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明铁骨TXT下载大明铁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铁骨全文阅读

作者:无语的命运     大明铁骨txt下载     大明铁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章 奇货(第二更,求支持)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正如曹操当年所言,许是这世上,就只有杜康,才能解忧了。但,那也只是麻痹一时罢了。

    命运总是沉浮不定,谁也不知道将来如何。就像对于晋商来说,在晚明时节,社会动荡的关头,晋商以其特有的灵敏嗅觉,使他们看到了满清的崛起和统一天下的野心,于是在正常贸易之外,暗中为清军输送军需物资,提供关内各种情报,搞起政治买卖。

    清军入关后,顺治没忘为己入主中原建立过赫赫功业的八大家,在紫禁城便殿设宴,亲自召见了他们,并赐给服饰。宴上,顺治要给他们封官赏爵,八大家受宠若惊,竭力推辞。于是,顺治便将他们封为“皇商”。

    虽说不是勋贵,也是所谓世袭皇商,与国同休。

    可最后,仍然逃不过家国兴衰,尽管他们曾千方百计的想要避免,但是最后在福州,八大家亲族几乎全都死于万礼的刀下,甚至连个坟头都未落得万礼命人将八家的尸体全都装于旧船上,拖至海外沉入海中喂鱼。

    当然这只是八大家,对于晋地的商人来说,真正的打击是唐贼李子渊入晋时,借口清奸为名,尽抄晋商家业,不知多少晋商世代积累的家产为其抄没,不知多人人惨死于其刀下。

    一夜之间,晋地无富户!

    虽说这有些夸张,可却不过是稍显夸张罢了。

    不过尽管如此,在天下承平之后,晋地仍然在缓慢的复苏着。他们或是远走蒙地从事羊毛、皮革贸易,或是往东北,包地为商。总之,晋人以其特有的方式,恢复着往日的辉煌。

    就像此次开封至潼关的“铁路”工程一样的,因为按施工的地域被划分成了二十个标段公开向民间发包招标,消息一经发布自然是引得各方跃跃欲试。此次前来应标的,除了清河以及河南本地的商贾缙绅之外,也有些开国的勋贵或许,新朝不鼓励土地兼并,而且通过官田的方式,推高地价,使得勋贵们没有财力土地兼并土地,但是他们却积极投身于工商业,一时间,甚至有着“商者皆勋”的说法,那些开国的勋臣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发财的机会。相比之下来来自山西的商贾明显就看着寒酸多了。

    然而面对实力雄厚的竞争对手,晋商却丝毫没有怯懦之心。反倒是在各方势力间四处游走起来,他们更是以低到令人发指的价格,一举拿下了三个标段。

    薄利多销,同样被他们用在了工程投标上。

    当然,没有任何人敢偷工减料,毕竟,这铁路工程与道路一样,都是“勒名为记”,负责百年的,如果偷工减料,不但到时候要退赔全款,人还会被流放海外。

    无论如何,晋商又一次回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却总归是事实,甚至相比于其它地方,晋商还开设了华北地区的第一个家地方银行,在此之前,即使是江南的缙绅,也没有开设银行。到了兴乾三年,晋人开设的富达银行不但分号开到了北方的大城市,就连同中都、南京,也有银行分号。

    “二哥,咱们真的要去找桂王吗?”

    大街上一个尚带些许稚气的年轻人脚步匆匆的跟着一个身材魁梧中年男子追问道。

    “子涛,你记住,我们不是找桂王,而是谈生意。”

    中年男子皱眉说道。此人便是山西祁县的祁子英,三年前,正是他拿着从二十几家人手中凑出来的10万两银子,开办了富达银行,也是大明江淮银行、清河银行之后的第三家银行,现在经过三年的发展,这家银行已经拥有了超过百万两的资本,存款更是多达千万之多。

    被他教导的则是他的幼弟祁子涛。祁子涛却毫不介意哥哥的训责,只是于一旁抹嚷嚷道。

    “哥,谈生意,也是和桂王谈呗,哥,你是想把钱借给桂王吧。”

    眼看着祁子涛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毫不避讳的大谈贷款的事,哭笑不得的祁子英二话不说,一把扯住了这个弟弟的胳膊将他拽进了一旁的茶馆里。在找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坐定之后,祁子英立刻板起了脸呵斥道。

    “不是让你待在客栈准备应考之事嘛。你跑出来干什么?”

    原本他带祁子涛过来,就是为了让他考清河书院,以帝师为山长,以帝友为师,他日好晋身官场的,可这小子却偏偏跟着他一同跑了出来。

    “可是,大哥,反正这考试,小弟瞧过了,今年实学占三成,四书十三经里的,至多只有五成,再加了两成时事,小弟即便是再看,今年定是没有希望了,所以就寻思着,今年先在书院里的预科班读上一年,明年再重新来过。听说大哥要找桂王,肯定是为了借钱于桂王,咱们富达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存款多,而借款少,长此以往,必定不能长久,所以,大哥才会另辟蹊径,想在藩王身上有所图。小弟自然想要跟着。”

    祁子涛头头是道的分析道。

    看着面前的弟弟,祁子英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生意上事有大哥自会有办法解决。你只要好好念书就行了,将来取了功名,好为我们祁家扬名。”

    “大哥,您没有看到了,如今这世道生意才最重要的,别说是商贾,就是朝中勋臣,又有几人不经商?甚至就是陛下,不也有人为其操持皇产吗?有时间读书出仕,还不如跟哥你学着,然后多长些阅历经验呢。”

    祁子涛不服气的埋怨道。

    “你胡说什么呢!小弟你要安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为祖上争光。万万不可丧志之念。商贾之道,总归不是正途!你若不想让大哥失望,就趁早绝了这念头!”祁子英怒斥道。耕、读、商是明朝山西商人家庭的传统。而祁子涛从小聪颖,记忆尤其过人。年幼时与他一起念私塾,更是屡屡得先生夸奖,往往只需读上一遍,许多文章祁子涛就已熟记,甚至可以背诵如流了。正因为见小弟资质不凡,祁子英才会放弃学业,离家经商以资助小弟读书。可那里想到他现在却说出如此“没有出息”的话来。

    祁子涛本来还想反驳,想说皇帝不经商。可见到大哥怒气冲冲的模样,他那里还敢反驳,长兄如父,这个道理他又岂不懂得,连忙拱手告罪道。

    “大哥,小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说这话了。”

    见祁子涛认了错,祁子英也不想再多责怪于他。毕竟现今天下的风气是“不耻言利”,小弟年纪尚幼才会入此歧途。想到这儿,祁子英不禁语重心长的向小弟告戒道。

    “子涛,大哥知道你在为银行着想。可你是否想过,这朝中勋贵为何能够于商界横行,总归还不是沾了一个“官”字嘛。此次铁路发包,我们晋商看似得了三段路工,可靠的是低价,而大半都为北洋商号、南洋商号承包,而两家商号的股东是谁?不正是当朝勋贵。所以读书出仕,为的不仅仅是你,也是为了我祁家!”

    给祁子英这么一说,祁子涛同样感到肩负的重任,不过他低头思略了一番后,还是开口道。

    “大哥,小弟答应你不过问你去桂王府的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祁子英的眉头一挑诧异道。

    “小弟没猜错的话,你这几日到处打听桂王,必定是因为朝廷有意分封诸国于夷地,可朝廷能给藩王多少银钱?如果银钱不够,地方又没有赋税的情况下,他们从何处筹款?所以你才想借款予藩王,这样一来,咱们银行的款子就放了出去,对吧。”

    被小弟点破了心思,祈子英只好如实回答道。

    “确实是如此,这商有地域之见,自然银行也有,咱们银行为什么能够吸纳千万存款,正因为咱们是晋人的银行,所以往各地的晋商都愿意存款于富达,可是在放款的时候,却有了问题,毕竟,那些勋贵本身有许多就是银行的股东,他们的商号,自然不会用咱们银子。所以,咱们才会存一千,借出的只有不过区区数百万两。”

    祁子英有些无奈说道。

    “所以,为兄才会把心思动到藩王的头上,不过你放心,为兄知道那些宗室并没有多少可以抵押的东西,所以,为兄才会让他们以盐税、关税作为抵押,如此,将来必定能收回本钱的。你就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祁子英说罢,就起身想要离开茶馆,而就在他刚起身的时候,只听到弟弟在那里说道。

    “大哥的谨慎,小弟自然知道,可是大哥……”

    看着大哥,祁子涛说道。

    “大哥是否记得当年的八大皇商?”

    小弟的反问,让祁子英一愣,他不解的看着小弟说道。

    “八大皇商皆是汉奸,非但害我天下百姓,更祸我晋省,若非是他们认贼作父,我晋人又岂会有现今恶名?”

    “不是!”

    摇着头,祁子涛低声说道。

    “大哥可知道,当年八大皇商,为何为皇商?大哥,可知道什么是奇货可居?”

第53章 当世奇货(第一更,求支持)

    (第一更,今天三更,月初求月票。)

    奇货可居!

    直到进入桂王府的时候,祁子英的脑海中,仍然反复浮现小弟说的那句话。

    奇货可居同样也是生意。

    可,可这样的生意,总归需要冒险的。

    一个商人找上门来?

    当潘仕远看见祁子英出现在厅里的时候,也着实纳闷了许久。他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个开银行的商人怎么会想到找桂王,难道他就不知道,桂王是节俭之人吗?况且,宗室又有什么可以抵押的?

    有道是,来者即是客。

    不会对其有丝毫怠慢的潘仕远,一边命人将此事通报了大王。然后他便自己先来到了祁子英面前。

    “祁东家,让您久等了。鄙人桂王府长吏潘仁远。”

    “小民见过长吏。”

    祁子英恭敬地作了个揖,王府长吏也是官员,他以见官的礼节见其并没有错。

    简单的客气之后,潘仁远在打量了一番自己面前站着的富达银行的东家之后,先请其坐下,然后便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

    “祁东家应该知道,桂王府人丁稀少,每月所出不过数百两,且朝廷发放俸禄皆存于大明银行之中,且桂王不事工商,自然是没有银行贷款的必要了。”

    一开口,潘仁远便直接了当的点出了桂王不需要向银行借款,与其它的宗室不同,皇上待桂王颇为仁厚,除了万两万石的亲王俸之外,还会从御府中拿出相应的银粮作为赏赐。这御府不同于内侍府的内库,内库的银钱说的皇上的,但实际上却带着半官方的意思,比如说这天下官田,就是由地方官府代管,却归属于皇家内府,官田的收益是按照五五之数,一半归官府,一半入内库,朝廷如有需要,可以申请内府付给,而皇家的支出也都是由内府支出,内府虽说属于皇家,有皇上任务的内侍大臣主持,但是开支仍然受朝廷监管。而御府则是皇上的私产,也就是陛下的投资所得,皇上无论如何花费御府的银款,都与朝廷无碍,由皇家的家臣掌握。也正因如此,皇上的赏赐也有了区别,如果是从内府出赏,那就是府赏,从御府赏赐,就是家赏。以至于现在大明有着“府赏轻,家赏重”的说法。所以很多人宁愿要十两的家赏,不愿要千两的府赏。而从御府中给桂王的银粮,就是家赏,是君赐的家赏。

    “那是当然,陛下于桂藩之情,单就是这月月家赏,就不知让天下多少人羡慕。”祁子英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你以为大王可需要贷款,”

    潘仁远,喝了口茶,然后问道。

    “大王有陛下的赏赐不假,现在是够用,可是将来呢?”

    祁子英反问道。

    “将来?”

    潘仁远诧异道。

    “分封夷地,以为诸夏,抚以蛮夷,归属华夏。”

    吐出这十六个字后,祁子英反问道。

    “大王将来出镇夷地之后,领府卫万余,于夷地建城抚夷,启以山林之时,王臣饷俸从何而来?仅靠大王家业区区数十万两,又岂够万余府兵、王家文官武将之用?”

    因为这天下早就知道“分封诸王”,而且报纸上对此也是讨论不断,所以祁子英提及此事时,潘仁远并没有丝毫反应,可当他提到将来“桂国”的支出时,让他不由暗自心惊。

    最近一段时间,前来投靠大王,以图将来的仕子确实不少,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将来到了夷地会如何。似乎于他们看来,于夷地同中原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他们却忘了,宗室是出镇夷地,是抚以蛮夷。

    如何抚?

    不是招抚,而是镇抚!

    到那时桂国兵马的饷俸从何而来?

    桂国文官武将的俸禄从何而来,甚至就连往夷地的开支,要是有所不足,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嗯,祁东家所言甚是。”

    不露声色的点点头,潘仁远试探着问道。

    “那么若是大王有所需,贵行能借出多少?”

    “五百万两。”

    祁子英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报出了心中所想的数目。

    “哦,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潘仁远的脸上立即展露出了笑意。

    五百万两!

    相当年孝烈皇帝那会,朝廷岁入也不过也就两千余万。五百万两,这可真不是一笔小数。

    “当然,这五百万两,并不是一次给出,第一笔借款可以是一百万两,然后可以分成数笔,在三至五年内贷出,以为大王节省利息。但如果大王有所需,即使是一次给成两三百万两,也无不可。”

    “嗯,确实如此,”

    点头之余,潘仁远又反问道。

    “那么大王又要以什么做为抵押呢?”

    盐税、关税甚至于田赋土地……

    至少有那么一瞬间,祁子英想要按最初的想法去办,这么做无疑是最为稳妥的,当然也是最为恰当的。

    但是……奇货可居!

    小弟的那番话,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终于,他猛然一咬牙说道。

    “不需要抵押。”

    “不需要抵押?你就不怕大王不认账吗?”

    “怕,当然怕,可是,大王是一国开邦之贤王,又岂不认这区区数百万两?”

    “五百万两!即便是祁家的全部家当,也没有这么多,如此孤注一掷,您凭什么有此把握?”

    作为府中的长吏,潘仁远对于富达底细虽谈不上一清二楚,倒也有所了解。

    “凭诚信。”

    “诚信?”

    “没错,大王不但是一国开邦之贤王,他日于夷地如欲兴邦,必定会于大明招揽人才,若是王无信,贪图些许银钱,天下志士又岂会投奔,甚至就是平民百姓又岂会到无信之邦为民?所以,小民才不需要任何抵押。”

    祁子英自信的答道。

    果然祁子英的回答让潘仁远的双眼在一瞬间敛了起来,这祁子英说的是实话,如果身为大王却欠债不还的话,自然招揽不到人才,即使是寻常百姓,恐怕也不愿往那样的地方,人无信不立,王同样亦然。

    借着喝茶的空,潘仁远思索片刻,然后问道。

    “这天下银行何其之多,大王为何要选择贵行?”

    确实,三年前,天下只有三家银行,可是现在,大明上下银行不下一百家,这么多银行,自然选择也就多了。

    “人脉!”

    “人脉?”

    潘仁远看着对方,示意他说下去。

    “正是人脉,长吏,我富达银行确实是小银行,股本不过百万,可是我富达的股东却有千人之多,而这些人既有地方士绅、也有各地商人,他们分散于华北各地,他们的人脉,或许不能通权达贵,可却能接触到许多寻常百姓,是其它银行所无不能相比的,于大王来说,银钱易得,可是人却难得。尤其是大王开国于异邦,又岂能全靠兵卒,而无百姓?若是银行股东,每人为大王带来十户移民,大王便可民万户,如此,又岂是其它银行所能相比?”

    祁子英的回答让潘仁远的心头不由一惊,就目前来说,大王如果分封夷地,必定需要百姓,可是百姓从那里来?

    这国家靠什么?

    靠人!

    熟读史书的潘仁远知道,在战国时,各国的国力,靠的就是人,有了足够的人,才能行耕战,才能掠夺夷民,才能化夷为汉。

    或许将来大王能够讨伐周围千里,可如果没有百姓,没有百姓去耕种、去驯化夷民,这样的讨伐又有何用?

    可是百姓从那里来?仅仅只是靠朝廷是不够的,毕竟,朝廷需要考虑众多的海外领地,还有几十个诸侯国,这样分配给桂国的资源就显然不足了。

    而这一点却恰恰就是富达银行的一大优势,富达的股东,并不是身家百万的富户,尽管当年晋商富贾天下,可是被李子渊一番洗劫之后,那些富商或是身死,或是家产被夺,总之,三年前,晋地的商贾士绅大户几乎已经不复存在,也就是这几年,山西商人就凭借着地理上的优势,审时度势的投身蒙地,在广袤的蒙古大地开启了一条条贸易路线,如此才又积累了一些财产,这也使得他们的股本都不大,少则数百两,多则数千两,可正因如此,他们才能接触到许多贫民百姓,自然可以游说那些贫民百姓往夷地移民。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那些晋商也能得到好处,因为他们可以凭此插手到南洋的海上贸易,现在,南洋的海上贸易完全为南洋商号和江南、广东以及福建的商人所把持,晋商即便是想插手也没有机会,可如果桂国在开国时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将来自然会对他们另看一眼,加之国内百姓又有许多晋人,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可以从容插手海上贸易。

    至于银行呢?

    无论是大王或是百姓,都离不开银行,都需要银行,富达自然而然的就把生意做到了南洋,而且还有了一个大客户以一国为客户,有比这个更大的客户吗?

    这晋人当真是精明非常啊!

    在心底反复权衡之后,潘仁远哈哈大笑道。

    “祁东家真是好魄力!你这么一说,看来大王是必定会与你合作了。”

第54章 廷宴(第二更,求支持)

    当祁子英在桂王府游说着桂王的长吏,试图能够把钱借给桂王的时候,于中都中央的皇城之中的武英殿内,却是热闹非常,欢快的乐声时而从殿中传出,而于宫殿中央,更有舞女于殿中的舞动着优美的身姿。

    与21世纪人们的想象不同,在明朝,蒙元时的驾头杂剧是受到禁止的,而其它民间的演剧、歌舞则不受限制。在明朝的宫廷之中亦有宫廷舞。昔日蒙元入寇后,汉人经济、文化在很大程度上被破坏,许多汉人风俗遭禁,节庆歌舞被限制。直到明朝之后,汉人的舞乐才得到了复兴,并再次兴盛起来,重见了汉唐舞乐。

    而每到宴时,无论是宫廷或是官绅家中,往往都有舞者助兴,甚至即使是在风雨飘摇的晚明,也照样是管弦不辍,歌舞犹酣。而在兴乾三年的大明,这曾遭到满清禁止的歌舞再一次得到恢复,此时的武英殿内,十几位侍女展臂扬袖、飘飘欲仙的舞姿让人情不自禁的着迷其中,这《惊鸿舞》正是大明宫廷舞最为寻常的舞蹈。

    在侍女随着乐声展臂扬袖时,穿着红色将官礼服的武将们正坐宫殿两侧的餐桌旁等待着陛下的驾临,如李定国、有张金声、于树杰、张孝武、万礼、杨朝栋、林凤、陈泽、马信、张孝文、赵明兴等皆是军中的将领。他们无不是大明的勋贵,既然是大明中兴的功臣,也是兴乾朝的缔造者,更是朱明忠有着生死之交的亲密战友。

    如今天下已定,这些功臣们也都得到了与他们功绩相匹配的地位与财富。可以说是功成名。虽说不过只有区区二十三人封侯,三十九人封伯,也就是他们构成了大明的功臣集团,但是他们于朝中享有的地位,却绝非文官所能相比。

    尤其是现在,这些勋臣之间,更是通过姻亲等方式加以联系,虽说不过只是三年,在朱明忠的刻意安排下大明的勋臣集团,已经结成了一个稳定的利益集团,当然,在勋臣集团之外,还有一个“勋士集团”,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功勋之士”,也就是获得“翊麾勋章”以上的功勋的军中官兵,凭翊麾勋章就可以让他们得到关内百亩或者关外五百亩的免税勋田,相比于普通的在乡军人,这些往往有少则数百亩,多则千亩的田地的军功地主,当然他们都是“大地主”。

    数十勋臣与上万勋士再加上十数万有百亩田产的军功地主,形成了大明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不同于明初的兵户,也不同于唐代的府兵,而是某种意义上与国同休的贵族,与依靠文官考试为官的文臣不同,他们是凭借军功入仕。

    也正因如此,与文官不同的是,他们渴望着战争,渴望着在战争中得到军功,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军功可以为他们带来什么。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参加宴席的一干人等,这会之所以满面欢笑,正是因为朝廷要对安南用兵,安南或许只是小国,只需几万大军就可以平定,可是有仗打,总好过没有仗打。

    此刻在勋臣之中,爵位最高的李定国虽也满脸堆笑着同四周的同僚客气的寒暄着,但他的心里却远没有他的表情来得那么的平静,自从那陛下留下他开导一番后,李定国反倒是松下了一口气,一切正像他意料的那样。

    他将会留在京城之中,而他的下属将会作为宗室的府卫,被安置于安南各地,一但安南克复之后,陛下就会大封宗室于安南,一城一郡国,郡国设卫。从此之后,那些追随他多年部将兵士,也能就此安定下来。

    想到这里,李定国的心情又开始随之又复杂起来,难道从此之后,他就像是摆设一般,身处于大明朝中吗?终生食着万两万石的俸禄,哦,额外还有一份兵部尚书的俸禄。嗯,还有太原的五千亩王田,这是陛下特旨赏赐。即便是桂王,也没有这样的恩给,当然桂王将来是要就藩的。

    “如此也罢,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本王于朝中作为太平之臣,又有何妨……”

    想到这些,李定国下意识地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真在低头交谈着的张金生与王明德。他们二人都是当年随皇帝陛下一起从江阴起家的老部下了,也是少有的几位后劲营中的将领。论战功、论资格,自然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

    此时他们两人谈笑风生的表情背后,恐怕是在他们的据理力争下,陛下同意派出四个团,配合晋军,晋军是晋王属军,此役之后,就不复存在了,除了他的一卫亲兵。

    而张金生他们之所以力争投入四个团,为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给下属谋取军功,这朝中的勋贵,谁没有几个老部下,谁不想让部下多得军功,毕竟,现如今想要得到土地,只有两个渠道,要么是主动移民关外或者南洋,要么就是通过军功获得赏赐勋田。

    相比于其它,勋田才是留给子孙后代的祖业啊。

    也许,是时候考虑一下,那一卫亲兵的将来了。想到张金生等人,为了给部将争取军功时,在五军都督府中争执不下的模样,李定国暗自想到。

    “陛下驾到!”

    恰在这时,武英殿外内侍的一声高声通报,打断了李定国的胡思乱想。而那内侍的话音尚未消失,殿内的众臣便齐刷刷地起身,纷纷揖礼迎驾道:

    “臣等恭迎陛下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吧。朕说过多少次了,诸位卿家都是军人出身,见到朕只要行军礼就行了,不必行此揖礼。”

    同样换了一身红色戎装的朱明忠笑道。早在三年前,大明就已经颁布了《大明礼制》参照先春秋战国时期的礼制,规定文官在面圣时仅行揖礼,而武官则行军礼。只有在祭天时,才行跪礼。

    此外还特旨允许内阁、尚书以及上将军以上的武官于御前可以端坐。而这一看似有违君臣之道的举动,也被解释成了效法春秋古法,当然,与其说是在复古,倒不如说是在借复古之名的名义,在礼制上进行革新。

    “谢陛下。”

    此刻的众臣眼见一身戎装打扮的陛下,那种莫名的亲近感自然油然而生。

    虽说在场勋贵之中,不少都是随陛下多年的老将,可是却也有很多出身于闽藩或者江西甚至于晋藩。而这种出身上的不同,至少现在被军装给弥和了。而君臣关系之下,君是君,臣是臣是不假,可也有远近,而此时,陛下身着军装入席,却无疑是在告诉他们,他们都是相同的,他们同属于一个团体。

    也许是体会到了陛下的心意,因此所有人都怀揣着受宠若惊的心情入席了。

    虽然开始的时候,场面显得有些局促,好在作为皇帝的朱明忠本人对君臣之别原本就不放在心上。加上他与在场的不少将领都曾一同征战过沙场。只要几杯酒下肚,再历数一番过往,现场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在歌舞之中,朱明忠举起酒杯向众人开口说道。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从当年清虏入寇,窃居中原,天下汉人但凡有血性者皆不甘为奴,若是没有的诸位在沙场上的出生入。就没有我大明今日的中兴。来!朕在这里再敬诸位一杯!”

    又一次端起了酒杯,朱明忠语重心长的说道。

    “陛下言重,当年若非是陛下于南京力揽狂澜,血战通济门,使我北伐大军夺取南京。后来更是领兵北上江北,为我江南屏障,如此才奠定我大明中兴之势,如果没有陛下,又岂有今日。”

    万礼同样举起了酒杯,恭敬的说道。出身于闽王府的他对于自己的的身份自然非常清楚,他知道作为大臣,应该把功劳夫于陛下,更何况,现在想想,陛下确实于天下有大功,现在每每回想起来,如果当年不是陛下夺下了南京,不定北伐大军会在南京城下遭到什么变故,也许北伐很有可能会失败,那对大明中兴来说,无疑将是一场灾难。

    “是啊。如果没有陛下,国姓必定会为清虏所惑,中其缓兵之计,若是如此指不定北伐就会失败,若是那样,也许我大明又谈何中兴。”

    马信的紧跟着举杯附和道,他也是郑成功的麾下,自然知道,当年郑成功是怎么中的他人的缓兵之计。当然也知道,陛下当年一举打下南京城,对于大明的重要性,只不过,那个时候,又有几个人会在意陛下的功劳呢?

    那个时候,陛下是人微言轻,或许人们会传道着陛下的武勇,忠义,但是人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国姓是如何取得了北伐的成功,至于陛下,直到他崛起江北之前,谁又会在乎他呢?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只要抓住机会,没有任何人会错过拍马屁的机会,就像现在。

    有他们开了头,接下来众人自然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恭维着陛下。

第55章 人性(第三更,求支持)

    “可不正是如此,若是没有陛下力挽狂澜拯救,恐怕这天下数千万百姓至今还在受那鞑子的欺辱呢。”

    “总之就一句话。没有陛下就没有我大明的今天,我汉人也势必再为鞑虏之奴。这杯酒应该是臣等敬陛下才是。”

    一时间,这宫殿之中,尽是众人的恭维声。面对这样的恭维和马屁,朱明忠只是略微一笑,为君者必须要给别人拍马屁的机会,这同样也是为君之道,而且他并不介意“突显”出自己大明中兴中的功劳。

    眼见众人都举杯回敬,朱明忠微微一笑,然后举杯说道。

    “那里,当年朕不过只是一人,大明能够中兴完全是靠诸位的鼎立相助。这杯酒还是由朕先干为尽吧。”

    朱明忠说罢便一口将杯中的烈酒饮尽。在群臣见状也随着饮尽了杯中的酒的时候,他笑说道。

    “此次宴请诸位,一来是你我君臣已经多日没有像今日这般齐聚,至于这二来,是因为朝廷不日将用兵安南,朕想借诸位告诉天下人,只有官兵奋勇,朕就绝不吝惜赏赐!”

    朕就绝不吝惜赏赐!

    这才是朱明忠宴请他们的根本用意,他正是想要通过这场宴会,向世人表明书中或许有颜如玉,黄金屋,但是于大明,欲封侯,只有凭借军功才有可能。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徐徐秋风拂面而来,在宴会结束之后的第二,从宿醉中醒来的朱明忠,仍然略带些许醉意,他甚至已经忘记了他是如何于殿中用这首诗告诉大家,大明的勋臣是如何获得,甚至还信誓旦旦的与大明的勋贵们击掌为誓非军功不封侯。

    皇帝一言九鼎,出口成宪!

    而这也意味着,从此之后,想要成为大明的贵族,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通过军功,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的渠道了。

    忍受着宿醉的痛苦,朱明忠仍然来到御书房,在他喝着浓茶,试图缓解宿醉的痛苦时,便听到阎尔梅于一旁说道。

    “陛下,这非军功不封,着实会让天下文臣为之心寒的,以臣看来,此言绝不应外传。”

    阎尔梅当然不是在抱怨,而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毕竟文臣也有为公侯的梦想,所以才希望这句话不至于成为大明的祖训。

    “心寒?”

    揉着太阳穴,朱明忠皱眉说道。

    “文臣不是没有封侯,隆武、永历两朝,封了多少公侯伯?其中不乏文臣,即便是现在,我大明袭爵的文臣之后,又有多少?”

    崇祯末期朝廷封了不少爵位,而到了弘光、隆武、永历三朝,朝廷更是只能靠一纸圣旨去收买人心,那些封爵之中既有武将也的文臣,可以说是泛滥非常,虽说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先后降了满清,让朱明忠明正言顺的去了他们的封号,可是其中却还有不少为大明付出生命的忠贞之士,对于他们不能不给予褒奖,而准其后人袭封。别说是这三朝,甚至就连鲁王监国封爵,朱明忠也加以承认。

    “甚至如兴国公的爵位,朕还特意准其外宗袭位,以免绝嗣。”

    朱明忠提到是“兴国公”是王之仁,他是鲁王监国册封。鲁王兵败时,他派人把家属近百人所乘大船在海上凿沉,尽溺而死殉国。然后,他自乘一条旗鼓鲜明的大船,身穿明朝官服,大摇大摆驶向松江。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为了投降,在洪承畴劝降,要王之仁剃发降清。而王之仁才侃侃而言道出了他之所以前来的原因。

    “我乃前朝贵官,国亡应殉,我怕死于波涛之中,后人以为我逃亡躲避。现在,我自投网罗,只求死个明白!”

    临刑,王之仁也是神色自若,对左右观刑百姓讲道。

    “活见人,死见尸,我不愧大明朝,青史有证,终不做负国叛贼!”

    满清入寇后像全家阖门殉国而死的忠臣确实不少,但是像王之仁那样几乎死绝却少之又少,所以在朱明忠登极后,为了表彰忠烈,才会命当地官府搜寻其亲族,准王家亲族一人袭封,以免其绝嗣。

    “所谓非军功不封,这是必须的,就是获得封爵的文臣,他们的子嗣将来想要袭封,也必须要去服役,那些只会舞文弄墨的勋贵,非朕之所以取……”

    喝了一杯浓茶之后,朱明忠沉吟片刻,然后又说道。

    “勋贵皆是与国同休之臣,不同于寻常文臣,所以为了大明而战斗,在危机时刻贡献力量,不仅是他们的职责,同样也是他们的义务,否则国家要勋贵又有何用?”

    在提及勋贵的责任时,朱明忠想到了在另一个时空中看过的资料,相比于中国历史上的勋臣贵族的后代逃避战争不同,欧洲的贵族向来有尚武精神和骑士传统,骑马打仗是他们的血液,立了战功才能受到封赏,得到可以世代相传的土地、财富、地位和权势。在整个一战中,入伍的英国贵族及贵族子弟五分之一死在战场上,与之相比,在参加一战的所有士兵中(包括贵族),八分之一没有生还。当时英国著名贵族学校伊顿公学的参战贵族子弟伤亡率,则高达45%。

    “陛下,勋臣确实是与国一体,荣辱与共,理应为国效命。可人总归是自私的,如果勋臣长子嗣必须服役才能袭爵,他们甚至要冒着战死的风险才能继承爵位,可是反观其它诸子,若是长子于军中阵亡,他们岂不就可以凭空继承爵位?如此,对长子,岂不是不公?况且,各家难免为了保护自家子嗣,不至于阵亡于军中,于暗中循私,以保其安全,如此,岂不与陛下的愿望有违。”

    阎尔梅的话说的非常极为委婉,甚至有些隐晦,可却也在告诉朱明忠一个事实确实会有人暗中循私以保护家人安全的。

    “传统、荣誉!”

    阎尔梅提醒,让朱明忠思索片刻,然后说道。

    “所以,朝廷才有会设立勋臣子弟学校,旨在教育勋臣子弟,令其知晓勋贵的传统与荣誉,通过的这种灌输,将忠诚、勇毅、尊严、荣誉等品性于他们的心中养成,当然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一个代代承继,才有可能将这种精神内化到他们的骨子里,让他们以逃避责任为耻,让他们愿意为维护荣誉而牺牲,包括自己的生命。”

    培养贵族需要至少三代人的时间,而培养一个有荣誉感的勋贵群体需要多长时间?

    时间,也许,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培养出这样的群体。

    见陛下在那里凝眉思索,阎尔梅便说道。

    “若能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既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几代人才能做到,那在此之前呢?难道我大明接下来百年间,必定是天下承天,再无边患?若有边患,万一勋贵循私,只为保全家人,如此恐怕绝非国之幸事。”

    阎尔梅的提醒,让朱明忠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的提醒似乎是在告诉朱明忠,以勋贵领兵的错误,人性……人性都是自私的。

    谁能没有儿子,谁又不是父亲?

    父亲为儿子,自然可以付出一切。自然愿意为其争取利益。

    突然,朱明忠想到了另一件事,于是便反问道。

    “阎卿,知道为何五军都督府反对以晋军讨伐安南吗?”

    陛下的反问,让阎尔梅一阵诧异,不过作为朝臣,他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原因。

    “是因类都督府内左右两督,皆不愿看到伐越军功尽归晋军,所以,他们才希望派遣官军,这也是为了对军中官兵有所交待,毕竟,但凡军人无不渴望军功,利益驱使之下,自然不会坐视让晋军尽得伐越的军功。”

    军功在大明意味着土地,意味着财富。

    “既然如此,那如果说军功……”

    沉吟片刻,一个想法隐约的于朱明忠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在直接利益的驱使下,无论是将军或者士兵都渴望得到军功,因为军功可以带来土地,要知道,在大明,尤其是关内土地是非常稀罕的,几乎很少有人出售土地,因为禁止官地出售、禁止百姓垦荒,这也导致现在地价上涨,可是官田同样也会流入市场,比如军功赏田,就是现在获得官地的捷径,假如……”

    皱眉思索着,仍然有些宿醉的朱明忠,他想到了那些勋臣,同样也有面积不菲的勋田。

    “陛下,朝中勋臣,皆是大户,少则有数千亩田产,多则万余亩,区区数百亩军功田,不少人势必不愿意为这么几百亩田地就让儿子冒生命危险。”

    阎尔梅于一旁的提醒,让朱明忠先是思索片刻,然后又摇头说道。

    “不愿?如果要是有个好办法的,那么他们不但不反对儿子们去争取军功,就连同他们自己,也会拼命夺取军功的!”

    话声略身一顿,朱明忠的唇角微扬,看着阎尔梅说道。

    “人性趋利,当年他们是为了什么奋勇杀敌,忠君爱国之心有之,可汗马劳丰厚的回报,未尝不是原因。”

第56章 汗马劳(第一更,求支持)

    勋贵,这词有别于皇室贵族,勋贵指的是勋臣贵族,也就是异姓贵族,勋臣主要是因为“汗马劳”,也就是军功获封公侯的,在中国的历史上,每个皇朝的建立,新皇帝必然建立他自己的新贵集团,取代前朝的贵族集团。与他们分享这份大产业,并依靠他们维护这份大产业。

    贫者富之,贱者贵之。赐予土地、赐予人户,通读与他们身份相称的封建特权。明朝历代封侯都划拨庄田予勋贵,而兴乾朝的勋臣集团同样也不例外。大明的爵位只有公侯伯三等,而这三等爵位的庄田面积分别是10000亩、6000亩、4000亩。

    也正因如此,兴乾朝的勋臣实际上都是一群军功大地主。少则拥有数千亩,多则上万亩的大地主。这也使得他们根本就看不上现在的“功田”,毕竟,现在的功田分赏,于关内是要打折的。可以得到千亩功田的军功打折之后,不过只剩下一百多亩。除非他们愿意到关外定居,可谁又愿意抛弃关内的产业?

    也正因如此,现在土地反倒是对勋臣没有丝毫吸引力。这也是他们积极参与工商业的原因,因为在土地官有的情况下,市场上可以流通的土地少之又少,而且价格昂贵。

    “我朝军功封赏可谓是颇为丰厚,绝不逊于历朝历代,所以勋臣得封赏极厚,也正因如此,其才会感谢皇家恩赐。”

    在提及那些勋臣们当年因为“汗马劳”的而获得丰厚的回报时,朱明忠又继续说道。

    “可是将来呢?子孙后代又岂会感激天下的赏赐,记得祖宗的当年功勋?”

    陛下的反问,让阎尔梅的心头一惊,甚至感觉有些惶恐,毕竟,这样的话,传出去,心寒的可就不仅仅是文臣了。

    不顾阎尔梅的惊诧,朱明忠继续说道。

    “其实这也是必然。自从汉时汉武帝为了巩固中央削弱诸侯王而颁布推恩令,要求诸侯王将自己的封地分给自己的子弟之后,这天下无论官民财物,皆是诸子平分,虽说一直实行的都是嫡长子继承制,但是它的本质是嫡长子继承王位,爵位,也就是身份上的继承,并不是财产的继承。财产是每个儿子成年分家后都可以获得自己理应继承的那一份,一般请族内有名望的长者来主持,以示公平。这种“析产制”固然有利于香火的传承。父母的操持,为子女成家立业,固然是好的,但是就国家来说,却并不一定是好的。”

    “陛下的意思是说军田不可分?”

    阎尔梅立即想到的官兵授军业田的原则“军田不可分”,就是兵士授田,不能分级长子之外的其它次子。

    “没错,军田为何不可分?就是因为一旦分之后,兵户之家就会富不过三代。依照我大明的兵制,退役后士兵可以得三十至四十亩地作为功田,如果这功田可分的话,若是有三四个儿子,不过一代人的功夫,兵户之家,靠这军田就只能勉强糊口。而且充役的儿子所得与其它人相比,也没有什么分别,他的兄弟不必服役,却可分长子的田产,如此自然不符合我大明兵制的需要,所以,朕才会定下“功田不可分”。”

    尽管大明的兵制已经不见了旧时的军户,并且户籍也没有军民之民,但是大明还是有一个特殊的存在兵户,兵户并不是一种纯粹的户籍,而是指退役之后的在乡军人,他们在退役时得到了国家的军田,与普通百姓一样,种地织布自己养活自己,而且也需要向国家交税。

    军田需要缴税,是因为军田不同于勋田,作为在乡军人的他们得到的军田之后,虽然已经退役,但也在随时响应征召,而且每年都必须要在农闲时集训半个月。并且他们儿子在成年之后,作为军田的继承者也要服役。

    也正因如此,发给普通士兵的军田,才会与普通的勋田不同,由官府给印照,永执为业。每年按百姓田亩缴纳田赋,但是因为他们每年需要集训半个月,所以不负担徭役。而另一方面军田等同于勋田,不得私自典卖,甚至为防止私卖,还定下私买者罚三倍于售卖者。

    “军田不可分,是因为其余收入需要供养兵户家用。一代为兵,世代服役,当然若是不想服役,也可以退还军田。既然军田不可分,那么勋田也不可分,皇恩难分,既然长子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与责任,那么理所当然,也应该继承者财产,勋田只是其一,还包括其它的财产。”

    陛下道出的“长子继承”让的阎尔梅的心头一惊,“军田不可分”之所以没有受到官员们的抵触,是因为于他们看来,这是有益于大明的兵制。与勋贵官员们却没有任何影响。

    可如果陛下实施长子继承,以勋臣长子继承其家业,其它幼子没有继承权。尽管勋贵的家产,尤其是地产会被更有效地保存下来,长子处于极有利的地位。这看似与普通家族没有关系,但最终还是会被逐渐普及,并成为一种习惯。

    “陛下,若是如此,又置其它幼子于何处?如此岂不是妄顾人伦?”

    阎尔梅本能的反驳,是因为他同样也有幼子,如果家业皆归长子,那几个幼子怎么办?作为官员的他很清楚,一但勋贵的继承制约定成法,那么现在的“析产制”必定会被长子继承取代。

    “勋贵是国家的柱石之一,而这个柱石的首要条件是稳定性。采用长子继承制,即由长子承袭所有家产,别的孩子没份。这是因为勋贵的爵位是没法分的,父亲是公假,不可能十个儿子个个是公侯,所以爵位只能给一个儿子。有了爵位,就要有与之相配套的土地和财产,所以勋贵家的土地不能像老百姓家那样,一分十份,一人一份。儿子们都要争,怎么办?那么就法定下来,只给长子。其它诸子嘛……”

    朱明忠先是强调着勋贵的特殊性,然后话锋一转。

    “我们看一下史书,在不考虑政治、战乱等原因,在承平之世,往往有富不过三代的说法,也就是三代分家后的大家变小家,军田不可分是如此,勋田不可也是如此,如果分田析产的话,历代公侯就会沉迷于金钱利禄之中,因为他们知道,那些家业分给少则几个、多则十几儿子们之后,大家也就化小了,为了不至于让家族没落,所有以就有必要尽可能多的置办家业,以分给诸子,然后确保家族不至于没落,所以他们不惜以种种方式甚至巧取豪夺获得银钱。”

    这恰恰是中国历代勋贵最大的问题所在,他们的巧取豪夺,并不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家族的传承,而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推恩令下的诸子“析产”带来的家族衰败。

    而在欧洲有一个观点,在长子继承制下,贵族们不必为衣食甚至功名烦忧,他们才开始追求更高境界的东西,在这种追求中体现出人之为人的高贵之处。甚至有人认为,只有贵族社会才能产生伟大的统治者和廉洁的政府,才能保护艺术,发展科技,因为贵族阶级不再贪图财富而且深明礼仪,所以他们才能使艺术家有闲暇来从事创作,使公众有文化修养来欣赏艺术。使科学家获得资助,有资金用于研究,使国家的科技水平得到提高。

    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当人们终日为果腹奔波的时候,自然不能谈艺术、科学以及理想,甚至就是在二十一世纪,面对高房价理想往往也会让步于现实。除此之外,历史上英国的工商企业建立工厂所需要的土地和资金也得靠大贵族的支持才能顺利进行。

    “可长子继承爵位和地产以及家族绝大多数财产的时候,主家的财力就不会受到削弱,历代公侯们自然不需要巧取豪夺,以维持家声,也就不必为衣食甚至功名烦忧,他们才开始追求更高境界的东西,荣誉,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毕竟,当他们不再为财产和功名烦恼的时候,每一代公侯都要担负着光耀门楣的重任,荣誉,到时候将会超过其它的一切。”

    强调着长子继承的好处,朱明忠又立即分析起了“析产制”的不足之处。

    “反面析产制,由于兄弟人人有份,大家也就有所期待,巩固了家族意识,我汉人的家族宗族观念也正产生于此,可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人人窝在家里等着分财产,甚至诸子恭孝往往也有功利心,希望将来能够为了多分几两银子,而这种等着分财产,又造成了下一代人往往缺乏进取心,他们所追求安稳的生活,不敢冒险,这个保守求稳的心态,正与这种有所期待,有所得的“析产制”有很大的关系。”

    陛下的回答,让阎尔梅变得沉默不语起来,阎家本身就是大户人家,他自然知道于大户之中,绝大多数人都在那里等着分家,而不是自己成就什么事业,可是,这样尽归长子,那么幼子怎么办?

    “陛下,幼子怎么办?难道就不闻不问了吗?血浓于此,又岂能如此妄顾人伦?”

第57章 长幼(第二更,求支持)

    妄顾人伦!

    这样的话,无疑就是指责。

    对此,朱明忠倒是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他知道长子继承,会对阎尔梅,甚至许多朝中众臣造成什么样的冲击。

    实际上,国人对于长子确实是偏爱,就像朱之瑜为大明游走奔波的时候,就将家业全交给长子,带着幼子四处奔波,作为次子的朱大勇十余年来随他颠沛流离不说,甚至几次险些丧命。

    也正因如此,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幼子一无所得。

    “长子多肩负着传宗接代、传承爵位的重任,而幼子排除在家产的继承人名单之外,所以,他们就更需要教育,就像许多大户人家之中,其下一代除在务农经商之外,业儒也是一个主要出路。这里既有利益上的考虑,又有家族传统的因素。既然百姓人家可以如此,那么勋贵为何不能如此呢?与普通的百姓于社学就读不同,勋臣的子弟有勋贵学校教育,即使是普通的勋士,也设立有专门的学校教育他们子弟,这些阶层充沛的家业使得他们能给子女提供代代相传的、不间断的、高质量的教育,这是许多平民之家难以相比的。”

    贵族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并不是爵位,而是教育,特殊的地位,使得他们可以聘请到最好的老师教授子弟。而那些学校既重视文事,也重视武备,既训练人的外在行为规范,也陶冶人的内在精神情操。

    对阎尔梅的指责,朱明忠并没有反驳,而是用现实加以驳斥。

    “那些接受了良好教育的幼子,难道就因为没有继承权,就一事无成了?他们可以参加文官考试,可以考入军校,正由于幼子们没有继承权,所以他们才不得不独立开创新生活,他们会从事各行各业,而且朕相信,他们会在各个领域内取得相应的成就,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却恰恰又起到了另一个作用文化的传播者,他们把勋贵之家优质的教育传递到了民间。”

    不仅仅如此,突然朱明忠的眼前一亮,他的神情甚至变得有些激动。

    “现在,天下皆知朕将分封宗室于夷地,令其教化夷地,如果说是我大明仍然实施“析产制”那么必定是人人窝在家里等着分财产,非但没有创业之心,同样也没有冒险精神,可如果幼子们失去继承权,为了生活,他们不仅需要创业,而且也会纷纷投奔宗室,于异域开枝散叶,这岂不比过去一家一族固守一地要好?”

    长子继承法,带来的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除了长子之外,幼子们会因为没有继承权而纷纷离家自谋生路。那么这些幼子们都去了哪里了呢?出路无非也就几条,要么去经商,要么去考取文官,要么从军。正是因为这些幼子们的分散流落,不再依靠家族生存,自然而然的,就不会像中国一样动辄形成数十数百,甚至数千人口的大家族,宗族的势力,也会在这种长子继承中被迅速瓦解。

    如果全天下都是这种“长子继承制”,那么,势必会造成另一种结果大量的幼子因为没有继承权,他们必定会涌入城市,但是城市中并没有那么多就业机会,他们为了谋生,不得不做出另一个选择离开本土,前往殖民地或者海外的诸侯国,在那里开拓自己生活。

    而在这个过程中,接受良好教育的贵族幼子,给诸侯国带去了文化,而平民幼子给诸侯国带去了人口。如此一来,海外扩张最基本的两点也就得到了解决文明与人口。

    而中国呢?

    国内有人口也会因此被限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内激增的人口因为继承权的问题的会主动的流向海外,而不再是被动因为天灾或者流放不得不远处海外。

    在这一瞬间,朱明忠似乎知道了为何西方能够建立大会量的殖民地,不仅仅是因为君主们推崇向外扩张的文化,实际上是“长子继承制”制的必然结果,因为殖民地可以让无路可走的幼子们得到到安置。

    而对于千年来皆言“人离乡贱”的国人来说,“长子继承制”可以逼迫他们离开本土,逼迫他们去冒险,去创业。

    当然,贵族的数量也会一直被限制在合理的范围内。不会出现以家族为纽带大贵族,没有继承权幼子们,必定会为了生活离开家族的庇护,自谋生路。

    于异域开枝散叶,这岂不比过去一家一族固守一地要好。

    陛下的话让阎尔梅甚至无法反驳,毕竟,在皇家子弟都要分封夷地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说这不好,既然皇家都能为了“天下大同”去“妄顾人伦”,那么勋贵和百姓,难道不应该与君父同?

    知道不能再用妄顾人伦去辩解的阎尔梅,略加深思,然后说道。

    “陛下,若是实施长子继承,那么幼子们离家后迫于生计,必定会分散流落,居无定所,如此一来,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纵是勋贵也要面临着长子或是因病早殁,或是因意外早殁,或是死于战争的可能,即使地位很高的勋贵也无力逃脱这些,而长子早殁,依次由长孙、次子、幼子或其她家庭成员依序递补,没有继承人的话可依据其遗嘱经由陛下恩准后由其近亲继承其封地封号。过去其家人齐聚于一地,自然没有什么,可幼子们离家后迫于生计,很有可能不知去向,况且他们分散于各地,一但主家长子早殁,到时候应该由谁来继承爵位?这势必会引起继承混乱。别说是普通勋贵之家,就是皇家,将来恐怕亦难免俗,当年武宗无后,世宗袭位就是前车之鉴!”

    阎尔梅的提醒,让朱明忠一愣。

    武宗无后,世宗袭位!

    当年为何会立世宗?世宗真的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吗?

    第一顺位继承人,想到这个词朱明忠笑说道。

    “这个简单,爱卿这么一提醒,朕反倒是忽视了我大明的皇位传承,朕明日就会下旨宗人府与内侍府共同拟定《皇位继承法》,这个原则就是根据嫡长子继承的原因,即是从……”

    原本想要说朕的后代,可话到嘴边,朱明忠便还是改口说道。

    “以朕的嫡长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然后按照长幼继承王位成为继承人,这个顺序先是朕的儿子,然后再是我大明宗室按照宗枝远近排列。这个顺位继承,每年都要进行更新,一但制定成宪,自此之后,我大明皇位继承,就必须以此法为准,如此,当年鲁王监国与隆武冲突的旧事,也就可以从此避免。”

    相比于英国在18世纪制定的《皇位继承法》,皇明祖训中的“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实在是太过粗略,也正是这种粗略带来了众多的问题,尤其是清虏入寇后,江南文武更是争相立君。只有用法令的形式确定继承权,这样才能从根本上杜绝文臣武将“立君劝进”的心思。

    原本朱明忠是想局限于自己的子嗣后代,但是想到自己名义是崇祯的儿子,不能那么干脆利落的把宗室完全撇开,而且将来他们分藩海外,还需要靠着海外各藩也有权继承大明皇位,来加强与诸侯国之间的联系,就像后世的英国,由于欧洲各国王室通婚的结果。很多欧洲国家的君主和王族也有权继承英国王位,而且超过900人都有资格继承王位。

    有众多的继承人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加以操作的话,还有够加强与与诸侯国之间的关系。这个继承权权让他们明白自己不仅仅是诸侯国的大王,同时还是大明的皇位继承人。

    “至于勋贵嘛,可以《皇位继承法》的顺序继承为原则,勋臣家自行编定家谱,顺序继承为原则,编定顺序继承人,而幼子们在离家之后,他们的责任就是要书信告知主家自己的位置,子女生育情况,以便列入的家谱,供主家编定顺序继承人。”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在操作的时候,必定会面对一些问题,可是朱明忠有制度总好过没有制定,相对严格的顺序继承,可以确保勋贵家族传承,最终他们会成为大明的贵族团体。

    “当然,朕相信,那些幼子如果离开了主家的庇护,前往殖民地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创造出不逊于祖先的功业,他们中的许多人,可以成为……”

    想到现在正在似定的诸侯国的章制,朱明忠笑看着阎尔梅说道。

    “当然,诸侯国虽是自理内政,却不能擅自封公侯,这些都要请示中央朝廷,不过虽不能封公侯,但是可以封君的,君的封号于诸侯国内不比封侯低,也不在、朝廷限制之内。封君、封士,也是都是诸侯新贵,用卿。”

    颇为亲近的喊着阎尔梅的字,朱明忠笑说道。

    “朕没记错的话,用卿你除了长子于军中服役外,尚有幼子数人,若是他日其往诸侯国闯荡,不定亦可于那里得大王封君。如此岂不更好?”

第58章 理想(第一更求支持)

    许多传统不是一朝一夕中可以改变的。

    不过当《大明皇位继承法》拟定的消息传出之后,还是在天下引起了一番不大不少的波澜。此时谁都不知道因此,几个月后,也就是兴乾四年初成立的勋贵联合会以及制定的《勋贵袭位法》对于大明的影响,但是后世却将与列位对大明影响最大的法令。

    兴乾四年的人们并不知道,尽管那些勋贵家族的“幼子们”被迫流落在外,自谋生活,看似窘迫,但事实上他们从小所受的远远超过普通人的高等教育,且没有继承权后他们为了生存,培养出的进取精神和冒险精神,为他们在社会环境剧变的兴乾年间,各自在社会上扮演了不同的分工,有的开办工厂,有的成为了殖民者和冒险家,更有许多人成为诸侯国的君士。

    而在此之间长子出资本,幼子出人或者技术的分工体系也自然也就形成了,而不会再像过去一样,长子防范幼子谋夺家产,毕竟,法律已经杜绝了幼子继承的可能,幼子只是亲密的雇员而不再是威胁。

    而反观自汉代以来的中国历朝历代,推恩令延伸的析产继承制度反而拖了后腿,大资本不断分割成小资本,所以富不过三代。资本完成不了积累,经济负重难行。而且,正是由于除了嫡长子之外,所有子嗣都可以获得一份财产,导致了很多幼子不学无术,贪图享受,缺乏进取性,这也是与欧洲拉开了差距的原因。

    不过,对于兴乾三年的人们而言,他们并不知道从皇家开始的,从勋贵到勋士再到兵户最后又扩散至官员士绅百姓的长子继承制,会在未来的几十年内,给予这个国家带来什么样的剧变,但是至少对于一些敏锐人来说,他们仍然感受到了天下的变化。尤其是对于那些以国之栋梁的士子来说,他们总能率先感受到天下的变化。

    位于清凉山的崇正书院于南京众多书院之中,也算是颇为名气,不仅仅是因为南京第一个状元就是在这里进修考中状元,而是因为这里同样也是大明实学的发源地之一,泰州学派的一代宗师李贽就曾与此讲学,并奠定了崇正书院虚就实的风气。

    当然年李贽与些讲学时,针对“儒者高谈性命,清论玄微,把天下百姓痛痒置之不问,反以说及理财为浊”的理学伦理财富观,明确地提出了“不言理财者,决不能平治天下”。

    “理财”是治理天下的根本,因此就应该鼓励“治生产业”,“勤俭致富”,而这种不耻言利对于崇正书院的影响,或许在天启、崇祯朝其间,并没有带来太多的影响,但是于兴乾年间,崇正书院隐隐已经成为江南最为知名的实学大本营,各种经世实用学问,于书院中传播着。

    也正因如此,这里才会吸引着来自各地的学子于此就读。因为近江的关系,所以书院在去年开辟了航海科,不过因为航海科入仕困难,不为士子所喜,所以这航海科只吸引了少数学生选择。

    而徐允贤选择航海科的原因非常简单不收学费,航海科的学费是商会赞助的,商会希望通过这种赞助培养出一批了解航海的船长,以便能够涉足海上贸易。

    不耻言利、人皆逐利,是兴乾年间的特点。甚至就是徐允贤选择航海科,所看中的,除了学费之外,同样也是因为船长丰厚的薪酬。

    正当徐允贤在那里翻看着同文馆今年刚翻译的西洋航海书籍,按照大明的法令,西洋各国商船首次驶入大明的港口时,必须“上贡”不少于百册书籍,而西洋传教士如果想要进入大明,需要“上贡”200册书籍,至于想要修建教堂,还要再翻上十倍。而且这些书籍的种类也有相应的规定。

    也正得益于此,现在同文馆已经翻译了数万册西学书本,甚至有些书不过只比欧洲晚上一年,而每每同文馆翻译出版的西学著作都会经由皇家图书馆,向各书院以及府县图书馆捐赠,如此也使得西学于大明的传播速度,甚至快过其著作本身于欧洲本国的传播。

    而在所有的西学之中,航海学又是大明最薄弱的环节,毕竟,此时西洋经过近两年世纪的航海探索,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们已经掌握了全球范围内的季风、洋流以及籍此产生的一系列导航技术。也正因如此,徐允贤和他的同学一样,所用的教材往往都是翻译自西洋。

    当徐允贤在那里翻看着书本的时候,身边的同学杨成则在那里看着报纸,也许是因为两人的出身相似,所以两人倒也算是知已。

    “西人早于百年前,既已环球航行,并探得美洲至吕宋航线,西人言美洲自有沃土地千里……”

    杨成随手展开报纸,看到其中的一篇文章,然后便轻轻地念了起来。

    “今宁靖王欲为我大明开辟往北美之航行,特捐资资助本次航行……”

    杨成读着读着,不觉眉头皱了起来,嘴里嘀咕道。

    “这哪里是沿西人的航线航行,分明就是自寻一条新线!”

    然后他继续轻声读道。

    “北美有沃土千里,只闻散居有蛮夷,而不闻国邦,正是我大明开疆之地……”

    “宁靖王是想要助我大明开疆拓土吗?”

    杨成轻声说道。然后把报纸递给了徐允贤。

    “知进,你看看这篇文章/”

    徐允遇跳过文章的开头不读,然后拿眼睛扫了几行,便说道。

    “这是好事啊!”

    “好事?”

    瞧着徐允贤,杨成说道。

    “什么好事,开辟新航线,可是要死人的,他这么招贤,即便是谁疯了,也不一定会同意冒这个风险。”

    作为航海科的学生,杨成非常清楚,每一条航线的背后是什么,是死亡,是无数条商船沉没于大海,是无数船员葬身海上,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更愿意沿着西洋人已经开辟的航线航行。

    “你也看到了,这条航线是西班牙人垄断的,如果我们想要进入美洲,就非得与他们发生冲突,而垄断这条航线的西班牙人,又岂会拱手相让,所以,为了我们想要进去,就必须开辟一条新航线,至少这条航线需要与西班牙人的航线有所不同。”

    徐允贤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桌上画出了一条太平洋的航线,然后在那里分析着目前航线的利弊。

    “……总之,如果不能有所不同的话,到时候,我们归程时去的是吕宋,去时到的是墨西哥,在平时也许没有问题,可是一但两国发生冲突,那么,他们自然可以在附近以逸待劳,到时候,可就胜负难料了,宁靖王此兴若是能成,可真是功在国家!利在千秋!”

    对宁靖王这般恭维之后,徐允贤看着报纸,眉头紧锁着,良久才长叹道。

    “不过,愿意冒这个险的船长恐怕不好找,谁愿意为了一个虚名,滔海数万里,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去开辟这条航线。”

    “虚名……你愿意吗?”

    突然,杨成看着好友问道。

    “我……”

    徐允贤诧异的看着好友。

    “你就从来没想过,恢复徐家往日的风光?”

    杨成的脸上带着微笑,原本还有些不解的徐允贤,听他这么说,突然笑道。

    “三年前,陛下下旨恢复你们杨家彰武伯的爵位,你父亲为何拒封?”

    好友还没有回答,徐允贤便正色说道。

    “杨家世受国恩,身为勋贵贼至而不能敌,虽自缢尽节,但臣节有亏又焉敢图陛下复爵?令尊尚是如此,更何况我们徐家?”

    苦笑着,徐允贤摇头叹道。

    “北京的那边降了贼,南京的这边降了虏,如此贼来降贼,虏来降虏,没有流万里,就已经是陛下开恩了。”

    徐允贤出身于一门两国公的徐家,不过徐家虽说是世受国恩,可表现着实让人汗颜,成祖封的定国公一脉在北京降了贼,被杀。而在南京这边的魏国公一系,清来降清之后,同样也没有逃过一死。

    其实大明的勋贵后代,又有几人逃过一死?

    什么是与国同休,国存已存,国亡已灭。当年的勋贵大抵上都死于李闯之手,只有南京的几位,死于清虏,而尽节的又有几人?

    不过尽节的那几位,总算是得到了回报。就像尽节彰武伯,其爵位就被陛下恢复,不过又被其退回,也许是因为杨家人经历了天下的纷乱之中,对功名利禄看淡了许多。

    相比于杨家,一门两国公的徐家,却是丢尽了勋贵的脸面。徐允贤自然不敢说什么恢复往日的风光。

    “昔日……哎,徐家祖上若是知道,两脉都是如此,指不定……”

    叹息之余,徐允贤看着报纸上的文章,长叹道。

    “不过,若是能开辟此航线,也算立功于大明,如此,也许能弥补一二。”

    弥补的自然是徐家的罪过。就在徐允贤心思浮动间,那边宿舍的房门外便传来了同窗有些激动的话声。

    “定下了,定下了,朝廷颁布封建的圣旨了。”

第59章 静待(第二更,求支持)

    “好茶,好茶。”

    书舍之中的朱术桂深吸口气,嗅着杯中的茶香。茶香沁人心扉,与窗外飘入的那浓烈的桂花香一起,使人不禁沉迷其中了。

    “这茶是皇家的贡品,也就是今上开恩,我等凡夫俗子才能品得如此好茶。”

    一边收拾着棋盘,张国东一边笑着说道。

    “今上宽厚。”

    朱术桂缀了口香茗,然后说道。

    “今上如此,也是为了节省皇家用度,旧时每每往皇家进贡,朝廷所费颇多。今日陛下准许商人用“贡品”之名,对其加以认证,并由其专供皇家,非但不费国库一分一毫,而且又令商人趋之若鹜。不以为累,如此可以说是各取所需吧。”

    “何止是各取所需,皇家贡品可不是谁想贡便贡的,需要经过申请、注册、认证,每年还有上交内府百两甚至千两不等的认证费……”

    张国东的面上带着笑,倒是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毕竟在很多士人看来,皇上如此也是为了减轻百姓的负担。

    旧时历朝历代的贡品,都是地方孝敬,由地方官府征集土特产,再进贡皇家。而兴乾朝却不同,旧时为了保障皇家的衣食住行,往往内侍府会挑选出最好的商人,然后向其采购商品。而现在,内侍府却成为了认证衙门,专门认证贡品资格。正式授予商人以皇家认证委任标志。

    而市场上的商业竞争异常激烈,商人为了得到皇家的支持,自然愿意让自家的商品得到贡品的头衔以及皇家认证委任标志。获得皇室嘉奖的商人正式被授予皇家认证,且明文规定皇家认证不可自行转交给别的商人。

    皇家的贡品认证代表了卓越的品质,是至高荣誉。申请的供应商至少需提供该用品给某位皇室成员至少五年时间才会被考虑授予认证,最久则需要七年的时间。而皇室成员也必须亲自使用该供应商的产品或商品长达五年,确认品质没有问题才能考虑授予认证。

    可即便是如引,仍然让天下的商人趋之若鹜,谁人不愿意自家的商品挂上“贡品”的头衔,然后抬高身份。即使是贡品,那么自然是商人们自愿进贡的,皇室当然就不需要付钱了,这样一来,也就减少了皇家的开支。

    对此民间可谓是褒贬不一,各有各的说法,但官员士绅们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也从中得到了好处众多品质优良的贡品得已进入寻常百姓家中,他们只需要稍微付出一些金钱就可以享受用皇家的待遇。

    不能不说,这是一个世人皆从中受益的好生意。

    “前阵子,一个布商找到了我,说是每年向王府提供千匹布,然后让我推荐他的布匹能够获得认证的机会,我那府中,每年所需要不过区区几十匹布,后来那些布都折价了,宗室于此之中,倒是受益颇多啊。”

    朱术桂随后又自嘲道,

    “未曾想我等宗室子弟,最后居然要籍此谋利。”

    “君子不耻言利,此事本就是世人皆便的好事,大王无须介怀。”

    打量着宁靖王这间简陋的书舍,这或许是他身为郡王于书院中受到的唯一的照料给其一间单独的宿舍。虽说书舍简陋,但在主人的精心装点之下却也颇为精致,屋内如今只剩下了朱术桂与张国东两人,临窗的几上摆着副棋盘,一旁的茶炉上正煮着壶茶水。

    “这个道理,我又岂曾不知,况且又岂不知陛下如此,也是为了减轻百姓负担,也是为我宗室子弟能多得一个进项。”

    朱术桂看了一眼左右。

    “可最后,我等宗室却还是不得不离开,其实于我来说,能够得此两间栖身之所已经是心满意足了,白日里于图书馆中看书,与他人讨论学问,晚上于此处环境清净的地方,这样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淡然的一笑,朱术桂自嘲道。

    “他人皆以为,为宗室者皆愿分封,为一地诸位国君,可,又有谁知道,本王所图,不过只是清静罢了。”

    “大王自有所想,可朝廷也有法度,况且,陛下亦是籍施恩于宗室啊。”

    张国东说罢提起了茶壶又泡了一壶茶,然后继续说道。

    “原本只以为只封亲王,可未曾想此次规程议出之后,非但亲王有封国,郡王亦有封国,甚至就连镇国将军,也有镇守之地。”

    “是啊。封国承周制方千里曰王畿,其外五百里曰郡服,又其外两百里曰镇国。也”

    朱术桂抚着长须,然后感叹道。

    “我虽是的郡王,但却也有几分自知,这五百里郡服虽好,可……哎,非我所愿啊。”

    面对朱术桂黯然神伤的话语,张国东则开口说道。

    “大王,我大明自高皇帝逐蒙元于漠北,宗室受天下奉养,于清虏入寇之时,往往无所功成,只能随波浮沉,今日陛下特旨,以宗室镇蛮抚夷,令其归属华夏,大王理应谢陛下鸿恩,主动前往边地,报效陛下才是,又焉能因个人之愿,而不愿前往?”

    面对张国东的一番言语,朱术桂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尴尬起来。可未等他开口解释,张国东又将话锋一转说道。

    “其实,大王所顾忌者,在下也能了解一二,大王所顾忌的,必定是因为担心,这分封之后,他日为子孙徒惹祸端吧!”

    张国东的话让朱术桂的眼帘一垂,尽管他并没有说话,但这也正是他的顾虑。出身于宗室的他又岂不知道,什么是宗室的生存之道,两百多年来,宗室早就被皇上驯服了,现在猛的把他们都丢出去,让他们去镇蛮抚夷,尽管经过的十几年的颠沛流离,对兵事也算是有所了解,可他必须要考虑到镇蛮抚夷之后。

    镇蛮抚夷之后是什么?

    是归属华夏!

    这意味着,将来朝廷于王地必定是有所图谋的!而这种谋图的代价往往就是各家子孙后代的性命。

    “其实,大王完全无须考虑那么多,大王有所想,陛下与朝中众臣又岂无所思?”

    张国东看着朱术桂,继续说道。

    “这所谓的周制“方千里曰王畿,其外五百里曰郡服,又其外两百里曰镇国。”其实,就是陛下与朝中众臣所思,千里的王畿、五百里的郡服,若是于中原,自然是不下一省一府之地,人丁不下数百万,可,现在宗室是要往夷地镇蛮抚夷,当地即便是有数百万蛮夷,诸王自然会为蛮夷牵绊,非数百年之功,又岂能镇蛮抚夷,令其归属华夏?”

    见朱术桂又欲开口,张国东又反问道。

    “当年高皇帝又岂能想到三百年后之事?今日得陛下恩典,王能得五百里之郡,王只需披荆斩棘,启以山林,镇蛮抚夷既可,至于三百年之后的事情,又岂需要考虑那么多?”

    三百年之后……

    朱术桂依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不语的坐在那里,偶尔的端起茶杯喝着茶,良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其实,孤所想,无非就是做一安乐郡王!”

    这一次,非常难得的,朱术桂用“孤”自称,在过去的三年间,他已经习惯于用“我”,而不是“孤”,这种习惯是源自于他的最初想法只图安乐,而不闻其它。顶多也就是考虑一下子孙。

    可是现在,陛下的一旨圣旨,却让他不得不去面对现实。他必须要以郡出镇夷地。

    镇蛮抚夷!

    为一国之君!

    虽说只是五百里的郡国,可是于郡国内,他却形同皇帝,一言九鼎、出口成宪,如此,又岂是藩禁中的囚徒所能想比,至于现在,安乐是安乐了,可那种安乐无非就是无所事事罢了。

    对于经历了崇祯后天下动乱的朱术桂来说,他同样也怀揣着有朝一日能够为国出力,能够抚以百姓的梦想,只不过宗室的身份,让他顶多也就是想想,甚至即便是想想,也不敢表露出来。

    可是现在,为一国之君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却显得有些惶恐了,甚至有些害怕。

    镇蛮抚夷!

    这是需要用兵的,需要领兵讨伐的。

    陛下不是让他们到夷地做安乐王,而是要去那里把令蛮夷归夏,如何才能归夏,自然是毁其宗庙、灭其文、灭其史、易其俗、变其语,如此方才为华夏。

    而这都要兴兵,都要讨伐,都要用杀伐来实现。

    “可现如今,陛下裂国于我等宗室,如此大恩,孤又岂能不知,但孤唯恐不能办好此事,不能镇蛮抚夷。为宗室蒙羞,如此又有何面目面对陛下?面对祖宗?”

    裂土分封!

    这是当年高皇帝于诸子也没有过的恩泽,对于这样的大恩,朱术桂自然是感激,可是感激之外,未尝没有惶恐。没有不安。成功了固然是好,可万一失败了呢?

    “大王……”

    见大王这番感叹,知道其已经面对现实后,张国东又继续劝说道。

    “现在,大王无须考虑这么多,大王只需静待朝中旨意,至于他日就国之后,如何镇蛮抚夷,就像那三百年之后的事情一般,不过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第60章 置国(第一更,求支持)

    三百年之后的事情。

    对于许多人来说,别说是三百年,就是百年之后,那也是杞人忧天。

    但是对于朱明忠而言,他却不得不考虑三百年之后的事情。

    三百年之后的天下会是什么模样?

    置身于地图前,朱明忠看着已经列出的几个图点。

    那几个图点是大明未来的封国,是方千里的王国,将他们安置在什么地方,这就涉及到很多问题。

    亲王封地的王国,表面上方千里。实际上远不止千里,当然,也许他们只能控制王城附近数十里的区域,剩下的地区还需要他们去讨伐,去征服,去占领。

    即便是爪哇也有多个素丹国,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向荷兰人臣服,将来桂王到了巴达维亚,想要扩张领土地,就必须灭掉周围的素丹国,才能得到其土地和人口。其它地方大抵上也是如此。

    因为亲王封国面积较大,所以,朱明忠更倾向于将他们封在南洋群岛,这样就避免了王国威胁大陆,而且爪哇、苏门达腊这样的岛屿上,也会有多个封国,这样的一来,他们在将来,可以互相制约。

    至于方五百里的郡国,他们的分布就灵活很多,无论群岛或者半岛,都可以安置。未来他们会像芝麻粒一样,散布在南洋各地。

    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就是镇国将军!

    相比于所剩不多亲王、郡王,现在大明的宗室之中,还剩下近百位镇国将军以及上百位辅国将军。之所以把他们也纳入分封的序列之中,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节约钱粮。而是因为朱明忠需要这些宗室子弟去帮他镇边。

    “当年成祖破安南,设交趾布政使司其下设十五府、三十六州、一百八十余县,后虽属加以并改,下辖17府、47州、157县,如今郑氏大越、阮氏广南其治民应在三百万至四百万之间,也许更多一些……”

    双眼盯着地图上的交趾,背对着张煌言,朱明忠沉声说道。

    “当地经两千里垦殖,早已经是沃野千里,如果将此地封给亲王、郡王,必定会如同郑阮等人,最后极有可能会尾大不掉,所以,朕才会意以一府之地封镇国将军镇守,一州之地封辅国,不但安南如此,平南、老挝以及暹罗也是如此,当然,可以因地置宜,在这三地适当放大一些。”

    “陛下,如此南边既可平定,且其只有一府一州之地,他日朝廷若是有意收回各地,只需下一旨圣旨既可,数十位镇国、辅国,纵是合纵,亦不至于敢抗拒朝廷的旨意。”

    对于陛下的这种封法,张煌言是赞同的。与其说是分封,倒不如说是“镇守”,而且他们即便是成功的将当地的蛮夷招抚为夏,其实力也总归非常有限,顶多也就是等同于西南的土司。

    “一国至多十万军民,这样的地方,是绝不至于生出乱子的!”

    摇头常叹一声,朱明忠的唇角微扬,这样的封国,是国吗?也就是一个稍大点的镇长罢了。如果说一个镇子,都能够威胁到大明的江山社稷,都能够篡夺权,那么这个大明,恐怕都沦不到他们来夺权,就已经灭亡了。

    其实,别说是这样的小镇,即便是那些王国,朱明忠也不担心,就像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压根就不需要考虑东南亚小国给自身带来的威胁,反倒是那些小国会千方百计的维持与大国的关系。

    至于他们彼此间的争霸……他们能用三百年的时间,让南洋的土著全部归化为汉人,恐怕就已经耗尽了他们彼此间的精力了。内忧未除的时候,谁又岂去争霸,更何况,那边还有一个天子。

    而且天子在他们附近还有几根打狗棍驻扎南洋的舰队随时可以收拾他们。这样的霸主谁会去争?有争霸主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寻思着如何化夷为汉,如何让他们的封国变成自己的国家,而不至于担心夷人作乱。

    “唯一能让朕感到忧虑的,恐怕还是他们的力量能不能镇抚蛮夷,毕竟,无论那一国,如果为蛮夷灭国,都会给将来的镇蛮抚夷一事带来难以想象的影响。”

    听到陛下的忧虑,张煌言只是笑说道。

    “陛下,不是已经决定复建藩王三卫,三卫少则万人、多则万五千人,即便是郡王,也会令其复建一卫,至于镇国将军,虽说只有一个大队的人马,可也有千人之多,这千多人马似乎不多,可实上,却足以镇抚蛮地,况且,宗室之间血脉相连如果一地起乱,周围诸国也必定不会坐视,春秋时诸夏尚知道“尊王攘夷”,今时诸宗为于夷地立足,也必定知道什么是同气连枝,知道“尊王攘夷”。”

    张煌言的话,让朱明忠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盯着南洋半岛的,未来那里将会分封数百个大小不等的郡国、公国。

    “齐桓公二十三年山戎攻打燕国,燕向齐求救,齐桓公救燕。二十五年,山戎攻打邢国,“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齐桓公再次发兵攻打山戎以救邢国。”

    言道着“尊王攘夷”一词的典故,朱明忠又继续说道。

    ““尊周室,攘夷狄,禁篡弑,抑兼并”……说白了,就是一致对外,一致对外掠夺蛮夷的土地,如果这样的话……”

    看着地图,尤其是平定与老挝等地,朱明忠思索片刻然后说道。

    “这里太过细碎了,也不符合镇蛮抚夷的需要,可以在这里安插几个郡国,一来郡国兵力、财力数倍于镇国,如果镇国的蛮夷势大,他们可直接兴兵助其攘夷,而且……”

    “而且有郡国近在咫尺,会令诸镇国更加亲近大明,毕竟,相比于朝廷,郡国近在咫尺,才会让人心怀顾忌。”

    张煌言一语道破了陛下的想法。

    朱明忠微微一笑,然后说道。

    “不仅如此,有郡国在,只会那些镇国不至于安守城邦,而不知抚夷。”

    郡国就是一条鲶鱼,鲶鱼在搅动小鱼生存环境的同时,也会激活了小鱼的求生能力。郡国的存在会刺激一些原本没有雄心壮志的镇国活跃起来,然后投入到镇蛮抚夷的之中,积极到邦国的竞争中。

    “确实如此,他们要么是积极镇蛮抚夷、发展自身,要么就是他日为郡国吞并,陛下,如果有郡国吞并的话,朝廷到时候,应该如何应对?”

    分封诸夏,最大的隐患是什么?就是各诸侯在镇蛮抚夷的过程中,不断的扩大自身的力量,他们非但会镇蛮抚夷,同样也会兼并弱小。

    “尊明室,攘夷狄,禁篡弑,抑兼并。”

    道出这十二个字之后。朱明忠神情凝重的说道。

    “说起来简单,具体操作起来,却有些困难,不过,至少在百年之内,都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说实话……”

    将目光从地图上收回,转身面对张煌言,朱明忠颇为无奈的笑道。

    “把这么多宗室往那里一丢,他们的财力能否自理,都是个问题,毕竟,那些地方远谈不上什么鱼米之乡,如果不能财政自理的话,指不定,到时候,会有一群破产的小邦,等着朝廷去救济,这才是最让人操心的,到时候,如果朝廷救援的话,就等于朝廷背负上一笔负担,如果朝廷不救援,连最基本的财政都无法自立,那么其灭国也就是早晚的事情。”

    陛下的忧虑让张煌言颇以为然的点点头,当年在江西时,他就曾受困于粮饷不足,如果不是陛下于江北协饷,恐怕他根本无法在江西立足,他在江西如此,那些宗室于南洋未必如此。

    “陛下,臣听说,最近有一家富达银行在南京倒是极为活跃。”

    看着满面忧色的陛下,张煌言笑说道。

    “活跃?怎么个活跃法?”

    朱明忠倒是有些好奇了,张煌言怎么会提到银行。

    “臣听闻,富达银行的东家,祁子英一直在游说各藩,接受其贷款,多则数百万,少则数十万,大有一副,愿意倾尽财力助各国建邦。”

    愿意倾尽财力!

    张煌言的话音一落,那边朱明忠像是恍然大悟道。

    “这祁子英倒是知道,什么是奇货可居,于我大明来说,各国是负担,可如果操持得法的话,各国就会变成下金蛋的鸡,将来他收回贷款必定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可以趁机把业务作到各藩,现在其它银行,应该还没有这个动作吧!”

    即便是偶尔有几家收不上来贷款,又有何妨?只要能收回利息就行!后世的那些小国,又有几个不是负债累累?

    “富达银行……”

    沉吟片刻,朱明忠问道。

    “朕没有记错的话,是晋人办的银行吧,他们倒了会算计……”

    在另一个时空中,那些会算计的晋商,让蒙古欠下了他们几亿两银子,即便是不吃不喝,恐怕也是还不清的。

    “他们愿意借钱给各国,是好事,不过……”

    沉吟片刻,朱明忠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慢悠悠的说道。

    “想要趁火打劫,恐怕朕是决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第61章 商人(第二更,求支持)

    在大航海时代,每一个从“旧世界”闯入“新世界”的国家,在面对“新世界”的时候,难免的都会带有各自的特色,如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他们是殖民者是军事化的。每到一处击败原住民之后,他们就要建设据点,然后传播宗教,至于金银矿,则是这一过程中的附属物。

    至于荷兰人与英国人他们则会选择沿海或岛屿的优良港口,巧取豪夺建立自己的据点设立港口炮台。然后一边与土著人进行贸易,一边积累力量发展自己,最后会逐步的向内陆扩张,最终建立以据点为依托的殖民地。

    而与他们不同的是,相比于陌生人的他们,南洋各国对于大明是熟悉的,甚至是许多国家的宗主国,而且大明也屡屡向土邦重申了宗主权。大明的殖民方式就是借助宗主权在南洋进行扩张,除了通过租借、购买等方式获得的沿海据点以及附近的移民之外。一个最重要的经营方式,就是移民们经营的殖民农场。

    那些农场是如何建立起来?

    在过去的几年间,有不少有被流放到南洋,他们置身于异域,许多人一开始都是抱以悲观的态度,等待着局势的变化。尤其是那些出仕满清的官员家眷,更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回到中原。

    不过这些士绅出身的官员亲族,在目睹了流放地的荒芜以及土地的肥沃之后,其中总有一些人,开始尝试着在南洋购买土地并建立农庄。开始的时候,规模并不大,甚至购地的银钱,往往也都是他们在京师出仕满清的亲人寄来的。即便是战争也没有阻止双方在经济上的联系。

    虽然最终,他们没有看到大清国的中兴,还是要继续呆在南洋,永远回不了江南。然而在失望之余,他们却发现当初投资的农庄,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荒凉,而是一个个与江南并没有太多区别的田园。

    其中一些人心知回乡无望,纷纷加大投资,大量购买土地。开始时往往都是以种植水稻为主,到后又开始种植甘蔗等经济作物。而于农庄中劳作的农民大都是当地土人。

    南洋的气候的地理适合水稻的生长,加之他们带去了先进的种植技术,使得一片蛮荒的占城、河口等地,开始成为新的粮仓,产出的粮食、蔗糖远销至少江南等地。丰厚的效益都是当初一心想要回江南的人们不曾想到的。

    与农业发展相对应的是是劳动力的紧缺。毕竟无地的本地土民不足以满足农庄的需求。而从中原来的流放犯数量也极为有限,普通百姓更不鲜少有人愿意来这里做牛做马的。

    几乎没有任何疑问,他们无不是入乡随俗的选择了当地盛行的奴隶,劳动力缺口就被从南洋各地获得的奴隶给填补了。奴隶甚至成为了农庄经济的主力。而奴隶贸易,甚至也是各个据点的贸易支柱。

    毕竟按《大明律》贩卖人口、蓄养奴隶是违法的。可是法律没规定不能在国土以外的地方进行奴隶交易,而那些地方本就存在有奴隶,而且也有种种奴隶法典保护奴隶主的利益,而大明现在不过只是入乡随俗。

    但是现在,对于南洋的商人以及农庄主来说,他们的好日子却面临着挑战,也正因如此,作为商人的吕安才会赶到中都,试图弄清楚朝廷的意思。不过来到中都之后,他就发现,当年因为出了状元而名扬江南的吕家,现在,早已经被人遗忘了。

    吕安的叔叔是顺治四年的状元吕宫,家在常州的吕家,自然不可避免的被流放到了海外,先是被流放到台湾,后来又分流至南天门。多年的颠沛流离,并没有让吕家沉寂,甚至他还凭着叔叔从京城秘汇的2000两银子,于四年前买下了一条船,然后从苏禄国购买奴隶,再运往南天门等地发卖。

    短短四年间,便积累了十数万的家业,并河仙买下了大片的土地,建起了吕家的庄园,有良田数万亩、奴隶数百人的大庄园,现在吕家早已恢复了当年的兴盛,只是在江南以及中都,又有谁还记得常州吕家?甚至就连他的那个状元叔叔,两年前就已经身死于东北,他是被流放到东北的。

    不过几经辗转之后,吕安还是找到了昔日的同窗赵玉铭,他现在就在礼部任职,虽说只是六品的主事,但是还是通过他得到了一些消息。

    “这么说,朝廷是必定要封藩于南洋了?”

    面对好友带来的消息,吕安的心里咯噔一响。

    “不是南洋,而是夷地,这南洋只是开始,将来,我大明宗室必定是兴盛非常。只是一个南洋,又怎么够皇家封国的?”

    作为礼部官员的赵玉铭,对此自然很清楚,就是今年,陛下又新纳了三个妃子,又有三子、两女出世。算起来陛下可是已经有十个皇子了,将来岂不是要封九国?

    “自是如此,自是如此,陛下千古一帝,上天自是偏爱,自然是子嗣众多。”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即便是在南洋,吕安也知道,大明皇家到了陛下这里,才算是再次人丁兴旺起来。先前大明将近三百年的历史,有封号的亲王一共有八十三位。其中,实封亲王六十三位,到崇祯继位时,也不过过还剩下二十九位有封地的亲王。这可是十几代皇帝封出来的,相比之下,高皇帝一个人就封了二十五个儿子为藩王。

    “那,那这些封国,是,是不是也用《明律》?”

    这才是吕安最关心的事情,大明皇家将来会封多少个亲王,陛下有多少个儿子,他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是什么?是那里会不会行《明律》。

    “吕兄是担心如果实施《明律》的话,吕家的生意,便做不下去了吧!”

    虽然身在中都,可赵玉铭这几天,也通过理藩部的殖民地司对吕家进行了一些了解,谁能想到当年被抄家流放的吕家现在于南洋又一次成为知名的大族。不过,吕家做的生意着实不上了台面,甚至让人鄙夷。

    “上德,为兄当初也是迫于生计,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再则,现在南洋虽是庄园林立,可是移民甚少,若是没有奴隶为我等耕种,又岂有现在的米粮产出?”

    贩运奴隶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在南洋或许可以光明正大,可那是当地的风俗,在大明士人往往以此为耻,自然也就不上台面。面对好友的时候,吕安也觉得低人一等。

    “因地制宜,各地各地的风俗,如果吕兄于夷地,仍然恪守我汉地的规矩,反倒是落了下乘,朝廷对此早有定论,入乡随俗嘛,毕竟,我大明于那里是客,自然是客随主便。”

    与绝大多数士大夫一样,赵玉铭从来都不是死板之人,而且也是颇为变通,汉人为奴是不可接受的,可是以土人为奴,自然无需介怀,更何况那些奴隶本就存在,现在只是加以役使罢了。

    “那将来,各国会不会……”

    这一次吕安倒是直截了当的道出了他的问题。

    “会不会行《明律》,令我等放还庄中奴隶,并且禁止我等继续于各地贩运。”

    其实在来的时候,吕安已经想通了,如果各藩实施《明律》,他只能听之任之,可他会尽可能的保全庄园里的奴隶,毕竟,没有那些奴隶,那几万亩良田谁去耕种?庄园才是吕家的根本,至于贩运……还可以再作其它的生意。

    “各国虽是自立,可却也是我大明的封其邦建其国,自然应该行《明律》!”

    赵玉铭回答让吕安的心头再次一紧,难道就没有希望了?就在他心情紧崩的时候,那边又赵玉铭说道。

    “不过,当年入南洋的时候,陛下就已经有旨,要入乡随俗,不能苛求汉礼,以汉法治汉,土法治土,归化之道,不能强求,如此才有了现在大明于南洋各地的长治久安,想来,即便是封国于夷地,各国对于当地的风俗,也不会大加改动!”

    赵玉铭的这番话让吕安颇以为然的点头赞同道。

    “陛下实是我大明之圣君,若非是这十六字,又岂有今日的南洋。”

    这绝不是口头上的恭维,身处南洋吕安自然知道,南洋有当地特殊的风俗,奴隶只是其一,还有其它种种与大明有违的风俗,如果擅自令其改易汉俗,只会在当地引发混乱,所以陛下对此才会刻意要求各地长官,不要轻易动易风俗,只可加以引导、教化,如此反倒是汉土两便。

    “不过,为兄是担心,担心……”

    盯着赵士铭,吕安长叹道。

    “这宗室出镇夷地,就是为了镇蛮抚夷,就是为了令他们归属华夏,受我华夏教化,万一,万一他们强行推行教化,只怕会引起乱子,到时候,吕家的些许家业是小,我大明教化诸蛮以为诸夏大业毁于一旦,才是大啊!”

    这番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说出来之后,赵士铭只是微微笑道。

    “所以,朝廷这边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诸国才是啊!吕兄,你不觉得,你现在找错地方了吗?”

第63章 求贤(第二更,求支持)

    出北京往北,有一座由西至东连绵不绝的山脉。它从西向东延伸,直至消失在山海关旁的渤海湾,这就是燕山。

    自古以来,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无数悲壮的故事在这里发生。而自周天子封燕国以来,燕山就是华夏文明的无声见证者,见证着华夏的兴衰。

    长城自燕山间蜿蜒穿过,将中原和塞外划开成两个世界。一边是富庶的关内,一边是富庶的关外。而在长城中更是有无数的关口,只不过那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口,并未能挡住清虏的入寇。

    坐在马车的朱伦圻,沿着北京通往塞外的古道,经过两天的摇晃颠簸,于午后到了喜峰口。虽说已经在北京住了三年,可他还从没有到过这里来。他环顾一眼四周,果然地势险要。

    “难怪当年以此地为关口,这地方,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过……”

    置身于关口,朱伦圻却发现关口内只有几名巡检,仅仅只靠这么几个人又岂能守得住关口?

    朱伦圻并不知道与过去的被动防御不同,在兴乾朝后,大明便开始积极向关外扩张,并不仅仅只是军事上的扩张,当然还有移民扩张。

    三年前,对立功将士的封赏,使得东北云集着大明70%的功勋兵士以及50%的在乡兵户。当然这些被报纸上称为“军功地主”的在乡军人,并非集中于一地,而是散布在东北各处。在长城一带,同样也散布着不少在乡军人的农庄。如果有鞑虏作乱,那些在乡军人会在第一时间集结起来。

    由于山高路窄,行人稀少,使得山路上显得格外的安静幽深。刚过午后不久,太阳便被山脊给挡住看不见了,一切都罩上一层灰色。山是灰色的,树木是灰暗的,甚至就连同山上的冰雪同样也是灰色的。

    几经辗转之后,朱伦圻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峡谷中同样的冰天雪地,穿谷而过的小溪同样也冻结了。在峡谷的腹地有一片房屋,那就是李明和的家。

    当年随军行动,路过喜峰口的时候,李明和就看中了这个地方。他喜欢这里的苍莽群山、喜欢这里的峡谷。当然,他更喜欢的是峡谷之中的千余亩田地。

    也许是命中注定,一发不知从那里飞来的流弹击中了他的左臂,失去了半截手臂的他,只能退役,那时候,他面临三个选择,一个是去台湾他曾驻扎于台湾,所以可以选择在安置于台湾,还有就是在东北。再就是返乡授田。

    最终,他选择了这里,选择了距离长城的喜峰口不过只有数里的峡谷,于这里安家落户。在过去的三年中,通过招募长工的方式,把他的五百亩勋田全都开垦了出来,现在曾经荒凉的峡谷,已经不复了往日的荒凉。

    “难怪这人不愿意出山,守着这样的几百亩庄园,自然不需要刀口讨活。”

    正当朱伦圻站在路边伫足神思的时候,有一个人已走到他的身旁,笑着向他打招呼。

    “这位先生是从那里来?可是过了留宿的时间了,来者是客,若是先生不嫌弃的话,今天便于寒舍住下吧!”

    朱伦圻回头一望,看到不知什么时候,一长一少,看模样像是父子两人站到他的身边,那个三十几岁模样的男子左臂衣袖里空荡荡的。

    “您就是李队长吧!”

    朱伦圻高兴地说道。

    “李队长,这是大明的周王!”

    内侍连忙于一旁介绍着主人的身份,而李明和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只手行礼道。

    “见过周王,不知周王前来,有何吩咐?”

    只是寻常的见礼,远不上恭敬,对此朱伦圻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笑说道。

    “李队长,孤之所以来此拜见李队长,还请李队长万万不要给孤一个闭门羹啊!”

    “大王有心了。”

    李明和说着,一边将手中提着的兔子和肩膀上背着的火铳递给儿子,然后转过脸来对朱伦圻说道。

    “若是大王不嫌弃的话,就到家里去吧,就在前面。”

    朱伦圻便跟着李明和,来到一座宅院门前。一道石筑的围墙,围出一个宽敞干净的四合院来。

    李明和指着大门说道。

    “请进吧,这就是寒舍。”

    朱伦圻迈进门槛。正面四间是坐北朝南大瓦房,两厢六间侧房均为高梁秸盖顶,庭院里有一大块被雪盖着的菜地里种着大白菜,一群鸡鹅在菜地边嬉戏。四合院里洋溢着浓郁的农家气息,不过他也注意到,那高七尺的院墙内侧有供人行走的突台,就连墙上也有火铳射孔,这些都显示着这里与寻常农家不同。

    “下雪了,地里没活,几个长工都回乡了,家里现在没有。”

    李明和边说,边将朱伦圻带至正房边,指着右侧的一间房说。

    “这是我的书房,我们就在这里说话吧!”

    书房!

    一个出身行伍的人,居然有书房!

    进入书房后,朱伦圻就看到书房左边墙壁边摆着一长条书架,上面整齐地放着百余册书籍。比起王府的书房来,他的书大概不及百分之一。

    除了想象中的兵书、地理以及农事等实学书籍之外,朱伦圻还意外的看到了四书十三经,而且都有反复翻阅的模样,而与之相比颇为唐突的是墙上挂着的火铳,

    面对这书房里的书以及墙上的火铳,沉吟良久,朱伦圻心里想到。

    “看来,这关外军伍之家,确实有其不同之处。”

    他回过头来问道。

    “听说像李队长,这样的勋士之家的子弟,要进学校读书是吗?这学校与社学又有何不同?”

    “学校其实与社学相比,倒也没有什么区别,这关外不比关内,村落少,人丁稀各家子弟先在家自学,十岁后入学校读书,寄宿于学校内,与普通的社学相比,这些学校偏重兵事,毕竟,将来他们总是在服役的,这是为臣子的本份,我等受陛下封赏授田,自然应该为我大明守土。”

    朱伦圻看到李明和提及此事时,神情非常平静,按照《大明军律》,军人入役三年后,如无战事就可以退役,但是退役后,直到其子嗣入役前,都是在乡军人,需要随时响应征召。

    授兵以田,领田之家,世代为兵。

    这一点看似与高皇帝没什么区别,可实际上区别却大了。现在大明并没有军户,所有的兵户,不过只是一个说辞,他们只需要于军中服役三至五年,然后退役为在乡军人,而作为服役和在乡侯命的回报,他们得到一块只能传给长子的军业田。

    就是这块军业田区别着兵户与普通百姓他们的长子在接受军业田的代价同样是服役三年,直到其子再次入役,才从在乡名册中除名。

    如此往复循环,大明得到的是千百万世代服役的兵卒。看起来与军户没有区别,可是从军业田的分赏继承,再到从军考核等等,都有极为繁琐的规定。也使得大明无需为兵源发愁,而且可以通过层层选拔得到优质兵源。

    “所以,保命的家什,总是要多学一些。”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朱伦圻点头之余,指着书架上的书说道。

    “不过李队长,家里放这么多书,必定是希望将来领公子能够考取军校吧。”

    对于普通的军人世家来说,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通过考取军校成为军官。

    “书总是要多读一些的。”

    李明和回答道。

    “无论是将来能不能成为军官,多读些书,总是没错的。将来,无论干什么,总离不开这些,作为军人,也要识字,只有识字,读书,才能明辨是非,才知道军人应该担负什么样的责任。”

    与部队中的很多人不同,李明和过去曾读过书,自然不需要像军中的弟兄那样在军中学识字,这也是他和其它人的不同之处。甚至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成为大队长。

    朱伦圻看着李明和说道。

    “你说得对,过去我大明的军人,往往就是因为不识字,不能明是非,才使得军中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是见利忘义之徒。孤也不绕圈子了,开门见山说吧,这次孤之所以来这,就是想次敦请你出山,随孤一同去封国,你曾在于军中多年,也曾深入蛮地,自然知道如何镇蛮抚夷,怎么样,李队长,可愿意出山助我?”

    然后他的话声一扬,指着书架上的书说道。

    “李队长,即便是令公子读书数载,考取军校时,也要经过一番苦功才有可能,可若是李队长愿助本王,他日队长必定为周国勋臣,虽不能为王侯,但却可为君士,与国同休,又何需为后人忧心?”

    朱伦圻倒也直接,一上来就是直接诱之与利,他甚至都没有拿出见面礼,而是换了另一个见面礼。诱惑,有时候,可以换另外一种诱惑,其实所谓的诱惑非常简单,无非就是财色功名利禄。

    “只要李队长愿意助本王,本王便以府卫指挥使一职相侯,不知李队长以为如何?”

第64章 本心(第二更,求支持)

    府卫指挥使。

    现在是指挥使,他日就是周国的五军都督!

    这等于把周国的兵权全都交给了李明和,从一个小队长到指挥使,这跳了多少级?

    这岂不就是飞黄腾达。

    如果换成其它人,指不定早就立即点头答应了,但是李明和却选择了沉默,他先是思索片刻,而后又朝着书架上的书看了一眼。

    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李明和依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绕开他邀请,反问道。

    “前些日子,我在报纸看到以宗室镇抚蛮夷,我只有一个问题问大王,他日大王准备如何镇抚蛮夷?”

    “噢!这倒是简单,自然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逆我者镇之,顺我者抚之。”

    朱伦圻的回答倒是极为标准,千里年来对于蛮夷向来都是如此。

    “软硬兼施,如此,蛮夷必定可抚!”

    “史书上确实是这么说的,”

    李明和放下茶杯,看着眼前的这位周王说道。

    “可是,在下想问大王,不问其它,就是西南诸夷,至今已经镇抚数百年,为何每每总有夷乱?”

    “这……”

    朱伦圻不由一愣。

    “你看,这不正是因为孤是纸上谈上,所以才会请你出山嘛。”

    朱伦圻的语气极为诚恳,其实,在北京有比李明和更为出名的“文武全才”,但是朱伦圻却知道,那些人不过只是“纸上谈兵”,别的不说,忠义军军中将领又有几个人是当年乡间闻名的“文武全才”,陛下为何能练出忠义军?靠的可不是主将的“文武全才”,靠的是练兵。

    他当然知道,陛下是不可能为他练兵,但是那些曾经追随陛下多年的部下,却可以为周国练兵。不仅能练兵,还能为他镇蛮抚夷。而这正是其它人的不具备的优点。

    况且,朱伦圻也知道,他现在没有资本招揽名将,至于愿意找上门的,又有几个有真才实学?

    “李队长,请你务必帮帮我的忙。”

    “在下又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李明和面色凝重地反问道。

    “这……若是您舍不得这里,你可以在王府里住着,帮我出出主意,当当参谋。不管你选择哪种身分,我都按指挥使的薪银发你双俸,保证你一家老小无衣食之虞。”

    只以为李明和是不想离开这里的朱伦圻退居其次,想让李明和当他的参谋,当然这个参谋也要帮他练兵。

    李明和笑了笑后说道。

    “在并没有和大王一起办过一件事,平时所说的,都只是嘴上功夫。常言说得好,说的容易做的难,你凭什么就这样相信我?”

    朱伦圻认真地说道。

    “凭你曾于军中多年,凭陛下曾亲自给你嘉奖,当然,也凭你在台湾镇蛮时屡立功劳。”

    这才是朱伦圻选择他的原因。

    听了这句话后,李明和的心中倒是颇为感叹。人家是身为藩王,能够亲自上门邀请,士为知己者死,就凭着这番真诚的相知,就值得出去帮帮他。

    不过……

    端起茶碗来不做声,李明和慢慢地喝了几口茶,放下茶碗后,从从容容地开口说道。

    “此次,陛下分封诸国,令大王往夷地,镇蛮抚夷,归属华夏,到底是何用意,在下只是军人,自然不知如何解释,可是凭在下于台湾的经验来看,想要镇蛮抚夷,其实倒也不困难,关键是在大王!”

    “在孤?”

    朱伦圻诧异的反问道。

    “怎么会在孤的身上?”

    “大王,若是大王抵达封国之后,有一个移民外出时,为蛮夷所杀,大王会如何处理此事?”

    “杀人者死,自然是令蛮夷酋首交出杀人者,杀之!”

    朱伦圻的回答,让李明和笑了笑,然后说道。

    “如此又岂能以儆效犹?”

    “杀人者死,这是汉人之法,可于蛮夷,蛮夷既然不通礼法,又岂能与他们讲究礼法?”

    看着似乎不明所以的周王,李明和继续说了下去。

    “蛮夷,之所以为蛮夷,皆是因为其不知礼法,与蛮夷住镇抚,往往是我少而夷,夷杀我一人,我杀夷一人,吃亏的还是我们。所以,在这个时候,往往只能诛其首,累其族,如此才能以儆效犹,如若不然,蛮夷又岂能畏惧?又岂能甘心受我大明教化?”

    听说桑李明和这么一说,朱伦圻不由一愣,他甚至越发感到此去就国非要将他请去不可。

    “但是一味如此,也不无行,毕竟,夷民不事劳作,生活贫苦,所以要教他们如何耕地种田。”

    喝了口茶,然后李明和又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刚到基隆,土人往往与我为敌,而我等为图自保,不得不征伐土民,土民无不是流离失所,为此,只有将他们安置于平原,令其开垦田野,归化为民,而土民旧时往往不事生产,不知如何劳作,兵卒移民只能以皮鞭教其劳作,沿途所闻莫不是呻吟哭泣怨声载道,可若不是如此,又岂能让他们归化为民?”

    虽说只是三言两语,可朱伦圻还是从他的话中,体会到了其中的一些意思,知道他所说的“教化”,远远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于是他便在李家的书房里来回踱着步。

    “大王,若是到时候,有人上书大王,说李某滥杀土民,甚至掠其为奴为婢,大王又会如何处置在下?”

    这……

    朱伦圻原本想问,你们在台湾是怎么处置的,可话到嘴边,他想到当时,天下人又有几个知道台湾,而且台湾那些地方那时候除了军人,就是流放犯,又有几个普通百姓?自然也就不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了。

    思索片刻,朱伦圻苦笑着道。

    “到时候,必定会有人如此指责你,毕竟,毕竟大家都是读圣贤书,己所不欲而勿施于人啊!”

    “所以,在下才会说,在你,而不在于在下。”

    李明和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说道。

    “若是到时候,他人一说,大王就要施以仁德,在下又如何能平定蛮夷?”

    “明和此言差矣!”

    朱伦圻正色说道。

    “土人不知礼义,如此才需要我等往夷地教之以礼,如此方才能归以华夏。我朱伦圻身为大明周藩,又岂能不施以仁德?孤今日幸得陛下器重,封邦于夷地,自此之后,周藩世代教化一方土民,令其归属华夏,若是不能施以仁,那又与虏寇有何区别?明和,实话对你说,孤此去夷地,是为教化当地百姓,纵是累死,也心甘情愿,决不后悔!”

    “好,大王志气可嘉!”

    李明和击掌称赞道,然后又说道。

    “大王所言,确实是我大明宗室应说之言,可是大王是否想过,若是土民不服教化又应如何?若土民犯国,难道大王准备以德报怨,擦干净脖子让他们砍不成?”

    李明和的反问,让朱伦圻心头一沉,甚至都说不出话来的,只能暂时选择了沉默。

    过了好长时间,李明和才开口说道。

    “当然初到台湾时,在下曾听长官说过“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这生死皆在一念之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生者活在世上,嘴上可以说仁义道德,但是该做的事也还得要去做!有时候,这仁义道德,要看是对谁!如果在下没有说错的话,似乎,前阵子,有人于报纸上刊载文章称,天下人几千看来等理解错了圣人书中所言的本意,因为周制之中,既有国人,也有野人,对国人要施以法、行以仁,但是对待野人,就要区别对待。”

    即便是身在关外,李明和也能从报纸上得知关内的一些变化,包括学术相的某些争论。

    “不过只是一家之言。”

    朱伦圻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句。

    “可,可能也是在告诉我们,既行周制,就要分国野吧……”

    说出这句话之后,朱伦圻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国人、野人……难道,如此这才是周制?

    周制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是现在经历了一番讨论之后,谁都知道,周制并不仅仅只是“礼”,所谓的“礼”的背后又是什么呢?

    若是只言“礼”,又岂会有国人与野人分别?

    沉思良久之后,朱伦圻才说道。

    “管子说“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这话是极有道理的,化外野民不知礼节,皆是因为衣食不足,而孤将来到封国之后,自然要让百姓足衣足食。其实,如此才是顺应民心,只要使百姓有吃有穿,他们自然会知礼,在此之前,确实不能一味空谈……”

    空谈什么?

    是仁义,还是礼?

    朱伦圻在这个时候,不禁有些茫然了,原本对于就藩满怀期待的他,甚至有些迷惑,尽管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很多问题,但是有些问题,是自己愿意面对的吗?

    “大王既然知道,不能一味空谈,其实,在下去与不去,并不重要,重要的大王,是否能够坚持本心!”

    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话,让朱伦圻不由一愣,他的目光中略带着一丝疑惑。

    本心?

    什么是本心?

第62章 人不同(第一更,求支持)

    (漏发了,补更,晚上还要两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将宗室置于两京。

    这或许是兴乾朝最大特点,而不是令各藩归藩。尽管在“王降国除,嫡消国灭”的旨意,除了几位随永历、或郑成功等人仍然维持有身份的宗室被列入宗室,至于其流落民间的宗室,往往因为宗室的谱牒和印信遗失,而不能再入宗室。所以,现在宗室并没有多少人。可即便是如此,朝廷也未令他们归藩,而是将他们安置于两京,之所以选择两京,只是因为两京闲置的公侯府邸极多,不用再大兴土木为他们兴建府邸。

    有时候,皇家也知道省钱。

    也正因如此,鲁王世子朱弘桓才会被安置于南京的鲁王府中,不过,对于只有三岁的朱弘桓而言,他并不知道经兴乾三年岁末的风起云涌,也不知道大明的宗室,正面临的变革,只是孩童的他全不知外间世事。

    但是对于朱弘桓的母妃陈氏来说,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却不得不面对这种变局,三年前,当年先王去世时,怀有身孕的她产下鲁王朱以海的遗腹子,也是现在的鲁王世子。母凭子贵下,现在鲁王府中陈氏便实际上的主人。往日里领着亲王俸禄,这鲁王府倒也算清静,那时候,对于陈氏来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把儿子抚育到十岁,然后上书朝廷,请朝廷册封。让鲁王的血脉能够一代代留传下去,也就能安心的去见鲁王了。

    可是朝廷的一旨圣旨,却让原本安静的鲁王府内安静不在,若许对于许多宗室来说,能够往夷地去,从此之后为王为公,一言九鼎,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是对于只有孤儿寡母的鲁王府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事。

    “长吏,钱侍郎于信中怎么说?”

    陈妃看着叶安问道。叶安是鲁王的心腹,也是府里的长史,这大小事往往都是由叶安作主,陈妃口中的问道的钱侍郎,是吏部侍郎钱肃遴,他是故鲁王朱以海心腹大臣钱肃乐的弟弟,钱氏一门忠烈,除了钱肃乐外,钱氏家族还有十余人以不同形式投入了抗清之中,现在数人于朝中也是颇有地位。

    钱肃遴作为钱肃乐的弟弟后,当年随钱肃乐转战东南各地,永历五年兵败后回家,后又奔赴海岛大陆间联络义军。永历十三年,随郑成功北伐。现在于朝中任吏部侍郎,也算是功成名就。

    也正因如此,陈妃才会向钱肃遴求助。试图通过钱肃遴上书朝廷,以免去就藩之苦。

    “回王妃,钱侍郎回信称,此事万万不能拒绝,世子虽幼,可却也是先王血脉,现在年幼自然不能就国,他日成年后,方才会就国,既是如此,自然没有必要上书朝廷,惹陛下不喜,待世子成年后,此时夷地封国岂止数十,这封国是兴是衰,自然也就再清楚不过,到时候,再做商量也不迟。”

    叶安的回答让陈妃思索片刻,作为妇人的她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既然钱侍郎,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其它的还有什么叮嘱吗?”

    “侍郎吩咐在下,务必抓紧时间为世子选好老师,毕竟,将来世子成年后,若是就国于夷地,势必需要领兵伐夷,拓以基业,不习武、不领兵,又如何能开国?高皇帝与今上起于是草莽,又岂只是气数?所以,世子务必要打好基础,习得武艺、兵法,他日才能创鲁国百年基业,让先王于九泉瞑目!”

    提及先王时,叶安不由想到,如果先王还活着,在得到这个圣旨的时候,会不会欣喜若狂,又岂会郁郁寡欢多年?

    当年“唐鲁之争”,大王在不得已之下宣布退位归藩,可是内心却未曾甘心于此,一直在寻求机会东山再起,甚至还曾一度遣人往江北,试图通过朱之瑜游说尚于江北潜邸的陛下,以图谋他的支持。

    可最后呢?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最后于南京的王府之中郁郁而终。

    但是在叶安看来,大王与其它人不同,他曾亲身经历了国破家亡,颠沛流离的患难生活,使得他他对清廷的怀有刻骨的仇恨,始终如一的坚守宗室气节,在强敌压境之时毅然肩负起抗清的旗帜,甚至数次亲临前线犒师,这在宗室之中是难能可贵的。

    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若是大王活着,出镇蛮夷,兴许也一定能成为一代贤君。

    只可惜……

    于心底长叹间,叶安收敛起有些纷乱的心神又说道。

    “所以钱侍郎才要为世子请一位先生,授大王武艺,以备将来。”

    “哎,总是让钱侍郎费心了,若是……”

    陈妃叹了口气,然后便吩咐道。

    “长吏,这事便劳烦你们了。”

    对于一个妇道人家来说,虽有王妃之尊,但陈妃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先王留下的这几个近几人,除此之外,又能靠谁呢?

    以宗室镇蛮抚夷。

    自从这兴乾三年的《宗藩条例》出来之后,大明的上百位宗室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而在欢喜的人中,甚至也有欢呼雀跃,只盼着早日飞出这府邸,往封国一殿鸿图的。

    10月中旬的北京,虽说已经下了雪,可是在周王府内的一间厅堂内,却依然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几位少年正在武师的督促下练习着武艺。

    虽说已经年过四十,可是朱伦圻却仍然是精神抖擞的穿着单衣于一旁看着儿子们习武,并不时的大声训斥着儿子们。

    “敷铫,你这般不专心,将来到了夷地,拿什么镇抚蛮夷!”

    “敷铄,别婆婆妈妈的,别想着他是你的兄长,要把他当成杀父仇人……”

    在训斥着儿子时,朱伦圻又不时的让武师不要有顾忌。

    看着正在习武的儿子们,朱伦圻的目光中隐约带着些期待,他本来是永远不可能成为周王,虽说周王朱恭枵是他的爷爷,世子是他的父亲,但是他上面有兄长,而且兄长朱伦奎在弘光元年就已经袭封周王了,后来朱伦奎在隆武二年十二月被清兵杀死,世子不知所终,这才轮到他嗣封周国。

    不过,这个周王,却不过只是虚名,过去托庇于郑成功,虽说后来大明中兴了,总算是能过上安生日子,但是开封却是回不去了,被皇上安置于北京,对于这样的太平日子,他倒也还算满意。

    不过,随着以宗室镇蛮抚夷消息的传出,原本看似沉寂的心,立即变得激动起来,从那时起,他便开始有了自己的打算。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有自己打算,早在金门的时候,他就请来了武师,让其教授三个儿子武艺,毕竟,多年的颠沛流离使得他知道,在这乱世之中,相比于诗书金银,武艺才是保命的根本。

    而现在皇上的命令,尽管看似把宗室一脚踢到了南洋,踢到了那种瘴疫横生的恶地,但是在朱伦圻的心里,却不曾这么想过,当年李自成掘黄河毁开封,城中周王府淹没于滚滚波涛之下,好不容易逃出开封的他便随着爷爷、父亲,从此之后就是十几年的颠沛流离,使得他深知,这天下从来没有什么鱼米之乡。

    即便是曾经的富庶之地,流寇一过也成了人烟皆无之处,就是江南的鱼米之乡,往汉唐时,不也是恶疾横生?只要有百姓加以垦殖,不出数十年,所谓的蛮地也能变成鱼米之乡。

    也正因为知道其中道理,所以他才会期待着就国的一天,在让儿子习武的同时,他还不忘记招揽人才,现在朝廷已经许宗室开府募贤,甚至还额外发给了一年的俸禄,作为他们开设幕府的用度的。在北京想要招募贤才容易,毕竟这里曾是京师,士子贤才岂止千百人?但是镇蛮抚夷的时候,百无一用的恐怕就是书生,真正有用的是什么人?

    手端着茶杯,朱伦圻的眉头又一次皱紧了,他又一次想到了住在燕山那边的一个小财主,那人是忠义军中退役的老兵,虽说只是个小队长,可他却打听过,那人去过台湾,在台湾镇抚过蛮夷!

    这样的人才的自然要招入府中,不过,那人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恰在这时,便有内侍通报道。

    “大王,那个李明和又命把大王送的礼物退回来了。”

    什么!

    又送回来了!

    原本一听,脸色显得有些不快的朱伦圻,在心生不满时,却又说道。

    “再加五百两银子,孤还就不信,这一千两银子,还能说不动他……”

    与其它诸王不同,当年周王慷慨解囊使得守军守住了开封,同样也买到了开封军民人心,即使到了洪水滔天、人人自危的紧急时刻,开封军民也没有忘了这个周王,用大船把他和全家老小平安转移。

    吸取了爷爷的经验,所以他才会不在乎银钱,现在一听自己送的礼又被退了回来,他想的自然是再番上一倍。

    一千两!

    够多了吧!

    就在内侍将要出去的时候,朱伦圻突然止住他说道。

    “备好礼物,这趟本王亲自过去见他!”

第65章 路上(第二更,求支持)

    这些年,冬天长,而且来的早,九月底先是一场小雪过了燕山,进了十月,就已经是岁入寒冬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便开始在大江南北铺天盖地的落下了。

    这雪,给山河大地披上一层银装,瑞雪兆丰年不假,可这几年,这雪来的太多,太急,即便是一场大雪之后,来年的夏天也有可能接连几个月无雨,旧时节的节气,似乎已经不顶用了。

    不过这两年,年景似乎一年年的转好,当然,主要是地广人稀,除非是颗粒绝收,否则,总能有些糊口的粮食,况且,现如今,这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入冬后,便改吃土豆,总能省下许多主粮来。

    土豆那玩意管饱,而且产量高,亩产二三千斤实属再正常不过,甚至有人说着在中都皇帝的园子里头,都能亩产万斤开外,种上几亩,自然也就不愁吃喝了。也正因如此,往年最难挨的冬天,反倒更容易过活了,毕竟有了足够的口粮。

    但即便是如此,村里的老百姓,每到天寒地冻的时节,便一个个都钻到屋子里,猫在屋里头,没个什么事,谁也不愿意出来。过去猫冬省粮,现在主要是避寒,毕竟,这天太冷了一些。

    天寒地冻的寒冬时节,虽说不大有人出来,可是这官道上,却依然有支马队,沿着冰封的官道,朝着南方行进着。

    与寻常的车队不同,这其中的两辆马车是由一小队骑手护卫着,这马上的骑手们身上的服色不一,既有黑色也有灰色,全无一例个的都是呢绒大衣。瞧他们那副虎背熊腰的身板,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必定是那家府中的护卫。在护卫的中间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是个青年人。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件呢绒大衣,披着呢绒斗篷。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而马鞍旁边还挂着火铳,火铳就装在皮套内。

    偶尔的他会仰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眉头紧皱着,唯恐晚了住宿的钟点。不过更多的时候,他总会把大衣的毛领竖起来,毕竟,这冬天骑马委实太冷了,他身边的弟兄大抵上也都是如此,个个都恨不得那皮帽子和皮领是连成一体的。

    相比于寒风刺骨的外面,这车厢里却是温暖如春,座位下方的火炉,更是让人感觉有几分燥热,也正因如此,朱明忠才会将熊皮大衣挂在车门上。

    伸手擦了下玻璃窗,朱明忠看了一眼窗外,然后转身对石昭说道。

    “天黑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到江口了。”

    许是怕石昭不知道,他又特意补充一句。

    “过了江口,就是南京了。”

    “哦。”

    听说要到南京了,石昭的心情显得有些纷乱,要到南京了,这次随陛下去南京,是为了……为了。

    “石妃,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与朕一同见一见他。”

    看着默默不语的石昭,朱明忠便主动说道。

    “毕竟,当年你尚年幼,他肯定认不得你的。”

    朱明忠口中的他,是他名义上的弟弟朱慈焕,现在朱慈焕已经认祖归宗了,不再是曾经的那个“王士元”,而是大明的秦王,而这也是在告诉外界,从兴乾起,大明的宗室也将重新分封,毕竟,历代明朝皇帝封予儿子的国号,都因种种原因已经废除。

    作为朱明忠封的第一个藩王,朱慈焕得到了“秦”,这极为尊贵的封号。毕竟,至少在名义上,朱慈焕是他的弟弟。

    可事实上呢?

    看着面色有些哀伤的石昭,朱明忠长叹了口气。自己这个“朱慈炯”的身份,不过只是冒名顶替罢了,不过是为了皇位。

    如果非要是说与朱由检有什么关系,那也是他的女婿石昭是他的女儿昭仁公主。她和朱慈焕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至于自己……一个2016年的人,又怎么可能与朱由检有一点关系?

    “还是不见了。”

    摇摇头,石昭朝着窗外看去,看着那窗外的风雪,只是低声说道。

    “臣妾谢谢陛下。”

    “什么?”

    石昭的道谢让朱明忠不由一愣,随即握着她的手说道。

    “小昭,你知道,朕……是永远不会……”

    她的谢是什么呢?

    恐怕就是朱慈焕活着,对于他来说是个威胁,毕竟,他才是真正的皇子,而他朱明忠又是什么人?

    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子之所以继承了大明的皇统,只是为了方便,为了尽快夺天下,让天下人少点纷乱罢了。

    即便是几百年后,有了dna鉴定,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老子要不是为了天下人着想,又岂会冒名什么朱慈炯。

    “不,”

    摇摇头,打断陛下的话,石昭展颜笑道。

    “臣妾是想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能念着臣妾,带臣妾往南京,给兄长送行,其实……”

    眼帘略微一垂,石昭低声说道。

    “过去种种,臣妾早已经忘记了,只记得石昭,至于过去……臣妾宁愿全都忘记。”

    很多时候,忘记也是个好事。毕竟,当年不过几岁的孩童差点死于父亲的剑下,对于任何人而言心理上的打击都是极为沉重的,即便是两人婚后,朱明忠发现她有时总会于梦中惊醒,也就是最近几年,才不做恶梦。

    注意到石昭的神情有些低落,朱明忠便岔开话题说道。

    “小昭,这次孤给秦王选的封国是爪哇岛的三宝垄,与巴达维亚一样,都是沿海的港口城市,虽说三宝垄的明人不像巴达维亚有数万人之多,可是它位于爪哇岛的中央,虽朕并未给他们划好了边界,但只要秦国努力拓殖,必定可控制岛上大半,至于桂国会被限制在爪哇的西北部,三宝垄在中央,可以从容向东西两个方向拓地……”

    不给分封的诸位国固定的边界,既是为了鼓励他们扩张,当然也是为了将来朝廷介入,协调他们划分边界,只有如此,才能再次加强朝廷的作用,而不仅仅是封到那里就不闻不问。

    将桂王与秦王分封到爪哇岛,当然也有朱明忠的私心。因为爪哇岛是东南亚最富庶的地区,因为火山灰周期性地对土地加肥,所以爪哇的土壤非常肥沃。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在爪哇岛上除了荷兰人,还有一个马打蓝苏丹国,尽管统治那里的素丹阿芒古拉特一世因为统治暴虐,而且对非教徒征收苛捐杂税,所以国势衰弱,但无论是桂王或者秦王想要控制那里,就必须要击败马打蓝苏丹国。毕竟,荷兰人也只是控制巴达维亚附近百里,至于三宝垄也是南天门总督一番巧取豪夺,从马打蓝苏丹国手中要来的。而这种“要”,在未来将是大明分封宗室的一种特殊的方式,就是向南洋土国索要一个港口,然后再将宗室分封到那里。

    将来大明的宗室,将会像周朝所分封之贵族及其所率领的公社农民一样,进驻新占领的区域后,首先是建立一个军事据点,这样的据点就是“国”。而“国”之外广大区域称之为“野”。他们将会向周朝的诸夏一样,在那里教化那里的百姓,让他们接受大明的教化,最终归属为大明的一部分。

    “陛下有心了,即便是父……父亲也会感激陛下的良苦用心。”

    尽管嘴上说早已经忘记了过去的种种,但是对于唯一的亲人,石昭仍然非常关心,在知道秦王的封地也在爪哇岛之后,她特意向宫中的女官询问过,在知道爪哇岛是南洋最富庶的地方之后,对陛下当然是感激非常。

    只不过,单纯的石昭,甚至就是外界,永远都不知道,将他们两人封到爪哇岛,有朱明忠自己的用意,只有他知道,他们在那里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或许,他们可以轻易的击败当地的素丹国,将爪哇岛一分为二,但是他们所面对的又是什么样的百姓呢?不过,还好,现在阿拉教传入爪哇岛不过只有两百年多年,直到一百多年前,才击败了岛上的印度教、佛教,至于在全岛推行教法,也不过是三十年前的事,他们还有机会改变。就像葡萄牙在东蒂汶一样,只要注意加强工作,自然有机会改变当地的信仰。

    不过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或许他们将拥有南洋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区域,但是内部的问题同样也是最多的,他们需要时间去化解,而且也势必将要面对众多的问题,这会进一步限制他们将来的发展。

    但凡是人,皆有私心,朱明忠同样也不例外,甚至于,他还有更为阴暗的一些想法,只不过那些想法,永远都不可能显露出来。

    “朕能做的,也仅只有如此了!”

    这么一声长叹之后,朱明忠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默默的想到。

    烈皇帝,虽说朕是冒名顶替的,可是对你的儿子确实不薄啊!

    虽说王不是皇,可却也是一方诸侯。如此,也算是让你香火不绝了,后继有人了!

第66章 访客(第三更,求支持)

    夜色中,一阵冷风吹过树梢头,一片风啸之声,便于耳边响起。

    无论是这刺骨的寒风或是漫天的飞雪,都是南洋所没有的,对于已经习惯了南洋的四季如春的吕安来说,南京的冬天,每一都是如此的难熬。

    如果办不成,大不了就回南洋罢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反复思忖间,想来想去,吕安却怎么也不敢下这个决心。其实,现在吕家在河口也是有数万亩良田,这么多的田,便是在大明也是少见的很,在江南更是闻所未闻,即便是藩王之家,也不过如此。

    甚至有时候,吕安都寻思着,实在不行,大不了生意不做了,吕家子弟专心耕读就是了。

    可是这样一来,吕家除了那四万亩水田,还有什么呢?

    他自己数载滔海才于家中积下的地位,恐怕也将付之东流。重振家声,那也是人家的,毕竟吕家不仅仅只有一个吕安,总之,一切的一切,于他而言全都得化成泡影!

    到那时,吕家……吕家还是那个吕家,有四万亩一年三产的吕家!

    可是挣下这份家业的吕安呢?

    谁能记得?

    不行,不能这样算了。必须要想个万全之策来。

    吕安坐在马车里,正愁眉苦脸正在无计可施之时,突然看到前面一座府邸门前亮着一排路灯。那玻璃灯映着的府门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大字:“秦王府”。

    门前的灯下,还站着六个身着红呢的卫兵,手中持铳、腰间佩剑,威风凛凛地守在门口。看着那秦王府,吕安立即一搓手,然后暗叫一声。

    “天意,天意呀!居然到了秦王府了!当真是天不绝我啊!”

    他在车里把脚一跺,然后对车夫吩咐道。

    秦王是谁?

    那可是陛下的亲弟弟!如果能得到秦王的帮忙的话!那件事可就成了!

    “停车!”

    吕安催促车夫紧走几步,来到秦王府的门前,向守门的卫士递过自己的名帖。那卫士一看,知道是这位是个商人。便说道。

    “这位先生,按理说,您来拜见大王,在下是一定要替您通禀的。可是,这已经过了八点了,大王早就有话,入了夜就概不见客,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边那卫兵看到有一队车队停在府门前,卫兵看清楚领头的护卫时,双睁猛然睁大,就在刚准备开口时,刚从马上跳下来的护卫就问道。

    “秦王在府里吗?”

    “在,在的……”

    然后,他突然说不出话了,他看到从马车走下的人时,这上士就说不出话来了,当年在山海关的时候,他曾见过这个人。

    “不要通传了!”

    下了马车,见卫兵愣在那,朱明忠便直接吩咐道。然后抬腿便朝秦王府里进着。就在他刚要进府时,只听到一旁有人嚷道。

    “秦王不是夜不见客吗?怎么他能进?我却不能进?”

    夜不见客?

    朱明忠回头看到这人,再看着那正要开口的卫兵。

    有点意思。

    便展颜一笑,对那人说道。

    “来者是客,那就一起进去吧”

    这人是谁?

    随那人进了王府里,吕安才这意识到自己太过冒失了,于是连忙跟于一旁抱歉道。

    “这位公子,方才在下失礼之处,还请海涵,实在是心急所至,方才如此失礼。”

    “哦,你找秦王有事?”

    朱明忠看了一眼访客。

    “实话不瞒公子,在下是南洋过来的海商,来见秦王是有要事商量,可秦王府规森严,方才才会失礼。”

    南洋来的?

    有要事?

    消息挺灵通的。

    这么一来,朱明忠反倒是想要于一旁听听他说的要事。于是便对内侍使了个眼色,让他去通传秦王。

    走出书房的青年愣愣的看着那满天的星斗,雪停了。

    他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夜空。

    看着看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疑虑、惆怅都一起袭上了心头,他“唉”地一声,然后无叹的摇头长叹道。

    “父皇,若是您在世的话,儿臣,儿臣,何,何至如此啊!”

    朱慈焕在心中默默的长叹一声。

    多年的颠沛流离、苟且偷生,使得朱慈炯甚至并不愿意做这个“秦王”。

    奈何生于帝王家!

    父皇当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有可能,他更愿意当“王士元”,虽说日子过的贫寒,可既然没有了满清,自然不需要再忧心性命了,但是现在,他的那位皇兄,大明的皇帝,却把他的这个念头彻底打消了。

    令他重新认祖归宗,封他秦王。

    陛下为何会如此大张旗鼓,仅仅只是兄弟之情?

    帝王心术又何止这么简单,陛下之所以如此,恐怕还是为了告诉世人,先帝的子嗣不仅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其它人活着,如此一来,便能彻底打消他人的疑虑,让他们不再纠结于为何只有一个定王活了下来。

    一个人活着那是巧了,可若是两个人呢?

    恰在这时,猛然一阵凉风吹在身上,只使得朱慈炯猛然一下又清醒了过来。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再想下去,可就是大逆不道了。我若是敢有丝毫盲动,岂不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

    经历了太多磨难的朱慈炯十分清楚,作为大明的秦王,他应该干什么。也不应该干什么,想什么。

    唉!

    他顺手抓住一把雪,然后将雪球扔进了雪地里,又颓然的站在那里。恰在这时,急匆匆走来的内侍告诉他皇上来府上了,这更是让原本心神纷乱的他心头一慌,连忙问道。

    “皇上可说有什么事情?”

    没从内侍那里问出所以然的他,连忙整整衣冠走了出去,在内侍提醒下,他才又换上了便装。

    “在下河口吕安,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等着秦王的时候,吕安打探着身边这人的身份,瞧这人的身份,倒也不是寻常人,而且还能随意进出王府,这样的人若是能结交一二,必定是件好事。

    “姓黄!”

    河口?

    湄公河那边的,从真腊索要了湄公河下游以及三角州的土地后,在地名上朱明忠并没有命名为“西贡”,而是起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名字河口。虽说殖民地已经设立几年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河口人”。

    “那公子与秦王是?”

    “旧时的布衣之交。”

    布衣之交,难怪可以随意进出王府。没准,与秦王还是多年的好友。结交他总比结交秦王更容易些,就在吕安刚欲与面前这人套些近乎的时候,那边朱慈焕已经走了过来,见陛下与访客聊的正欢,知道陛下是微服来访的他连忙笑道。

    “黄兄,小弟不知黄兄来访,有失远迎,还请黄兄勿怪。”

    “那里那里,王弟客气。”

    瞧见两人这般的亲近,尤其是那一句王弟,更是坐实了之前的“布衣之前”,众所周知,秦王流落民间是时化名“王士元”,说来也有意思,陛下化名“朱明忠”,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事明于忠,不敢忘明的意思,至于秦王却化名“原是王”,一副要把过去种种抛去的模样。或许,也正因如此,最终陛下起于草莽,重新夺回了大明的天下,至于秦王,或不是机缘巧合,为陛下发现行踪,恐怕到死也就是个私熟先生。

    不过,这些于吕安的心底只是一闪而过,无论是黄兄,还是王弟,在吕安看来,都意味着机会。以至于瞧着那位黄公子的眼光也越发的灼热起来,对于远在河口与大明这边早就没有太多联系的他来说,自然希望能够结交几个权贵,藩王是要分封夷地的,自然不在他人结交范围内,他需要的是和藩王做买卖。

    除了藩王之外,大明还有什么权贵呢?

    勋臣、官员,也就是他们可以称得上权贵了!

    虽说还不知道眼前这位黄公子的身份,可从他身边的护卫来看,这人的身份必定不低,否则不会有十几个护卫,而且还能和秦王布衣相称。

    与陛下稍作客气之后,朱慈焕才看着吕安问道。

    “这位是?”

    “小民吕安,参见大王!”

    双手抱拳深揖过腰,功名早就被革除的吕安,自然是毕恭毕敬的。

    朱慈焕看了一眼陛下,知道这并不是他带来的人后,便笑道。

    “免礼,”

    “谢大王。”

    三人落坐之后,看到朱慈焕似乎有些拘束,朱明忠便说道。

    “王弟,这位吕公子远来是客,不妨先从他那开始吧,回头你我私下再聊。”

    其实朱明忠倒是挺好奇的,好奇这个从河口来的吕安,为什么来见秦王,当然,他并不担心他们之间有什么勾结,对于已经将藩王“流万里之外”的他来说,连让藩王领兵都不担心,更何况其它?

    “吕安,你找本王不知所为何事?”

    见陛下一副兴趣十足的模样,朱慈焕又岂有不配合的道理,在这一瞬间,他甚至回忆起了,少时于宫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人一起戏耍老师的情景。

    “这……”

    见那位黄公子主动给自己搭了话,吕安稍显得有些犹豫,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如何应对了,片刻后才说道。

    “大王,在下来自南洋河口,于南洋行商多年,今日前来拜访大王,是想送大王一个千秋基业!”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331/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铁骨最新章节! 作者:无语的命运所写的《大明铁骨》为转载作品,大明铁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铁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铁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铁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铁骨介绍:
“我大明终其一朝315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铁骨铮铮,唯我大明;甲申天变,神州陆沉;大好河山,遍染腥膻;汉家儿郎,誓不为奴!
永历十三年,郑成功北伐,这本是一场毫无快乐的痛——最优秀的将领阵亡了,再次北伐的本钱输光了。
这一年,朱明忠意外的来到大明,成为郑成功麾下一小卒……
大明铁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铁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铁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