汞这个秘密根本就不保不了多长时间,现在能保住十年,是因为满清自身没有几个化学专家,尽管在早几年,满清曾派人渗透进大明的书院中,但是随着几名化入潜入书院学习的间谍主动投诚,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彻底斩断了满清派间谍在大明学习实学的可能。

    科学上的落后,导致退居西域十年的满清,对大明根本无法构成危胁,当然,他们内部自身也排斥科学满人自身在排斥,对于进步他们是排斥的,尤其是在他们不断的在西域攻城掠地,获得一次又一次胜利的前提下。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窃取有助于他们军力提升的东西,用处广泛的雷汞就是其中之一。

    “陛下,要是他们已经得到了配方,就必须电令陕西全省严查,没有户籍凭证的,先抓起来审,每一个嫌疑对象,都要严格核对身份,宁可抓借,也不能放过!”

    没有任何迟疑,在得知雷汞的配方可能已经为满清窃取的情况汇报下,内阁诸臣立即作出了决定,尽管这个决定极为扰民,但在他们看来国宝被窃,必须严格查处。

    “还有南京,也要严加盘查!”

    看着几位阁辅化身为巡检在那里讨论着如何盘查、如何确保配方不被送出去,朱明忠并没有说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满清可以得到雷汞,但他们造不出线膛铳,即便是他们造出了线膛铳,大明还会造后装铳,甚至制造出金属弹壳。满清即便是想在后面追,恐怕也追不上,因为技术上达不到。

    而且随着大明工业革命的技术,大明对满清的优势,不仅仅只是武器上,而是系统上的优势,反观满清有什么呢?看似兵强马壮,其实不过就是一个中亚的土耳其罢了!

    “不过就是一群树林里钻出来的野鞑子罢了,即便是再给他们三十年、一百年的时间,顶破天了也就是土耳其……”

    心里这么嘀咕着,朱明忠不禁想到了那个让中欧笼罩于恐惧中的土耳其,想到了埃及,想到了苏伊士。

    既然现在蒸汽船已经开始在内河普及,而且沿海也有了蒸汽船,也许可以考虑开开挖苏伊士运河了!

    现在满清在朱明忠的眼中,根本就谈不上什么重要。只要铁路修到了嘉裕关,修到了瓜州,大明的军队随时都可以长驱直入,直接把西域收归已有,至于满清……他们根本就不是大明的对手!

    不过,确实需要感谢一下满清,他们早就习惯了屠杀,在他们征服西域的过程中,不仅通过屠杀确保了在当地的统治,汲取了当年教训的满清,通过杀死男人、抢走女人的方式去斩草除根。

    对于大明而言这个一个好事,至少在他们的屠刀下,那里由绿转黄了满清信藏传佛教,佛教又一次传入了西域,在被绿绿用屠刀抹去的数百年后。

    要是赶着他们一路向西,到阿拉伯半岛吃沙子,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

    心里这个念头闪动的时候,顾炎武的声音让朱明忠回过神来。

    “此事,就按诸卿的安排办理吧!”

    话音落下后,朱明忠又强调道。

    “找回配方重要,安抚当地的百姓同样重要,他们都是朕的子民,一定要作好安抚善后事宜!”

    尽管有圣旨,可是对于南京而言,在他们意识到什么东西丢失之后,找回配方、抓拿间谍就成为了重中之重,至于善后工作,只不过是正常的善后安抚而已。

    一时间,整个南京到处都是巡捕的身影,他们在路口盘查路人,甚至就连同军正也在城内外配合巡捕的搜查。

    在南京的百姓看来,这样的搜查、盘查,不过只是为了抓出爆炸案的真凶而已,至少对外界是这个说法,只有当事者,才知道如此戒备森严是因为什么。

    “么的,不知道要在这牢房里熬到什么时候……”

    在南京城内的一间地下室内,一个中年汉子忍不住抱怨着,这间地下室内,充斥着屎尿的骚臭味,混杂着烟草的味道,只让人感觉有些作呕,也许是因为呆时间长了,这屋中的人反倒是适应了这里的异味。

    “哎,别提了,只要外面一天不放行,咱们就一天不能走出去!”

    另一个人出言说道。

    “你说咱们倒了多大的霉,好不容易把配方弄到了手,结果那边一炸,把咱们都堵在这了,依然说,咱们当时就应该这边拿到走,那边就走人……”

    “可不是,要是咱们当时就走了,估计这会都火车都到河南了,这南京再炸,与咱们何关?”

    “好了,你们几个,就不要抱怨了!”

    那显然是领头人模样的汉子看着他们说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咱们把配方拿回去,到时候主子的赏赐还能少了吗?除了大把的银子,包衣奴也少不了你们的,你们一个个到时候,就等着享福吧!”

    他这么一说,屋中的另外三个人,才停下抱怨,然后纷纷幻想着,回到盛京之后的好日子,但凡是人都有幻想,对于他们而言,最大的梦想就是摇身一变当上主子。

    “哎呀,终于要回去了,他么的,在这成天提心吊胆的,担心着性命,等回到盛京,总能睡个踏实了……”

    就在这时,那边地下室的门打开了,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冰冷,完全不受地下室内的恶臭影响,他一进来,就冷着脸说。

    “这下事大了,现在巡捕和军正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能查到咱们这!

    众人一听,无不是露出一副惶惶模样,原本还在那里憧憬着摇身一变成主子的美梦的他们,更是惊恐不已的说道。

    “这可怎么办?咱们怎么出去?”

第264章 私心(求支持,求月票)

    第264章

    在中都的城中央有一座绿岛,这是一个面积达15平方里的园林,于繁华的都市中是一片罕见的静谧之地。www.uu234.netwww.uu234.net但与中都的公园不同,这里是不会向外界开放的,这里是大明的皇宫所在。

    这座占地面积庞大的园林式皇宫,拥有绿色的草地、树木郁郁的小森林、林间庭院,而且还有可以泛舟水面的湖泊。早年移栽的树木早已经长得枝繁叶茂,当年的小树也变成大树,也正因如此,皇宫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皇宫中的御苑,倒不如说是御苑中的皇宫。

    阳光支离破碎地穿过一棵棵大树组成的天然屏障,洒在在御苑中的步道上,穿着一身道袍的朱明忠就在这林荫下散着步,即便是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他还是没能走完这条路御苑中有总长199.9里的步行道,9999棵各种树木。

    作为皇宫,它的面积谈不上大,可是作为家……这里太大了,所以在皇宫中,朱明忠最喜欢的还是在御湖边的那座面积不大的园子,那里更像是家,而不像宫殿里那样空荡荡的。

    尽管御苑中的步道,可以供马车行驶,但是在大多数时候,朱明忠还是会选择步行,在他看来古代帝王之所以短寿,和他们很少锻炼身体有着直接的联系,所以穿越到这个时空的二十几年来,他从未曾停止过锻炼身体,跑步或者划艇是日常的锻炼,而步行则是一种习惯。

    只不过与普通人的步行不同,步行时身后十几丈外,却跟着一辆轻便马车,还有几名女官。

    如果不是甲申天变后奔波于各地,习惯了步行,方以智恐怕很难跟上陛下的步子,陛下走路很快,当年在东北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京官大都喜欢在公园里跑步,后来陪陛下在宫中逛过一次之后,他就知道了原因他们害怕跟不上陛下的脚步。

    总不能让陛下停下来等他们吧!

    所以,京官便自发性的锻炼身体,十几年来,跑步、步行早就成为一种从上至下的风气,当然还有其它的运动,甚至有些地方,开始出现了竞技性的比赛。

    “……陛下,现在南京方面正在进行拉网式的搜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迟明天,就能够搜遍全城……”

    在方以智说话时,朱明忠的眼睛却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打量着周围的景致,嗯,这里的景色不错,可以考虑在这附近建一座园子……

    作为这个大院子的主人,这几年朱明忠更习惯于整治自己的院子,毕竟,内阁的存在可以处理国家的绝大多数事务,这是大明的一个传统。

    明朝中晚期的政治体制和思想道德是在中国封建社会历史中非常特殊的,国家的治理已经逐渐由文官阶层来完成,皇帝在行政管理上的权责越来越少,逐渐的成为一个大臣用来争取的工具和道德象征,通俗的说就是,当大臣们意见一致的时候,皇帝就可以丢到一边去了,大家这个时候最不喜欢皇帝出来干预任何事,否则有成为暴君的危险;而当大臣们有意见分歧的时候,皇帝就被拿来做最后的裁决人,大家这个时候最希望皇帝出来为他们撑腰。否则有被骂为懒惰的昏君的危险。同时,大家还要求皇帝要做道德的典范,孝,仁,礼,信,勤,义缺一不可,否则也有被骂为昏君或者暴君的危险。在某种程度上,大明皇帝实现了古人所理想的“圣天子垂拱而治”。当然,这也是最后大明陷入党争,最终导致亡国的原因。

    “三百年间,国事皆操之于大臣,大臣重党而轻国,至天子独断而晚矣。”

    这是甲申天变之后,人们对大明的反思,也正因如此,当朱明忠以一句“大明天下,唯我独尊”表明天子的独断之权时,完全没有任何阻力。当然做一个事必躬亲的皇帝,真的很累,也很辛苦。所以在过去的多年间,朱明忠一直在寻找一个平衡。

    也就是在前几年,他才找到一个平衡。在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去干预内阁大臣们做事情,因为他知道,那里面比自己强的人多多了。

    大明就像一艘海上的巨轮,作为船长,他只需要掌握好大方向,然后有内阁掌舵,有高级船员指挥水手操帆、用炮,从而保证船只的安全航行。至于船长,他可以船长室在看书、看海图、睡觉。甲板上的粗活、重活是其它人做的。

    作为皇帝的他,只需要作好船长就行。但是,船长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威,就是必须时常提醒大臣们一个事实天子独断!

    所谓的“圣天子垂拱而治”,不过只是天子想偷个懒而已。就像船长一样,船上的任何动静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而且他总会主动站出来,用行动去证明船长的权威。

    这种权威是绝对服从的!

    而反观明朝,往往都是大臣千方百计的去逼迫皇帝,令其“幡然醒悟,回头是岸。”,看似虚心纳谏,可实际上却是皇帝权威的尽失。所以,作为皇帝,朱明忠会听取意见,但如果有人敢质疑陛下,那么等待他的就是雷霆雨露皆君恩了。

    这也是朱明忠准备让太子在合适的时间,去海军服役,出任船长的原因,船长负责一船难包括自己的生死,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决定着自己和整船人的命运,这一点与皇帝相同。

    现在已经拿捏好放权尺度的朱明忠,很少过问内阁的事务,而是放权给他们。

    “注意别太过扰民就行了。”

    随口说了句话,朱明忠又手指着远处的小湖,然后说道,

    “方卿家,朕准备在那修个亭子,卿以为如何?”

    这显然是在打岔,朱明忠并不想让自己被那些事务牵绊着。

    “臣……”

    知道陛下心思的方以智,脸色微变,然后说道。

    “晋王在南京!臣担心间谍会不会铤而走险,以晋王为目标,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出逃……”

    “嗯!”

    眉头猛挑,然后又是一扬,原本还关心着自家园子的朱明忠,脸色猛然的一变。

    “卿所言甚是,立即电告南京镇守府,命其派一队兵过去保护晋王。”

    晋王是他的次子朱和域,年前刚刚奉命就国,两年前,十六岁的皇太子朱和嘉奉命监国京师,以皇太子的身份为天子守边,而去做为皇次子的晋王朱和嘉,也就国南京,作为皇位的顺位继承人,他需要等到皇太子完婚并育有儿子之后,才能就国晋国晋国位于新夏西北部,国都新田位于金湾内。

    尽管那是一块新殖民地,但是经过十年的长期移民之后,那里已经是一个拥有了超过105万移民,而且拥有6座主要城市,位于金湾的新田、郢城(珀斯)、阳翟(阿德莱德)、营丘(墨尔本)、平城(布里斯班)、晋阳(达尔文)。

    而这六座城市所对应该分别是晋、楚、韩、齐、魏、赵六国,而六国的封地,也是朱明忠精心划分的,借鉴了后世澳大利亚的分划,只是将西澳大利亚以南纬25度分为晋国、楚国。每一个地区都有自己的优势,无论是现在或者将来,就像晋国,金湾一带拥有澳大利亚最好的牧场,那里出产的马匹是南洋等地的抢手货,百年之后,那里的铁矿同样也会成为国家的经济支柱,其它各国大底上也都是如此,将“新夏”分为六国,再加上几年前刚发现的新西兰作为吴国,正好构成了南方七国,这既是一种巧合,同样也是朱明忠的期待,他期待着将来这七国能够在那里创造一个新的华夏。

    当然,并不仅仅只有澳大利亚,还有北美,甚至还有南美的部分地区,在未来都将成为大明的封藩所在,只是这种封藩能够持续多长时间?

    “臣已经电令南京巡检署派人过去了,陛下若不放心,可命令驻城外的府卫进城。”

    朱明忠看了一眼方以智,面上有些不悦。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大明军队是皇家之军,非国事不能调,和域既然已经开府,那么自然应该由其府卫负责他的安危。”

    看着方以智,朱明忠长叹道。

    “朕现在一共有二十五个儿子,若是这次李妃所生的是个儿子的话,那么就有二十六个儿子,可现在皇太子和嘉替父守边,于京师常驻,和嘉去年也去了南京,其它的几个都在公学中读书,等到他们十六岁就在按祖制封王,要开府自立,二十岁就国,即便是朕有二十六子,这二十六子就国之后,只恐怕今天生再难相见了!”

    摇着着,这个时候,朱明忠的身份是父亲,而不是皇帝。

    对于在另一个时空中,“享受”了甲申天变的后果的朱明忠而言,他甚至比这个时代顾炎武等主张分封以化解“风险”的人,更希望通过分封来实现华夏文明的第二次扩张。

    在未来的十年中,华夏文明将会通过分封,实现在全世界各地的扩张,甚至在宗人府的规划中,就连同印度,也在未来的分封范围内,一代、两代,也许百年之后,普天之下诸夏将会超过百国,而那个时候百家争鸣的华夏文明又会得到什么样的发展呢?

    这一点,朱明忠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南洋各国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已经开始涌现出有别于母国的文化,这是一咱必然,在文明教化蛮夷的同时,蛮夷同样也会影响到文明。至少在服装上,端庄典雅的服装开始发生变化,尽管整体还是趋于保守,可是微露出锁骨之类的衣裙在南洋已经开始成为女子服装的主流。

    服装的变化,就是一定程度上文明的变化。

    当然,这也是南洋的天气造成的。

    而这一切,正是朱明忠所渴望的,沉寂而没有竞争的华夏文明,需要注入竞争的活力,只是代价是什么呢?

    至少对于他个人来说,代价是显而易见的。

    “陛下……”

    伸手止住方以智的话语,朱明忠苦笑道。

    “谁不是父亲?为父者,谁不愿意将来子孙绕膝,谁又愿意看到子女远赴海外,甚至今生再无相见之日?”

    摇头苦笑一声,朱明忠的神情显得有些感伤。

    “可是,为了华夏的将来,朕,只能如此了!但是,至少在他们抵达封国之前,朕总能给他们做些什么吧,至于别人……”

    冷笑一声,朱明忠反问道。

    “朕这算是徇私吗?即便是又有何妨,朕是天子,即便是天子,那么必定可以独断的!”

    面对陛下的回答,方以智只是能苦笑连连。

    作为大臣的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在这个时候,作为大臣所需要的是服从,而不是质疑。

    “臣遵旨。”

    他能够理解陛下的心情,他就有一个儿子在七年去了北美,去了新亳(西雅图),那是大明在北美西海岸的第一块殖民地,经过十年的努力,大明已经在那里站住了脚,新亳的移民更是超过六万人,至于东海岸的纽约租借地,不过只有两万余罢了。

    作为父亲的方以智,又怎能不想儿子?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即便是现在飞剪船横穿太平洋只需要一个多月,但随着年岁的渐长,父子两人都很难再横度大洋了。

    想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一言不发的陛下,方以智能理解这种身为父亲的心情。

    “陛下,其实,真腊、暹罗等地亦可作为封建之地,陛下可以留几个儿子在身边,去年中南铁路已经筑通至逐平城,铁路完全可以一路向南,修至西贡,并转向真腊、暹罗,甚至将来可以修至南天门,如此一来,若是陛下思子的话,诸子可以直接乘火车来中都。甚至就是想见新夏七王,也可以令其乘蒸汽快船,往南天门,再乘火车回中都……”

    作为大臣的方以智立即为陛下出谋划策,以化解那种“父子恐今生不能再相见”的痛苦。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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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铁骨介绍:
“我大明终其一朝315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铁骨铮铮,唯我大明;甲申天变,神州陆沉;大好河山,遍染腥膻;汉家儿郎,誓不为奴!
永历十三年,郑成功北伐,这本是一场毫无快乐的痛——最优秀的将领阵亡了,再次北伐的本钱输光了。
这一年,朱明忠意外的来到大明,成为郑成功麾下一小卒……
大明铁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铁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铁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