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有关未来(求支持,求月票)
中南铁路!
随着津浦铁路、关内外铁路、陇海铁路、京汉铁路、粤汉铁路以及湘桂铁路的筑通,铁路与江河水运一同构成了大明的陆地交通网络,而铁路带来的经济利益更是为世人所惊讶,铁路沿线的城镇均大大受惠于铁路,沿线城镇更是进一步繁荣。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就像长沙,五年前,铁路修建到长沙时,生猪收购行有6家,将邻县生猪集中收购并主要通过铁路销往武昌,到去年发展到26家,年营业额达到800万银圆。
而且铁路还作为工业革命的引擎,推动着大明的工业发展。十年间,铁路修建了不到一万五千公里,但是大明的经济总量却翻了四番。铁产量从兴乾7年的26万吨,增加到现在的160万吨,煤产量从680万吨增加到现在的3400余万吨。工厂蒸汽机的数量在去年突破了5000部。
尽管这场以蒸汽机为核心的工业革命不过只开始十年,却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大明,让大明上下无不是受益其中。当然,其中也有一些问题,比如在铁路的修建上,大明现在既有民营铁路,也有官营铁路,而民营铁路往往集中于回报率高的路线,官营则反之。
就像中南铁路,尽管早在十年前,身为铁路公司经理的张英就倡议修通“腹省干线”,即修一条铁路北起黑龙江南至南天门,这等于把广袤的国土南北最北端和最南端连接起来,而且经过大明的腹地,其经济、军事价值不言而喻。
当时许多人批评张英好大喜功,因为这个规划实在太超前了。
而张英却用十年的时间默默的做着这件事,在支持民间银行团修建京汉铁路的同时,铁路公司投入巨资金修建了粤汉铁路,随后又引入民间资本合资修建湘桂铁路,接着又把铁路修过镇南关,直抵中南藩属。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修建中南铁路的呼声便此起彼伏,只不过,活跃的民间资本却出人意料的选择了避之不及,因为湘桂铁路的回报预期,远小于当初的估计,甚至利润不能够维持运营。换句话来说湘桂铁路是亏本的。
现在甚至有人主张朝廷应该收购湘桂铁路,至于中南铁路……那是政府的事情。
相比于民间,朝廷现在对中南铁路却是兴致勃勃,一直延伸到广南诸藩(越南北部)的湘桂铁路,让他们看到了另一个机会。
变藩为国的机会。
对于朝廷众人的这种心思,朱明忠自然很清楚,微微一笑,他并没有点破这点小心思,反而顺着方以智的话说道。
“中南铁路肯定是要修的,但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为了……”
站起身来,走到案前右前方的那个地球仪边,朱明忠转动着地球仪,然后说道。
“自从粤汉铁路、湘桂铁路先后筑通起,每年往南洋的移民从最初的不到二十万,增加到现在的五十万,广东、湖南、广西等地山区百姓纷纷乘火车前往广州,从广州乘海船往南洋,比过去出深山入湘江过洞庭,再走长江入海近了许多,而且成本也下降很多,而湄公河流域,包括真腊、暹罗都是地广人稀,像真腊人口甚至不到百万、至于暹罗人口也不过三百余万,那些地方都是适合垦殖的地区,”
在朱明忠的潜意识中,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腊或者暹罗,只要他愿意,随时都会废除土王,毕竟,他们都是接受大明册封的,现在之所以没有废除,是因为暂时还不需要。
如果沿线移民的话,是否废除王位不一定,但最少会封他们大明的爵位,然后将他们迁入中都,然后于当地改土归流。
“无论铁路修到那里,可以肯定的是,大明扩张的脚步就会到达那里,移民就会深入到那里,不仅仅只局限于沿海,而是内陆,我们的移民会源源不断的抵达那些地区,而在时机合适的时候,那里就会成为大明的国土。”
国土?
方以智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陛下,然后诧异的反问道。
“陛下,难道有意在中南设立行省?”
“不是没有可能啊!”
朱明忠笑着说道。
“但是广南诸国怎么办?”
广南那边可是有几十个封国啊!
“朕知道,所以当初封建广南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将来!”
回忆着在中南的封建,方以智这才发现,在那里封建的无不是郡王、将军,按照相应的封建制度,除了根据国级不同限定了“一国一城”之外,还规定了不经朝廷准许,不能修缮新城,这一点,与周、桂、秦等国截然不同,毕竟,他们现在无不是拥有数城的“大国”。
而那些郡王、将军,他们的封国只不过是一座面积大小不一的小城,甚至王兵少则区区数百人,多则千余人。那些小国,就如同春秋战国时的小国一般……突然方以智的眼前一亮,然后试探着问道。
“陛下,您的意思是不是,中南地区,既可如内地一般,设立行省郡县,也可如西南一样,设立土司,而广南诸夏既可以参考土司所,令其“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
明朝平定云南后,自洪武至正统年间,采取各种措施乃至战争手段,使西南边疆版图得到极大拓展。明朝版图最盛时几乎包括了缅甸全境,传统的边疆政区体制已不能满足此时的边疆控制需要,西南地区独特的自然环境与地理特征,塑造了一批批桀骜不驯山民,从而使得唯有通过土司、头人这些土官,才能够勉强驯服这片蛮荒之地。
尽管现在兴乾朝的土司制度截然不同于旧时,没有“内边区”与“外边区”的分层管理的政区体制,可是在云南、贵州、广西、平南以及老挝等地,土司制度仍然是大明统治那里的基础。
至于改土归流……时机还未成熟。
“既然可以让那些土司“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为什么,我大明的宗亲,就不能在那里“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呢?况且,有他们在那里教化当地土民,总好过土司去教化吧!”
眉头微微挑,朱明忠甚至想到了另一个时空中的印度土邦,那些王公仅名义上保持统治,对外无权与其他土邦或外国发生联系,对内享有很大的自治权。是邦内人民的**统治者。
这不也是一个封建的方式呢?
“陛下,如此确实有利于我们在中南建立统治,在适合设立郡县的地区,设立郡县,不适合的地方,直接封建,交给宗室就国教化,而且这些王公势必将会是大明统治中南的支柱,而且不会对大明构成威胁……”
后者才是最重要的,按“一国一城”的封建制度,广南各郡国往往只有一城,顶多也就是再加上几个小城寨,人口多则十几万,少则数万人。国小地窄,生不出什么乱子。而且因为当地土人众多,各国往往都依赖大明的威风去弹压土人。
“可如果将来,朝中有人要“改土归流”怎么办?”
方以智的反问,让朱明忠一愣,从“削藩”到“改土归流”,再到印度土邦归并,这个过程几乎是必然的,一切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一百、两百年……”
沉吟片刻,朱明忠摇头说道。
“一两百年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呢?况且,完成了土民的归化之后,以十几万人口,养上几百人、上千人的军队,可不怎么容易,也许到时候,他们自己就主动放弃了军队,甚至放弃政权,当然,在保证他们经济利益的前提下,他们不见得会反对放弃自治。”
陛下的回答,让方以智点头赞同时,又反问道。
“那这样以来,朝廷岂不是又背上了宗室的包袱?”
问题又回到了原地,封建的目的既是为了扩张,同样也是为了甩包袱。可一旦“改土归流”,一切的问题又回来了。
“嗯……”
默默的向前走着,走到湖边的时候,朱明忠才指着皇宫的对面与皇宫隔河相对街区说道。
“方卿家是否知道,皇宫后苑对面的街区地主是谁?”
陛下的反问,让方以智不禁有些诧异。
“就是朕,是皇家,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在中都城中,皇家的房产超过四万处,而出城之后还有一片皇家猎场,嗯,当然,各种工厂企业以及煤矿、铁矿、港口、商埠地都有大量的投资,这些投资可以保证皇家在未来的拥有足够的收益,皇家拥有皇产,王侯理应也应该拥有王产,“改土归流”可以,但是要保证王产归属,甚至这些产业理应享有一部分特权,作为他们把王邦交给朝廷的代价,比如王邦境内的固定资产享有免税权,嗯,这些,到时候我相信他们会研究出来一个让双方都满意,而且能够确保双方利益的方案。”
与过去的皇帝喜欢置办皇庄不同,作为皇帝的朱明忠更喜欢置办皇产,喜欢投资实业,皇家名下仅全资银行就多达四家,其它各种企业更是数不胜数,本着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的法则,在那些行业中都至少同时拥有两家企业。至于在地产上的投资,同样也是惊人的数量,毕竟相比于实业投资,地产投资的回报几乎没有任何风险。
十七年前,皇家拥有多少产业,朱明忠说不清楚,现在拥有多少产业,他同样也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作为皇家私库的御府的收益绝不逊于户部。而且随着铁路的修建,御府的收益只会越来越多由火车站带动起来的城外商埠地,一直都是皇家地产投资的热点。
陛下的话,让方以智一阵沉默,甚至在心里苦笑连连,在赚钱这个本领上,全天下没人比得上陛下。他自己更是差之甚远,他从东北总督任上卸任,来中都上任后,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京中无宅,尽管按朝廷的制度有阁辅官邸,可已经决定于中都定居的他,总需要一处宅子,最后买来买去,买的居然是陛下的宅子。
“陛下擅长投资之道,实非他人所能及,臣出仕十数年的积蓄可是尽入陛下御府啊!”
“哈哈!”
方以智的话,让朱明忠哈哈大笑道。
“当初中都堪定时,朕就提醒过你,让你在中都置产,“东北未靖、岂敢为家”……好了,你那处宅子,可是朕半卖半送的,毕竟,朕也得养家,所以钱还是要赚点的。”
“陛下恩典,臣焉能不知?”
方以智再持鞠躬谢恩。
“好了,没有什么恩泽不恩泽的,你那些年在东北的辛苦,朕岂能不知?文臣不同于武将,按朝廷的法度,“非军功不封”,但凡有大臣建言,大臣流徒万里,永不赦,若是帝允,废其位!虽然有失偏颇,但为了大局,至少两百年内,只能如此,可按卿家的功劳,理应封侯……”
“陛下,臣不敢居功。”
方以智再次鞠躬,在东北,身为总督的他,同样也领兵,可他是文官。所以不能封。
沉默片刻,想给方以智一些补偿的朱明忠看着远处说道。
“在城外的猎园里有一处园子,面积虽说不大,可景色却也不错,等将来卿致仕了,可以到那里长住,与朕做个邻居,我们也可以喝茶、钓鱼、打猎。卿以为如何?”
“臣谢主隆恩!”
方以智尽是一副感激涕零状,他知道这是陛下在给他的补偿。
继续往前走着,朱明忠又继续说道。
“方卿家,当年你在东北的时候,朕许诺你阁辅之位,现在朕已经兑现了诺言,可是有一个诺言,朕还欠着天下啊!”
陛下的这一声叹息,让方以智连忙收起心神,试探着问道。
“陛下指的是西域?”
第266章 边域(求支持,求月票)
天承十六年,位于亚伊克河口(乌拉尔河)的阿特劳,下了一场雨。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三年前,正是在这里,俄罗斯人和乌拉尔绊的哥萨克们,第一次见到了那些“留着辫子的魔鬼”这是哈萨克人对清军的称呼。
十年前,虽然许多准噶尔贵族会到哈萨克汗国打秋风,但是却不足以对哈萨克汗国带来什么彻底的威胁。准噶尔人对于哈萨克汗国都只是皮癣之扰。尽管准噶尔人在不断的崛起。而在与布哈拉汗国之间漫长的争霸之后,哈萨克汗国已经早早的显露出了疲态。可是准噶尔人还无法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也就是在十年前,看似桀骜不驯的准噶尔人降服了另一群人清国。也正是从那时起,“留着辫子的清国人”开始成为了哈萨克人眼中的魔鬼。几乎是在满清朝廷“迁都”天山脚下的盛京之后,对哈萨克汗国的进攻就从最初的“打秋风”变成了入侵。
而此时的哈萨克却是一团混乱,早在满清闯入西域的十多年前,准噶尔人的脚步就扩张至中亚草原地带。而在准噶尔人的进攻之下,哈萨克汗国一路溃败。最后撒勒哈穆江格尔汗对准噶尔人提出决斗,结果被一位年轻的准噶尔武士杀死。所幸的是,在很长世间里,准噶尔人的扩张方向主要是向东和向南,因此并没有对哈萨克汗国造成进一步的破坏。
在清军入侵时,群龙无首的哈萨克汗国的苏丹们根本无法阻挡清军的进攻。尽管满清是如丧家之犬似的一路仓皇的逃到西域,可是拥有大量火器的他们,在哈萨克人面前却拥有着绝对的优势。就像当年闯入这里的蒙古人一样,清军在草原上的大肆屠杀、劫掠。
不过只是短短数年,那些曾经为夺取哈萨克汗而勾心斗角心怀鬼胎的苏丹们,除了少数几个逃到了俄罗斯,作为一个国家的哈萨克从消失了。甚至就连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消失了。
阿特劳,这里与俄罗斯帝国只有一河之隔,也是小玉兹汗乌斯克逃往俄罗斯的最后一站,也是正是在这里,河对岸的哥萨克们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野蛮在亚伊克河边,近五万哈萨克人被屠杀,清军驱赶着他们在河边砍掉了他们的脑袋,无论老少。尸体被直接抛入河中,顺着河水飘至大海。
即便是残暴的哥萨克们,也被惊呆了。而在阿特劳以北百里外的萨莱楚克,那座差不多百年前就被哥萨克夺取的哈萨克城市,哥萨克们在城外与清军发生了冲突,清军的火铳、炮队重创了哥萨克。
在燧发枪的面前,俄罗斯人所依靠的火绳枪就像烧火棍一样。根本不是清军的对手。一场冲突之后,让俄罗斯意识到他们与清军的差距。
也正是从那时起,俄罗斯真正意识到,这个新邻居与旧邻居是截然不同的。为了避免激怒这个邻居,沙皇开始约束起哥萨克,命令他们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向哈萨克渗透。
而清军显然也无意再向西扩张,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无力。
阿特劳成了为了“大清国”广阔疆域的最西端,而为了阻止来自西方的威胁,阿特克曾经的土制城墙被垒得更加厚实,而且依造西洋铳城的筑法,增加了棱角、铳台。
这里是大清国的最西端!
也是大清国的鱼米之乡,亚伊克河的河水浇灌着河东岸的土地,那些所谓的清军中,有许多人曾经只是北直隶的农民,在清军跑马圈地时被掠为包衣,现在他们在这里重新拾起了旧业,开荒种田。
相比于北直隶,亚伊克河畔的土地是肥沃的,河边巨大的水车把河水引入灌渠,灌溉着渠边的田地,不过只是短短三年,这里就成为满清最大的粮仓,甚至被人称为西域江南。
即便是在西域,即便是现在,满清朝廷上下,仍然怀念着中原的美好,怀念着江南的富庶,或许,哈萨克广阔的大草地可以放牧、河边湖边的田地可以耕种,但总是比不上江南。
即使是在亚伊克河边,这个号称西域江南的地方,在寒冬时,风就像刀子似的刮在人们身上,割在人们的脸上,提醒着他们,这里不过只是西域,这里远不如江南的。
不过,到了夏天时,置身于城墙上放眼望去,视线所及方园百里都是一片绿色,到处都是庄稼,无处不是鱼米,仿佛真的就像江南似的。只让人们的心情也愉悦许多。
至少对于王明松的来说,这或许就是父亲口中的江南。
江南,到底是什么模样?王明松不知道,尽管离开京师的时候,他已经十二岁了,可他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江南,江南对于他来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记忆,此时他的眼睛里,所看到这一切,或许就是江南了。
王明松的祖籍是苏州人,他的父亲当年从龙西狩时于户部当差,是一个不值一提的部堂官,可却也随着朝廷西狩。从京师到西安,从西安到盛京。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从汉人变成了旗人。
其实,谁都知道,这个旗人,不过就是一个名义,满八旗、蒙八旗、汉军旗,然后还有色目旗,在旗人之中,汉军的旗的地位,也就是比色目旗稍高一点罢了。
而所谓的色目旗,是那些投降大清的哈萨克人,虽然只有几万人,可也多少总让汉军旗稍微心宽一些,毕竟还有人的地位不如他们。
不过,对于这一切,王明松并不在乎,他是佐领,官职不低不高,在军中即便是上三旗的人,对他也要客客气气的,或许谈不上态度谦卑,可却也还算客气,但这种客气,到底是因为他的官职,还是父亲的官职,恐怕只有老天才知道。
到是那些色目人,在他的面前倒是态度谦卑,甚至为了讨好上官,不少色目旗的旗人都改信了喇嘛教,对此,王明松却是满腹的鄙夷,不过想想也释然了,他们为了讨好上官,甚至都能把妻女献上官,更何况只是改宗信佛呢?
想到那些色目旗人的举指,王明松心底只剩下的轻蔑,那些人除了迎奉拍马之外,什么都不会。
“佐领大人,统领大人请您过去。”
来到了统领府,进入府中时,看着地上的毛毯,王明松的眉头一挑,或许旗人瞧不起色目人,但是色目风格的毛毯看起来确实很奢华,但作为汉人,他却并不喜欢这种风格,进入厅中看到一旁坐着的两个俄罗斯人时,他心底的一丝轻蔑恰到好处的掩饰成为诧异。
“卑职叩见统领大人!”
双腿下跪,叩头,见礼,即便是他是统领,这礼数也不能废,更何况统领大人还是上三旗的。
“王佐领免礼。”
放下手中的茶杯,素丹都没有搭眼去看的王明松,而是直接命令道。
“这是罗刹国皇帝的使节鲍里斯戈利岑,他带有罗刹国皇帝的信件,王佐领你负责他们送到盛京。”
从阿特劳到盛京,一路数千里,距离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在浩瀚的哈萨克大草原上,还有一些漏网之鱼,随时可以伏击清军,尽管有吸取入关后仍然让汉人反扑成功的教训上,为了能吃得香睡得好,所以自从进入西域以来“尽行剪灭,永绝根株”就是满清的政策。
在过去的三年间,清军按皇上的命令随水草扫荡草原,可仍然难免有少数漏网之鱼,那些人出没深山中,遇禽食禽,遇兽食兽,遇人即食人,不时截杀清兵并劫掠军资、牲畜。
一路上,王明松显得有小心翼翼的,总是会不时的派出游骑侦察。
鲍里斯戈利岑这位摄政王索菲娅宠臣瓦西里戈利岑的弟弟,看到王明松小心翼翼的模样,故意说道。
“将军阁下,看来这里的强盗确实不少啊!”
“没有办法,草原上沃野千里,却人烟稀少,难免有些鸡鸣狗盗之徒。”
王明松的回答,让鲍里斯戈利岑的心里掌握了一个信息清国人口稀少。
其实在过去的多年间,俄罗斯一直在通过各种渠道了解满清,但是所了解到的信息非常有限。只是知道他们曾经居住在远东一带,后来他们进入了中原,击败了明国,然后被明国人赶到了中亚。除此之外,对于满清的了解,恐怕也就仅仅局限于这是一群“魔鬼”。
而这一次,之所以派出以鲍里斯戈利岑为首的使团,就是为了了解满清,以便同他们共同对抗明国十几年来,俄罗斯在远东与明国人打了太多的交道。那些汉人在取代了清国在远东的统治后,就开始于远东屯田移民,很快,源源不断的移民开始出现在远东各地,随着移民出现的还有大队的明军。
早在十几年前黑龙江流域站住脚的明清军,迅速扫荡雅克萨的外围据点。精奇里江流域和黑龙江下游的俄军先后覆灭。最后只剩雅克萨一座孤城,但就是这座孤城,在十三年前,就被明军拔除了。
可是明军向西进军的脚步并没有停止,他们像当年俄罗斯人进入西伯利亚一样,一步步的向西进军,现在,他们的身影甚至出现在贝加尔湖一带。那些曾经归顺了俄罗斯的鞑靼人,很快就归顺了明军,就在今天春天,莫斯科得到了从西伯利亚传来的消息,雅库茨克被当地的鞑靼人攻克,那些鞑靼人归顺了明国,接受明国的统治。
明国在西伯利亚咄咄逼人的攻势,让莫斯科上下,无不是忧心如焚,在西伯利亚的多次交手,让他们认识到明军的实力,认识到两国之间实力差距。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策略,才有了现在鲍里斯戈利岑率领使团访问的举动。
访问的同时,尽可能的探取清国的情报,同样也是鲍里斯戈利岑的任务。毕竟,在莫斯科还有一个声音明国或许阻止了俄罗斯在西伯利亚的脚步,但是清国却很有可能是另一个蒙古。
清军在哈萨克的杀戮震惊了俄罗斯上下,同样也唤醒了他们沉痛的记忆,让他们记忆起了当年蒙古人是如何杀戮俄罗斯人。所以,对于俄罗斯而言,清军同样也是他们的威胁,这甚至也是俄罗斯在与清军接壤的地区修建要塞的原因。
“阁下,如果抓住那些强盗会怎么办呢?”
“对于那些强盗,自然不能存有姑息之心,必须尽行剿戮。所余的妻女,可以酌情分别赏给官兵为奴……”
提及大清对付强盗的法子时,王明松没有丝毫不适,甚至就是他自己,还有四个哈萨克奴婢。再加上之前赏赐的色目婢,她们为他生下七个孩子。
不过,现在那些奴婢却有了新的去处从哈萨克草原上掠来的女子,可以卖到蒙古,一个女子可卖十几两银子,那些蒙古人买来奴婢后干什么?没有人在意,在过去的几年间,这甚至成了大清国的经济支柱,甚至向南方的扩张与其说是扩张,倒不如说是为了掠夺女子为奴。巨额的利润,使得大清国上至皇上,下到普通的旗人,无不是参与到这种奴隶贸易之中。
不过,这一切,与王明松没有任何关系,因为驻地的原因他没有办法参与其中,这也是他希望能够碰到强盗的原因,希望不至于空着手抵达盛京。
“也许,这一次回到盛京之后,应该想办法让父亲看看能不能托人把我调到南方去……”
想到在阿特劳没有一丝油水的日子,王明松的心里更加期待着能够去南方,心有所思的他,压根就没有想到,鲍里斯戈利岑这个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的罗刹人,在不断的试探着他。
“杀了他们?那为什么不能招抚他们呢?他们也是很好的战士,完全可以为你们的皇帝征战啊?”
“就因为如此,所以才是个麻烦啊!”
王明松摇头说道。
“想要睡踏实,就必须消除隐患,要不然……西域往西可就没有西域了!”
第267章 (求支持,求月票)
西域往西可就没有西域了!
每一个撤到西域的旗人都知道,西域,或许是他们的最后一站了,也正因如此,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甚至不敢招抚太多的哈萨克人,谁知道那些人将来会不会谋逆?
到那时,大清国还往那里撤?
鲍里斯戈利岑当然不知道这句话中的含意,也不知道对于满清而言,西域可能是他们最后落脚的地方,为了能够睡得踏实一些,为了不再像当年被汉人赶出中原一样,再一次变成丧家之犬,他们选择将这片土地上原本生活着的人们彻底的抹去。m.www.uu234.netwww.uu234.net
在接下来的一路上,鲍里斯戈利岑不断在王明松的身上试探着,很快,他就得到了许多过去不曾掌握的信息。比如清军在南方的与布瓦汗国、波斯、布拉哈汗国以及浩罕汗国的冲突从不曾停止过。
“看来,至少在短时间内,清国的的注意力,应该是在南方。上帝保佑,让这些异教徒们自相残杀吧,等到他们杀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俄罗斯将会取代他们在这里的统治……”
鲍里斯戈利岑的祈祷中,使团一行终于来到了盛京,也就在即将抵达盛京的时候,随着一声汽笛声,远处一个喷吐着烟雾怪物轰鸣着驶来的时候,只让鲍里斯戈利岑和所有的使团成员无不是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那轰鸣着的怪物。
“魔鬼!一定是鞑靼人从地狱请来的魔鬼……”
使团的神父,甚至惊恐的拿出十字架,他大声的诅咒着那个怪物,在他的眼中,这个喷吐着黑烟,发出巨大轰鸣声,甚至还喷火焰的东西,肯定是鞑靼人从地狱请来的魔鬼。
尤其是当它驶过时,看着它拖曳着数节车厢,咣铛作响的在远处经过时的,神父更是吓的直接坐到地上,嘴唇间喃喃着。
“魔鬼、魔鬼……”
看到这一幕,王明松等人无不是心情舒畅的哈哈大笑起来,甚至在嘴里嘲笑道。
“丫就是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
“可不就是一群乡巴佬嘛!”
……
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鲍里斯戈利岑的双眼盯着远去的火车,目光中尽是狂热,尽管他被这怪物给吓了一跳,但是他几乎立即认了出来这就是火车!
“阁下,这,这是火车吧!”
即便是火车已经远去,可是鲍里斯戈利岑仍然激动的看着它驶去的方向,神情中尽是向往,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火车。
作为俄罗斯的贵族,通过接触到的荷兰、法国以及英格兰书籍,他知道在明国有一种不需要马拉,只需要有煤,有水,利用蒸汽作为动力的火车以及船舶。火车、轮船在欧洲早就引起了轰动,只不过,对于火车和轮船,欧洲人的了解是极为有限的,甚至只有西班牙人有幸见到过轮船现在欧洲的商船只能抵达南天门,只占据着菲律宾的西班牙人,曾近距离目睹过轮船。
火车是什么模样?
没有人知道,但欧洲的学者们,无不是为之神往,甚至有不少欧洲学者,之所以离开欧洲,并不仅仅因为在一部部著作之中,明国是如何的接近“地上天堂”的描述,不是因为相比于富饶宁静的明国,欧洲就像是的一座粪坑,而是因为蒸汽机,因为火车,因为轮船,当然还有开放的学术氛围,让欧洲的学者们甘愿抛弃自己的国家,不远万里前往明国。
“嘿,终于碰到一个有见识的,这就是火轮车,知道不,一辆车的力气能顶一百头牛!”
对于王明松的炫耀,鲍里斯戈利岑压根就不在乎。他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这火车,在这一瞬间,他作出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近距离的观察那个火车。
“我的上帝,这可真是一个奇迹。这么说,你们也有蒸汽机了?”
鲍里斯戈利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甚至在看到盛京的城墙时,王明松指着城外的一个有几个大烟筒,那烟筒里正在喷吐着烟雾的地方说道。
“你瞧,那里头就有蒸汽机,告诉你,爷们的火铳就是用蒸汽造出来的。”
“我的上帝,真的吗?那里有蒸汽机?而且还有十几台!”
看着鲍里斯戈利岑那副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王明松和他身边的兵丁无不是涌起一阵得意感,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着实让他们舒坦至极。而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鲍里斯戈利岑更是让整个大清国上下,无不是感受到了什么是“天朝上国”的感觉,所有人都飘飘然然的。
来到盛京之后,似乎盛京城里的每一样事物在鲍里斯戈利岑以及俄罗斯使团成员的眼中,都是新鲜的而令人惊奇的,每一个与他们接触的清国人都能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身为大清国人的骄傲。
至于鲍里斯戈利岑更是动不动就惊叹“我的天,这是上帝的神迹,粉末居然能像石头一样坚硬”、“我的上帝啊,蒸汽居然可以推动钢铁”……
不过只是短短几天,鲍里斯戈利岑就已经赢得了大清国君臣的好感,西洋人的那种夸张,正好迎合了清国人的脾胃。让这些丧家之人总算是感受到了一丝“上国”的体面。
来自俄罗斯的“色目人”俨然成了大清国君臣眼中的知书达礼的客人。然而这些人并不知道,在夸张的背后,鲍里斯戈利岑是如何用费尽心机的试图窃知蒸汽机的秘密。
“这么说来,那鲍里斯戈利岑对火车很感兴趣了?”
在宫中的玄烨在得知鲍里斯戈利岑又一次去了火车站时,他放下毛笔问道。
“是的,主子,那鲍里斯戈利岑成日里都在打量着火车,臣觉得,若是那火车若是个女人的话,估计他就会娶回家了。”
明珠笑着答道,然后他又说道。
“真不知道,不就是一个火车吗?这鲍里斯戈利岑怎么就这么着迷。”
“西洋人就好这个。”
若有所思的玄烨随口说道。
“就像那钟表什么的,西洋人总喜欢这样的玩意儿,与我们全然不同。”
思索片刻,玄烨看着明珠问道。
“明珠,你说要是朕把这火车送给罗刹国皇上怎么样?”
玄烨之所以会冒出这个念头,是因为鲍里斯戈利岑对火车的着迷,让他看到另一个可能,利用火车交好俄罗斯沙皇的可能。
“主子?这可是份大礼啊!”
明珠看着皇上说道。
“虽说铁路这玩意儿,咱们确实不需要它,可再怎么着,这30里的铁路,也是咱们花十几万两银子才建成的,就这么送给罗刹国,会不会太可惜了?”
这条铁路修的确实不容易,不说花的银子,就是那蒸汽机,那铁轨无不是盛京兵工厂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造出来的,就那,其中的不少东西,还是从大明走私过来的。前前后后费了四年的时间才修成,半年前才开始使用,其实所谓的使用,也就是偶尔在铁轨上跑上一趟,把煤从矿上接到城外。
“反正,朝中不也争了有阵子了吗?这铁路于我大清国来说,非但是无用的废物,而且,万一要是明军打过来,这铁路只会为明军所用,所以这铁路是万万修不得的,以免将来资敌……”
其实,修建铁路,说到底,还是和明朝学的。可等到修成之后,这朝中就是争论不断,不是因为那火车头爱出故障,而是因为在所有人看来,火车对于大清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对此,玄烨也是深以为然,铁路于大清国来说,确实没用鸟用。甚至于他都有些后悔修这几十里的铁路,现在大清国弄点银子可不容易,也就是靠着向明国走私点羊毛,向蒙古卖点奴婢弄点银子,一下花了十几万两,怎么能不心痛。有这么些银子,还不如从明国走私几千支线膛铳。
不过鲍里斯戈利岑的出现,倒是让本来有意下旨折掉那火车的玄烨,眼前灵光一闪。
“明珠,你说,要是罗刹国的国君,也像是那个什么鲍里斯一样,喜欢火车那样的玩意儿,朕籍此和罗刹国亲近一二,能不能说服他们与朕联手,将来与明国为敌?”
主子的问题,让明珠立即明白主子为什么要送这份大礼,他连忙叩头说道。
“主子圣明,奴才觉得得,现在罗刹国与明朝肯定也不对付,奴才先前从鲍里斯那知道,这几年罗刹国让明朝逼的往西退了上千里,这罗刹国派使团过来,罗刹国这时候派鲍里斯过来,肯定是他们在西伯利亚那边让明国挤兑的撑不住了,方才派人来向大清国求援…”
“嗯,确实如此,”
点点头,玄烨继续说道。
“所以,朕寻思着,把火车送给罗刹国,想来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稀罕东西,要不然,那鲍里斯也不会成日往车站里穿。”
“主子圣明,奴才听说那罗刹国国君不过就是一黄口小儿,想来其正是好玩,这火车送过去,势必会让其沉迷于其中,待到将来我大清重新入主中原,主子再用兵罗刹,如此天下既可尽归我大清!”
作为奴才的总能找到理由去拍主子的马屁,明珠的话让玄烨听着很是舒服,不过他却摇摇头说道。
“天下尽归我大清,如此大可不必,这天下何处比得了中原?就像这西域,荒凉如此,实在不是及中原,若是那罗刹国能派兵与朕合兵一处,共讨明国的话,莫说是一辆火车了,难于是把这西域都让予罗刹国又有何妨!”
即便是已经离开中原十年了,玄烨仍然无法忘记中原,无法忘记京师,忘记那里的一草一木。
至于这西域,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地方,只要能重新回到中原,这西域大可随时放弃。
“主子所言甚是,这西域确实难及中原万一,也就是那明朝的朱皇帝,才会把异域当成宝,早年间,他可是强迁百多万陕西百姓往满洲,往黑龙江那边,奴才觉得,也就是到那时候,陕西百姓才知道,那明国的朱皇帝肯定比不得主子,心里肯定恨不得随着主子一共撤到西域……”
明珠的这番对比,让玄烨的心头一乐,然后他摇头说道。
“明珠,这就是你不懂了,明朝之所以移民,为的是实边,当年满洲有多少生女真?可现在还有多少?他是害怕将来生女真,再一次变成腹患,所以,才要移民,满洲的汉人越多,生女真的日子就越不好过,人也会越来越少,几十年,一百年后,那里就会与内地无二。”
说话的时候,玄烨又站起身来,他走到一旁的地图架上,那架上贴有一副大副的地图,从地图上可以看到南洋,天竺,这是大明绘制的地图。
“明珠,你看现如今,在南洋单是大明的封国就不下三十国,即便是将来,咱们再次入主中原,想要彻底解决明朝,就非得一国一国的打,这得多少年啊……”
盯着地图,玄烨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尽管奴才的话听着顺耳,可是大清与明朝之间实力上的差距,他又岂没有自知之明,更何况即便是打下了明朝,往南还有几十个“小明国”。
“主子,那些明国封藩,不过就是癣疥之痒,只要我大清重新入主中原,想要解决他们,不过只是轻而易兴之事罢了……”
对于明珠的话,玄烨倒也没有反驳,而是微微点下头,解决南洋诸国,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前提是必须要先把明朝给解决了,可问题是,大清国现在有这个能力吗?
对于自身的处境,玄烨又怎么可能不清楚,现在大清国不过就是在西域苟延残喘罢了。可玄烨并不甘心,不甘心像现在这样苟且偷生。
“明珠,你看,这是罗刹,这是我大清,而这里……”
手着着地图南方面的一个位置,玄烨看着那里说道。
“如果再加上吴三桂的话,大清国、罗刹、吴三桂……我大清就中兴有望了!”
第268章 故地 (求支持,求月票)
“他们就如同豺狼一样,闯入了这片土地,即便是过去最凶狠的野兽在面对他们时,也不敢大声喘息……”
十七年前,当那群穿着盔甲、手拿兵器的军人翻山越岭来到天竺时,谁也不曾想到,这群丧家之犬会给这片土地带来什么样的改变。www.uu234.net可是十七年后的现在,曾经对于他们一无所知的当地土人,终于认识到他们是一群比莫卧尔皇帝麾下最骁勇的部队更为善战的军队。
十几年前,这支形同乞丐的军队,甚至需要百般讨好莫卧尔皇帝,而现在,他们却可以直接挑战莫卧尔王朝,挑战那位号称“世界征服者”的奥朗则布皇帝。
尽管在奥朗则布十几年持续不断的征服下,莫卧尔帝国的版图西起波斯,东至孟加拉,北达克什米尔,南至科佛里河。南亚次大陆及阿富汗几乎全部统一在莫卧儿帝国政权之下。
可是,谁都知道,在大陆的东北,那个书写着方块字的“周国”却像条毒蛇似的盯着那位“世界征服者”。
其实,不仅仅是它,五年前,另一群书写着方块字的人也闯入了这片土地,在德干高原上的一个个苏丹、王国被奥朗则布征服的威胁,当地的苏丹、土王纷纷求助于大明当年仅控制着天涯城(锡兰加勒)一带的大明,已经完成了对整个锡兰的征服,并且在天涯城为首府建立了“海峡殖民地”,并开始尝试着在海峡对岸建立殖民据点。
面对来自大陆的求援,海峡殖民地的两任总督都没有拒绝,并趁机闯入了大陆,成为大陆游戏的另一个参与者。这个参与者并没有引起奥朗则布的警惕,在他看来,这个参与者不过只是像荷兰、葡萄牙以及英格兰人一样,只是为了获得商业利益的一群人罢了,在刚完成了对海德拉巴征服的奥朗则布来说,真正的威胁是另一群与他们说着相同语言的人五年前,他们从奥朗则布的身上挖下了一块肉,夺走了孟加拉。
临海城,每一个来到这里的汉人,都会感觉极为亲近城市中随处可见明式的建筑,街上也可以看到大明的方块字。只有那街上的路人,黝黑的皮肤与汉人迥然不同的相貌,在提醒着人们,这里并不是大明。
这里是周国,当然也不是南洋的那个周国,尽管在大明官方从不曾承认这个国家,但是在大明商人、水手口中这里被称为“吴周”,当年在西南无路可逃的吴三桂及其部属逃至天竺后,击败当地土王建立的国家。
尽管这个国家,在大明官方口中是不予承认的,但是商人们为了利益,早在十几年前,就开通了往临海城的航线这座港口是十几年前吴三桂从葡萄牙人手中夺取的,曾经也是吴周最大的港口。每天都有来自大明的船舶驶入这里。
尽管官方不曾与吴周有过任何联系,甚至也不支持这些联系,但是作为和尚的妙澄法师却仍然带着十几名徒弟来到了这里。
“在佛祖的祖地重振佛教!”
八年前,来自吴周的摩诃斯法师开始在大明**,也正是在他的鼓动下,数以百计僧侣来到了吴周,来到孟加拉这片几乎早就见不到佛教踪迹的地方。
尽管数百年前,这里的佛教相当兴盛,单是首都一地,已有二百位比丘及三十座精舍。可是过去四百年间,可说是孟加拉佛教的“黑暗时代”,佛寺被摧毁、教徒被屠杀,曾经信仰佛教的人们纷纷改信天方教,而在吴周夺取孟加拉后,在吴三桂的支持下摩诃斯法师推动着孟家拉的佛教复兴,重组孟加拉僧团,再加上过去几年间,大量来自明国的僧侣加入,佛教才重新在才慢慢地重燃生机。
作为曾经进入皇宫为皇帝**的妙澄法师刚一来到临海城,就立即引起了吴周官方的关注,从临海到吴周首府绥德沿途数百里,妙澄法师一行沿途不断**,宣扬佛教,尽管在绝大多数当地民众的眼中,他们信奉的是异端,可**仍然极为顺利,因为佛教是吴周官方支持教派,在过去的五年间,已经有超过百万孟加拉人改信佛教。
又一次,离开了一座与大明的寺院无异的寺院之后,妙澄法师不无疑惑的问道身边的明德法师。
“明德法师,这里是阿底峡尊者的故乡,风土人情与我大明截然不同,为何这寺院都是明式的寺院?”
因为在南洋各地曾见过与大明迥然不同的佛教建筑,所以妙澄法师才会对此感觉有些好奇。
“法师,这吴周不同其它地方,这里的寺院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天方教徒摧毁,当年周王夺占孟加拉时,本地佛教信徒不过万余人皆藏于深山密林之中,本地人大都信仰天方教……现在吴周的寺院,无不是在大王的资助下建成,毕竟,与大明不同,当年这里的信徒非常少,没有官府的资助,肯定是建不了寺院的,不过现在随着吴周的佛教徒越来越多,这里的佛教寺院也会越来越多的……”
明德法师这位法号与国内法师没有丝毫区别,但是相貌却与汉人迥然不同,他是孟加拉人,但是却曾在大明的寺院中学习过近十年佛法。
“现在我吴周佛法能有今日之盛,多亏了大王当年的弘扬佛法决心,若不然,又岂会有教徒百万的盛景,再几十年时间,想来我吴周必定人人皆信佛法……”
“弘扬佛法,吴王功德无量。”
妙澄法师点头赞同道,即便是吴三桂在国内的名声极臭,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吴三桂的推动下,与天竺几近消失的佛教,再一次兴盛起来。就像在这路上传法时,他就曾在一处天方寺的废墟中**,那天方寺院是被当地的佛教徒摧毁的,因为他们需要地点和砖石修建佛教寺。
只不过妙澄法师并不知道的是,吴三桂推崇佛法也是迫不得已,作为一个外来人,在这个宗教氛围浓厚的地方,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本地的印度教,一个是受莫卧尔王朝支持的天方教,尽管他曾试图通过让儿子信教的方式,立足于天竺。但是最终,他还是确定了抛弃天方教联合本地印度教的基本策略。
作出这一选择原因,是印度教在天竺根深蒂固的影响力,而于此同时,在朝中大臣的建议下,开始推动了佛教的传教,确定传播佛教,对抗天方教以及印度教的基本策略。
为推动佛教的传播,早在五年,吴周开始效仿奥朗则布传教的方式,加重天方教商人的关税,两年前谕令摧毁首都等大城市的天方寺庙和学校,征收天方教徒人头税。
而这也是与吴周与莫卧尔帝国矛盾激化的原因,毕竟奥朗则布是个虔诚的教徒,吴周这么干,简直就是触犯了其逆鳞,可却赢得了莫卧尔帝国境内印度教徒的欢心。
这是一个看起来极为精明的算计。对于熟读史书的吴三桂等人来说,他们深知如何去争取大多数天竺人,诱使他们把对奥朗则布不满,转移到对莫卧尔王朝的不满,进而煽动他们的敌对情绪,于此同时壮大自己。
“法师,待你到了绥德,大王将会亲自听您**。”
作为吴周国都的绥德,曾是孟加拉的首府,这座城市是70多年前由莫卧儿帝国孟加拉总督苏贝达***汗所建,城市中建筑大都是波斯风格的建筑,五年前孟加拉被吴三桂占领后,随即对这座城市进行了改造。城内的许多波斯式的宫殿在战争中被摧毁,被夷为平地,原始上建成了汉式的宫殿。
“达卡是莫卧尔人的,绥德是大周的,这里生活的人们可以不说汉话,但是城市必须是汉式的……”
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即便是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不是吴三桂说的,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现在的绥德看似与大明的城市,并没有多少区别,甚至这座城曾经因城内到处都是天方寺,而号称天方寺之城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了天方寺。
一座座佛寺院和其中的讼经声,在城市中回响着,这个地方正在发生变化,尽管吴周并不像大明封建的南洋诸国那样,从封建之日就有教化土民的义务,但是它却在亦步亦趋的学习着南洋诸国教化着本地的土民。
无论是曾经消失于此的佛教,还是作为外来语言的汉语,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着绥德。或许这里的人们曾经抗拒着这一切,但是现实生活却迫使他们不得不选择接受。
“五十年,也许一百年后,这里的人们应该大都会说汉话了……”
马车在绥德的街道上奔驰着的时候,谢四新看着窗外的那些相貌与自己迥然不同的本地土人,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作为吴周的丞相,在过去的五年间,谢四新最关心的事情,第一个是传教,第二就是汉语学校,两者都是为了巩固周国的统治,前者为了让土人不因为宗教排斥他们这些外来者,而后者同样也为了统治的需要,当然后者是向大明学习的,大明的封建诸国就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设立太学,建立学校,教授土人汉语,不过短短十年时间,就成功的把许多土人教化成“熟番”,再有几十年的时间,他们势必就会归化成为汉人。
在目睹了南洋诸夏的成功之后,周国夺取了孟加拉后,教授汉语的学堂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孟加拉遍地开花,他们不需要教授四书五经,只需要教授他们汉语,顺带着学习一些简明版的四书五经这同样也是学习于诸夏,毕竟土人不需要参加科举,只需要通过简明教材掌握基本的儒家知识就行。
当然在孟加拉全面推广汉语,目的并不是为了能让那些语言不同孟加拉人可以自由地交流,而是希望培育一小批精通汉语的精英,协助周国朝廷管理孟加拉的两千万不懂汉语的普通百姓,具体的做法就是把大量的金钱财用在汉语的普及和推广上,并优先录用会汉语的人到政府机构工作,同时禁止佛经之外的梵文著作。那些能说“汉语”的孟加拉人虽然血液和肤色是与汉人不同,但品味、言论观点,道德意识和举止言谈,在持续的教育下,最终无不打上华夏的烙印。
这一切需要时间,五年的时间远远不够,还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
“看来兴乾皇帝对这一切,早就是成腹于胸了……”
想到海峡殖民地在天竺南部创办的上百家汉语学校,谢四新又一次暗自佩服起那位陛下来,而在佩服之余,他又向着窗外看去,看着那些肤色黝黑的土人,默默的思索着。
很快,谢四新的马车来到了绥德城内最大的寺院大报恩寺,它的名称与南京的大报恩寺相同,至于报的是何人之恩,自然是众说纷云,不过谢四新知道,大王曾说过,这报得是烈皇帝的知遇之恩。
可是,这又岂能掩盖得了当年的过错?
进入寺院之后,谢四新和往常一样,先在大雄宝殿礼佛,然后才到寺院后院,吴周的官员都是信佛之人,谢四新也不例外。在小和尚领着他进入主持的禅房后,两人先是见礼,然后便在那里谈起了佛法,依如过去一般,在夜幕慢慢的降临之后,谢四新看着面前的主持,然后轻声说道。
“吴三桂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撑不过今年。”
“哦?”
慈眉善目的主持应了一声,然后问道。
“那会是谁继位?”
“自然是吴应熊,他是世子。”
“嗯……”
主持点点头,然后说道。
“吴应熊必须要死,不能由他继承周王位,要不然其必定会与满清合流,家里已经决定了……”
对于这个安排,谢四新并没有说什么。吴应熊倾向于满清,这个人留不得!包括他的儿子。
“除此之外,家里还有什么指示吗?”
第269章 袭击(求支持,求月票)
来到绥德的第十天,妙澄法师带着一本佛经走进了王府。m.www.uu234.net世子吴应熊让他先于书房外的小会客厅稍待,然后进去向父亲禀报。
妙澄法师将这间小客厅打量了一下:这是一间典雅的士大夫家的会客室,一色的红木明式家具,茶几上摆着矮松、云竹等盆景,四壁挂着名人字画,小小的会客厅里充溢着一派高雅敦厚的气氛。
在来到绥德之后,对于这里妙澄法师早就前了一定的了解,若是说绥德或者说吴周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恐怕就是“无处不汉风”。
城市是汉式的、宫殿是汉式的,建筑同样也是,至于官员的府邸亦是汉式……
或许,这正是飘零于外的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
只有远离故土,才知道故土的可贵,正像他们不改的乡音一般/
“法师,十年不见了,你一向可好!”
妙澄法师正在打量之际,门口传来一句洪亮的具有浓厚辽东口音的问讯。是吴三桂来了。
妙澄法师与吴三桂是老熟人,当年在云南的时候,吴三桂就曾拜访过妙澄法师,今天穿着一身淡色道袍,在妙澄法师看来,吴三桂的气色比二十年前两人相见时在差了很多,年月不饶人啊。
忙起身双手合什道:
“妙澄见过吴将军!”
这一声“吴将军”让吴三桂一愣,旋即他明白了,自己这个“王”在明人的眼中,根本不是什么王。
“这是在我家里,不必拘礼。”
尽管年岁不饶人,但吴三桂的步伐仍然很有力,他用手指了指椅子。
“请坐!”
跟在后面的吴应熊附和着说:“法师,你请坐。”
三人落座后,有穿着纱丽的宫女进来献茶。
在宫女离开后,妙澄法师说道。
“十七年前,将军离开云南时,世人只以为将军与摩下部将必定葬身于荒蛮之中,可却未曾想,将军却于天竺创下如此功业,实是让人赞叹,而将军又于此大兴佛法,让佛法再现天竺,将军功德无。”
说罢,妙澄法师又站起来行了一礼。
“哪有什么功德!”
吴三桂乐呵呵地笑道。
“十七年前,吴某人离开云南时,也未曾想到会有今日,当日吴某人离开云南,实在是迫不得已,毕竟,大明之大,绝无吴某容身之地,当年法师亦曾如此告知吴某,吴某与麾下将领几经磨难,方才于此立足。这天竺是佛祖诞生之地,当年佛法是何等之盛?只可惜后来异教入侵,佛寺被毁,信徒或是被杀,或迫于无奈改信异教,天竺更是久不闻佛法,如今吴某既然于此地立足,就要大兴佛法,要弘扬佛法……急需像法师这样的大贤,如今天弘扬佛法缺乏得力之法师,现在法师来了,正好借此施展一番。”
吴三桂说话倒也是直言快语。话说得很诚恳,其实,他之所以大兴佛法,还是为了自身能够于这里长久统治下去,与什么佛光重现天竺压根没有关系。
“佛光重现天竺、将军功德无量!”
吴三桂摸了摸八字胡,关切地问道:
“法师于此地的生活还过得惯吗?寺里的事接手了吗?”
妙澄法师答。
“贫僧多年来四海为家,随便在哪里都能习惯,只是不习此地语言,**总有限制。”
“不要急,慢慢来。”
吴三桂端起茶杯,对妙澄法师说道。
“喝茶吧,这茶可是从天朝来的。”
妙澄法师没有说法,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茶的味道相当醇厚。妙澄法师放下茶碗,突然看到吴三桂的神情似乎有些走神。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
“法师,听说你曾于中都见过陛下?”
吴三桂放下茶杯,转了一个话题。
“贫僧三年前于中都时,曾有幸得见龙颜。”
妙澄法师如实的回答道。
“陛下是天人之资,当年流落民间,十数年卧薪尝胆,方才中兴大明,先皇帝在天之灵看到大明中兴,亦能暝目了……”
妙澄法师听吴三桂这么一说,便说道。
“今日大明能够中兴,全是陛下之功,如今大明已经是盛世,百姓更是安居乐业,实是数十年未曾有之盛景。”
“嗯。”
吴三桂略为点点头,说道。
“虽说我身在天竺,可却时常关注大明,大明今日盛景,实在是让人神往,陛下是明君,得此明君,实在是大明百姓的福气。”
妙澄法师万没想到,吴三桂居然会说也这番话来。
显然,这超出了他对吴三桂的认知。
“我知道这天下人一直记恨着我,恨我当年引清军入关,可是,法师,当年吴某之所以引清军入关,确实是为了报君父之仇,谁曾想那满清却鸠占鹊巢,如此……我今天把实情告诉你,他日若是法师有幸再见龙颜,可告诉陛下,吴某人从不曾敢忘先帝之恩,吴某虽酿下天祸,但却一日不敢忘记自己是汉人,是明臣,只待时机成熟,既会重新起事,归复大明。”
会客厅里的气氛骤然凝重起来。两人初次见面,吴三桂居然会跟自己谈这样的往事,这是妙澄法师始料不及的。关于甲申年吴三桂引清军入关一事,在国内早就已经有了定夺他是汉奸。
这一点,是铁的事实,是没有办法扭转的。尽管一些人为其辩解什么,吴三桂不像其他汉奸那样甘心为满清走狗,动辄为其屠城。但是如果没有吴三桂引清军入关,又岂会有后来的屠杀?
吴三桂自己是没有动手屠杀,可间接死在他手中的百姓岂止亿兆!
妙澄法师对于这一切,也有他自己的认知,他当然也知道,吴三桂在内心深处未必曾甘心臣服于满清,但他同样知道,吴三桂是一个极为现实的人,他的臣服更多的是为了个人利益,即便是将来反叛同样也是。
“当年人们都认为吴某人引清军入关时,就已经与清军勾结。其实,我是受了天大的冤枉。”
吴三桂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将杯子重重一放,继续说。
“真相是这样的。那年先帝命吴某入关勤王,天下各路大军听旨不动,唯我领兵弃守宁远,率领军民撤入关内勤王,只是因为十数万眷民随军,所以动作迟缓……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李贼占了京城,先帝殉国。当时我应该怎么办?我受皇上大恩,理应效忠皇上。可陛下已经殉国,我该如何办?事情来得这样突然,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于是说,我吴家世受大明大恩,陛下殉国,吴某人必须要报君之仇,而那李贼领兵十数年正欲讨伐吴某,吴某兵力单薄,这时多尔衮派人来访,称愿意出兵助我,当时,吴某人就如同病急乱投医的病人一般,虽明知是穿肠毒药,却也只能吃下这药。当时那多尔衮更是允诺,只待助我夺回京城后,待太子登基,只要许其和约,大明与其约为兄弟之国,除此之外,别无他图……谁曾想,吴某却中了他的奸计……后来吴某人与心腹商量良久,苦无好办法,当时只有一个选择,要么与多尔衮决裂,可当时吴某的麾下兵力薄弱,如何能与其决裂,所以只能暂时忍辱负重,一面追击李贼,一面寻找机会,再后来,天可怜见,陛下于江南起兵,不过数年,便中兴大明,赶走了满鞑。只是吴某罪孽深重,实在不敢乞求世人原谅,只能远逃天竺了……”
妙澄法师仔细地听着,心里却能听出来,吴三桂在为自己开脱,如果他真的忠心大明,为什么后来要往云南拼死进攻晋王?逼得永历帝只能远逃至缅甸?
当然,这个念头他并不会说,毕竟,对于吴三桂,天下早就有公论,他是汉奸,这一点,无从可辩。
尽管明知道吴三桂有意为自己开脱,但既然他主动谈起此事,何不趁此机会核实一下,这是一桩必将载之于史册的大案子,弄清楚是非常有意义的。
妙澄法师说道:
“刚才听将军说起那桩旧事,尽管贫僧身在五行外,但此事却也是我大明之一段公案,后世人必定想要弄个明白。依大人所说,当时,大人之所以引清军入关,并非是你一主而为,而是受蓟辽总督王永吉之命?”
“法师,确实如此。”
吴三桂断然说道,然后又长叹道。
“蓟辽总督王永吉派吴某的副将向清国借兵,要求他们从喜峰口长城一线由北向南与自西向东的关宁铁骑两线作战打击闯贼,但当时吴某求战心切,一心想要报君父之仇,所以改为自山海关出兵联合进攻,如此……却中了多尔衮的奸计。”
妙澄法师想,吴三桂说的可能不是假话,蓟辽总督王永吉借兵,确实也是事实,他们都没有想到,后来多尔衮会“背信弃义”。倘若不是他们借兵,说不定李自成早己登上大顺皇帝的宝座,君临天下了。
可李自成总好过满清吧!
至少没有剃发易服,没有异族的奴役!
“法师,他日若是有缘,请你转告陛下,臣所犯之罪,实在是罪孽深重,从不敢乞求陛下原谅,只是臣所领关宁军,当年曾为我大明卫边数十载,只请他日陛下发兵天竺时,放过他们一条生路!”
吴三桂这几句话,说得妙澄法师只是一阵惊诧。
是的,谁都知道,大明迟早会用兵天竺!
这吴周还有多少年的国运?
三十年?五十年?
或者更短的时间?
“父王!”
吴应熊惊诧的看着父王,他没想到父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吴三桂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妙澄法师说道。
“法师,我可以说句心里话吗?当年若不是王永吉之命,我是绝不敢主张求助清军的,但大错已铸,我就是大明的罪臣。可是,数万关宁军却不是,今日我等于异域看似安稳,可却无时不牵挂着大明,牵挂着辽东老家,这常言道,落叶归根,吴某是归不了了,只是希望将来……朝廷能放过关宁军……”
妙澄法师发现吴三桂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是真诚的目光,他觉得吴三桂的这番话是心里话。
沉默片刻,妙澄法师说道:
“待到将来,想来朝廷自会有决定,若是他日有幸得见龙颜,贫僧定会把这番话告知陛下。”
随后,吴三桂又与妙澄法师在那里聊了很长时间,聊的既有佛法,也有大明,一时间倒也是宾主尽欢。
直到把妙澄法师送走之后,吴应熊才说道。
“父王,难道,你,你刚才说的是,是真的吗?”
听儿子这么一说,吴三桂只是笑着说道。
“应熊,你觉得明朝会用兵天竺吗?。”
“嗯……”
沉吟片刻,吴应熊说道。
“也许会,毕竟,海峡殖民地近在咫尺,再加上平南,父王,你的意思是,若是明朝用兵,我们就举国而降吗?”
吴三桂先是沉默片刻,然后脸上的神情凝重道。
“即使是孤举国而降,那明朝皇帝,又怎么可能容得了孤?容得下我大周?”
转脸吴三桂看着儿子说道,
“兴乾皇帝是永远都不会忘记孤的,所以孤是不可能举国而降的,可是……”
吴三桂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可是,现在他是抽不开身来的,大明忘不了孤,同样忘不了满清,现在满清已经到了西域,甚至与波斯多次交战,满清在西域蹦的越欢,他们的日子就越短,大明肯定是会用兵西域的!”
“父王,您的意思是我们与满清联手?”
吴应熊试探着问道。
“哼,上次与其联手,得到的又是什么?”
说到这,吴三桂略带伤感地说。
“当年,多尔衮若是不背信弃义,为王又岂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若是借兵成功,我们吴家就是再造大明的功臣啊!”
客厅里一阵短暂的宁寂,很快吴三桂便恢复了常态,对儿子说道。
“总之,你记住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相信那些鞑子,鞑子实是虎狼之辈,毫无信义可言,明白吗?永远都不能相信他们!”
第270章 第n滴血(求支持,求月票)
绥德,位于恒河三角洲布里甘加河北岸,既是吴周的国都也是吴周最大的城市,这里四季如春……当然在更多的时候是热,除到雨季时那暴涨的河水会让城市陷入内涝,在绝大多数时候,这座城市都是繁华热闹的模样。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布里甘加河……不,按照吴周的说法应该是“平蛮河”,就如同恒河被称为“新河”一样,吴周治下的孟加拉,在官府的强治不仅在退去旧时的绿色,就连地名也在发生变化。
抚夷归夏。
在南洋各国最常见的就是将地名改为具有华夏特色的名称,当然,这只是“抚夷归夏”的一部分,从南洋诸夏就国之后,各国就一直通过不同方式推行“抚化政策”,诸如禁止使用土语、学习儒学等,通过诸多形式达到“抚夷归夏”的目的。同样是以少统多的吴周,充分借鉴了南洋诸夏的“抚化政策”,在占领孟加拉后,面对一千多万孟加拉人,人口只极其百分之一的吴周为进一步加快对土民的归化,措施之一就是要求土人改像汉人一样名字。也就是南洋的“创氏改名”。所谓创氏就是起一个“氏”,改名就是改姓氏之外的名字。
只不过,在南洋,“改名”是一种荣耀,只有获得国君恩赐嘉奖的族群才能够改为汉姓。但是在吴周,所有人都可以任意改为汉式名字,并可以获得一定的回报降低人头税。这也使得现在的孟加拉,汉人的姓氏越来越多,不过即便如此,从其姓名中也能区分出来。
就像孟加拉的婆罗门中的卡纳塔克往往改姓“卡”,泰朗嘎斯改姓“泰”、马哈拉什拉卡改姓“马”,当然也有一些姓氏是由吴周国主赐姓,比如那些卑贱的非阿什拉夫,就被赐姓“释”,这些卑贱的非阿什拉夫被赐姓“释”,正因类释迦牟尼的“众生平等”。而这也是佛教现在于孟加拉大受欢迎的原因平等。与绿教表面上的平等不同,佛教是“众生平等”的。
四年前,身为王子的吴应麒曾带领了60万贱民(非阿什拉夫)同时改教、皈依三宝。那些贱民文化程度不高。逻辑很简单,他们信印度教,把你当神,可是你不把我们当人。那么,我们改信平等宗教。
有时候,宗教的再次复兴很简单,即便是印度教早已经把释迦牟尼佛曲解为其毗湿奴大神的九种化身之一。佛教,因此至多不过是印度教某种附庸而已。可是至少在孟加拉,在数以千百计来来自大明、南洋的僧人努力下,佛教正在回归其本源。
无处不汉风、无处不寺庙。
这是绥德的特点。处处皆能听到佛经声,即便是行走在绥德城内的凡德街这里居住着许多汉人权贵。其实,即便是信奉佛教“从生平等”的表面下,随同吴三桂一同进入天竺的汉人将领、兵卒,也是毫无芥蒂的融入到了孟加拉式的阴姓种族制度之中,当然其位置等同于婆罗门。
尽管为了表现平等,他们没有在绥德以及其它地区修建“汉城”,但是街坊的划分,却仍然把汉人与土人加以分隔。不过,总体上而言,那些非阿什拉夫对于吴周仍然是心怀感激类似科举制考试制度的引入为非阿什拉夫提供了上升渠道,而且无论是婆罗门或者贱民,在学习汉语、儒学上,基本上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而且主持考试往往都是信奉“唯才是兴”的汉人,这也使得一些贱民实现了命运的转变,摇身成为吴周的巡捕、税吏等低级官吏。
凡德街上,一名皮肤黝黑的巡捕在巡逻时,虽然是昂首挺胸,但是当看到一位“老爷”经过时,他仍然会谦卑的鞠首,偶尔的,某个老爷向他点头时,他都会显得很是激动。
“肯定是个非阿什拉夫。”
感受到巡捕的激动,注意到其衣袖上系着的象征信奉佛教的黄色纹线,青年人暗自嘀咕道。
在所有的土人眼中,汉人都是高贵的他们的皮肤像黄金一样耀眼。所以,每当有“老爷”向他们表示善意时,总会换来他们的激动。
当然,青年人知道,这种激动的前提是暴力,没有几年前杀入这片三角洲时,用鲜血染红这里的河流,就不会有现在他们的驯服。
佛教,不过只是萝卜,大棒是汉人手中的刀枪。
就在青年人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土人报童抱着大叠的报纸沿街叫卖。
“卖报卖报,《佛音》最新报道,昨日十万百姓皈依三宝……”
“老爷,老爷要报纸吗?”
那土人报童看到青年人时,立即迎上去,用生硬的汉说道。
“这可是大新闻,是二王子为他们的主持的皈依典礼!”
显然,这个年青人并没有什么兴趣。
就在那报童离开没几步,就有一位生员打扮的土人男子迎面拦住报童,说着生硬的汉语问道。
“今天的《佛音》?”
“是的,老爷,刚从报房拿出来的,不信您看。”
报童点了点报头下方的日期兴乾十七年七月二十三。在吴周,同样使用大明的《皇明大统历》。吴三桂或许自称周王,但却不敢自立年号,南洋诸夏也都是如此,而每年南洋诸夏以及暹罗、苏碌等国进贡,朝廷颁赐的物品中内必有含有《大统历》,这其中有着藩属国奉中国正朔之意。而自定历法,往往意味着“叛逆”。吴三桂自然没有那么大胆。
“给我来一份。”
那一身汉式的生员衫,但却是一副土人相貌有士人递给报童两个铜钱,那铜钱除了一枚兴乾通宝之外,还有一枚大周通宝,典型的方孔钱,现在这种华夏式的方孔钱与大明的银元券一样,是南洋一带的硬通货,与银元等值。
接过报纸,那人边看边往凡德街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就这么边走边看,似乎与普通的生员没有什么区别,在绥德,这种土人生员将来往往会充当低级官吏,当然其中的一些人也会成为高级官吏,尽管机会非常渺小。
“……真是一群该死的家伙。”
那生员看着将报纸,嘴里抱怨着,抱怨之余,他的眼睛朝着对面看去,对面的建筑就是世子府。世子府外站着几名卫兵,那些卫兵的相貌与汉人相似,但却又有些不同,那些人是阿萨姆人,他们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吴周汉人征服,有十数万阿萨姆人在吴周军中服役,为其东征西讨,他们早已经汉化。许多年青的阿萨姆人更是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尤努斯,你怎么……这身打扮?”
突然,一个土人看到路边的这个生员,有些诧异的说道。
“你改宗了?”
那人压低了声音。
“看报纸吗?米尔扎。”
尤努斯说话时,眼睛看着北方,盯着世子府。
“我不像您,我还没到不翻字典就能看懂汉文报纸的程度。”
尤努斯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也可以的,只要你认真的学就行。”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聪明,而且,现在汉语学校都在异教徒的佛寺中,想要入学就要改宗,不像你,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学会说汉语了,也许你应该办一所汉语学校。”
尤努斯的语气中带着期待,米扎尔可是早在周军占据孟加拉之前,就已经会说汉语了。
“也许吧,等将来有机会再说吧!”
看到世子府的府门打开了,米扎尔对尤努斯说了一句,然后便朝对面走去。
“米扎尔……”
见米扎尔就这么走了尤努斯显得有些疑惑,看到对面的世子府,他立即愤怒的说道。
“这个叛徒!”
这个叛徒肯定是信了异端!
有很多人为了荣华富贵当了叛徒,显然,米扎尔也是这种人!难怪他穿着汉人的生员衫,难怪他看着汉文的报纸,他早就背叛了信仰。
走出府门的时候,吴应熊习惯性的往左右看去,在看到一个一身生员打扮的土人向自己走来时,便挤出一个微笑。
就在他刚挤出笑容时,他的眼睛突然眯成一条细缝,他看到那人从报纸中抽出一柄短铳。
“砰、砰……”
在铳声传入耳中时,胸前似乎被锤子猛烈撞击的吴应熊,在倒地时似乎听到了耳中传来那人怒吼声。
“……胡阿克巴……”
在铳声中,米扎尔的吼声在街道上回响着,手拿转轮铳的他,接连放了四铳,才被反应过来的侍卫用短铳打倒在地,即便是在倒地时,他的那双眼睛中也尽狂热。
“……拉……胡……阿……克巴……”
铳声响起时,整个凡德街都惊呆了,人们无不瞠目结舌的看着那土人,看着土人用转轮铳将世子打倒在地。
直到那个土人被侍卫击毙,直到一群侍卫蜂拥出世子府的时候,人们的脑海中仍然充满了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
半个小时后,世子遇害的消息便传入了王宫,在得知世子已经不治时,吴三桂的眼睛睁大,喃喃道。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怎么会这样?”
“王上,那刺客手持转轮铳行刺,相隔数丈远,护卫的侍从也不曾想到……”
“是明朝干的吗?”
吴三桂睁大眼睛怒吼道。
转轮铳!
那是大明特有的武器,具说是十年前西征时一个明军骑兵发明的,与普通的双管火铳只能打两铳不同,它能连打六铳,只不过转轮铳需要火帽,而火帽又是军器,禁止售往民间,所以转轮铳往往只有明军才有。
是明朝干的!
可明朝为什么要刺杀吴应熊?
对此,吴三桂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只是本能的想到这个敌人,除了明朝还能有谁呢?
“不一定,毕竟,转轮铳虽然是军国利器,可是在明国船上,总有船员通过各种渠道弄到它,在绥德的码头上,只要花上100两,准能买到一只转轮铳。”
因为转轮铳可以连放六铳,所以但凡是水手,都希望得到这种武器,毕竟在海上行船时,要是能有十几支转轮,即便是碰到一群海盗,也可以凭借其强大的火力,在接舷战时重创海盗,保住自己的姓命。
“而且,凶手似乎是个天方教徒,他在行刺的时候,曾经喊着……”
谢四新的话,让吴三桂陷入沉默中,从他们进入孟加拉以来,天方教作乱不是一次两次,刺杀官员也不是第一次,只不过,这次死的是他的儿子。他的目光中闪过一道厉色,狠声说道。
“难道他们真以为,本王的刀不利,不敢杀人吗?传旨下去,把所有的天方寺全部夷为平地,还有……”
吴三桂最后又厉声道。
“这一次,非得让那些混帐东西,知道什么天子之怒……”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
“王上,若是如此,德里方面肯定会有所行动,毕竟……”
“他敢如何?难道当直以为我大周二十万披甲不敢与其一战吗?他若敢来,孤必定亲征德里!一统天竺!”
说到“一统天竺”时,吴三桂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或许,他畏惧大明的国力,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自己的理想,对于吴三桂来说,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有朝一日“一统天竺”,像蒙古人帖木儿的后裔巴布尔开创莫卧儿朝一样,开创属于吴家的“大周朝”。
对于此,谢四新只是长揖遵旨,现在世子死了,必须要有人为世子的死付出代价,况且,这也是最初的计划。
借某些人的手达成一些目标,无论是米扎尔亦或是吴三桂,不过都只是一个棋子,仅此而已。
毫无疑问,正如最初的计划一样,米扎尔是凶手,行刺世子的原因再简单不过,是不满吴周的统治。
数股烟柱在港口附近的街坊中升起,街坊中尽是横冲直撞的军人,到处都是哭喊着平民,炮声更是不断的在街坊中回响着,辉煌的建筑被夷为平地,抵抗者被杀死……
置身于港口船上的商人,看着陷入混乱中的城市,只是默默的言语道。
“吴三桂已经不足为患了……”
第271章 南京事(求支持,求月票)
发生在“伪周”的混乱,与大明完全没有任何关系。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甚至这样的新闻都不会出现在报纸上,因为对于大明来说,“伪周”是不存的。顶多只存在于朝廷官员的奏折中,或者军正司的公函中。
更何,兴乾十七年七月的大明,朝野依然回响着南京的爆炸。
这一场爆炸改变了许多事情,大明从南至北的火药厂纷纷迁往远郊,没有任何人敢去承担火药厂爆炸后果。
当然,对于大明来说,南京火车站商埠地的爆炸,只是一个很快就会于报纸上消失的新闻。当新闻再一次出现,必定是以其案件告破收场。
而作为巡检署负责爆炸案的侦探,马辉在过去的几天中,可谓是不眠不休,几乎每天都在琢磨着案件。
全城搜查仍然在继续,无论是普通百姓亦或是王公勋贵,没有任何人能躲得过大搜查。也就是在搜查的时候,又发生了几起火灾,若是在平常,这几起火灾是很正常的,毕竟城内外有许多建筑都是木制建筑。
但是在仔细翻看着案件的通报之后,马辉隐约觉得的其中的一起火灾,很有可能与爆炸案有联系。
“这一定是在灭口!”
看到其中一起火灾中,有数人遇害的报告,马辉立即作出了这个判断。
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案情已经明朗了,现场的死者是附近的工人,他们是在那里做工,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那里的报酬不低。
甚至军正司已经推测出了爆炸的原因,并不是人为的破坏,而是因为监工湖边的死者被杀后,工坊内的工人和过去一样继续制造火帽,却不曾想导致了雷汞的意外爆炸。
而且现场发现的十几万个铜帽,也证明了这一推测。
也正因如此,现在案件的侦破改由军正司主导,而也正因如此,马辉也见识到了军正司的力量短短两天内,超达三千名军正从中都、浙江、湖北等聚集到南京,天罗地网式的搜查展开时,他们不断的将一个个线索汇集在一起。
可……还是没有发现那群间谍,尽管军正司查获了两伙间谍,但却都和火帽无关。
尽管是军正司主导,但并不意味着马辉会放弃案件,其实,署也不会让他放弃,竞争仍然在私下进行着。
“李飞,这个火灾有问题,你过去查查,这几个死者,死的太蹊跷!”
在命令手下的侦探去调查火灾后,马辉却在去火灾现场的路上,直接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是南京最热闹的地方,其实,现在但凡是修有火车站的地方,都会形成一片热闹的商埠地,那些商埠地往往都是城中最热闹的所在。南京自然也不例外外。
夜幕笼罩下的南京火车站,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即便是在军警的盘查,仍然依如过去一般热闹,顶多也就是百姓们在军警盘查时,在心里微微报怨上几句,但是他们却无一例外的选择配合。
那场剧烈爆炸夺走了数十人的性命,以及随之而来的冲天火光和蔽日浓烟,无可避免地在百万以上南京市民的心头留下了恐惧的阴影,所以,对此他们自然是配合的。
配合之外,当然难免有埋怨。毕竟在爆炸案之后,南京城内都集结有为数可观的军队以维持秩序,并且进行搜查,而且车站附近还备有全副武装的骑兵队,那些使用六响转轮铳的骑兵队,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威慑,不是他们的六响转轮铳,而是高头大马和腰间的马刀。
在过去的几天中,尽管没有抓住与爆炸案有关的凶犯,但是一些地痞流氓却得到了惩治尽管其中一些人与巡捕有联系,但是在军队的面前,巡捕显然不会暴露他们之间的联系,在过去的几天中,已经有上千地痞流氓被关进了监狱,等待流放,一时间,南京顿时成了首善之区。
面对军事暴力机关的强力,南京的地痞流氓无不是销声匿迹,而在城内巡逻的军人们往往只能无所事事地巡逻,一巡逻就是一整天。
在马辉来到火车站的时候,赵武同样也来到了火车站,只不过与马辉穿着制服不同,赵武穿着便装过来的,他甚至特意化妆成了一个普通的商贩,他的眼睛不时打量着过往的乘客。
在看到马辉的时候,赵武明显一愣,他没想到在这会碰到他,而马辉也是一样,但两人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可却仍然默契的配合着。穿着巡捕制服的马辉偶尔的会盘查一下,他这一盘查,会把人无意中往赵武那里赶过去。而赵武只需要注意到观察那些人的举动是否有异常就行。
突然,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人在发现在前方有人盘查的时候,看似不经意的往赵武这边走来了,但赵武仍然注意到,他的不经意显然是刻意而为。
“可能是这个人!”
赵武压低草帽迎着路人便走了过去。
“来瞧瞧,全德楼书坊的春宫,名师手绘……”
这边小声叫卖的功夫,他不经意的间了那人一下,肩上挂着的袋子里的书,顿时散了一地。
“丫怎么走得路,没长眼睛……”
赵武一开口就是满嘴的京旗腔调。
“你丫……”
那人顺口刚接腔,脸色就一变,就在他刚想要改口的时候,手臂一阵剧痛传来的同时,下盘一起人便被直接撩倒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镣铐就把他给反铐上了。
“是他吗?”
已经跑过来的马辉连忙问道。
“没错,这小子用话一引,一嘴的旗人腔就出来了……”
“还是你有法子……”
嘴上这个恭维着,马辉又说道。
“这下抓住了正主,咱们也能轻松轻松了。”
“轻松不了,回去后还得给这小子上大刑,不把东西给弄回来,谁都轻松不了……”
一把拉住那认了栽的间谍,赵武朝着城里的方向看了眼,然后说道。
“不过,估计这城里头的兵总能撤下来一些,现在委实太有些扰民了。”
扰民,确实有那么点扰民,其实何止是有点,简直就是非常扰民,尤其是宫城一带,数条道路直接封禁,直接禁止普通百姓通过。之所以戒备如此森严,倒不是因为这是宫城,而是因为晋王行在就在宫城旁。几乎是在爆炸的当天上午,南京城内的晋王府,就是立即出现了大队的官兵,附近的街坊也是直接戒严。
尽管戒备给附近的百姓造成了不便,但对于那位不过刚十七岁的晋王而言,却压根没有任何反应,依如往常一样,每天都有南京国子监的博士、教授为他授课,当然那些博士、教授也不会告诉他,在来的时候,经过多少道盘查。
对于身为晋王的朱和域而言,他每天除了听博士、教授授课之外,还有恐怕就希望他们能够推荐的一些人才。身为晋国国君,除了一万三千国兵军户之外,必须要尽可能的笼络人才,只有如此,国家才能够有所发展。
“其实大王若是有意招揽人才,大可不必让我等推荐。”
梅文鼐笑看着大王说道。
“梅博士,若是没有你们推荐,孤又该去何处网罗人才?”
尽管去年到南京之后,才第一次见到梅文鼐,但因为少时其兄长梅文鼎曾当过他老师的关系,所以对其倒也算亲近。
“陛下有没有想过,到国子监或者南京的书院中读书?”
梅文鼐反问道。
“去书院读书?”
梅文鼐的建议让朱和域眼前一亮,在12岁的时候,他曾经去过皇家学堂就读,在那里读了四年的书,那四年,在他的记忆中应该是最开心的四年,在学堂中,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没有任何身份上的悬殊。
去年获封就国后,最让他郁闷的,恐怕就是必须要离开皇家学堂。但他也知道,在那里就读以及结交的朋友,对他并不会有太多的帮助,那里的学生都是勋贵的长子,他们要继承父亲的爵位,永远不可能随他一同去新夏,去晋国。
但是,若是普通的书院呢?
“梅博士是让我到书院中,自己去结交朋友吗?”
看着跃跃欲试的二皇子,晋国的国君,梅文鼐微笑道,
“结交朋友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陛下要学会笼络人才,毕竟,陛下或许可以赐土封建大王,但是将来晋国是否强盛,却全赖大王能否善用人才,而这人才并非只是国吏,同样也各行各业的人才,以大王之见,如若没有我大明书院兴盛,又岂有今日大明之兴盛?”
梅文鼐的话让朱和域深以为然的赞同道。
“博士所言甚是,在孤年幼时,父皇就曾说道“科学是第一生产力”,同样也是强国之本,亦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基础,这国吏自有父皇、朝廷为孤挑选,可创办书院、传播科学,却要靠孤自己去做……”
对于普通人而言,无论是进入国子监或者书院,都需要经过一番严格的考试,但是对于身为亲王的朱和嘉来说,不过只是派府吏往其国子监送上一封信,几天之后,一名叫石嘉的清河书院转学生,就进入了南京国子监,这座南都最大的书院。
不过一个月后,不仅国子监的学生大都认识了石晋,就连同附近的几所书院里的学生,大抵上也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倒不是因为他出手阔绰,而是因为他在微积分学上的造诣甚至不逊色大名鼎鼎的牛顿博士。
也正因如此,石晋几乎立即收到了校内的数学、物理、化学、机械等学会的邀请,这些学会都是学生团体,在其中很容易结交一些人才,对于学会的邀请,朱和嘉当然不会拒绝,而在同他们通过学术研究打成一片的同时,他惊讶的发现一个事实他的许多知识,远远领先于身边的同学,甚至普通的博士、教授。
“怎么会这样?”
又一次,看着他们在那里争论着数学上的问题时,朱和嘉的眉头紧锁,他们讨论的问题,在父皇的课堂上,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在这里,甚至还只是一个假设。
尽管对于这一切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最后朱和域还是把原因归于父皇可以接触到大明第一流的学者,通过与那些学者的交流,父皇可以掌握普通学者难以掌握的学识,并将其融会贯通。
总之,作为儿子的自然可以为父亲寻找到足够的理由,而超过普通学者许多的学识,也让朱和域在国子监里如鱼得水,很快就结识了不少朋友,也正是通过那些协会,在他的小笔记本中,已经多出了上百个名字,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国子监内极为出色的学生,而他们身份往往也都是家中的次子,换句话来说,就是有希望愿意去晋国的人。
而朱和域本身也享受着在国子监中自由自在的感觉,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把他当成皇子、大王,他只是石嘉,一个来自北直隶的普通青年。
“当初真应该早点来书院……”
行走在国子监内,朱和域的心里这么嘀咕着,尽管在皇家学堂也很自在,但是在那里,皇子的身份使得其他在他面前永远保持足够的敬畏,而不像现在这样,最近一段时间里,这里的一切给他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为之着迷,毕竟,这是他从不曾有过的感觉。
“等回头,应该给父皇写封信,皇子更应该去普通的书院,而不应该只是皇家学校。”
尽管皇家学校在某种程度上与书院没有太多的区别,但是学生在那里需要学习陆军、学习海军,他们甚至还需要根据选择进攻陆海军学校再次进修贵族是需要服兵役的。
但是在朱和域看来,相比于皇家学校普通的书院更适合皇子。
“至少在这里,他们可以为自己的封国招揽一些人才。”
正当他的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那边一个抱着东西正在赶路青年见到他,便大声说道。
“石晋,走,一起去学会,今天轮到我的展示了!”
第272章 轮船 (求支持,求月票)
第272章
学会。www.uu234.net
大明第一个学会诞生于什么时候?
没有确切的说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清河书院之前,大明只有学派,而没有学会。兴乾后随着天下书院大兴,书院内的学生人数的增多,学生在校外、校内组织了一些团体。最早的是兴乾元年在清河书院成立的清河体育会。从次年起,又有学生在京师、南京等地的书院又纷纷按省籍组织同乡会,如湖广同乡会、山西同乡会、浙江同乡会等,除互助、交流学习经验、组织活动外,还出版会刊。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南京国子监在兴乾四年,创建的大明科学社,这是大明第一个民间综合性科学团体,汇聚了各门学科的精英,也是一个不以地域同乡为基础的学会,他们在交流学习的同时,又创办了《科学》杂志,以传播世界最新科学为宗旨。很快这种“学会”就取代了旧时的同乡会,到了兴乾八年时,几乎每一个书院都有不止一个学会。
南京国子监机械学会,只是国子监众多学会中的一个,尽管只是其中之一,可是因为有校外企业以及毕业会员的资助,在国子监内他也拥有一栋属于学会的三层会馆。
每个周末的下午,在机械学会的会馆内,都会有一场研讨会,而研讨的话题也是机械,是各种各样的发明、改良,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大明的工业之所以得到飞速的发展,也正得益这种开放式的讨论。
与另一个时空中,西洋人为避免发明为他人抢注专利,而在发明过程中千方百计的保密不同,大明的学者们却在这一过程中持以开放的态度,他们乐意将自己的创新公开,并积极征求他人的意见,进而完善自己的发明。而这种心理上的开放,正是受传统士人思维的影响,尤其是对声誉的看重使得他们不屑于抢夺他人的发明,并乐意为他人指点,这恰恰正是千年来士人交流中那种亦师亦友的传统影响。
而这也无形之中,彻底覆复了科学创新在东方的发展步骤,欧洲从珍妮机为起点的工业革命,直到爱迪生之前,欧洲的科学创新往往都是个人成果一个个发明家改变了历史。但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许多科学家的发明往往因为精力有限,只停留在精力阶段。
最终爱迪生改变了一切,他率领研究团队进行试验,而不是一个人的单打独斗。在某种意义上,爱迪生发明了“发明”本身。建立通用电气公司之后,工业实验室被推广到每一家工厂,生产与研究紧密结合。也正因如此,才有了19世纪后期的科技大爆发。
而在兴乾十七年的大明,尽管那种把工业化大量生产的模式应用于“发明”本身。在工业实验室中“发明”像一件工业制品,可以被拆分为各个环节,放在“流水线”上由各个领域专家分别钻研,最终被组装成有效的专利的“产研”结合的体制还没有建成。但另一种“群智”模式却改变了发明家本人的单打独斗。
类似于旧时士子们拿出各自的文章、诗词请人点评、指点迷津的方式,被应用于发明创造之中,在学会中,每一个人都可以拿出他的设想,与众人探讨,往往总能获得一些收获。
置身于机械学会的大厅中,朱和域看着发言人在那里展示着他们的发明,有些发明偶尔也会让他眼前一亮。即便是年青,他也能意识到有些发明确实很有“前途”。
“这个混棉机的构想不错,将各种不同成分的原棉混和均匀,进而棉花降低成本……”
朱和域一边点头,一边寻思着是不是可地考虑投资这个发明,在那个人讲解着他的发明时,就有人在一旁提供意见,几乎每一个提供建议的人,都是从自己擅长的某个方面,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个人似乎也有不少收获。
“下面请机械工程系十六级的李义上台。”
“到你了云台。”
朱和域扭头对朋友说道。
“加油!”
就像是父亲的鼓励一样,朱和域右手握拳对朋友作着鼓励的手势,尽管对于这个手势李义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感受到朋友的鼓励,深吸一口气,他便捧着一个轮船的模型走到了台上。
“见过诸位仁兄。”
行揖见礼后,李义深吸一口气,看着众人说道。
“从所周知,自从兴乾六年蒸改良了蒸汽机之后,蒸汽机就得到大规模应用。从织布到火车,第二年就从陆地来到了水上,于是轮船就发明了。”
指着桌上的的轮船模型,李义继续介绍起了轮船。
“……轮船的“明轮”类似水车,“明轮”大部分露出水面上,由机器带动明轮,蹼板划水。正面产生很高的压力,背面产生漩涡造成低压,正面和背面的压力差产生推力就把船舶推走了……不过明轮的结构复杂,受风浪的影响大,如果船遇到风浪的话,就会左摇右摆,空气和水密度相差800倍,庞大的明轮在其中进进出出,很容易损坏。”
在李义的讲解中,朱和域和其它人一样,同样听的极为认真。轮船有它方便的地方,但确实有它的不足。
“这也是轮船的使用一直受到限制的原因,尤其是海上航行中,尽管现在已经出现了海轮,但是因为海上风浪大,所以海轮在海上的应用受到一定的限制,目前只有近海航线才会使用明轮……”
那是因为蒸汽机的效率好吧!
听着台上的李力将轮船应用受限归于明轮,朱和域的心里暗自嘀咕道。作为皇子的他很清楚,海军一直在试验蒸汽轮船,蒸汽机耗煤量是蒸汽轮船应用受到限制的根本原因,目前海军正探索降低蒸汽机耗煤量的方法,至少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前,在轮船运输的成本对帆船运输成本没有形成优势前,都不可能在远洋得到大规模应用。而沿海航线和内河航线之所以使用蒸汽机,是因为他们需要频繁进出港口,可以很方便的补充煤炭,并且在内河受限于风力和逆流等原因,轮船自然有其优势。
绝不是什么明轮的原因。
不过对于这一结论,民间自然无从得知,尽管他们也在千方百计的降低蒸汽机耗煤量。
“所以,我就想能不能把明轮换成另一种机械,以驱动轮船。”
显然,李义的这个构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没有人打断他,在众人的注视中,李义又拿出了另一个模型。
“……古希腊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阿基米德,为了解决尼罗河水灌溉的问题,发明了一种圆筒状的螺旋扬水器。在旋转轴上安上多个叶片,每个叶片都有一定的迎角产生升力,转轴一旋转,就把水送出去了。这种螺旋扬水器能用来输水,根据牛顿博士提出的反作用力原理,能运水的东西也能推着船走,这种螺旋扬水器的尺寸较小,所能够在水下的连续推进,不需要明轮那样在水面上进进出出,其效率自然会提高很多……”
李义的话声刚落,那边就有人说道。
“云台,你的这个想法很好,但是这种装置需要安装在水下,也就有可能需要在船身上打洞,海水无孔不入,我想但凡是船长都不会赞同在船身上开孔的。”
“可以考虑安装在船舷两侧啊,就像是小型的明轮一样的,只不过它是在水线下的……”
“在两侧,还是需要在水线下的钻孔,毕竟,传动轴还是要横穿船身,一边是水流的冲击,一边是自身的震动,就是密封的再严实,最后传动孔肯定也会变型,也会渗水……”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述着各自的看法时,李义却将那艘轮船模型上的明轮取下,然后将一个螺旋扬水器安装到了船尾。
“这是……”
李义的动作让众人一愣,而朱和域看着那个模型,眼前顿时就是一亮,他甚至主动走向前去,眼睛盯着那个没有明轮的模型。
“侧在舷侧,自然要承受水流的冲击,船身的密封难度会更大,可如果放到船尾呢?就像这样……”
指着船尾后多出来的两螺距的螺旋桨,它看起来与阿基米德螺旋泵差不多,不过只有两螺距。李义笑着解释道。
“这样至少,就不会正面的水流冲击,传动轴密封的难度也会成倍的降低,通过恰当的设计,我相信完全可以实现传动轴的密封,满足航行的需要。”
“根据阿基米德螺旋泵的原理,螺距越多效率会更高,但是在船上应用时,螺距太多,制造难度就会成倍的增加,所以我现在的构想采用的是两螺距的螺旋,当然,如果需要的话,将来还可以进一步增加螺旋的数量。”
当然,学会中的人们并没有因为李义的讲解,而放过他,反倒是根据各自的专长,提出了螺旋桨用作船舶推进可能面对的问题,如在蒸汽机在船上应用时的振动问题,在水线下的螺旋桨轴轴承磨损,桨轴密封,推力轴承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在提出的时候,他们也会从自己所擅长的领域中,给出一些建议。
在众人的讨论中,朱和域的眼睛却盯着那艘没有了明轮的轮船,他曾经随父皇参加过一次海军的会议,在海军的会议中的海军有一份报告就指出,轮船应用于海军的技术限制,露在外面的明轮是敌人攻击的最好目标,如果使用明轮战舰,那么敌人就可重点攻击这些明轮战舰的明轮,一但明轮被摧毁,其损失必定极为惨重。相比之下明轮最大的缺点效率低,反倒是其次。
海军战舰首先需要考虑的就是防护。不过即便是如此,海军还是研制了明轮战舰,毕竟,轮船有着帆船难以岂及的优势,尤其是在近海,只不过海军的明轮军舰露出水面部分是用钢板加以保护,而且其结构更加坚固。
“其实,是可以用螺旋桨的!”
尽管当时父皇的话声非常小,但朱和域还是记得父亲说的那句话中有“螺旋桨”。
什么是“螺旋桨”?
朱和域不知道,他也曾好奇的问过,但父皇只是微笑道。
“等将来会有人发明出来的。”
虽然只是父子两人间的谈话,甚至在他的记忆中,早就淡去了,但是现在李义的这个发明,却让朱和域又一次想起了父亲当时的话语。
难道,这就是父亲口中提过的“螺旋桨”?
也许,我可以建造两艘“螺旋桨战舰”!
想到晋国海军至今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军舰,朱和域几乎本能的选择了蒸汽动力,毕竟,他曾听父皇提及使用蒸汽机的战舰,最终必定会淘汰帆船,甚至铁壳船也会淘汰木壳船。
尽管现在还没有铁壳船,但是因为木材供应的原因,海军已经尝试用钢铁制造船肋,以取代旧时的木肋,用木材建造的军舰,最难获取的是肋骨等关键部位所需要的木料,军舰的龙骨线性都是弯曲的,无法直接用直木进行加工,必须挑选型线相近的天生曲木。这种木料不仅价格高昂,而且量少,甚至经常出现有价无木的现象,直接影响到海军的造船。与这些木料相比较而言,钢铁就显得廉价了许多,而且钢铁的可塑性强,可以任意锻造成形。所以海军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尝试用铁肋,而且试验非常成功,在过去的几年中,新建的军舰往往都采用铁肋。
也许可以考虑一下铁壳!以钢铁作为铠甲,可以加强战舰的防御能力。
铁肋、铁壳,如果再加上蒸汽机、螺旋桨,可以建成什么样的军舰呢?
对于拿着父皇给的500万两银子,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差钱的朱和域来说,在李义拿着模型下来的时候,便笑着对他说道。
“云台,你有没有兴趣造一艘用螺旋桨推动的轮船试验一下?”
第273章 皇储(求支持,求月票)
兴乾十七年八月,大明皇家海军大沽港,每年的这个时候,海军都会迎来一批刚刚上任的年青军官,每年的六月都是皇家陆海军军校的毕业季,毕业后的,那些青年军官会迎来一个假期长达两个月的假期,然后他们要在八月三十之前抵达各陆海军折冲府报道。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而所谓“折冲”就是使敌人的战车后撤。即制敌取胜的意思。
折冲府类似于后世的军区,其实建立健立折冲府是既借鉴了后世的军区制,不过更多是借鉴了古代的府兵制。各地陆海军折冲府主要负责所辖区域的防备,所属部队的指挥、补给、出发准备,兵员的征募、训练,施政的运作、监管等。
与陆军折冲府与一省为单位不同,海军折冲府则是以港口为单位,从北至南大明一共设立了旅顺、海州、香港、南天门四大折冲府,但其港口并不局限于这四个地区,就像旅顺折冲府,其就下辖有旅顺、大沽、仁川、镇海、厢馆、海参崴等多个港口,只不过其主力集中于旅顺罢了。
其实,旅顺镇守府的海上力量是大明海军最为薄弱的,毕竟,这里是帝国的腹地,根本就不需要保留强大的海军舰队,即便是在旅顺,也不过只有数艘40-50门炮的巡防舰,其它各港大都是只有数艘双桅纵帆船,船上不过只有10-14门10斤炮简单弱小到可怜的地步,可即便是如此,在北中国,这仍然是一支极为强大的海上力量。
这天,大沽基地外的路边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是很普通的四轮马车,看起来,压根就不怎么显眼,马车中一个相貌娇美的女孩,正眼巴巴的看着身边穿着海军制服的中尉军官。
“殿下,海上风高浪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浪大的话,千万不要出海啊……”
女孩叮嘱着军官,娇美的脸蛋上流露出的尽是担心。
“好了,你就放心吧,两年后,我就会回家了,家里这两年可就全交给你的了,对了……”
像是想起什么似,青年军官朝着女孩的小腹看去,然后笑道。
“等儿子出生的时候,我肯定会回家。”
车门开了,在女孩的不舍中,朱和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呼吸着海边的吹来的略带些许海腥味的新鲜空气,好奇地观察这一切他即将在这里服役两年。
事实上,他已经在北直隶折冲府服役了一年,只不过,那是陆军折冲府,作为陆军中尉的他,甚至曾随军出张恒,在大草原上参与秋操,铳炮的轰鸣声震撼着大地,同样也在震撼着那些已经被驯服的蒙古人那些曾经在数百年间都对大明构成威胁的蒙古鞑子,现在已经完全被驯服了,驯服他们的不是火铳、火炮,而是绵羊。
在过去的十七年间,天气的寒冷使得毛呢、毛线在大明越来越受到百姓的欢迎,尽管东北、陕西等地都提供大量的羊毛,但蒙古草原仍然是最重要的产地,羊毛给草原带来了巨额的财富,草原上一个个奢华的王府中,那些蒙古王公沉迷于奢华的生活中,他们离不开已经羊毛带来的财富和美好的生活,甘愿沉迷其中。
不作为“替父守边”的皇太子,朱和嘉很清楚,羊毛带来的财富只是其次,喇嘛教是另一个利器,现在喇嘛教在大明皇家的支持下,已经成为蒙古唯一的信仰,底层民众将希望寄托与虚无缥缈的来世,王公贵族则是倾其所有以换取来世幸福,僧侣不事劳作、不交赋税,使得青年男子都向往成为喇嘛,致使人口急剧减少。
当年以避免草原冲突划定的牧区,也是另一道枷锁。总之,在过去的十七年间,父皇以羊毛为诱饵用数道枷锁完成了对草原上鞑子们的驯服,让其正在变成绵羊。
当然,这也让朱和域有些失望,毕竟,行宫设于京师的他,还曾渴望着像父亲一样跃马扬鞭……但最终,这一切不过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之中,北国无战线,百姓最安宁。
而现在,大海已经向他敞开的怀抱。
这是一场新的探险,在皇家中,他是第一个走向大海的,相到这里提着行李的朱和嘉便更加迫不及待了。
在太子妃依依不舍目光中,朱和嘉走到基地的大门前,敬礼,出示证件,说明来意。
“我是皇家海军中尉朱,奉海军都督府命令前来报道!”
一切都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门前的卫兵检查证件之后,朱和域走进了基地,随后他转多冲着站在马车边的太子妃挥了挥手。
就在太子妃依依不舍的离开基地返程的时候,一份电报从天津拍出,很快电报就被送进了皇宫。
“终于要出海了!”
放下电报的时候,朱明忠的语气中有些不舍,尽管八年前第一部《航海天文历》出版之后,大明海军的舰长凭借一本《航海天文历》和六分仪就能够完成经度的测量,再用六分仪测量纬度,从而完成海上的准确定单,但是航海仍然充满着各种危险,海难仍然时有发生。
所以,在接到儿子到海军基地报告的电报时,朱明忠的心里未免会有些担心。
“陛下,是在担心太子殿下?”
听到陛下的长叹,宁云婷看着陛下问道。
“嗯。”
朱明忠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毕竟,海上总还是有很多风险的。”
虽然是渤海,虽然是海军。
“可让太子殿下去海上,不也是陛下的计划吗?”
宁云婷婉声宽慰道。
“况且太子殿下十岁的时候,就曾驾船出海,陛下也是知道的,这次进入海军,想必也是如龙入大海一般。”
“确实,他啊,和朕一样,喜欢大海!”
朱明忠笑了说道。
或许,这就是每年到海边避暑的好处,皇家的子女都很喜欢大海,甚至包括勋贵大臣的子女也是如此。
对于海洋的意识正是在玩耍中,在他们少年时就已经形成了,在他们看来,大海不仅只是海,是大明的疆域,是大明的财富,是未来。而不像传统的国人那样,觉得大海只是一片咸水罢了。
在宁云婷刻意引导下,朱明忠和她聊了很多事情,当然也有今年避暑时孩子们的一些趣事,聊着聊着,自然聊到了在避暑结束,准备返回中都前的那场舞会,与另一个时空中,舞会盛行于西洋不同,在过去的十几年间,随着汉人舞蹈的复兴,与欧洲的宫廷舞在经过改良后,同样出现在大明的宫廷之中。宫廷舞已成为奢华庆典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然也是一个重要的交际场合,尤其是对于那些未婚的男女而言。
对于主张勋贵之间通婚的兴乾朝来说,宫廷舞会从来都是最受未婚男女欢迎的娱乐活动。
“云婷,那天舞会上,恐怕你才是最受欢迎的女主角……”
聊到那场舞会的原因,是因为朱明忠注意到在舞会上有好几位勋贵高官向宁云婷发出了邀请,而且大都是鳏夫。其用意自然再明显不过,秉笔女官虽然只是五品官,但作为皇帝身边人,身份足够显赫。
提到这里,心里难免有些吃味,守了十六年没碰的大白菜,难道就这么便宜别人?
抬头看着宁云婷,看着那张俏美的脸蛋,朱明忠不由有些失神。已经三十二岁的她,身材仍似少女般纤细且不失丰腴,看起来着实诱人。
十六年!
从她进宫至今,十六年对于身边的她,朱明忠一直报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态度,但不知为何,今天他却有一种不想再克制自己的想法。
“陛下,”
感觉到陛下的目光,宁云婷的脸颊微热,微微垂首。
过去的十几年间,她已经习惯了陛下看着自己时的目光,从怀春的少女,到现在徐娘半老……她早已经习惯了,只是看一眼而已,已经看了十七年了。
“臣觉得……”
就在她像过去一样出方安慰着陛下的时候,手却被陛下握住了,然后她便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目光。
看着宁云婷那俏美的容颜,朱明忠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云婷,朕不想后悔!”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朱明忠的手一用力,便把满面羞红的她拉到自己的怀中,片刻后在衣帛松解声中,在这间御书房内,又响起了一阵阵女子的娇吟……
数天后,宫中传出了旨意,秉笔女官宁云婷入宫为贵人,尽管,这只是皇家的事情,可是还是引起了外界,倒不是因为在他们看来,宁贵人等了十六年才从女官熬到贵人,而是看到了秉笔女官的空缺,一时间,中都城中暗流涌动,谁都知道秉笔女官的意识着什么。
能否得到皇帝的青睐,入宫为妃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是皇帝的身边人,但凡是只要有女儿亲戚在宫中为女官的官员、商绅,无不是纷纷活动起来,纷纷通过各种渠道,试图为自己的亲戚女儿争取这个位置。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消停了下来,对于下一任的秉笔女官,其实也就是与“秉笔太监”类似,朱明忠早就有了人选,应该说是宁云婷已经推荐了合适的人选。这当然是她的权力。
“为什么选她呢?”
在御书房中,看着宁云婷给出的女官人选,朱明忠不由一愣。
“因为她是选侍啊。”
宁云婷笑着说道。
所谓的“选侍”就是选入宫中而未有名封的侍女为选侍。这些侍女与女官不同,女官是宫女,是侍女,而选侍是等待着皇帝临幸的女子。不过与旧时那些选侍要在宫中等待一辈子不同。按皇家的规矩,选侍十四岁进宫,六年后若是没有陛下临幸,皇后就会赏赐其钱物让其出宫,此后婚嫁自由。
“在宫里和她一样的选侍,有五十六人,说是选侍,其实平日里做的事情,与女官倒没有多少区别,只是自由的时间更多一些,这个李选侍,已经入宫五年了,相貌娇美可人,若是陛下见了她,必定会喜欢她的。”
宁云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她可是等了十六年,从豆蔻之年一直等到现在的徐娘半老。
“云婷,看来,你不是为朕选女官,而是为朕选侍妃啊!”
说话时,朱明忠的左手便朝着她的臀部拍打一下,感受着那丰腴的弹性。
“陛下。”
尽管已经从女官成为侍妃,陛下的举动仍然让宁云婷的俏脸微红。
“你知道,作为你的秉笔女官,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嗯?”
眉头微挑,朱明忠反问道。
“是什么?”
“就是,但凡是外官都会想结交臣妾,希望能够从臣妾这里得知陛下的心思。”
“嗯……”
略点下头,朱明忠眉头说道。
“揣摩上意,这是官场千年不变的陋习,你是朕的秉笔女官,必定有人千方百计的结交,试图得到朕的想法。”
看着宁云婷,朱明忠开玩笑似的问道。
“那么,云婷,你告诉朕,是否有人贿赂过你?”
“若是臣妾说有的话,陛下会不会很生气?而且希望知道是谁?”
在陛下身边呆这么多年,宁云婷自然能听出陛下语气中的玩笑。
“不需要知道,官场积鄙,不是朝夕能改的事情,况且,官场亦有人情,水至清则无水啊。”
这样的感叹,更多的是一种无奈,或许通过调查局的调查,可以保证官员不敢贪污受贿,不敢为了蝇头小利,牺牲自己的致仕后的俸禄以及年金,但是很多隐性的积鄙,即便是身为皇帝,也只能装作视若无睹。
“陛下,银子臣妾从来不敢收,而且臣妾不差钱,宁家也不差钱。至于人情……”
宁云婷微微垂首道。是最早从事南洋米贸易的宁家确实很有钱,家资不下百万。“至于那些人情,若是陛下不愿意给,臣妾也是不敢给的。”
宁云婷的回答很巧妙,将一切都归于朱明忠,然后她看着朱明忠说道。
“所以,臣妾才希望由李选侍接任,作为陛下的身边人,远侍算是陛下的家人。”
略点下头,朱明忠便同意了她的推荐。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她,那只手又有些不太老实的放到她的翘臀上,片刻后这御书房中又是一片春光……
第274章 帝王的无奈(求支持,求月票)
蜡台上的白蜡散发着柔和的光亮,尽管在御书房中点着数十支蜡烛,但是相比于电灯,它的光亮同样是有限的。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哎,真应该弄个电灯……”
揉着因为视线不良导致有些发酸的眼睛,朱明忠又一次长叹道。
看着那些蜡烛,他倒是希望能够现在就弄出电灯,取而代之。
尽管已经来到这个时代二十多年了,朱明忠仍然会不时的怀念另一个时空的生活,至少怀念那个时代的生活上的便利,也正因为怀念这种生活上的便利,他不断的推出各种“发明”,诸如弹簧床垫等种种发明,至少改善了他以及许多百姓的生活。
不过,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发明对生活更为便利的电灯。倒不是制造不出来,毕竟无论是玻璃或者抽真空亦或竹炭灯丝,对于大明而言都没有难度。但是,在是否发明电灯的问题上,他却一直有些犹豫不决。
电灯之后是什么?是以电力为核心的第二次工业革命,而现在大明不过只是刚刚步入蒸汽时代。
不过,相比于历一个时空中的英国,大明的蒸汽机的推广以及使用却是惊人的,尽管偶尔还会的蒸汽机爆炸的新闻,但是在过去的十年间,蒸汽机迅速在大明得到普及,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天气原因受小冰川期的影响,现大明的冬天是漫长的,长江北部甚至江南部分地区的河流,会有长达三至六个月的的冰封期,这直接影响了水利设备的使用。
而蒸汽机的出现改变改变了这一切,从北方开始,在短短的十年间,不受天气限制的蒸汽机就在全国迅速得到普及,即便是蒸汽机产生一马力的成本,直到现在仍然高于水力产生一马力的成本,但是在天气的影响下大明的制造业仍然大量使用蒸汽机。
而在欧洲,则要等到瓦特改良之后将近一世纪,蒸汽机才比水力有成本上的优势。因为之前之前的蒸汽机压力不够,要燃耗过多的煤,才能产生所需的推动力。1850年之后改良出新式涡炉,能提供高压动力,降低煤的消耗,提升马力效率,蒸汽机在产业界才具有竞争力。但是在大明小冰河期的寒冷改变了一切。
兴乾六年,大明拥有蒸汽机301台、4712匹马力,而到兴乾十六年就猛增到15743台,376850马力。
在惊讶于这个时代的人们对新技术接纳之快的同时,更让朱明忠惊讶的是,他们的发明创新。除了工厂用于动力,矿山用于抽水、通风等用途之外,蒸汽机车、轮船……一系列与蒸汽机有关的发明创造,不断的在大明被发明出来,
现在的大明,正在全面步入蒸汽时代,甚至朱明忠隐约觉得,最多再过二十年,大明的学者很有可能就会自己步入电力时代,毕竟,电报的出现,早就让一些学者把目光投向了电力,投向了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力量。
“哎,罢了,再等等吧……”
长叹口气,朱明忠颇为可惜的摇着头,只有老天才知道,他的内心非常渴望“发明”电灯,不说其它,至少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
休息了一会眼睛,朱明忠继续翻阅着桌上的奏折,尽管现在在很多时候,政务在内阁的处理下,他早就习惯了做甩手掌柜,可是难免还是要处置一些政务。
“嗯?”
翻着其中的一份奏折,朱明忠的眉头一跳,是礼部主事的奏折。看着那份奏折,朱明忠的心情不禁变得有些沉闷,就连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一旁的李玉蕊这位刚刚接任宁云婷在的职位的选侍,看到陛下紧锁的眉头,便试探着问道。
“陛下是为什么事烦心?”
“家事啊!”
朱明忠摇头长叹口气,然后感叹道。
“朕今日终知道什么是离别苦了……”,
礼部的折子简单,三皇子朱和垆与四皇子朱和奎还差数月就满十六岁了,按《皇明宗例》他们需要出宫开府自立,换句话来说,又有两个儿子要离开自己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
摇头长叹口气,朱明忠颇为无奈的叹道。
“他们这是在报复朕啊!”
那些在《长子继承法》的逼迫下,不得不与儿子们分别的人们,开始报复了……
“陛下,不是还要再过几个月才满十六吗?”
“他们可是等十几年了……”
苦笑着,朱明忠将奏折一丢,然后起身说道说道。
“今晚去坤宁宫。”
按大明后宫的制度只皇后以及皇贵妃的住宅称“宫”,其它贵妃、昭仪、婕妤、美人、才人,住的地方称为“居”,其实也就是一个个风格各异的庭院。而坤宁宫就是皇后寝宫。
坤宁宫掩隐在浓密的林木间,作为后宫之主的宫殿,这座宫殿富丽而不失庄严,周围的风景别致,即便是现在有妃子数十人,但朱明忠每隔数日都会来这里,这同样也证明了,皇后从不曾失宠。
现在正是初秋,天气已渐凉爽。先把睡着了的小女儿安顿好睡下之后,郑灵虽然面带倦色,却好象都还有话要说。
“你先说。”
朱明忠侧身躺着,手指拢着女儿的长发,这是郑灵给他生的第七个孩子。对于一个拥有三十九个子女的父亲,朱明忠依然会抽出时间来陪他们。依然很是宠爱孩子们。
对于郑灵的了解,朱明忠知道她今天也有话对自己说。
郑灵抱歉般地低了低头,尽量压低声音说道。
“原本,我是准备请人去请陛下的……”
听到“陛下”两字,朱明忠咧嘴笑道。
“跟你说过几遍了,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跟普通人一样说话好了。”
什么“朕”啦、“臣妾”啦,“陛下”、“皇后”在朱明忠看来,都不应该出现在家里。
“嗯……我是想让人去喊你过来的,今天上午,儿那里来了封电报……”
郑灵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佩儿有身孕了。”
佩儿是和嘉的妻子,也是在大明有太子妃,是武威伯甘辉的女儿,而甘辉是郑家旧将出身,对于郑灵为儿女们的婚嫁往往选择郑家旧将的勋贵,朱明忠不从曾干涉过,就像田昭为儿女们选择南直隶出身的勋贵一般。对此他可以理解,而且也不反对。他并不担心出现什么外戚集团,因为时代在改变。而且皇家本身就应该靠近勋贵,他们是天然的盟友。而平民……就立场上来说,实际上是皇家和勋贵的对立面,一类是个人奋斗,一类生而富贵,两者的阶级立场不同啊。
“哦!”
朱明忠睁大眼睛,
“这么说,我要做爷爷了?”
惊喜的看着郑灵,朱明忠又说道。
“这是好事啊,这可是我的第一个孙子,当然,孙女我也喜欢!”
看着满面喜色的朱明忠,郑灵又说道。
“所以,我想,我想接佩儿回中都,也好照顾他,还有,就是儿,我想让儿调到海州,这样他们夫妻也好经常相聚……”
点了点妻子的小嘴,朱明忠笑道。
“接佩儿过来没有问题,但是儿……”
看着郑灵,朱明忠摇头说道。
“你应该知道,他驻在京师是替朕守边……”
提到这个“守边”时,朱明忠忍不住咧咧嘴,心想着,那朱棣倒是挺会坑子孙的,南京睡得不踏实,就不踏实呗,非弄个什么“天子守国门”结果把子孙给坑的,更要命的是漕运更是拖累了大明几百年。
他们守了二百多年的国门,也没见得消灭北方的边患。相比之下,我不守,不还是把北方的边患给收拾了,把蒙古人驯成了绵羊,把生女真变成了伐木工,拓土几数千里,甚至就连贝加尔湖东岸也修建起了堡垒。想到这里,朱明忠不禁拥有一阵小小的满足感。
“治隆唐宋”、“远迈汉唐”,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现在朕的大明,绝对当得起这八个字。
“我……我理解你想让儿进海军锻炼的苦心,而且儿也很喜欢大海,一定会抓住机会磨练自己,将来必定能成为优秀的皇太子的……”
作为皇太子的朱和嘉,必须要学会很多事情,之所以让他去海上,去军舰上,就是为了让他提前知道身为船长的责任。他的任何决定,都直接关系全船人的生死,大海不会容忍他犯错,这一点与身为皇帝的是相似的,历史不会容忍皇帝犯错,那怕在他的身上没有得到应验,也会在未来得到应验。
“所以,才不能徇私啊。”
爱怜的握着郑灵的手,朱明忠看着她说道。
“灵儿,有件事情一定要告诉你。”
尽管明知道郑灵想让孩子回来,是因为想念儿子了,但朱明忠还是要和她说一些事情。
一句徇私,让郑灵有些不知所措地,又有些不安地看着朱明忠,唯恐他会生气。
“我决定封建和垆楚国,和奎韩国,他们已经快到十六了,是时候封土建国,将来赴国领土了。”
这句话如同摄人魂魄的咒语似,瞬间吸尽了郑灵的全部精神,她愣愣的侧躺在那里,漂亮的眸子牢牢地聚焦在看不见的远方,足足持续了一分钟,甚至更长时间。
尽管对于这一天早就有了准备,可是她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她养了十六年的儿子,就要封建海外了,而且是数万里之外的新夏!
“灵儿?灵儿?你还好吧?”
朱明忠虽然明知妻子会有这样的反应,却还是担心她承受不了,看到她一动不动了那么久,还是不得不伸手去推她。
连推了好几下,郑灵才猛然从失神状中醒过神来,紧盯着朱明忠看了许久,眼中不禁掉下泪来。
“臣妾知道了,这是家训,臣妾知道了……”
作为娘,她不希望儿子远去异域,可是同样也希望他们拥有自己的国家,这总好过像大明旧时的藩王那样,一生困于王府之中,不过只是囚徒罢了。
朱明忠知道她舍不得,忙为她拭泪:
“这也是朝臣们的意思,况且,楚国那地方确实不错,土地肥沃,气候于中原相似,即无南方的瘴气,也没有北方的酷寒,说实话,若是有时间,我都相过去看看。”
“臣妾没有别的意思,请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眼泪还是宛如掉了线的串珠般落个不停。
“好了好了,别哭了,不需要为这种事哭,毕竟,儿子们有自己的国家,能够成就一番功业,我们做父母的应该高兴才对啊,况且,你想啊,将来这普天之下,到处都是你我子孙的邦国,这可是好事啊!”
与其说是在劝郑灵,朱明忠倒不如说是在劝自己,毕竟,他同样也舍不得,他有几十个儿子又怎么样呢?随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长大,然后就像是老三、老四一样,接连封建于海外,到澳大利亚、到北美,也许,这一生都见不到他们,如此……
“臣妾,只是想,想着再见不着他们,心里难受……”
头埋在丈夫的怀中,郑灵又一次流出了泪来。
“不难受,灵儿,你放心,我会命人造出大船,用钢铁造的大船,就像一座海上的城市那么大,到时候,咱们就可以直接坐船去各国去看他们……”
还犹豫什么,就是为了自己去看儿子们,这技术也要进一步推动。在这一瞬间,朱明忠暗自在心里做出了这个决定。
“真的?”
郑灵有些不敢相信看着朱明忠。
“到时候,国事怎么办?”
“不是有儿嘛,还有内阁,当年这神宗皇帝都能几十年不朝,我大明依然在,有儿监国,朕出巡诸夏,扬我汉威于海外,又有何不可?”
“真,真的可以吗?”
“朕是皇帝,无所不能……”
见郑灵依然有些不太相信,朱明忠知道这种时候,需要男方当机立断,女人是不需要也不可能讲道理的。脑海中闪过这句话的朱明忠准备以行动代替语言时。那边就有内侍女官通传道。
“陛下,顾首辅送进宫的急折”
这个时候送来的折子?
接过折子,朱明忠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
第275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求支持,求月票)
中都,府邸街,有一座青瓦红墙的大宅,那大宅的院门上方镶金木匾上醒然两个大字“阁邸”。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这里就是内阁首辅大人的官邸所在,因为中都房价昂贵,所以朝臣大都可以申请廉价的公房官邸。而内阁大臣则享受额外的待遇,拥有专门的官邸,而“阁邸”就是首辅大臣的官邸。
与平素不同的是,今天这官邸大门下悬着的灯变成了白色的丧灯,院门大开,门边站着人也是披麻戴孝,门前的路上停着许多马车。
内阁首辅大臣家有人故去了。很快中都就传来了,顾首辅的夫人昨夜去世了。
上午九时许,先是从一队军警来到首辅官邸,如临大敌似的在官邸内外戒备,又过了半个小时,数辆外表极普通的轻便马车在一小队骑兵的护卫下驶来了,马车上带有皇室的徽章。
这是皇家的马车,不用问,人们也知道这马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必定是陛下了,来的不仅仅只有陛下,还有皇后郑灵、皇贵妃石昭等人,毕竟她们与顾夫人是相识多年,这个时候,自然要过来拜祭。
在朱明忠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顾炎武在儿子的搀扶下,已经走出了大门。胡须雪白的他看起来极为憔悴,“臣参见陛下、皇后、皇贵妃……”
在得知陛下与皇后前来时,着实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宁人……”
看着顾炎武像是一夜老去数岁的模样,朱明忠扶着他,只是拍了下他的手,然后便不再言语了,这个时候,言语的安慰并没有丝毫意义。
穿堂过院,来到灵堂中,入耳的是和尚念的经文声,朱明忠的脚步沉重,心有所思的他,看着灵堂中的牌位,尽管朱明忠无法体会夫人去世后,顾炎武的悲痛,但是他却想到在另一个时空中,顾炎武的几度欲绝。他在妻子的灵位前痛哭祭拜,作诗云“贞姑马鬣在江村,送汝黄泉六岁孙。地下相逢告父姥,遗民犹有一人存。”……
接过线香,想着那尽是遗民泪的首诗,朱明忠默默的念道。
“顾夫人一路安走,地下告知先人,我大明已经中兴……”
拜祭过顾夫人之后,在顾炎武儿子顾衍生的引领下往后宅走去,路上顾衍生轻声说道。
“陛下,昨夜家母去世,家父实在是悲痛难忍,方才要上折请致仕还乡,还请陛下恕罪……”
顾炎武一生无子,顾衍生是他的嗣子,现在于刑部任职,除了这个嗣子之外,还有一个插曲就是多年前顾炎武最小的弟弟顾纾的儿子顾洪慎,生养了两个儿子,分别取名世枢、世棠,顾纾考虑再三,决定将世枢作为顾炎武早殇的儿子顾诒谷嗣子,让他伴随嗣祖母也就是昨晚去世的王氏,无子而立孙,这也是顾炎武那首诗中的六岁孙的来历。
“嗯,朕知道!”
朱明忠略点了下头,昨天晚上那个奏折确实让他吓了一跳,顾炎武居然要致仕还乡,可以想象这事对他的打击。
但问题是,现在朱明忠是不可能放他致仕还乡的。内阁现在还离不开顾炎武。现在的内阁是首辅是顾炎武,另外有五个阁臣,他们是方以智,张煌言,朱大咸和钱磊,还新增加的周培公。
说来但凡是人才,总会显露出来,就像周培公,当顾炎武举荐他为江西巡抚时,朱明忠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已经在大明为官多年,没曾想他在自己这边也能够引起内阁的注意,最后在权衡再三后,去年朱明忠才拟选他入阁,这人确实可堪大用,而且他还是清河书院毕业。当然还有姚启圣,只不过姚启圣当年在李子渊覆灭后,倾省而降确实有功于大明。
其实在过去的几年间,许多因为辫子戏而熟悉的人物,纷纷进入朝中,这不能不让朱明忠感叹着是金子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发光,就像朱明忠从不曾想到,接任辽宁巡抚的居然会是李光地一样。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面对内阁阁臣们的老去,自然会有新一代的官员接替他们,而按朱明忠的计划,顾炎武与方以智,他们年岁相仿,能力不分上下,无论是谁去世,其中一人都可为首辅,而朱大咸、钱磊的能力就差了点很多,所以,他们之后,应该由张煌言接任首辅,而在这个过程中,会引入像周培公之样的年青阁臣,这样一代代的传承,才能保证内阁的稳定。
可现在顾炎武还不能走,因为朱明忠暂时还不想让方以智接任首辅,那怕他已经69岁了。
一边是有心留,可另一边是有心走,在书房中不过只聊了一会,顾炎武就再一次提出了致仕。
“陛下,昨夜内子去世,臣痛哭流涕之余,思及近年来时常觉得两目昏聩,略一操劳就身热晕眩、心摇手颤,“七十悬车、古今通义”,臣虚龄已经七十岁了,恳请陛下允臣归隐林下,舞鹤于升平之世,歌诗于泉亭之间,不也是盛世美谈?”
面对顾炎武的请求,朱明忠笑着说道。
“朕今日过来,是因为私谊,你倒说起这个来!宁人,你为我大明可谓是辛劳一生,甲申天变后,你怀遗民之志十数载,如此忠贞不渝,朕岂能不知?再后你身为辅臣,操劳国事十数载,于我大明辅臣之中,也是异数了。虽说非军功不封爵,自开国以来,可朕心里有数,去年朕曾对太子说道,他日朕若去世,你是配享太庙的功臣,哪有入祀元勋归田养老的?”
说罢朱明忠挥手说道。
“此事不要再提了。”
按国朝历代的规矩,当朝君主过世后,继任君主的在位其间,应当在进入太庙的先朝君主旁边指定功臣配享。在历史上许多正值壮年的皇帝,为了表示对大臣的宠信,往往会提前指下某位大臣将来配享太庙,这是对大臣的恩泽。
“陛下皇恩浩荡,臣焉能不知?”
偷瞟了陛下一眼,见陛下神色如何,顾炎武语气坚定的说道。
“宋朝和我朝配享太庙的臣子也有乞休得允的。”
“不然。”
看了顾炎武一眼,朱明忠笑着说道。
“若是七十岁一定悬车致仕,为何还有八十杖朝之典?况且还有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己”又为了什么呢?”
本来,君臣之间的答对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说下去了,这个时候,作为臣子的只需要谢恩就行了。而去意已决的顾炎武,听到陛下把自己比了孔明,顿时觉得不敢承受,遂起身揖礼道。
“陛下,武侯受任于军旅,臣有幸优游于太平盛世,二者似乎不可同日而语。”
认真看着顾炎武,朱明忠摇头说道。
“不对,这天下何时太平过?那建奴还占着西域,正枕戈待旦国准备再犯我大明!况且既然身任天下之重,又岂能以“太平”借口自逃安逸?况且朕舍不得你去,你难道就忍心辞朕而去?”
说罢朱明忠直视顾炎武不言语。
君恩深似海!
换成其它人,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必要谢恩,可顾炎武却摇头苦叹道。
“陛下,非是臣不知报效君恩,只是,臣去意已决了!”
顾炎武的回答,让朱明忠一愣,他没要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固执,尽管有些不悦,可看着顾炎武已尽为白色的发须,这些年,他确实是太过操劳了。
“朕实在是舍不得你走!”
偏着头想了想,朱明忠点头说道。
“可,既然你去意已决,朕若是再一意强留,却显得朕的不是了,罢了,罢了。”
看着顾炎武,朱明忠常叹口气,然后说道。
“不过,你既然要走,朕的这阁臣里就少了一人,在走之前,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一位入阁?”
荐人入阁,这是阁臣的责任,对此,顾炎武也没有拒绝,早就已经考虑好人选的他,先思索片刻,而后才说道。
“刑部尚书李因笃、礼部尚书朱彝尊、东北总督姚启圣,都可以作为入阁的人选。”
见陛下沉默不语,顾炎武又说道。
“不过姚启圣曾事清,事逆,虽有才,却不宜出任阁臣,嗯,李因笃、朱彝尊两人皆可入阁,不过臣倾向于李因笃入阁。”
“哦?”
朱明忠看着顾炎武,笑了笑,
“为何是他?”
“陛下,臣之所以推荐李因笃入阁,并非是因为臣与其是故交,而是因为他的祖籍和现籍。”
甲申时李因笃不过才13岁,深感亡国之痛,立志反清复明。18岁时,他告别故里,出外游学时与顾炎武、傅青主、屈大钧等人结为至交,后来以布衣官至刑部尚书,也是因为他不曾考取过功名甲申时尚幼,再后来,就没有科举了。“自有名士以来,以布衣耸动四方,未有如公之盛也”。说得就是他李因笃。
“说来听听!”
“李因笃的先世是山西洪洞人,后迁移关中,定居富平东乡,他祖籍山西,现籍陕西,而我朝中,已经多年不见山陕重臣了!”
顾炎武的这番话,让朱明忠略点下头,他能听出其话中的意思。
“朕对山陕之人绝无偏见!”
清算晋商、陕西移民,很多人都觉得身为皇帝的他对山陕有偏见,可实际上从来没有。
“臣知道,可是天下人不知道!”
想了想,朱明忠点头说道。
“那李因笃入阁后,刑部尚书,应该由谁负责?”
陛下这边刚问,那边顾炎武便笑道。
“这个人选,应该由新任的首辅拟选,然后同经内阁票选后交给陛下!”
已经决定致仕的顾炎武,自然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点到为止,他可以推荐阁臣,但是部臣,还是交给下一任首辅吧。如此才能不若人嫌。
朱明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笑道。
“你这是让方以智施恩于人啊。”
顾炎武忙说道。
“所施之恩,皆出于上!”
对于陛下提到方以智的时候,他同样也不觉得意外,甚至他之所以决心致仕,正是因为知道方以智可以做好这一切。
略点点头,朱明忠又说道。
“既然你已经决心致仕还乡,那朕便不再挽留了,不过要再等一阵子,你老家的家宅破旧,需要重新修葺,这银子户部不方便出。你有大功于我大明,所以这银子应该由朕出……”
看了眼感激涕零的顾炎武,朱明忠说道。
“这些年你确实是辛苦了,等到房子修好了再回去。至于阁臣的位置,就叫李因笃补上。这个事情,你先告诉他,待到回头,朕再下旨。”
看见陛下已经去远,而顾炎武仍然长揖不起,方以智双手挽起他说道。
“陛下于贤弟恩泽,实非凡臣所能比啊。”
顾炎武并没说什么,只用手拍了拍他手背,片刻后才说道。
“密之,我已经向陛下致仕了!”
“啊!”
惊讶的看着顾炎武,方以智的目中尽是不敢相信。
“你这是……”
“将来,国事就拜托密之了……”
送走了方以智等人,已经疲惫不堪的顾炎武在儿子搀扶下坐在椅上,不胜疲累地长长叹息一声,抚着前额上稀疏的白发,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异常苍老深沉。
“这些年,东奔西走三十余载,现在,终于可以歇了一歇了……”
顾衍生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句话。思量片刻,尽管对于父亲致仕有些不能理解,但是想到父亲这些个的奔波与操劳,他便问道。
“陛下同意了?”
“嗯,”
嗯了声,顾炎武却没有再说话,眯缝着眼望着房顶,良久,只粗重地透了一口气。此时天已黄昏,天色晦暗树影萧索,一楼冷风透门而入,掀得墙上字画不时作响,更显得这屋中寂寞难耐。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顾炎武长叹口气,他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好了,这下轻松了,待回老家后,为夫便好好陪你了……”
说出这番话时,泪水又一次从他的目中流出……
第276章 盛世危言(求支持,求月票)
入夜时分一辆黑色的马车穿过了繁华热闹的街道,在中都的富民街一处略现僻静的园子前停了下来。m.www.uu234.netm.www.uu234.net这是一座庄严而不失典雅的建筑。这间门篇上书写着“竹园”两字的院子,正是首辅方以智的府邸这座竹园,其最初的主人就是皇帝陛下,是方以智花了四万余两高价购得,即便是如此,这园子也是半买半送的。
而从马车上缓缓走下的一人,尽管穿着便装,可是无论是谁搭眼一看,也知道其身份必定不是寻常人。
刚刚入阁的李因笃最近一段时间很不轻松,究其原因再简单不过,过去主持一部的时候,他只需要过问部中的事务,身为阁臣之后,却面临着许多过去不曾参与的问题,比如殖民地扩张,过去一直不能理解的为什么容忍西班牙占据吕宋的原因,也终于弄了个清楚,固然是因为北美殖民地与西班牙接壤,相比于经营超过百年的西班牙人,大明在北美的力量还很薄弱,吕宋的冲突很有可能会导致两国在北美爆发战争……这是众所周知的理由,至少在北美的力量没有对墨西哥形成优势之前,大明都会容忍西班牙人占领吕宋。
但是这个众所周知的理由之外呢?
还有一个理由是极为荒唐的因为白银,因为大明需要从吕宋输入大明的白银……这个理由很扯淡,也很荒唐,但却是事实,烈皇在位时,白银输入的减少,给大明带来的影响是灾难性的。
对于不产白银却又以白银为货币的大明而言,白银输入的减少必然会产生白银匮乏,导致物价飞涨,进而会导致经济崩溃。尽管现在大明实际流通的白银不过三万万两,而银元券早就超过五万万元,可即便是如此,朝廷也不愿意见到与西班牙爆发战争后,白银输入的骤减。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道理李因笃自然很清楚,但过去身为部臣时,他不需要考虑全局,现在却必须要考虑全局,所以,在更多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摆放到学生的位置上。
毕竟,阁臣看待问题的角度必须要总揽全局。而这也让他比其它人更辛苦一些,直到下午六时许,才处理完衙门的公务,然后才赶回家换上了便服赶到了首辅的宅邸。在来到方家时候,白日里积压的事务带来的烦闷,自然随之烟消云散了。
来到方家后府风景别致的花园中,借着亭中的灯光,李因笃看到方以智正与人说笑,待走进后,见到来客是屈大钧时,便笑着说道。
“见过首辅、介子兄。”
青年时,李因笃就与屈大钧相交,两人关系极为亲近,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坐!”
方以智指着一旁的石凳,然后说道。
“今日请你们两位过来,不为其它,只是来府中赏月,如此良辰美景,吟诗作赋岂不也是人生乐事?”
尽管方以智这么说,但是谁都知道,有两位阁臣、一位侍郎在这,就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作饮酒赏月。
方家的菜倒也简单,不过只有三荤三素,一份汤,之所以简单,是因为大家怕“逾越”,毕竟谁都知道,陛下与皇后两人一起用餐时,最多也就是六菜一汤,所以为官者两三私聚,往往也会控制在这个范围内。
上行下效,这是古往今来最寻常的道理,只不过,官场上如此,民间却不同,现在民间风气日趋重现万历年间的奢侈,也是众所周知的。甚至三人谈着谈着,就谈到了民间风气趋奢上。
“你看,这石榴……”
时近中秋,正是吃石榴的时候,拿起陕西来的临潼石榴,方以智说道。
“这临潼石榴色泽艳丽,果大皮薄,汁多味甜,历代是皇帝的贡品,现如今得益于铁路之便,却早就进入了寻常百姓家,在中都,像这样的一个大石榴,不过区区十数钱。”
在吃下石榴籽的时候,方以智又感道。
“中都百姓现如今吃石榴皆以临潼石榴为上,即便是府里的家仆都是如此以为。”
“能如此,也全是铁路火车的功劳,从西安过来的火车,一天半的功夫就能中都,现如今,也就是因为火车的便利。”
李因笃的话声一落,旁的屈大钧便感叹道。
“可不正是如此,今年新年,若非是因为火车,我又岂能一路从中都回广东老家,陪家人过年,若是说便利,恐怕这铁路与轮船、与电报一般,皆是天下最便利的东西。”
作为番禺的屈大钧不止一次的体会到火车的便利,曾经的远在天涯,现如今只需区区数日。
“确实如此,前天,闲来无事,我便到街上逛了一圈,你们猜,在街上,我看到什么?”
以石榴切入话题的方以智,看着两人问道。
“哦?首辅可是看到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倒是谈不上,只是看到了街上有商贩叫卖从南洋来的水果。”
“菠萝?”
对于南洋的水果,无论是屈大钧或是李因笃都本能的觉得应该是这种水果,尽管它的原产地并不是南洋,而是从美洲引来的水果,但却是大家最熟悉的南洋水果,因为它可以制成罐头。
摇摇头,方以智说道。
“是香蕉。”
李因笃不由有些诧异,对于香蕉他并不陌生,在皇家的热带植物园中就有,不过其中的热带水果往往都是皇家专享,在没入阁的时候,他倒是有幸得过皇后赏赐的果篮区区一篮水果,但却都是市场上罕见异域水果,虽然不多,但却也是皇恩浩荡。
倒是屈大钧于一旁说道。
“哦?原来是这个,这种水果不单南洋有,广东也有,以下官看来,中都即便是有人贩卖,应该也是从广东过来的,毕竟,南洋那边仍然太远,广东嘛……嗯,倒也还可以,不过香蕉容易熟透变坏,所以广东的可能性更大。”
屈大钧的解释,让方以智只是略点下头,然后说道。
“一支香蕉四十至五十文,而中都的肉价几何?每斤不过十几文,这香蕉的价格是肉价的数倍,不过因为是长途贩运,而且容易变坏,倒也能理解,只是,不知两位可知道,目下百姓皆以食用这些异地新鲜之物为趣?”
方以智看着两人反问道。
“十数年前,这天下百姓不过只求温饱,而今日却又是人心竞奢,纵使贩夫走卒亦是皆着绸衣,你们以为天下民风如此,是否是我大明之幸?”
首辅的反问,让他们两人一阵沉默,片刻后,屈大钧说道。
“陛下治世十七载,天下已重现神宗旧日风貌,百姓能富庶如此,实是圣天子在位,方才让我等得见盛世。”
对于旧时的繁华,天下人大都是怀念的,在他们的记忆中,在天启之前,天下十分繁荣的,在正史的记载中也是一片繁华绮靡,国泰民安的景象。尤其是以万历年间为最,每每人们看到《金瓶梅》时,就会心驰神往临清的热闹繁华,当年那里是商贾往来,船只汇集地方,因为人多,商人多,更重要的是商人都有钱,商人们无论是在谈生意中或是做成生意之后,往往都会揣着银子去找点乐子。
于是,临清之地就有三十二条花街柳巷,七十二座青楼妓院!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开的酒楼,楼上楼下竟然有好几十间阁。一个阁摆一张桌子,就可以好几十桌同时开席,这种规模的酒楼,在十几年前,即便是在中都,也不过只有区区十几家而已。
昨日的繁华与辉煌,都因为满清的入关变成了文字中的回忆,尽管现在天下再次繁华,仍然无法与那时相比。
“神宗时,天下风气趋奢,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百姓富足,今日天下百姓亦是如此,论其富足远甚于那时,而民风趋奢,更是愈演愈烈,长久下去,恐怕绝不是我大明之福!”
首辅的话,让李因笃反驳道。
“首辅此言诧异,若是没有今日天下繁荣、藏富于民,又岂有今日我大明国入亿万之多?当年烈皇在位时,即便是能有数千万的税赋,那闯贼、建奴又岂不能平定?”
在这个观点上,李因笃显然是站在陛下的观点上消费刺激经济。
“况且,陛下早在十数年前,就曾于朝中言道,只有消费才能刺激经济,于是要求各地官府必须修建路灯,必须要让夜晚亮起来,除非是有匪盗威胁的地区,城门不需紧闭,让百姓于夜市中安享太平,如此,各地每到夜晚,尽是一片不夜天,官府得税、商贩得市、百姓得工,无论是官府、商贩、百姓都从中获利颇多。”
见首辅微微皱眉,李因笃又特意补充道。
“侈靡之风盛行,消费增加,提供人民更多就业机会,尤其商品的贸易质与量的增加,更促进商品经济的发达,官府亦从中得到税赋。如此官、民皆从中得利,岂不正有利于我大明吗?”
而屈大钧也于一旁说道。
“确实如此,今日与旧时不同,这天下商品经济的繁荣,官府可从中征收巨额税收,商品于路上需要过路费、关税,抵达目的地后,又要交纳落地税,去年除田赋、官田地租之外,其它杂税收入已超过三千六百万两,以在下看来,十年后,各种杂税收入将占我大明财入的六七成以上……”
看着首辅,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屈大钧又说道。
“当然,社会风气侈靡,日甚一日,百姓失之以淳厚,僭礼犯分之风流行,尤其侈靡之风,刺激人们**,为求满足私欲,皆言之以利,于国而言,实在是有害而无益,长久以往,天下人皆重利而轻义,势必重现当年恬不知耻之境,如此,亦非是大明之福。”
微微点头,方以智看着他们二人说道。
“贫者亦槌牛击鲜,合享群祀,与富者斗豪华,至倒囊不计焉。若赋役济,则毫厘动心。里中无老少,辄习浮薄,见敦厚俭朴者,窘且笑之。逐末营利,填衢溢巷。”
眉头紧锁的方以智不无忧虑的说道。
“自世宗皇帝之后,天下人在竞奢的同时,却不肯承担分内的赋役与社会的救助。如此,才有了后来,北方大旱之时,老幼流移,卖妻鬻子,以求苟活,而江南各地,仍然竞奢无为,完全不顾北方各地难民易子相食之窘境,若非是如此,我大明又岂会险亡于甲申,险沦为异族之奴?”
方以智看着李因笃反问道。
“子德以为我是因为民风趋奢,而意图加以挽回,可这种风气趋奢,又岂是否我等所能阻拦?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百姓手中有钱!因为有钱,贩鬻厮隶走卒,亦多缨帽缃鞋,纱裙细裤。因为有钱,酒庐茶肆,浸淫其间。所以,即便是朝廷以官命令其节俭,恐怕也不过只是废纸一张,我所忧虑的事情,倒不是百姓奢迷,而是一边百姓竞奢,另一边是于税赋救济,则毫厘动心,以至于人心意奢,却冷漠非常!这才是我大明之患啊!”
方以智又一次拿起那个石榴说道。
“一般寻常百姓家,买上几个石榴,宁可坏掉了,百十文钱打了水漂,却不愿意拿出几十文钱,于圣庙捐出,救济贫弱,如此人心冷漠,绝不是大明之福,所谓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可问题是,现在天下百姓,达则不能兼济天下,穷则却不能独善其身……”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叹,是因为无论是在过去流亡期间,亦或是在东北任上,方以智都曾接触过很多普通百姓,即便是现在,他也会时常往民间与寻常百姓接触,以了解百姓的疾苦心思。而越了解,心里的忧虑就越重,过去他是次辅,有些事情不方便说,但现在,他是首辅,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了。
“那首辅的意思是?”
看着满面忧色的首辅,李因笃不禁有些汗颜,他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么多。
看着两人,方以智神情凝重的说道。
“达者必须济天下,穷亦不能独善其身……”
第277章 诱之以名(求支持,求月票)
在中都的皇宫之中,方以智、张煌言、朱大咸、钱磊、周培公以及李因笃六名阁臣都站在御书房,等待着陛下的御批。www.uu234.netwww.uu234.net
“臣以为,给予热心公善之事的士民以名誉上的赏赐是必须的,如此可以鼓励他们热衷慈善。”
作为首辅的方以智话声不大,但语气却很坚定,完全没有因为之前在内阁的争吵,而有丝毫的顾忌。
“臣以为,若是如此,势必开朝廷滥赏之先河,一但爵位滥赏,势必会让天下勋臣寒心,况且,臣以为如果捐银万两或者米万石,就可以得赏赐爵位,如此一来,与买官鬻爵又有什么分别?”
张煌言的立场同样极为坚定,作为内阁中唯一的勋贵,他的根本立场就是必须维持爵位的体面,一但爵位泛滥,那怕是低等爵位的泛滥,也会导致整个勋臣体系的地下下降,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他是文官不假,但他同样是大明的忠义公。随后他又强调道。
“况且,我大明爵位自有封赏定制,非军功不得封,单凭此议,臣就可请旨诛贼!”
非军功不封爵!
这是当年朱明忠为了避免爵位滥封制定的规则,而为了维持这一规则,违背这一制度的皇帝可废,进言的大臣可诛。所以张煌言的话绝不仅仅只是威胁。
“张阁辅说笑了,礼部尚书屈大钧所言的赏给士爵,指的当然不是大明的公伯候男子这样的爵位,而是类似的公士的封号。”
李因笃的话音刚落,那边的朱大咸就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就直接赏赐公士吧,反正无外就是名誉嘛。”
“公士是为表彰有卓越贡献的社会贤达之人,焉能轻易许之?”
周培公这边刚说完,那边钱磊则笑道。
“热心慈善事业的士民,难道不是社会贤达?”
看着他们六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作为皇帝的朱明忠仍然保持着沉默,今天的这一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也是他重设内阁时刻意安置的。
内阁制是大明权力机构最大的特点。宣宗即位后,给予了内阁票拟权,给予了司礼监批红权,从而确保内阁与司礼监双轨辅政,使其互相制约。票拟权是指对各部及地方奏疏进行草拟批复,由内阁大学士将处理意见写在纸上,贴在奏折上交给皇上决策。批红就是对内阁的草拟意见进行同意或反对。当然最终决策权依旧掌握在皇帝手中。这么做仅仅是为了减轻皇帝的负担,保持朝政高效率的运行。
皇帝除了上朝很少再与其他大臣商议国事,往往内阁大学士提出了票拟意见,皇上同意就是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各部和地方都应当遵从执行。在随后的一百多年间,内阁在武宗、世宗、神宗等时期,早就证明其可以独立承担国家一切事务,内阁大学士管理国家,皇帝控制内阁大学士,这就等于皇帝间接地控制了国家。
如果说儒家的“君逸臣劳”要找一种理想模式的话,那么内阁票拟便是这种模式。兴乾朝废除了太监,自然也就没有了司礼监。不过只是将批红大权改由皇帝本人罢了。
不过鉴于从神宗时党争的激烈,甚至到了弘光、永历时仍有党争,最终导致朝政崩溃的旧事。在将阁臣的任命,朱明忠恢复了永乐时的皇帝特旨,而不是廷推,更不是因为党争激烈导致廷推不成,只通过通过吏部推荐候选名单,然后由皇帝抓阄决定的枚卜。
不过,即便是特旨,往往也是由内阁推荐候选名单,再则朱明忠下特旨,而这就需要内阁先投票决定推荐候选人,这也是兴乾时内阁运行的原则投票,少数服从多数。因为只有六名阁臣,所以有时候,内阁的票拟会因为三比三而无法通过,这时就需要内皇帝的御批,换句话来说,皇帝就是第七票。
这种集体领导制,即是明朝内阁制的沿袭,同样也是朱明忠借鉴后世的集体领导制。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尽管内阁中时有争执,但少数服从多数一直被很好的运行着。
在朱明忠看来,只要选择好阁臣,在这种机制下就绝不会再出现党争导致朝政崩乱的局面。关键就是在选择阁臣,他们六人中,方以智、周培公和李因笃,他们三个人是真正的文官,而张煌言、朱大咸以及钱磊三人,前者是忠义公,至于后两人他们早已经与勋贵结亲,也算是半个体系内的人。
无论是阁臣的投票,亦或是选择,经过经心的设置之后,内阁就一直按朱明忠意料的那样运行着,在大多数时候,它的运行都是顺利的,只有极少数的时候,会需要他的这张“票”。比如现在。
而导致分歧的原因,正是因为涉及到文官、勋臣两个体系的利益冲突。
“陛下,现在民风趋奢,但百姓只逐私利,全无公利之心,长久以往,势必会重现旧时的人心冷漠,所以臣以为只有通过对热心慈善事业的士民加以荣誉上的表彰,才能让世人形成“达者必须济天下,穷亦不能独善其身”的想法,进而防止民风趋奢下的逐利之心,令其逐公利,而非单纯私利……”
听着周培公在那里说了一大堆理由之后,身为皇帝的朱明忠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们双方的观点,一句话他们都在互相推,都试图把“买官鬻爵”的那群人往对方阵营中推。
尽管那些人是通过慈善捐款获得荣誉称号的,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仍然等同的“买官鬻爵”,如此一来,无论是勋臣,亦或是文官,都不希望对方进入自己的序列,尤其是后者,后者之所以在“公士”的推选上极为苛刻,其实就是为了弄出“文贵”,就是为了通过那种苛刻让尽可能少的人获得那一封号,从而确保“公士”的含金量,毕竟,这是绝大多数文官唯一成为“国士”的机会晋升为从一品官员由皇帝赏赐获得“公士”封号,四品以上或者入朝为官三十年的官员致仕时也可恩赐“公士”。
“封侯非我愿……”
心里念着这句话,看着六名寸步不让,坚决捍卫身自己或者群体利益的阁臣,朱明忠突然发现,这句话不过就是扯淡,所谓的高风亮节,恐怕更多还是对爵位的渴望吧。
不过只是借高风亮节告诉世人……我本应封侯!
如此而已!
“觅得万户侯恐怕才是你们心中所愿吧!”
心里这么暗自寻思着,心知双方利益无法调和朱明忠已经打定主意和稀泥了,有时候,即便是身为皇帝,也只能如此。
“既然如此,那赐于热心公益者旌表牌坊吧。”
决定和起稀泥的朱明忠笑着说道。
“前些年朝廷赐了不少忠义牌坊,也赐过好义牌坊,我看可以用旌表牌坊,御赐、或恩荣、或圣旨,因事而宜嘛!”
在朱明忠看来,这样应该满意了吧,毕竟旌表牌坊与爵位、与公士没有任何联系,如此一来,你们应该满意了。可那曾想他的话声一落,方以智便大声说道。
“陛下,臣不敢奉旨!”
手持笏板,方以智行揖道。
“估且不说其它,这旌表牌坊即便是廉价者,亦需银不下二三百两,高者甚至不下数千两,如此糜费虽为表彰,却难免浪费之嫌!况且,牌坊不过只死物,远不及称号,如爵位,可称于名贴上某公、某伯、某侯。如勋士、公士,亦可称为“士”,何曾有人于名帖上上书“急公好义”?”
“臣附议!”
即便是作为反对者,朱大咸仍于一旁赞同道。
“称号之所以为仕民所乐道,正在于其是“称”,只有拿得出去的“称”,才能被人“呼”,如此方才有荣誉感,至于牌坊,虽然看似尊贵,可不过就是无用之死物……”
瞧见先前势成水火,这会又立场一致的他们,朱明忠一阵气结。
好吧!
算你们会找理由。
虽然心里这么嘀咕,可朱明忠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牌坊那东西,没有谁会在名片上印上一个“**牌坊”,要是到了外地,没有人在一旁捧着,恐怕谁也不知道。
可相比之下,欧洲的那个什么爵士,不过就是一个名声,但是却能印在名片后面,被视为身份象征。即便是在香港,那样的殖民地中,也有太平绅士……
想到香港的太平绅士,朱明忠的眼睛一亮,在香港获委任为太平绅士的人可在其名字后加上“jp”字样,作为个人正式衔头之一部份。香港一般人视成为太平绅士为一种身份象征,因此有不少社区人士皆踊跃捐款或担任公职,以期获委任为太平绅士。
他们争论半天,争得不就是这个名吗?
牌坊不稀罕,那就直接再造一个称号就是了!
想到这,朱明忠唇角一扬,看着众人说道。
“诸卿操心国事,朕岂能不知,这热心公益人士必须加以表彰,非如此不能彰显其付出,不能激励百姓效仿,即便是牌坊不合适,这爵位是非军功不授,这一点,亦是原则,至于公士……嗯,亦不宜扩大授予范围,这热衷地方公益者,往往是地方士绅,那就授予他们“太平绅士”的头衔吧!”
“太平绅士?”
他们六人一听,无不是微微诧异。
懒得在这件事上再费什么脑子,也不想这件事影响了内阁“安定团结”的朱明忠说道。
“对,就是“太平绅士”,就是我大明这个太平盛世里的热心士绅,这个太平绅士呢不仅是个体面的荣誉称号。也可以用以维持社区安宁、防止非法刑罚、巡视指定机构。嗯,关于太平绅士应该有什么权责,可以再协调,可以借鉴一年勋贵、公士的权责……”
和稀泥的朱明忠直接了当的拍了板,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原本还争执不下的双方,在思索片刻后,发现对自己这边没有任何损害,方以智最先恭维道。
“陛下圣明!”
“陛下英明!”
一时间,马屁声响成一片,可朱明忠却知道,这所谓的“英明”也好“圣明也罢”,不过都是利益得到了调和,若不然的话……
“陛下,这太平绅士一出,天下士绅必定变得热衷于公益,以求获得朝宫廷赏封的称号。”
在内阁诸臣离开之后,李玉蕊于一旁轻声恭维道。
“不过就是一个称号,和公士没有太多的区别。”
“陛下,区别大了。”
“哦?”
抬眼看着李玉蕊,朱明忠示意她说下去。
“陛下,可知道,古往今来为官者往往都不愿意致辞仕,可今天官员却不排斥致仕,年到六十,往往就会请求致仕?”
李玉蕊的问题,让朱明忠思索片刻。
“退休金?”
其实古往今来朝廷一般是不给发退休金的,像有功劳的人才会有的或者如果家里特别困难的时候,你也可以申请每个月提供一定的粮食一直到终身。这也是官员贪污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大明的官员是有退休金的,而且非常丰厚尽管薪水微薄,但养廉银却按在职时的50%发放。除此之外,还有在任时扣除的30%的养廉银,也是致仕后一次性发放,当然,如果贪腐事发,这笔银子就会被没收。
“陛下,官员所在意者,非是退休金,而是返乡后,地方官员如何待他。尽管朝廷往往会晋升名衔,以免其为地方所轻,可即便是如此,仍难免有人致仕后为地方所轻,甚至不乏因任时得罪旧人出任地方,而遭其欺凌的事情,可是有“公士”头衔,却让致仕官员可以行使“提察地方”,如此地方官厅自然对其所有顾忌,其回乡后地位超然,自然乐意回乡。”
勋贵、公士提察地方,不过就是为朝廷监督地方官员施政,为地方官的权力装上一个笼子而已。
“玉蕊,这都是你入宫前见到的?”
朱明忠看着李玉蕊问道,她是六年前入宫的,自然见过那些地方上的“公士”。
“陛下,臣是武昌人,武昌亦有不少公士,其身份超然,是臣妾幼时亲眼所见。过去常人欲求公士而不得,今日陛下特意赐“太平绅士”,士绅岂能不趋之若鹜?”
“嗯……”
点点头,朱明忠说道。
“有得就有失,他们想要成为太平绅士,就不能吝惜银子,即便他们热心公益,那么朕也不会吝惜一张纸的!”
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太平绅士”象征着荣誉,身份以及地位,他们愿意通过各种活动换取这一称号,但是对于朱明忠来说,这不过就是一张纸。
而且这张纸,对于朝廷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因为这张纸的背后是对官员的监督,是对权力的一种约束。
“陛下不吝惜一张纸,可却必须要让他们知道,这张纸是金贵的,若无论什么人,随便拿出个几万两银子做个善事,就能成为太平绅士,到时候,非但朝廷的纸不值钱了,就连陛下的旨意,恐怕也为人所轻了!”
李玉蕊于一旁轻声提醒道,她的提醒,让朱明忠先是一愣,他或许可以不吝惜于一张纸,但绝不能因为这种不吝惜,把皇家的身价降低。对于李玉蕊的这个提醒,朱明忠倒觉得的提醒的很及时,要不然,这“太平绅士”没准会成为官员结交地方士绅的筹码,然后任意上书请求朝廷封赐。
要让它变得金贵!
想通这一点后,朱明忠随后才点头应道。
“确实如此,这太平绅士也不能泛滥,无论是什么东西,一泛滥,就成灾,成了灾,自然也就不金贵,玉蕊,一会批红时,告诉内阁让他们控制名额,嗯,可以按每十万……”
原本想说十万人一名的朱明忠,想到现在的交通条件和各府县的人口,还是临时改了主意。尽管朱明忠废除了司礼监,但女官却一直协助他处置各种事务,在某种程序上,现在他身边的秉笔女官,等同于旧时的秉笔太监。
“每万人一名太平绅士,先确定总额,然后每年封赐的名额,以总额除十五或二十年期限,这样每年也就两三百人,待到总额名满后,再统计新增加人口,再定总额,总休原则就是额满后,非特旨不赐……”
东西越少才越值钱,万人一个太平绅士,全县顶多也就几十位,突然,朱明忠就像想通什么似的,他想到了废除科举后,地方士绅与皇家的脱离,将士绅从传统官僚队伍中剥离出来,旧时科举制是联系地方士绅与皇家的一道纽带,而这个纽带现在却早被斩断了。
“也许,可以通过赏赐地方士绅为“太平绅士”重新建立起这根纽带。”
心里这么寻思着,朱明忠默默的点着头,确实,应该通过某种形式去建立地方士绅与皇家的联系,重新建立两者的联系,重建建立士绅管理体系。对于统治者而言,无疑是有利的。
“看来,确实需要弥补一下裂痕啊……”
第278章 无用(求支持,求月票)
时近中秋,按照千百年来士林的习惯,士林中人纷纷举行各种聚会,一时间诗词新作更是层出不穷,尽管传统的士林正在趋于没落,但是在过去的十年间,一种新士林出现在大明旧士林为了传承不仅接纳了书院大学的“学士”,甚至还主动通过联姻等方式实现了所谓的文武合流。www.uu234.netwww.uu234.net
曾经为士林轻视的勋贵、勋士也主动的研修文章,当然,他们并没有抛弃“武”,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一种倡导忠君、信义、廉耻、尚武、名誉的士林精神,取代了旧时的士林精神。
在这个过程中,与其说传统士林改变了勋士,倒不如说是时代改变了传统士林,让他们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变成了手持刀剑的随时舍生取义的士人,春秋战国时传统士人价值观再一次出现在这片大地上。
在这个过程中,旧时逞一时嘴利的“嘴炮”消失了,这种消失则是因为武人的习惯面对他言语上对个人荣誉的污辱时,他们会直接选择用决斗来解决问题。
为荣誉而决斗,不惜性命!
这是新士林与旧士林最大的区别,也正因如此,过去以一句“匹夫之勇”轻蔑他人,任意逞口舌之利的嘴炮,在短短两三年间就彻底消失了,匹夫之怒,流血五步。嘴炮们在新的荣誉观面前,迎来了他们的末日。
有时候看似落后的东西,往往可以起到出人意料的作用。
不过,传统的士林仍然有着他们自己的影响力,比如士人的聚会时文人骚客把酒言欢,互赠诗词,都是旧士林的习惯,现在大明的士林仍然沿袭着这一切,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腰间挎上了刀剑,而发生任何变化。
中秋前后,但凡是公园、宅园会有无数的诗会,即使是平时以穿军装为荣的勋臣、勋士,也会纷纷脱下军服,换上团领衫,一如寻常士人似的那里吟风弄月。
“又是一次无聊的聚会,为什么读书人总喜欢做这种事情呢?”
扶着烂醉如泥的朋友爬上马车的时候,望着天上那皎洁的月亮,年青人暗暗叹了一口气,一边不住的笑着和那些从身边走过的半醉的书生们说着“告辞”。与其它人不同,这个青年人尽管穿着团领衫,可举手投足间却带着军人特有的气质。
“实学、诗书、武功……文恬武嬉……”
许是醉了,他坐在车上在那里胡思乱想着,这些天的交游结识的那些书生,只让他感到一阵迷惘,他所读的报纸中、书籍上,都说现在的士大夫气节远盛于过往任何时代,即便是文士亦是刚烈非常。
“不是说但凡文士亦威武不屈,匹夫不可夺志吗?为什么我看到的却一幅文恬武嬉的景象吗?”
一边看了一眼在身边酣睡的朋友,他轻声对马车夫说道。
“慢点走。”
显然年青人对于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似乎不太满意,在最近一段时间,他结交了读书人,也结交了不少勋士,但是他却觉得有些失望。
尽管文人佩上了刀剑,勋士穿上了儒衣,两者看似融合在一起,可是他仍然觉得双方似乎都太刻意,那种刻意,甚至让他觉得有一种文恬武嬉的错觉。
武与文,在兴乾十七年的大明,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结合着,互相溶汇、互相融合着。而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有其唐突的地方,以至于让人觉得的不舒服。
恰在这时,青年听到友人酒醉的轻喃。
“……个书生万户侯。”
显是即便是在梦中,他仍然在向往着那万户侯的风光。
非军功不封爵!
大明重军功、实学,轻文治,这是天下众所周知的事情。
“难道将来大明的文治武功就是这么不伦不类的吗?”
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年青人又一次自言自语。最后他的眼睛朝着远处看去,低声轻喃道。
“勋士如此,那些勋贵又是什么模样呢?”
青年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些号称的是“帝国擎柱”的勋贵,与过去任何时代不同,兴乾朝对于勋贵是极为看重、推崇的,在军中许多勋贵出任要职,尽管勋贵大都以军职为主,可也有不少十几年退役的勋贵在地方任职,而且声誉颇佳。不过,对于青年人来说,因为没有渠道接触勋贵,自然不了解那些人。他更担心那些凭借当年的军功摇身一变为“军功侯”的勋贵们,会不会如史书上的勋贵那样,其初代尚有用,但是子孙后代却沉迷于祖宗的军功中,多数都是纨绔子弟。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大明的将来怎么办?
想到这里,青年自然想到烈皇之前的大明,现在的大明与过去一样都是由勋臣出任高级军职,以达到拱卫皇室的作用,但在世袭制度的保护下,勋臣的培养收效甚微,最后往往不过纨绔子弟。勋臣任职不但不能发挥应有的职能,而是加剧了军政的废弛与**。
这又岂是大明之福?
正因为年青,所以,他有着自己的顾虑,或许,在他的记忆中,没有经历过的剃发易服的惨痛教训,甚至对于那一切的记忆都很模糊,但是从书册中看到的那字字泣血的过往,却让他永远无法释怀。
“应该去中都,去那里看看,也许,在那里还可以接触一些勋贵……”
在大明,勋臣最多的地方,一个是南直隶,一个是江西,还有就是福建,究其原因,因为当年闽王北伐所领将佐大都是福建人,而陛下起兵于江阴,奠基业于江北,麾下将领自然多是南直隶人,而张煌言则以江西为根本,其麾下自然以江西人为众。
兴乾元年,刚登基的皇帝论功行赏,忠义军、郑家军、以张煌言为主的各地明军其将领大都获封公伯侯,还有许多军官获封勋士,而随后明军的裁减使得数千军中官佐退役返乡,他们摇身一变成为地方的名流,作为介于官方和民间之间的社会阶层,将政府与社会联系起来。与官府互相配合,共同管理社会。
作为平乡侯爵的张义,与许多大多数没有公职的勋臣一样,早在十几年前裁军后,去除军职后就回到了家乡,在家乡重修了张家大宅。当年张煌言入江西时,他曾率千余同乡子弟前去投奔,最后那些人大都也是功成名就即便是被裁撤也得到了应有的勋田,尽管他们不得不迁往四川等地。可即便是如此,也让他在家乡,在萍乡拥有极为特殊的地位。这个地位,并不是因为他的财富在江西能够排得上首位。而是因为,他为家乡子弟谋得很多福利。
作为平乡侯的张义不用做任何事便可挣得巨额收入。他在江西和湖北有上万亩的土地那是他的勋田,不过田地赚不了什么钱,那怕是他的勋田是免赋的,每年不过区区几千两的收益而已。真正让他成为富豪的,是萍乡地下蕴藏着的煤炭,通过投资煤矿,他变得非常富有。
凭借着煤矿每年数十万两的收益,张义成了江西首富,但是他觉得自己仍然少了点什么。
他的父亲烈皇时的举地完全是另一种人。当年清军入关,兵犯江西时,他与友人起兵,兵败后自尽。是老仆把他的尸体背回家,再后来,张苍水领兵进入江西,二十六岁的张义率领乡人投奔,一千二百同乡,还者不过六百。
一半人功成名就的同时,另一半人却死去了。
也正因如此,在过去的几年间,张义才会每年拿出数万两银子资助江西遗族子弟读书,尽管他们实际上并不需要他们都继承有父辈用性命换回的功田。
但张义仍然希望自己做点什么。
“也许,我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
看着镜中,鬓角的斑白,张义自言自语道。
“也许应该为普通的百姓做些什么,是不是应该在咨议院里提一下?”
咨议院是兴乾十二年,经皇帝特旨兴建的咨议机构,尽管千百年来士绅作为介于官方和民间之间的社会阶层,将政府与社会联系起来。与官府互相配合,共同管理社会。但是实际上,他们的参与却没有任何合法性。
兴乾十年,陛下夜读史书时,看到汉代的乡三老、县三老可以向朝廷反映地方官的政绩、替朝廷监督地方官员的典故时,想到了士绅与官府的合作,就想把民间舆论通过制度化的、合法化的、代议制的方式纳入到制度中来。随后便与阁臣探讨如何在大明建立类似的制度。经过两年的研究,大明于各地设立咨议院、咨议局,咨议员都是选择公正明达士绅。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张义就作为省咨议院的议员,作为勋贵的他不需要经过府咨议院的选举,就可以直接进入省咨议院为咨议员。也正是在咨议院,张义找到了存在的价值。他可以在院中议论本省事务预算、决算、公债、工程等,也可以监督地方官员政绩得失,甚至如果通过的话,可以直接以咨议院的名义上书内阁建议处置官员。
现在咨议员的风光,绝不逊于史书中的三老。遗憾的是,除非省巡抚特定召集议员,否则省咨议院每年不过只召开三次会议。
在绝大多数时候,张义的生活都是平淡无奇的。
不过,他也有一些值得骄傲的事情,当列车呼呼冒着蒸汽穿过这里的山谷时,他都会为之骄傲那条铁路正是他力主创建的,尽管初衷是为了煤炭,但是铁路却把萍乡与整个大明联系在一起,在过去的多年间,铁路早已经改变了这里的人们的生活,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
“还是穿军服吧!”
看着镜中的自己,在思索良久之后,张义选择了穿上军装。两个星期前,他接到了以陛下发来的电报。陛下将会召见他,并且希望他带上次子一同进京,表示希望了解年轻人的想法。现在,他正准备去中都,他必须为这次诏见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不过,他到不需要带着次子,因为他的第二个儿子,就在中都的书院就读,至于长子,则远在好望角作为海军军官的长子,是张家走的最远的人。
望着车窗外面,日益繁华的家乡,张义可以看到人们的生活方式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张义踏上火车的时候,两个年青人也从湖南长沙拥挤的车站月台上登上了前往武昌的火车。
“哎呀,总算是舒服一点了!”
进入二等车厢后,在先前的拥挤中,挤的满头是汗的楚明,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车厢,相比于拥挤的三等车厢,二等车厢里的人倒不多,车厢里的乘客,凭身上的衣裳也能看出来,大抵上都是士绅。毕竟,二等车厢的票价倍于三等车厢,一般人是不会选择这么贵的二等车厢。
“哎呀,明常,你说等我们到了武昌之后,是坐轮船,还是坐火车?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好奇这火车到底是什么模样,咱们其实大可以坐轮船去中都的……”
楚明扭头看着朋友,却看到朋友的眼睛盯着车窗外,只是一言不发的做的在那里。
“明常、明常?”
有些走神的左子明听着好友的在喊自己,回头看着好友。
“砚生,有什么事吗?”
“你啊……”
见左子明那副迷茫的模样,楚明笑道。
“怎么最近老是这么容易走神,若不是我知道你是号称我湘阴第一才子,还道你成日心智迷失呢。”
“休再提什么湘阴第一才子,这天下最不需要的就是才子。”
见好友又提及在县学中老师的戏言,左子明有些不快的说道。
“哦?”
诧异的看着好友,楚明反问道。
“明常为什么这么说?”
“甲申天变,天下才子何其之多,可又有何为?”
左子明凝视着远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这与国最是无用的,恐怕就是所谓才子的诗书文章了,至多也就只能陶冶情操吧……”
第279章 君臣子(求支持,求月票)
尽管对热心公众慈善事业的人士授予“太平绅士”的消息,还没有完全传出。www.uu234.netUU小说即便是号称“无秘密”的报纸上,顶多也就是有那么一点有关“表彰”的消息,在许多人看来,无非也就是什么树立牌坊之类的表彰,什么急公好义、什么古道热肠,总之,大抵上也就是如此。
可就在外界波澜不惊的时候,一场看不见硝烟的角逐,却已经在内阁中展开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有资本、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冲突。
即便不过只是兴乾十七年,可是大明内部的各方同样也是盘根错节,文官大抵如此的,勋贵亦是如此,而过去的十几年间,文武全体的表面下,暗潮同样涌动着,毕竟,文臣的目的是为了用妥协换取主导,正如同在历史上,他们一次次的适应着变化,最终仍然主导着一切一样。而军功侯们自然不愿意沦为文官的走狗,看似融合的表面下,实际上明争暗斗从不曾停止过。
几乎是从内阁开始制定“太平绅士”的授予条令以及其权责的时候,在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传出时,各方的电报便云集于内阁之中,公函、私件不断。
每当身为首辅的方以智走到文华殿附近,他就自然而然的感到一种沉重的负担。这是一种负担更多的是责任。
作为内阁首辅,最早希望通过对热心人士加以表彰的方式,挽回民心趋奢下的私欲横行。但是现在的局面却让他感觉有些疲惫。
刚进入内阁公房所在的文渊阁。方以智看到有侍卫领着张煌言往宫内走去,看到这一幕,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只感觉肩膀上的压力更重了。
“首辅,方才陛下命张阁辅进宫了!”
一见到首辅,周培公便轻声提醒道,然后又拿出一封信说道。
“这是东北总督寄来的私信……”
好吧!
甚至都不用看,方以智都知道,这封信的内容是什么无非还是一个问题,太平绅士如何授予。
与军功授爵、文官士绅授公士不同,太平绅士是个全新的体系,表面上似乎不如爵位、公士,但实际上在享有的权责,与两者并没有多大的差别,甚至于将来,还会成为进入省咨议院的前提必须是勋士、公士或太平绅士方能进入省咨议院。
换句话来说,太平绅士将会成为地方士绅参与地方事务的前提,直接关系到士绅在地方的影响力。尽管现在民间还不清楚,但是各省巡抚、总督,已经得到了草案的密本,几乎每一个人都不反对通过授予热心公从事业的地方士绅“太平绅士”这一荣誉称号,但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打算。
“首辅可准备去见陛下?”
周培公又一次提醒道。
在周培公看来,陛下之所以诏见张煌言,必定是其所请,他肯定是去争取陛下的支持。
“你还是不懂咱们的陛下啊!”
朝着宫内望了眼,方以智反倒是变得淡定了,对于肩负着国家重任的他来说,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真工作“以报君恩”了。
在侍卫的引领下,张煌言进到御花园,不过这个御花园并不在后宫,按皇宫的宫禁,侍卫不能进入后宫,后宫是皇妃的住所,其中自有女官、使女以及女兵拱卫。而朝官非旨意也不能进入宫内,而这御花园位于宫内。
随侍卫来到御花园,看到陛下正在那里垂钓,而一旁还坐着十三、十四皇子,他们都在那里垂钓,他连忙持笏行揖。
“臣参见陛下、十三、十四皇子!”
“免礼,赐座。”
正在钓着鱼的朱明忠话声不大,在张煌言坐下之后。
朱明忠看着鱼浮轻声说道。
“忠义公,你有事禀报?”
从忠义伯到忠义公,张煌言是大明勋贵中,除了闽王、晋王之外最尊贵的公爵。与过去不同,兴乾朝的公爵是超品,但只加美号,不加国号、邑。
“陛下,其实,这件事臣本不打算打扰陛下,只是……”
苦笑着,张煌言无奈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各地知道陛下意欲授予百姓“太平绅士”这一荣誉头衔之后,地方上人心浮动,但凡士绅无不不纷纷试图得此头衔,而地方官员更是纷纷上书内阁……”
在张煌言提到地方上的反应时,朱明忠只是略点下头,尽管他现在很少过问内阁事务,但是并不意味着他是瞎子,军正司、调查局都是他的眼线,作为皇帝必须要眼观六路。
“……现在朝野勋臣,大抵也对此事看重他们以为陛下单授“太平绅士”,未免有失公允。”
“哦?为什么这么说?”
将视线转到张煌言的身上,朱明忠反问道。
“陛下,这“太平绅士”非是有热心公益且特殊贡献之人士,如此,岂不把寻常在乡军人排除在外?毕竟,他们的资本不过只是小康,远不能传统地方士绅相比,若是是仅以热心公益的贡献比对,恐怕最终还是要看捐了多少钱,做了多少事,如此来,最后只恐怕这太平绅士,只会落到地方士绅之手。”
张煌言提及这些话时,神情中多少带着些无奈,毕竟,他同样也是出身于地方士绅,张家本身就是浙江鄞县大户,但是随着他成为兴乾朝少有几位受封爵位的文官,他也自然成了勋臣中的一员,而不仅仅是文官,他首先是勋臣,其次才是文官。
“军队系统不是有勋士嘛,他们想多了!”
朱明忠摇摇头。
“都十七年了,到现在,他们还是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啊!”
这声音感叹与其说是感叹,倒不如说是失望,让他失望的是不但普通的勋臣没有弄清楚自己的位置,就是张煌言也没有弄清楚。
“可文官也有公士,现在又多了太平绅士。而且他们考虑的是将来,战时授予的勋士,本身就有比例的限制,平时的比例更小,每年授予的不过只有数十人。如若这太平绅士再尽由地方士绅垄断,只恐长久下去,士重勋轻的局面,势必不可避免。”
尽管张煌言的话语似乎带着对未来的担忧,但朱明忠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忠义公,那么他们是不是觉得,在乡军人作一件善事,就相当于普通士绅做十件善事?”
“当然不是,陛下,他们希望至少能一定的比例……”
“道理不还是一样吗?”
摇摇头,朱明忠说道。
“如果给他们比例上的照顾,那就是对绝大多数人的不同,军也好,民也罢,都是朕的子民,朕是一率平等对待,这“太平绅士”本身就是为了表彰热心公益事业的士绅百姓,又岂能因为身份不同,而区别对待?”
看到儿子的鱼浮动了下,朱明忠便笑着对儿子说道。
“和圻,你那鱼上钩了。”
在看着朱和圻把鱼拉上岸放入网中的时候,朱明忠又对张煌言说道。
“况且,苍水,你告诉朕,这热衷于公益善事的往往都是什么人?是寻常百姓?还是小康之家?”
“陛下,大抵上也是地方士绅之家,寻常百姓即便是有心,往往而力不足。”
如此回答陛下的同时,他又补充道。
“但圣人亦言勿以善小而不为,这寻常百姓往往亦是积小善而为大善。”
“确实如此,但是归根结底,普通小康之家,每到周末去圣庙的时候,捐出几文钱,就已经足够,所图者为心安,而士绅于乡间修桥、铺路、助学,所图的一是为了自己便利,至于这二嘛,也就是为了名。而所谓“太平绅士”归根结底,也就是名,是头衔,其为人所珍惜、看重,不在于权责,而在于不易得到,越是不容易得到的,往往大家就会越发珍惜。但是,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要公平,如果不公,势必会引起人们的反感,最后所谓的“头衔”就会成无用的废物,到时候,损伤的可不仅仅是士绅的热情了……况且,这“太平绅士”还是重建建立士绅与皇家联系的一个纽带!”
什么?
不解的看着陛下,张煌言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当年朕废除科举之后,这士绅与皇家的联系也在某种程度了被割裂了,士绅作为地方精英,一直是官府管理地方的助力,现在尽管设立了咨议局,把这种助力正式化,但是咨议局却有可能导致地方势力,导致地方离心,这都是有可能的,如何加强士绅与朝廷,与皇家的联系呢?”
陛下的反问,让张煌言陷入沉默,当年废除科举之后,何止是割断了士绅与朝廷的联系,根本就是让很多人离心离德,尤其是废除科举后,许多不知将来如何的士绅,更是迷茫至极,尽管现在他们中的许多人纷纷转入商场,而且随着学校的兴办,他们中的不少人转入教育,可那种割断的是生硬的。
“而太平绅士则提供了一个纽带,因为它的册封是以朕的名义册封的,尽管不像过去科举晋身有俸禄,但毕竟是头衔,是荣誉,我想这应该能让一部分人满意,而且无论如何,朝廷都能够坐享其利,毕竟,无论是他们助学、修桥、筑路亦或是资助孤寡,官府都能坐享其利,而且也有助于民风向善,这是好事!”
“陛下苦心,臣方才得知,实在是臣愚钝。”
恰在张煌言请罪的时候,鱼上钩了,在收线时朱明忠继续和张煌言聊了一些其它事情,最后又语重心常的说道。
“忠义公,你是我大明的勋臣,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咱们兴乾朝的军功侯,大抵上都只是略通文墨,很多事情他们看不清楚,你要告诉他们,不要把眼睛盯着这些事情,他们是大明的勋贵,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天下官民的榜样,勋贵……”
沉吟片刻,朱明忠看着湖面说道。
“他们现在只是勋,但不是贵,什么是贵……可不仅仅只是有钱那么简单!好了,等到今年的勋贵会议的时候,朕自会有话对他们说的!”
在张煌言告辞之后,朱明忠看着湖面,然后看着身边的和圻,他已经十二岁了,再过四年就要就国了。
“和圻,你告诉父皇,谁才是皇家之友?”
正钓着鱼的朱和圻思索片刻,然后答道。
“皇家替天牧民,民受制于皇家,所以民非皇家之友,大臣不过是食君之禄,与君分忧,不过名利驱使,所以其亦非皇家之友。”
儿子的回答,让朱明忠略点下头,尽管没有人告诉过他什么是“帝王术”,但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那个资讯大爆炸的时代,让他学会了很多东西。
如果说,欧洲皇室与中国皇室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就是前者很清楚自己的朋友是谁,至于后者,却总在这个问题上徘徊反复。
每一个群体都有自己的基本盘,皇帝的基本盘从来都不是普通百姓,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只需要知道皇帝是天子,皇帝是替天牧民的就可了,这才是统治者的本质。
至于大臣,无论是“食君之禄,与君分忧”或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都道出了大臣的本质有更好的待遇,多数大臣会立即跳槽,所以才有了“士大夫投敌争先恐后”的说法。
不在于忠诚于否,而在于本质,就像后世的人才于企业间流动跳槽一样,公司只是他们拿工资的地方。
让那些拿薪水的人与公司共存亡呢?现实吗?
如果说来自21世纪的朱明忠,在未来学到了什么,除了领先于时代的科学知识之外,最重要的恐怕就是明白,要求天下所有的大臣都要“事君以忠”,都要“身许君王”,其实不过只是奢望。
人生自古谁无死?
可愿意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不过也只有那么一些人罢了,绝大多数所谓“忠心耿耿”的大臣,实际上,与后世的许多公司职员一样,他们能够在面对诱惑时抗拒诱惑,在公司面对危机时,不倒向敌营,出卖公司利益,就已经算是“忠心耿耿”了,至于苛求他们与公司共存亡……
“千里来当官,只为吃喝穿……”
回头看着儿子,语间略带着丝许嘲讽,朱明忠又问道。
“那谁才是皇家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