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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语的命运     大明铁骨txt下载     大明铁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0章 病(第一更,求支持)

    忙完了迎驾诸事,作为京师的实际掌握者的李子渊,并没有清闲下来,他要同一些随驾的大臣见面,当然还要见一下府中的藩臣,毕竟,现在皇上来了,名义上他还是大明的臣子,自然要对藩臣们叮嘱一番,告诉他们要尊敬朝臣,不能跋扈专行。

    “长沙那边现在有消息吗?!”

    终于消停下来的李子渊对一旁的许云程问道,在朱由榔吐口的当天,他就已经命人八百里加急,把消息送到长沙,以免夜长梦多。

    “大王,即便是长沙那边有消息,也要等个十天左右才能传到咱们这。”

    心知大王为何这般心急的许云程,笑说道。

    “大王,倒是四川那边有个消息传了过来。”

    “四川?”

    许云程的话让李子渊的眉头微微一挑,然后说道。

    “是的,从武昌传来的消息称,李来亨领忠贞营等闯营余部已经出山猛攻重庆,重庆守将不敌,已经献城投降了。”

    “献城投降?”

    李子渊冷笑道。

    “都到了这年头了,他们献城,不过只是为了混一个出身,摇身一变从汉奸变成大明官军,如果本王所料不差的话,那李国英现在恐怕也急着想要混个出身,若是李来亨愿意受其降,他必定会投降的!”

    李子渊口中的李国英是满清的四川总督,其本身是左良玉手下总兵,顺治二年,左良玉病逝,李国英与左良玉之子左梦庚投降清朝,清廷将李国英编入汉军正红旗,成为汉军八旗的成员。

    “恐怕李来亨不一定有那个魄力!”

    摇着头,许云程笑道。

    “李国英麾下汉军以及绿营兵勇不下十万之众,皆不乏悍将,而反观李来亨其麾下不过只有数万残军败将,重庆降其不过是大势所趋罢了。所以这四川之势,倒也无防。”

    “不!”

    摇摇头,李子渊颇为高兴的说道。

    “于我等来说自然无妨,可是与洪承畴来说,重庆降李,势必会影响四川大局,若是李国英再降,那时,他洪承畴就是最后未降之人,西南大局亦有可能大变,那时,降与不降可就由不得他了,李定国、沐天波,他们可没有一个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李来亨这一出来,倒是把局势变得于孤更为有利了!到时候他洪承畴的筹码自然也就更少了。”

    这会李子渊的语气显得很是得意,他不得不得意,毕竟,眼看着他就能掌握半壁江山,并且今天开始,这朝廷也是归他把握,如此,他又岂能不得意。

    不过得意归得意,李子渊很清楚,现在他已经是众矢之的,在谨慎之余,他倒也不担心。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那边有人通报说是宫里有人来了。

    宫里有人来了?

    来的不是其它人,正是当初带他游紫禁城的德福,现在德福虽说是宫中的太监,可宫里的人都知道,他深得楚王信任,即便是他于紫禁城里当差,那也是为楚王当差,而不是为宫里当差。

    “奴才叩见大王!”

    乖巧的叩头见礼,待到大王说话后,德福才站起来。

    “皇上呢?”

    看着突然来到府里的德福,李子渊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解。现在天色可都已经晚了,这宫门都快要紧闭了,他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皇上病了。”

    德福见这屋中没有外人,便急忙答说。

    “皇上刚到乾清宫就病倒了,奴才该死,当时被差遣着办其它的差事,居然过了一个时辰才知道这个消,奴才一知道这个消息,就立马出宫给主子奏报了。”

    “病了?什么病?”

    李子渊很关切地问道。

    “太医过去了吗?”

    “太医过去了,不过太医也说不清楚皇上得的是什么病。”

    这确实让德福很难回答。皇上得的是什么病,谁都不知道,即便是太医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当时他也已经打听清楚了。照现在的样子,皇上病的是不轻。

    “不过,奴才听宫里的内监回报,说皇上是在刚到乾清宫的时候,倒下去的,然后就一直晕迷不醒……”

    晕迷不醒!

    这会李子渊真的紧张了起来,而许云程更是在惊诧间朝着大王看了一眼。

    皇上刚回京,就“病”倒了。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难不成……许云程之所以会看李子渊,是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大王可谓是野心勃勃,他同样也是,可,可现在时机不对啊。

    即便是想要弑君也得等过两年啊!等到借皇上的手,把淮王给除掉再下手才对,怎么现在就急急的下起手来了。

    这事……欠妥啊!

    “病这么重!”

    李子渊立即惊声喊道。

    “走,我们快点进宫去!病的要紧不要紧?是那个太医看的?”

    李子渊之所以会大惊失色,一个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皇上是好好的来到了京城,可是这边刚到,那边人就出事了,这要是给传了出去,到时候,他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大王,现在不能进宫!”

    许云程连忙拦住大王说道。

    “大王,您是外臣,这个时候进宫,肯定是会惹人非议的!”

    “非议?”

    李子渊一愣,然后说道。

    “对,对,没错,德福,你现在立即回宫里头,今天孤在宫外派人过去,有什么消息,你们随时传话过来!”

    在德福离开之后,李子渊已经急的在那里原地打起了转来,瞧着他这副急切的模样,许云程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我说,我没想着现在动手,你信吗?”

    突然,李子渊回头看着许云程反问道。

    “现在杀了他,于我肯定不利!”

    “臣,臣……”

    大王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之后,许云程反倒是不知道,便只有硬着头皮答一声:

    “是!确实是如此!可,可……”

    “可天下人不信!”

    李子渊抬头看着窗外,看着那已经漆黑的天色,有些紧张的说道。

    “天下人肯定是不会相信皇上好好的的到了京师,结果,才不过只是刚到就出了事,你说,你说,这,这会不会太巧了?”

    转身盯着许云程,李子渊又说道。

    “你说,会不会是朱明忠下的毒手?他当初之所以不留皇上,就是想要架祸于我?”

    李子渊的反问,让许云程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可,不会啊,皇上不都已经把他的身都赶走了吗?按道理说,按道理说……他,他是在那下的毒手?怎么下的毒手?”

    见大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许云程说道。

    “大王,现在最要紧的是探听好皇上的身体,这,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可不是,现在最要紧的是要知道皇上的身体。被许云程这么一提醒,李子渊立即说道。

    “对,对,没错,没错,指不定皇上只是一路舟车劳顿,身体乏了,而且,而且……”

    想到诏见时看到的,皇帝的模样,李子渊又说道。

    “皇上的身体本就不好,这,这突然发了急病,也,也是正常啊,德福,德福那边肯定能打听着消息!”

    作为楚王的亲信,德福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成为楚王的人,反正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成了楚王的人,对此,他也是欣然接受的。

    他喜欢这种在宫里被人吹捧着的滋味,毕竟,过去这些年,做为小太监的他,可是没少受委屈,现在好了,再也不会有欺负他,他可是楚王的人!

    有了楚王作为他的后台,在这宫里头自然没有任何人再敢给他脸色看。当然,作为楚王的人自然要给大王办事,就像他之前出宫送出消息一样。现在回到了宫里头,自然就是给大王打探消息的。

    一回到宫里头,德福就发现,这宫里的气氛似乎有些紧张,看样子,皇上病倒了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了。

    随即到了皇上所住的乾清宫,宫女一见是德福来了,神情无不是微微一变,这宫里头,谁不知道,这德福是楚王的人,经过风浪的他们自然知道现在在京城里头谁说话才最顶用,紫禁城名义上的主人或许只是名义上的。

    “皇上的身子现在怎么样了?太医们怎么说?”

    见宫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不清楚,李子渊便乱摇着手说道。

    “你们急什么急,是楚王纷咐我来瞧瞧,皇上怎么就一下病得不能起床了?”

    “病得不能起床?”

    有个宫女答说道。

    “德公公,你自己瞧瞧去!”

    “怎么?”

    德全诧异道。

    “难道皇上又起来了?”

    这会谁都没有回答他,在德福进了进殿之后,他便瞧见太医们仍然都在那站着,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过让他欣喜的是皇上却好端端躺在那里,看样子已经醒了过来,但是皇上的脸色却为难看,脸似乎肿了起来,而且屋里也是呕吐的味道。

    作为小太监的德全自然不能乱说话。反而是王皇后这会于一旁边先开口问道。

    “你们说吧,皇上到底是怎么了?”

    皇后问的是太医,太医们的脸色都很难看,谁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第131章 何人(第二更,求支持)

    面对皇后的发问,那些太医们,谁都不敢说什么,他们既是不敢,同样也是不能,他们之所以不敢,是因为作为太医的他们,能够隐约的猜出来,这件事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皇上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病了!

    这一点,但凡是个学医的人都知道,更何况他们还是太医,是全天下敢好的医生,可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不敢说,因为作为太医,他们深知其中的奥秘,没准,他们这边不过只是一说,那边就连自己的家人也跟着受累。

    作太医必须要学会自保!

    所以,他们不敢说。

    至于不能说,是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便是从医几十年,他们也不知道,这世间有什么病能让皇上得上现在这样的病,更不知道,什么样的毒,能把皇上毒成这样。

    “这,这,臣等实在不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也,也许是舟车劳顿,只要、只要加以……”

    可是皇后的问题,却又不得不回答,于是乎,他们的回答甚至可以用“胡说八道”来形容,他们不这么说还罢,他们这般一说,即便是性情温和的王皇后,这时也是生气了。

    “有累得让人这么上吐下泄的吗?能让人肿成这个模样吗?”

    盯着这些太医,王皇后突然怒声说道。

    “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当世的名医,难道就没有一个知道皇上到底怎么了吗?”

    她之所以会这么生气,是因为这些太医,并不是因为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皇上到底是怎么了,而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说!

    皇上的病,一看就知道,绝不是什么舟车劳顿。

    甚至很有可能是中毒了!

    但是,她不能猜,她必须要从这些太医的口中知道,知道皇上是不是中了毒,知道中的是什么毒!

    可现在,这些太医的表现却让她失望到了极点,她没有想到,这些太医居然一个个的会惜生如此。

    怕死可以理解,可,可他们就不知道,现在是有人谋害皇上吗?谋害大明的皇帝!

    突然,只感觉到一阵无助的王皇后看到了进了宫来的德福,她已经知道这个德福是楚王的人,这些事情,自然有人对她说。

    “是楚王让你来的?”

    突然的问题,让德福整个人一愣,面对皇后的问题,他只得点头说道。

    “是!”

    德福点点头说道:

    “奴才是奉楚王命来的,楚王知道万岁爷病了,但是这个时候,不方便进宫,明个一早,楚王就会来看望皇上。”

    “多谢楚王惦记着皇上的身体。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这宫里头多有少便,这是内宫,外臣不到迫不得已,是不能进来的。”

    “是!”

    德福并没有说什么,而只是问道。

    “那奴才回去该怎么跟楚王回奏?”

    “说托你把我的话,都说给楚王听。”

    “是!”

    德福看了一眼躺于床上的皇上,再看着那些吓的不敢言语的太医,随后又垂首对着皇后。

    “嗯……”

    向上一看,王皇后又看着脸膛和身体已经有些发肿的皇上,然后银牙一咬,没有一丝毫顾忌的说道。

    “你告诉楚王,皇上这些年颠沛流离,即便是于阿瓦的时候,那缅人有意把皇上和朝廷交给清人,也不敢有伤皇上丝毫,皇上是天下共主,这天下,总是有忠臣义士在的,所以,缅人自然是不敢的……”

    在皇后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德福只是垂着头,他不敢说话,因为他知道皇后说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在提醒楚王让楚王知道,天下自然有忠臣在,他如果想要弑君的话,天下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听着从宫里传出来的话时,李子渊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愣在那里作不得声。

    “孤当真成了弑君之人了!”

    抬头看着许云程,李子渊足足沉默了半个时辰,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然后他又说道。

    “皇后的这番话肯定是要传出去的,皇后,皇后不是说给我听的,这,这个妇人,是,是说给天下人听的!”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子渊整个人就像是遭到了什么打击似的,语气沉闷的说道。

    “现在,恐怕就是孤告诉天下人说,孤绝没有毒杀皇上,也,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孤的,朱由榔,朱由榔是好好的进的京,然后,突然,突然倒了下去,这,这,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孤,他们一定会以为,孤,是孤杀了永历!”

    李子渊有些局促的闭上眼睛,而许云程则是不说话,他也怀疑过,怀疑过大王,毕竟,这件事太诡异了。

    如果皇上是船上的倒下的,还可以怀疑是淮王,可是现在,皇上是在上岸几天后,直到进京之后才倒下的,若是传了出去,天下人自然会将一切都联系到大王的身上,而且大王的名声……

    大王的名声确实不好啊!

    如是换成淮王的话,没准天下人还会相信淮王的解释,可,可是大王,大王的名声……哎!那比得上淮王。

    突然,许云程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急声说道。

    “大王,淮,淮王是当世名医!”

    一句当世名医,让李子渊猛的的站起身来,他立即想到朱明忠是如何进的郑家军,是如何得到郑成功的赏识。

    “医者,可救人,也可杀人,是了,是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下的毒,他,他朱明忠好狠的心啊!他,他居然如此加害于我!”

    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似的,李子渊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辩解的借口,他冲着门凶大声嚷道。

    “快,快传太医,孤,孤要知道,要知道,皇上中的是什么毒!”

    半个时辰后,待到太医离开之后,李子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因为太医同样也没有答案。

    “世间无此毒药,世间无此毒药,难道,难道他就不知道,他朱明忠是当世良医吗?他不知道,世间有能迟缓几日甚至几十日发作的毒药,那,那朱明忠必定知道!肯定是的……”

    听着大王的报怨,许云程于一旁轻声提醒道。

    “大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若是皇后的话传了出去,全天下都会以为是大王杀了皇上!”

    许云程的提醒,让李子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以为,以为,他们还以为什么?老子要是想杀朱由榔,又岂会等到今天,即便是杀他,也不是现在,现在杀他,老子费了那么多周折才迎回来的朝廷,就,就是为了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他们以为,他们以为什么!”

    怒极的李子渊甚至大声吼道。

    “大不了,一不做二不休,老子直接当皇帝,我看天下人,谁还敢说什么!杀了,杀了他又怎么样?”

    说出这番之后,李子渊突然猛的眼着许云程反问道。

    “若是孤欲自立为帝,现在胜算职晨何?”

    大王的问题,让许云程一阵惊诧,他的心里甚至冒出一个念头难道,皇上真的是他杀的?

    可,他为什么要杀皇上?

    别说是许云程吓了一跳,就是李子渊自己也被他的这番话给吓到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说出这番话,可是在说出来之后,反倒是不怎么害怕了,甚至内心还隐隐期待着,期待着成为一国之君。

    这天下凭什么是姓朱的?

    姓朱的能坐得,他姓李的就能坐得!

    不信中原不姓朱,恐怕就是他郑成功,当年想的也是想让这天下姓他朱成功的“朱”吧!

    “他朱明忠想陷害是我杀的永历!”

    不等许云程回答,李子渊便继续说道。

    “哼哼,这天下,孤欲取之便可取之,又何需毒杀永历?况且,孤又何需要杀他,留他一条命,让他禅位于孤,岂不正是顺应天意合乎民心……”

    说出这番话后,李子渊盯着许云程,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便又继续说道。

    “若是皇上身故,孤以朱效铰为帝如何?”

    朱效铰是李子渊入山西后寻得宗室,是高皇帝二十一子代王朱模的后人,不过其是旁系远支,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数。以其为帝不用问都知道,李子渊想要干什么,他是想让那朱效铰为汉献帝,让其把大明的江山禅让予他李子渊。

    对于大王的这个想法,许云程自然知道,甚至在进入山西的时候,之所以刻意找寻宗室,表面上是为了“善待宗室”,实际上也正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让那些个宗室派上用场。

    至于派上什么样的用场,可以当一面旗,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让其禅让皇位。其实,大家都是这么干,要不然,为何各位藩王都会供养少则数位,多则十数位宗室亲支,虽说那些个宗室有远有近,可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借其血脉一用。

    现在,李子渊把一切都挑开了,甚至急不可待的丢出了这么一个宗室来,让许云程不禁有些犹豫不决。毕竟,就他看来,尽管他支持大王取而代之,可是他同样也知道,现在时机并不成熟。

    “大王……”

    沉吟片刻,许云程看着李子渊,用力一咬牙,然后说道……

第132章 王心(第一更,求支持)

    “大王,若是洪承畴愿降,李国英再降,大王可有六成胜算,若是郑家再陷内乱的,大王可有八成胜算!”

    人这一辈子,总会说出一些违心之语,同样也会错过许多机会。对于一生钻营帝王术的许云程而言,他知道眼下,或许是他一生中唯一的,甚至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会怎么样?

    许云程不敢去想,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会从此之后失去大王的宠信,而更为重要的是,他知道大王已经无路可退了!

    永历突然暴病身亡!

    此事一但传出,大王势必为天下人所指,到那时,大王又有何退路可言?于天下人眼中,不过只是一弑君之人,与其如此,还不如登基为帝,如此,反倒可以堵天下悠悠众口。

    就像李世民一样,即使是他杀兄篡位,于史书上也不妨碍他为一代名君。而读书人亦是念其伟业,何人曾言其得位不正?

    所谓的得位最正,不过只是用来哄骗黄口小儿罢了。

    “所以,大王,以臣之见,无需行以禅让!”

    一出口,许云程便直截了当的说道。

    “若是行以禅让,反倒是落了下乘,大王今日驱逐鞑虏,恢复中国,所立之功业不逊朱洪武,那朱洪武又岂曾寻得宋朝宗室,让其禅让?况且,即使是行以禅让,这天下愚人又岂会愿意相信大王之清白?与其如此,不若干脆利落,直接登基为帝,至于那朱由榔……其无帝王之气,自然是无福消受!如今身死,也实是理当当然!”

    若是说脸皮厚,恐怕没有人能比得上许云程了,不过他这么一说,反倒是句句说到了李子渊的心坎里头。

    得位不正。

    这是一个心病。可被许云程这般一说,可不是嘛,他朱洪武是得位最正,他为何就不能是?

    见大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许云程又解释道。

    “大王,现在可为大王之敌者,唯有朱淮,若是大王收降西南数十万清军,向南可威慑晋藩令其不敢轻举妄动,向北,可扫荡江北、山东,断朱氏之后路,如此天下自可平定……”

    不等许云程的心里生出诸葛亮的想法,李子渊便打断他的话问道。

    “孤若为帝,朱淮、李晋、郑闽,是否也会自立为帝?”

    现在,李子渊反而平静了下来,再也不去想什么如何辩白,心知即便是长一百张嘴也无法让天下人相信的他,反倒是没有了顾忌。或许,也正因如此,才坚定了他想要当皇帝的念头。

    “若是孤请诸藩划界而治,各自为帝,不知……”

    “大王,此事绝无可能!”

    摇着头,许云程断然说道。

    “若是大王自立为帝,诸藩也有可能自立,待将来互相逐鹿中原,若是大王一味示弱于他人,绝非长久之计,臣以为,大王若意自立,断无相让他之理,况且,即便是大王相让,朱淮,李晋又岂会知难而退?”

    这天下从来没有相让的道理,李子渊当然很清楚,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无非是想争取一些时间,而许云程的回答,让他的眉头一锁,长叹道。

    “其实朱由榔为何人所杀,孤并不在乎,只是……”

    眉头猛然一拧,李子渊盯着远处说道。

    “有人却欲这般陷害于孤,他以为如此这般,孤就是作茧自缚,好,好孤非得当上这皇上让他看看,看看孤是如何为帝!”

    是谁加害皇上?

    现在李子渊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答案,他相信只有那个人能够做到这一切,天下也只有那个人会做。因为这对他最为有利。

    “大王,现在,皇上到底所患何病,或是为何人所害并不重要!”

    见大王这副怒形于色的模样,许云程于一旁提醒道。

    “现在,最要紧的是绝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出去,臣以为,现在,非但要宫门紧闭,而且……”

    压低声音,许云程看着似乎已经打定主意,想要自立为帝的大王。

    “任何消息绝不能走露出去……”

    盯着大王,许云程又强调道。

    “还有,就是大王必须要进宫去见一见皇上,现在,皇上的病情,关系甚多!”

    许云程的建议引得李子渊一阵赞同,他立即点头说道。

    “正是,正是如此,明日,明日孤便进宫去见朱由榔!”

    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大明的皇帝!

    又一次见到大明的皇帝时,金之俊的心情显得极为复杂,他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受四代大明皇帝之恩,皇恩不可不谓之浩荡,而他是怎么回报大明的呢?

    顺来降顺,清来降清,楚来降楚。

    哎……

    终于,看到皇上了。看着皇上的时候,金之俊与其它的出身于大明的老臣一样,尽管心情沉重且复杂,但是在看到皇上的瞬间,他们仍然惊呆了,他们看到躺在床上的皇上他全身水肿,皮肤胀得十分厉害。以至于几乎都看不到他的眼睛。

    “皇,皇上,这,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答案,也没有人知道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但是所有人都被皇上的模样给吓到了。

    李化熙这位满清的刑部汉尚书,瞧见礼部尚书王崇简浑身颤抖着,他们都被皇上的模样给吓到了,或者说,他们都猜出了皇上为何会如此。

    皇上为何会如此?

    没有人敢说话,他们是“降臣”,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趟这趟混水的,可是,可,他们还是来了,现在,他们反倒是后悔了。

    现在怎么办?

    皇上犯的是什么病?

    现在,没有人会相信皇上是感染了什么病,于史书之中,像皇上这样暴病身亡的人太多了。

    李化熙朝着金之俊看去,见其一副入定状,同样也是把头一垂,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退了出去,直到走出紫禁城之后,才有家仆上前轻声禀报道。

    “城门关上了!”

    什么!

    为何要封闭城门?

    李化熙的肩头微微一颤,他惊愕的看着紫禁城外,这时他才注意到,这紫禁城外居然多出了楚军的兵士。

    众人立即在那里交头结耳起来,他们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变故,甚至有人在那里轻声说着诸如“牵机毒”、“断肠草”之类的话语,似乎,所有人都相信皇上中毒了。

    “诸位……”

    一直默不言语的金之俊,听着众人的猜测,沉声说道。

    “饭从口入,祸从口出!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况且,你我身处此世,如何处世,难道诸位忘了吗?”

    金之俊的提醒,这才让众人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所有人的脸色无不是微微一变,而李化熙等人在脸色微变之时,瞧着那不远处的楚军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乱世之中,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选择。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往往会做出对他们来说,最为有利的,损失最小、回报最大的选择。

    顺来降顺、清来降清、楚来降楚,这是他们生存的“智慧”,也正是这种智慧,让他们一直生存至今。

    大明亡的时候,他们一旁冷眼旁观,跪迎新主。大顺逃时,他们同样是冷眼旁观,静迎清虏。而清虏逃时,他们自然更不可能做其忠臣,与其共进退,而是静待新主。

    新主是谁?

    是大明的永历皇帝吗?

    曾几何时,他们真的一度以为,新主就是大明的永历皇帝,他们那个时候,甚至天真的以为,大明朝的气数未尽,以为大明将会中兴,甚至心里头一直的隐忧,在这个时候,总算是平淡了下来,尤其是在皇上还京之后,他们更是以为天下即将太平。

    而现在,事实却告诉他们,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也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这天下……涉及到权力的时候,世人就不曾手软过。

    这永历皇帝,不过只是刚来京城就身染“暴病”。

    这……楚王行事也太无顾忌了吧!

    如果,楚王能有所顾忌,或许,真的会跳出一二忠臣在那里为皇帝鸣不平,为有一二人站出来,为大明抛头颅,可是现在,至少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这么做,所有人都被皇上的惨状给吓到了。

    当然,也被李子渊的无所顾忌给吓到了。

    有时候,人的骨头,总是会变软的,在不经意之间,甚至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时候,那骨头就莫名其妙的软了下去。

    当然,还有一些人,他们天生就是软骨头,甚至压根就没有丝毫顾忌,也就是众人于紫禁城前分开之后,众人便是各种心思,开始各自为将来打算,至于到底做何打算,恐怕只有天知道。

    “哎,世人皆爱官人啊!”

    金之俊长叹了口气,从轿帘处,他看着离开的轿子,忍不住摇头说道。

    “可几人能懂,官人之苦?”

    放下轿帘的瞬间,金之俊对轿夫吩咐道。

    “去钱府!”

    金之俊口中的钱府,自然是钱谦益的府邸,自从钱谦益回京之后,作为老友的他们,便时常于一同饮酒吟诗,只是,钱谦益的身体最近并不怎么好,所以金之俊最近一段时间,很少到其府中打扰,但是现在,他却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第133章 人去(第二更,求支持)

    他怎么会在这?

    待来到钱府的时候,看到钱府门外的卫兵,金之俊的眉头猛然一锁。

    楚王在钱府!

    看到钱府门外的楚王的亲随卫兵,金之俊立即吩咐轿夫离开,那眉宇紧锁着,最后却又是长叹道。

    但愿钱兄能够极早醒悟吧!

    坐在椅上的钱谦益,也许是因为身体过于瘦削,以至于都无法撑起身上棉袍,他那双并不大的眼睛,盯着李子渊,良久之后,才问道。

    “皇上,真的病了!”

    皇上真的病了吗?

    在得知皇上病倒的消息后,钱谦益的脑海中所想的不是其它,而是皇上被人下毒了。

    会是谁下的毒呢?

    “绝非是孤所为!”

    李子渊并没有隐瞒钱谦益,实际上,他这次之所以来钱府,就是想从他这里征求一些意见。

    “那是何人所为?”

    知道答案的钱谦益立即急声反问。

    尽管一开始,他曾怀疑过李子渊,但是理智告诉他,李子渊虽然心狠手辣,但他绝不会如此莽撞。

    这黑锅背的太直接了,以至于让人完全无法相信,李子渊会这么傻,当然,也无法相信,陷害他的人会这么傻。

    “孤不知!”

    其实,李子渊当然想说,是朱明忠陷害的他。可他没有证据。

    “孤是替人受过!”

    李子渊的语气显得极为平静。

    “有人欲陷害孤,令孤背负弑君之名,若是孤让其得逞的话,那么孤必定为天下人所指!”

    “所以呢?”

    钱谦益看着他的这个学生,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能够入朝为首辅,也正因如此,他原本计划在今天去见皇上,可是没想到却等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皇上病倒了,而且是重病不起。

    皇上得了什么病?

    没有人知道。

    现在李子渊的登门到访,让他明白了一些,这是一个阴谋,既是针对李子渊,同样也是针对大明。

    “所以,孤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老师以为,即便是孤解释,这天下人可会相信孤未曾弑君?”

    是他干的吗?

    打量着李子渊,钱谦益并没有说话,最后却又心叹道,他真的不知道答案,尽管理智告诉他,李子渊不会那么傻,但是这个人……人品委实不可靠,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行此大逆。

    “当初……”

    钱谦益犹豫片刻,然后问道。

    “清宫是否完成?”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问题,倒不如说是答案,是告诉他,可以告诉世人,皇上是清虏加害,毕竟,那宫里头有太监,有宫女,那些宫女可都是旗下的包衣。

    “这……”

    明白其话中意思后,李子渊反问道。

    “天下人会相信吗?”

    “天下人,愿不愿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总需要一个借口吧!”

    说完这句话后,钱谦益的腰身更弯了,甚至就连喘气也变得更加急促了。

    “借口,只,咳,咳……只要有……有一个借口,天,天下人,总是会信的……”

    钱谦益一边咳,一边喘着粗气,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的,接着甚至自嘲道。

    “老了,咳咳……这,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李子渊自然是看出了他这位老师所谓的“老”,不过只是装模作样,不过他倒也没有戳穿,而只是叮嘱着其注意身体,然后便起身告辞了。

    “为师便不送了……”

    就在钱谦逊长松口气的时候,将要走出门的李子渊回头看到他说道。

    “老师,孤欲效仿高皇帝之事,不知老师以为如何?”

    原本刚端起茶杯,想要喝茶的钱谦益,猛的站起身来,他差点把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在他站起身的时候,只看到李子渊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你,你……”

    话声愕然一顿,钱谦益颇为无奈的摇着头,那面上尽是一副苦笑状。

    “你,你以为效仿高皇帝之事,便能让人不再言语了吗?”

    “只要可为一代明君,世人自然不会记得这些,正如唐太宗,世人只记得其“贞观盛世”又何曾记得其曾杀兄逼父?”

    李子渊的回答,让钱谦益沉默了下来,他说的是确实是实话,若是能开创盛世,世人又有几人能记得这一切呢?。

    钱谦益或许曾想象过有朝一日身为首辅的荣耀,但是却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与篡位弑君者为伍,甚至不曾想过为帝师的一天。这并不是他的意愿。

    “为师已经老了!”

    钱谦益犹豫片刻,摇头说道。

    “老师难道不信孤有朝一日可创盛世?”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今日天下人丁十不存一,若是你能一统天下,将来天下太平之后,自可大治!盛世亦是理所当然。”

    熟读史书的钱谦益,自然知道何谓“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他说的这番话,也是合乎情理。

    “所以老师又以为有何不可?”

    李子渊盯着钱谦益,语气却没有客气的意思。

    钱谦益选择了沉默不语,他甚至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看着他的这副模样,李子渊知道,已经很难在他这里取得什么进展,于是便摇头叹道。

    “老师,你便好好休息吧!……”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钱谦益的神情显得很是无奈,而在无奈中更多的却是苦笑,这时又有脚步声传到他的耳中。

    “小爱,为夫应该如何?”

    并没有睁开眼睛,钱谦益的只是默默的问道,在刚得知皇上病倒的消息后,柳如是就曾说过,极有可能是李子渊想要加害皇上。那时候,他不信,现在,他……同样也不信。

    “是他想要弑君吗?”

    钱谦益摇摇头。

    “现在,是谁欲加害皇上,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想要篡位啊!而且,还欲陷为夫与其中……”

    闭着眼睛钱谦益的神情却显得极为复杂。

    “弘光元年,为夫已经志屈,若非是小爱你于一旁提点,可真是险些身败名裂,而今日,若是再曲从于其,只恐怕,纵是死后恐怕也难逃身败名裂……”

    钱谦益的语气不紧不慢,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知道,李子渊赢不了,现在,他甚至后悔了当初的决定。

    “一但弑君之名传出,即便是洪承畴等人降其,若是朱、郑、李三藩皆于其为敌,只怕……楚王糊涂,为小人所误啊!”

    为小人所误!

    谁是小人?

    必定是那许云程了!

    甚至于钱谦益看来,杀永历的或许不是李子渊,但必定是其下属,这些人都被那劝进之功蒙了眼。

    其实,自何尝不是这样?

    不也曾被那“官人”给蒙了眼?

    他睁开眼睛,看着柳如是,看着那即便是岁月也未曾有损丝毫的娇颜,想着这些年,若非是她一力挽回,恐怕他早已经在另一条路上走到头了,于是便长叹道。

    “若,若是为夫今,今日再曲志于他,夫人,夫人恐怕亦不会原谅为夫吧!”

    “老爷几个月前,便应该离开此地的。”

    柳如是静静的为钱谦益倒杯茶,然后说道。

    “这京师早就是是非之地,老爷若不留于此地,又何至于如此呢?”

    柳如是的话,让钱谦益的心思一沉,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初他若是离开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如此这般?

    “其实,若是能再等等……”

    钱谦益的话一出口,那边又长叹道。

    “他的心太急了,他应该再等上几年,再等上几年才是啊……”

    其实,早在当初他献策于李子渊的时候,也曾想过,有朝一日李子渊必定会成为曹丕,只是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去世,没有十几年的经营,又怎么有篡改呢?

    即便是李子渊篡位之后,世人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指责他,他既然大明的首辅重臣,同样也是新朝帝师,只享其名而不受其累,本来,一切应该按照他的计划发展才是,可是……李子渊实在太过心急了,那些人太过心急了!

    看着钱谦益那副痛心疾首状,柳如是同样也是一叹,她知道,即便是是现在,他还是放不下来啊。

    “老爷,也是时候该放下这些了,毕竟……”

    看着钱谦益那已经越发削瘦的身体,柳如是把眼帘一垂,然后婉声劝说道。

    “都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从不曾劝说过让他放心,因为她知道,他是靠什么支撑到现在,现在让他放下,等于让他放下心头的执念。放下支撑到现在的理由。

    放下……

    看着柳如是,听着她的话语,钱谦益慢慢的躺坐在躺椅上,然后喃喃道。

    “为夫,为夫……”

    喃喃着,钱谦益又是叹气道。

    “是时候放下了,也该放下了……”

    放下……

    在这出这番话的时候,钱谦益那本就蜡黄的脸庞,这会变得有些苍白,他的话声也变得有些低沉,而且话音也越来越慢,呼吸变得很是微弱。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当朝首辅”的意念一直在支撑着他,尽管这身体看似几近油尽灯枯,可他却出人意料的一直坚持到现在,而现在,当意识到那个梦想已经不可能再实现的时候,放下那个执念的他,那身体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了……

    感觉到老爷的呼吸慢慢的消失,柳如是那紧闭的眼眸中,不由的滑落一串泪水。

第134章 心思(第一更,求支持)

    每一天,都有很多人死会去。

    钱谦益的死,在京城里头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波,毕竟他已经是八十余岁高龄了。而在得知其死讯之后,其一些友人更是感叹道,他可真会死!

    死的正是时候!

    究其原因,倒也不是其它,而是因为,他这么一死,至少不用再去考虑选择的问题了。

    如何选择!

    对于每一个留在京城的官员来说,他们都面对着这样的选择,他们必须要做出选择。

    劝进!

    什么时候劝进?

    如何劝进?

    诸如此类的念头在京城内的万余官员的脑海中闪动着,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当然,所有人也都知道应该怎么办。

    自然的,也有一些不甘愿这么干的,所以,他们想出城离开,可是那城门却是紧闭的。

    京师的城门,已经紧闭三天了!

    别说是那些官员,就是寻常的京中百姓,也知道,这朝廷肯定是出大事了,到底是什么大事?

    “皇上病倒了!”

    尽管没有准确的消息,但是皇上病倒的消息,还是从宫里传了出来,而与相对应的,自然就是皇上为何病倒,而且一病病的那么严重的消息。

    “听说没有,是今上没有真龙天子的气数,听说是刚到乾清宫,人还没碰着龙椅,就倒下了。”

    “扯了不是,我可是听说了,那是因为宫里有藏有奸细!”

    “奸细!没错,就是清宫时没清出来的满清余孽……”

    一时间种种谣言在那里传播着,谁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反正各种各样的说法,都在那里传播着,谁也不知道谣言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也不知道,那谣言是真是假。至于那些往日奔走的大人们,这会也都是猫在官衔或者家宅中,所有人都在那里等着。

    他们在等着什么?

    没有任何人会说在等着什么,但是对于李子渊来说,他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他在等着朱由榔的死讯。

    他可以篡位,但是绝不会“弑君”,他必须要等到的皇上死去之后,才会堂堂正正的自立为帝。

    对,他是自立,而不是篡位!

    也正因如此,几乎每天,李子渊都会在进宫数次,而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皇上的身体不断的变化着。每一次,去见皇上的时候,出现在李子渊眼前的都是一个全新的人。一开始只是全身水肿,但是在水肿之后,其它的病情也开始逐渐显现出来,伤口首先出现在他的嘴里,接着是他的舌头、脸颊,刚一开始的时候,那些伤口还十分细小,但是很快就迅速扩大、蔓延。伤口处开始变得层层叠叠,看上去就像一层层白色的包膜。他脸上和身上的皮肤也都是如此,蓝色、红色、灰褐色,这样的伤势,甚至让人不看他。

    从第二天开始,皇上就已经咽不下任何东西了,甚至连水都喝不下去了,就连极为顺滑的生鸡蛋他都咽不下去。

    不过,李子渊每次来的都不巧,每一次,他来的时候,皇上都是沉睡着,没有醒来,而今天,在他进宫的时候,却看到皇上正在内监的搀扶下,正准备起身,他看到皇上脖颈处的皮肤已经有些溃烂了。瞧着皇上的这副模样,李子渊的心底不由一寒,眼帘微垂,那里还敢再看皇上。

    “是谁!”

    刚刚被扶起来的朱由榔,他的视线同样也很模糊,见到来人之后,他平静地问道。但没有得到回应,他又问道。

    “来者何人?”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怪异,却又不失皇帝的威严。但是听在李子渊的耳中,却让他的心头猛然一颤。

    “扑通”一声,只见李子渊的双腿一软,情不自禁地跪在这位全身溃烂的年轻人面前。

    “来的是楚王吧?”

    朱由榔轻轻地问道,这几日他想了很多,一些想不通,想不明白的,似乎都已经想通了,他当然也知道了,当初自己是何等的幼稚。

    主弱臣强,又焉有忠臣?

    身体的痛苦,反倒让他清醒了许多,尽管他并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但是朱由榔很清楚,大明的天下,也许,真的完了!

    他,他必定是大明的末代之君了。

    甚至在这个时候,朱由榔的脑海中会浮现出另一个念头,要是淮王真的是烈皇的子嗣,兴许,兴许大明还有机会。

    悔不该……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啊!

    面对这个需要在太监的搀扶下才能坐起身的年轻人,一时间,李子渊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吱呒着跪在那里连连应道。

    “是!”

    “是……”

    为何会这样?

    李子渊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这个时候,他的身体似乎并不受到控制,他甚至都想不通,为何会跪于此地。

    “……朕,是大明之罪人!”

    时间过了很久,李子渊终于听清了朱由榔最后一句话是说什么了。

    “现在再说什么也是无益了!只是朕、朕既然回到了京师。想往十三陵拜祭后再死,这,你总能做到吧?”

    对于皇上的这个要求,李子渊也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只是勉强应了一声。最后朱由榔向李子渊挥挥手,让他退去,可他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好让一旁的太监上来把他搀扶出去。

    城门开了,但不是谁都能够出去,出城的并不是寻常人,而是全副皇帝的仪仗,置身于城门上,看着那绵延数里的皇帝仪仗,李子渊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其中的那顶黄龙辇舆。

    “大王,就这么让他去皇陵,这,这会不会,太不谨慎了一些。”

    即便是直到现在,许云程都无法接受大王的决定,大王居然同意皇上到十三陵拜祭。

    尤其是皇上当初请求他时说的那话来。

    “往十三陵拜祭后再死,这,你总能做到吧?”

    这不等于告诉外人,皇上就是死于楚王之手吗?

    如此一来,这阵子许云程为其制造的声势可就全白搭了,什么所谓的“气数”,什么“满人下毒”这些谣言都是为了混淆视听,都是为了让世人无从分辨真假,然后好让大王洗脱弑君之名。

    “你不懂!”

    看着远去的皇帝的仪仗,李子渊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闷。

    “永历,十余年颠沛流离至今,虽无人君之功业,可却亦是人君。临死之前,不过只是这一要求,若是本王再加以拒绝,又于心何忍?况且……”

    猛然抬起头来,凝视着远处,李子渊沉声道。

    “这天下,任孤取之,纵是让其出城,其又焉能如何?”

    尽管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子渊看似极为自信,但是那眉宇之间,却略带着一丝忧虑。

    夺天下为人君!

    他,他能做到吗?

    气数……

    想到朱由榔的那副惨状,李子渊的心头不由一寒,如果真的是朱由榔没有为皇帝的气运,所以才会于乾清宫倒下,那,那他有这个气数吗?

    尽管明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否糊弄世间的凡夫俗子的,可是在即将做出那个选择时,他总还是难免有些心动。

    所谓气数,不过只是糊弄之言罢了!

    无论是不是自欺欺人,就像是个心结似的,李子渊朝着已经远去的皇帝的仪仗看了一眼,然后对许云程吩咐道。

    “皇上这边你去盯着些,孤……”

    又往城内看了一眼,他才说道。

    “也该去送一送老师了!”

    尽管嘴上这般说着,可是他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往城外那绵延数里的仪仗看去。

    大丈夫应当如此啊!

    离开了城门之后,李子渊并没有和往常那样坐着马车,而是骑着马,满清入关之后为了防止官员们玩物丧志,所以特别规定在京师任职的所有官员都必须骑马,不准坐轿出行。虽说现在这个规矩早就废除了,而且京城又有很多官员纷纷改为乘轿,毕竟天寒地冻的,乘轿最是舒服,而且还非常平稳。

    不过李子渊却习惯骑马或者坐马车,相比于朱明忠,他倒不会干涉别人,即使是寒风刺骨,骑在马背上,那寒风一吹,反倒让他更清醒许多。

    “朱由榔若是身死的话,孤应该如何夺皇位呢?”

    尽管对此府中的幕僚早就有了定策,但是李子渊总觉得还是少了一些什么,尽管他嘴上说着什么“得位无所谓正与不正”,但实际上,他却非常在意这一切,毕竟,他需要籍此向世人证明,他李子渊得位,就像是朱洪武一样,是古往今来得位最正之人,而不是弑君篡位之人。

    沉默着,骑在马背上的李子渊,慢慢的朝着钱谦益的府上赶去,钱谦益的身死,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年岁在那摆着,而且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能撑到现在,已经着实不容易了。

    在距离钱府越来越近的时候,远远的看着钱府门前挂着的白灯时,李子渊的脑海中却没来由的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出了那个女人的身影,这次应该能见着她吧,想到这儿,他的心情不由一荡……

第135章 帝王(第二更,求支持)

    皇帝的仪仗是很气派,也很威武,即便是在这冻天雪地之中,也很是醒目,加之又有大队的人马拱卫,这场面甚为壮观。

    天寿山的皇陵离京并不算近,足有百里之距。因为仪仗皆是步行以及朱由榔的身体关系,所以大队人马走的极慢,足足用了三日,大队人马才到了天寿山的皇陵,来到皇陵之后,永历并没有立即下马车,此时他已经无力再起身了。

    “皇上,咱,咱到了,到成祖皇帝的长陵了……”

    一直陪在皇上身边的王坤在喊着皇上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哭腔。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陪着皇上,可却没想到皇上会变成这副模样。

    “扶、扶我起来……”

    朱由榔强撑着想要起来。

    “朕、朕要、给给成祖皇帝叩头。”

    王坤忍着泪扶起了皇上,他轻轻地抬起他的一只胳膊,就在这时,他感到皇上手上的骨头在颤抖,那感觉就仿佛是他身体里的骨头都在左右摇摆,摇摆中。

    “扶,扶朕下去……”

    朱由榔站了起来,尽管他的皮肤已经溃烂了,可是,他仍然强撑着身体,终于,在太监门的搀扶下,他下了轿,对于车外的寒风他全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往前走上几步之后,他便累的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直接跪在地上,冲着皇陵叩头的时候,那泪水流了下来,谁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默默的跪拜着。在这个时候,他如愿以偿了,多少年来,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天,回到紫禁城、参拜皇陵……今天,终于无憾了。

    “皇上,该起来了。”

    见皇上的肩膀上已经落了一层雪,王绅便想要扶皇上起来,而朱由榔在他的搀扶下起身之后,又对他问道。

    “南边是那?”

    知道南边的位置之后,朱由榔再次跪了下去,

    “高皇帝在上,今日天下能重归汉家,让我汉家人不受异族欺凌,已经是老天庇佑,子孙无能,失以天下,可却也……今日已经无撼了……”

    跪于地上的朱由榔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细小的肺和肝脏的组织碎片开始从他的嘴里往外涌着,和着血在雪地上盛开出片片雪花。

    “皇上……”

    王坤急忙扶住皇上,看着那吐于地上的血迹,更是痛哭不止。

    “皇上,咱,咱回宫吧,回宫吧……”

    而口中含血的朱由榔并没有起来,他看着随驾的大臣,那些大臣早都已经纷纷跪于雪地之中,皆是痛哭流涕状。

    “朕登基十六年,殿前无兵、手中无俸,汝等十六年皆随侍左右,吾是亡国之君,汝等非亡国之臣,今日……气数如此,天下百姓能脱虏手,朕死而无撼,便无愧高皇了……”

    此时朱由榔的的话语,说的断断续续的,这些细小的内脏器官碎片让他咳嗽不止,甚至让他窒息,以至于说话说的更不清楚了。

    “……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所以当去冠冕,以发覆面,不得葬于皇陵……”

    随驾拜祭的众臣,听着皇上的言语,无不是纷纷叩头,痛哭流涕的众臣,知道,这或许就是皇上的遗诏。

    “李楚,他欲为帝,朕让位于他,请他勿伤我百姓一人,勿伤我百姓。告,告诉他,天下,有德者居之,他,他纵是为帝,无德又、又能如何。今,今日,他,他可以篡位,他朝,必,必为有德者所代……”

    在说出这句话后,朱由榔的气息渐渐消失了,他的身体已经软软倒了下去,如果不是王坤于一旁搀扶着,恐怕他会直接倒于雪地上。

    “皇、皇上驾崩了……”

    王坤哭着说出这句话后,众臣再次叩头,哭声更响了,周围的锦衣卫这时也是纷纷跪下,即便是那些楚王派来“保护”皇上的将领兵卒。也是纷纷下跪。

    皇上走了!

    就这么于皇陵之中走了。

    这一天的雪下的很大,在朱由榔气息渐无的时候,那雪更大了。扶抱着皇上的王坤看着皇上,尽管那脸上的似乎已经溃烂了,可是他却能看到一丝笑容。

    皇上是含笑九泉的。

    王坤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笑出来,因为……尽管他无颜面对祖宗,但是却也无愧天下了,至少现在满清已经被赶出中国了。

    “皇上驾崩了!”

    这消息于京城之中不胫而走,通过酒楼、戏园子、各地会馆以及其它各种百姓聚集的热闹之处,在那里传播着,不过只是短短半日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京师内外城。

    从城门紧闭的那一刻起,人们就已经猜出了,这京里头肯定是出大事了,可是那会谁都说不好,顶多也就是消息灵通的传出一句皇上病倒的消息。可皇上既然病倒了为何还出仪仗往西陵去啊?

    虽是不解,但是在朝廷明发诏旨之前,人们还只能躲在一旁悄悄地瞧着、看着,顶多也就是找个知心朋友如此这般煞有介事地比划一番。

    “皇上的岁数才多大啊,也不过就四十,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好好的,说驾崩,就驾崩了?”

    “唉,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说得准呢?譬如你吧,指不定今天晚上上床睡着了,明个保不齐那眼睛可能就睁不开了。”

    “他么扯什么哪!我倒听说,是因为宫里有有汉奸,皇上一进宫,就让汉奸给下了毒!你忘了,那宫里头的宫女可都是旗下的秀女?那些人,指不定一门心思的想要给她们的主子们报仇哪!”

    “你这人一说话就是汉奸什么的,我可是听说了,那是因为皇上没有那个命数,不是真龙天子,自然受不了那个气运!”

    “鬼扯个什么气运,朱家的皇上没有,那爱新觉罗家的没有,就这么一下就走了!别是有什么蹊跷吧?”

    “嘘。你他么乱说什么呢!这是该你说的话,你老实点吧,突然不突然,关你屁事!”

    也许是因为在满清的治下呆久了,所以百姓们也都习惯了“莫谈国事”,也都习惯了“祸从口出”,尽管现在又重新回到了大明,可在过去的小二十年间,他们早就被杀怕了,也谨慎惯了。

    尽管没有人敢胡言乱语什么,但是在谣传着什么“气运”以及“汉奸下毒”的同时,同样也有一个谣言在那里流传着皇上是被朝中的权臣毒杀的,那权臣想要当皇帝。

    权臣是谁?

    没有任何人明说,可大家都知道,那个权臣是何人。不过,却没有人敢有支言片语,毕竟,他们都知道,这刀把子握在谁的手里。万一要是说错的话,那可是会掉脑袋的。

    不管寻常百姓如何的小心,可是他们总还是会怎样在私下里小心翼翼的议论,而在议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那里悄悄的观察着这京中的变化。

    首先,那曾紧闭的城门这会也打开了,还有一件事明摆着的,就是这街也不见平常总会出来闲逛的小太监了,而各布庄也都接到了官府的口令,把白布全都卖给官府。这些反常的事引起京城百姓们纷纷猜疑。虽说当年京师闹瘟疫的时候死了不少人,后来李闯杀了一些,清虏杀了一些,可城里头毕竟还是有过不少老北京,他们是见过大明天启皇上甚至永历皇上驾崩出殡的排场的,也是知道在皇上驾崩的时候,这京城会是什么个模样,百官会在宫门前痛哭的。

    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没有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看到,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有些隐密,看到皇家如今办事这样鬼鬼祟祟的,不免觉得有些惊疑,却只是缄口不言,谁都不敢乱说话。

    别说的是寻常百姓不敢乱说话,就是文武官员也不敢乱说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说错了话,说错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尽管如此,这投机之徒四海皆有,而在京师之中,这样的投机之徒,更是数不胜数,对于李化熙这位前满清刑部尚书来说,他就一直在观察着,尽管他已经听说了永历皇帝在陵前“传位”的那番话,可他却在小心翼翼的等待着,被某除了官职留用的他,一直希望能够重新回到中枢,自然不会放过眼下的机会,可他却又极为小心,毕竟,他并不清楚楚王的态度。

    终于,在观察几日之后,李化熙终于基本上摸清了楚王的想法,古往今来,但凡是有人想称孤道寡不愿意背负谋朝篡位的恶名,一定要有人劝进才能晋位的。而劝进之人,自然可以得首功。

    只是这个功劳,不是谁都能担,也不是谁都敢担。

    “楚王……定是在等我等劝进之书!”

    这天傍晚,李化熙约了王崇简等一众友人于家中相聚时,似无意似有意的说出了这句话,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无不是一愣,他们同样也在揣摩着上司,也都隐隐猜出了楚王的想法,只是,皆不知道时机是否成熟。

    “莫非老兄收到什么风声?”

    王崇简诧异的看着李化熙,他的语气同样也是小心翼翼的,唯恐说错了话。

    “风声……”

    嘿嘿一笑,李化熙朝众人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难道,你们非得等到世人皆知时,再行以劝进吗?”

第136章 心惊(第一更,求支持)

    从山海关到沈阳,八百里官道,传递消息需要多长时间?

    自秦代起中国的文件传输靠得是驿站,一般每隔里有一个驿站,一旦需要传递的公文上注明“马上飞递”的字样,就必须按规定以每天 300 里的速度传递。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传送的速度可达到每天 400 里、600 里、最快达到 800 里。传递紧急文件时,每个驿站都用快马,这样,虽然不是千里马,但每匹马都拼命跑,也可以一日千里,“八百里加急”专用来表示紧急情况下的信息传递。

    八百里加急。也就是一天的功夫。

    不过,对于忠义军来说,随着山海关至沈阳电报线路的修通,消息的传递不过只是眨眼的功夫。

    电报的出现从根本上改变了传统的通讯,尽管自从两年前朱明忠发明了简易的电报机之后,受限于技术以及其它种种原因,不过只开通了数条线路,即便是如此,电报仍然在江北的军政事务中扮演着关键角色。不过直到今天,电报于江北来说,仍然是绝密。很少有人知道这种可传信千里的“秘密”。不过外界无从得知,但是电报局内部却很清楚自己的职责。

    进入十一月份,关东大地已经完全为冰雪覆盖,天气异常寒冷,而且不时会刮起暴风,大雪下个不停。甚至就连同官道也全被大雪封住了。人们在沿官道行进的时候,根本就分辨不清,脚下是不是路,只有路边连绵的电报线杆提醒着人道道路在何处,一根根浸泡焦油后变得漆黑的线杆,就这么屹立于冰天雪地之中。

    因为天气寒冷且刮着暴风,结着冰的电报线断了不少,所以在电报站与电报站之间的线路上,总要有查线员去检查以保证线路的畅通无阻。

    在查线员顶着风雪于雪地中检查着线路的时候,在驿站的报务室里受限于电流传递距离,每隔数十里都需要设立一座报务室,而官道上的驿站、服务站自然被利用了起来,报务室的规模并不大,不过只有几间房子,其中一间无窗的房间内,一台电报机正啪嗒啪嗒地响着,那是只有内行人才能听懂的密语。

    电报机前的报务员都很年轻,实际上不过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他们都是军队培训的报务员。虽说年青,但是经他们手收发的电报纸条,恐怕早就不下数千丈了,不过即便是如此,在收报的时候,他们看着纸条的时候,也会皱着眉头,去拼读那些点横然后将会译成数字,汉字电报码采用的是四位阿拉伯数字作汉字代号,每一个汉字对应一个从 0001 至 9999 的四位数,而电报员除了要记住10个数码的电报码外,还要记住数千个汉字四位电报码。所以电报员的培养也极为困难。

    不过即便是工作量极大,但如果译出了几千丈的电报条之后。他们往往就能根据电报机的嗒嗒声,就能把电文的电码译出来,然后一个四位电码抄在纸上。与此同时,他们的脑海中就会译出刚刚收到电文。

    “沈阳,同文发往下站……”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开头,沈阳指的是电报的收件站,中间各站自然要同文发出,这是电报的正常传递程序。

    最近一段时间,这电报似乎越来越多了,报务员这么寻思着,尤其是随着两个月前,电报向参军府开放之后,电报局的工作量骤然增加了十几倍,相比于军务,参军府的政务量更多,尤其是在大王行在设于沈阳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应该再申请一个报务员。”

    走神的功夫,报务室的室长居然忘记了听机器的响声。等他回过头来,已经漏过了一段电文,他托起纸条,在脑海子将点横译成数字,又将数字译成汉字。

    “十一月初六上午十时……”

    与此同时,他又迅速用铅笔抄下这段电文,然后放下纸条,然后继续往下听着那“嘀哒”声。

    “永历皇帝前往皇陵拜祭……”

    是一个与永历皇帝有关的电报,这种电报太寻常了。

    “……于皇陵突然驾崩……”

    驾崩!

    尽管对于他来说,经手的电报委实太多了,在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写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仍然继续译写着下一个字。

    简易的电报机还在那里响着。正在译写着电报的报务员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了那几个字。他又看了一遍电报中的那两个字。

    “驾崩。”

    猛然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电报,他的两眼紧紧盯着它。此时,他的脸色煞白,好一会才说出了一句话。

    “皇、皇上死了……”

    这是惊人的消息很快便从报务室再次发出,以闪电一样速度地传遍了通往沈阳的各个报务室,在十几分钟后,电报被送到了淮王行宫内,送到淮王的手中。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通往山海关的驿站中,因为暴风雪被滞留于驿站的张煌言,和往日一样看着书,偶尔会端起茶杯喝茶,此次辽东之行张煌言可谓是颇有收获,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反倒是更为凝重了。

    他的心情之所以复杂,并不是因为在朱明忠这里没有得到想要的,而是因为他知道了并不愿意知道的消息,也正因如此,他的心情才会显得如此沉重。

    有时候,一些答案并不是人们所愿意知道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张煌言仍然选择了前往京师,入中枢为阁臣,这是多少文臣的毕生志愿,可了随着距离京师越来越近,他的心情就越发的沉重起来。

    翻看着的手中的史书,看着晋书的记载的八王之乱,心情沉郁的张煌言的眉头紧锁着,最终他长叹口气,然后向窗外看去。此时屋外正是狂风呼啸,狂风卷起阵阵雪花,不时的敲打着玻璃窗,就像是有人在那里敲打着窗户似的。那扇玻璃窗,是驿站里仅有的几扇玻璃窗,只有天字号的房间才有,其它的窗户都是纸窗。

    盯着玻璃窗上的霜花,张煌言的心情显得有些沉重,现在正是寒冬,若是到了春天。春天之后,这天下又会是什么情况?

    会不会就像史书上所写的那样,天下再次陷入纷乱之中?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跑了进来,是驿站里的驿卒。

    “大人……皇上驾崩了!”

    “扑”的一声,书从张煌言的手中跌落下来,他猛的一下站起身来,然后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你说什么?”

    听到来人报告的这个惊人消息,张煌言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他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抓住了驿卒的皮袄。

    这个驿卒的皮袄上尽是雪花,大口喘着气,用低沉而又震惊的语气重复道。

    “刚刚才有、有京师来的信卒换马,说,说皇上驾崩了,是,是朝廷派的信卒……”

    双手一下松开了,那驿卒这才松了口气,张煌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站着,他甚至都忘记了呼吸,而吕留良等人同样也听到了驿卒的话。

    皇上驾崩了!

    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并不大的驿站里就传开了,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默默地互相看着,他们同样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门外,暴雪纷飞,狂风呼啸。

    “一定是有人谋害皇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众人无不是打了一个寒战。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人不臣,有人弑君。

    有人弑君!

    张煌言愕然的看着远方,他的眼睛盯着窗户,盯着那敲打在窗口的风雪,听着那窗外狂风呼啸声,他似乎听到了金戈铁马的声响,看到了天下再一次陷入纷乱的一幕。

    为什么会这样?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暴病身亡?

    “皇上,皇上正是春秋鼎盛之时,怎么,怎么说走就走了……”

    张煌言的喃语落到罗伦的耳中,他便沉声说道。

    “皇上一定是为人谋害!”

    是谁谋害皇上?

    是淮王?还是楚王?

    谁都不知道答案,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他们自己的答案。相比于众人的猜测,张煌言的心情却变得更加沉重了。

    皇上死了!

    皇上就这么死了!

    如果皇上还留在万年的话,会死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但张煌言却下意识的把皇上的死与自己联系在一起,是谁杀的皇上,这……并不重要!

    谁都不知道答案,永远不会有人承认,但可以肯定的是,皇上死了!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暴病而死!

    “弑君者,必是楚藩!”

    吕留良的语气极为肯定,他之所以如此认定,是因为皇上是到达紫禁城之后才突然暴病身亡的,淮藩想下手恐怕也没有那个机会。

    “楚藩……”

    会是楚藩下的手吗?李子渊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下手?

    张煌言实在是看不出,现在下手对他有什么好处,可是,除了李子渊还会有谁?难道是……

    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淮王的相貌时,他却下意识的摇头并于心底自语道。

    “不可能,不可能……”

    可……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第137章 无父子(第二更,求支持)

    皇上驾崩了!

    从京师到山海关即便是快马加鞭,传个消息送个信的也需要一天的时间。可是从山海关到沈阳,电报不过只是眨眼的功夫。不过只用了几分钟,设于行在的报务室就将电报送到了朱明忠的手中。

    就时间上来说,朱明忠知道皇上驾崩的这个消息时,甚至比张煌言更早,尽管早在朝廷通传之前,他就已经透过特殊的渠道得知了这个消息,但是现在,当朝廷的官文正在发布,信使仍在路上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往沈阳快马加鞭赶来的时候,朱明忠看着手中的电报,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永历死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的心情可以说是极为复杂的,究其原因并不仅仅因为在另一个时空朱由榔是最后一个汉人王朝的皇帝,而是因为对于朱由榔的死,他负有责任。

    朱由榔为何会突然暴病身亡?

    或许,对于他人来说是个不解之密,但是朱明忠却非常清楚,他为什么会死,知道他的死因。

    朱由榔的存在,对于朱明忠而言一直是个障碍,只是这个障碍应该如何清楚?

    所谓的“寄机毒”、“鹤顶红”或许是个选项,但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不能死在万年,也不能死在路上,他必须要死在京师,死在李子渊的“手”中。

    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合适的慢性毒药,能够恰到好处的让其在路上中毒,然后死在京师,最终,朱明忠作出了另一个选择,在本溪有一种特殊的矿物,能够恰到好处的完成这一使命。

    本溪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铀矿,而通过收集近地表层的铀矿石,然后次生铀矿富矿石收集起来稍加破碎,装于瓷缸中,然后用稀酸浸泡,人工搅拌,沉淀富集,获得了重铀酸铵。这种土法冶炼的是朱明忠从《全民办铀矿》一书中看到的,方法非常简单,但却可以获得的“黄饼”的初级产品。

    天然放射性物质对人体的危害性类似大头针。一根大头针从体外扎一下,人并不会受多大伤害,但如果它落入人的口内,入胃入肠,它就会一直在体内游走,可想其危险性之大。天然放射性物质对人体的危害与此很类似。它们在人体外部的辐射,其危害相当有限;但如果进入人体,就会给人带来致命的危害。

    经过一连串的设计之后,放射性物质被投到了朱由榔的食物中,进入到他的体内。

    最后一个障碍,就这么被排除了。

    可是朱明忠的心情却显得极为压抑。以至于在接到电报之后,良久都不曾说出那怕一个字来。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朱明忠的视线投向远处,随后他又是一声叹息。

    一切都结束了!

    永历的死是结束,同样也是开始,只是这个开始,是否会按照自己的意志发展?

    “大王,以目前从京城里传出的消息来看,大多数人对皇上暴病身亡大都持以怀疑态度,当下世人皆认为是李子渊下的手,臣亦以为如此。”

    尽管作为直接的参与者,但是石磊并没有去提及如何“下毒”等事宜,而是直截了当的把“黑锅”丢给了李子渊,这个锅必须要有人去背,而李子渊从一开始就是被他选中的用来背“黑锅”对象。

    “是李子渊干的吗?”

    尽管明知道李子渊不过是用来背“黑锅”的,但是朱明忠仍然反问道。

    这是为上者的必须,即便是他直接策划此事,在这个时候也不能有丝毫的表露,有些事情,他可以去做,但却不能去说,尤其是事后更不能说。

    弑君!

    无论理由如何充分,这种事情也必须是其他人干的。就像当年赵匡胤的黄袍加身一样,表面上看起来,他是被迫的,是被人“胁迫”,官修史书为尊者讳,将赵匡胤写得无比被动。可实际上,若是没有赵匡胤本人的授意,又岂会的亲信从中煽动。

    况且,在周世宗去世后的半年里,赵匡胤就已经开始活动,禁军高级将领的安排,发生了对赵匡胤绝对有利的变动,为其黄袍加身铺平了道路。所谓的被动,不过只是演戏给别人看罢了。

    收拾起心情之后,朱明忠自然是一副欲追究真凶的模样。可实际上,他之所以如此问,却是为了得到另一个答案天下人会相信是李子渊下的毒手吗?

    “大王,天下人皆以为如此,想来不出数日天下士子必定风传李贼弑君篡位之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天下但凡为人臣者,必定讨伐之!”

    石磊的回答同样是一副公允状,而他的这番话则是告诉大王,让大王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待消息传开之后,就会有人散布李子渊谋逆之事,到时候舆论会引导着人们向这个方向思考。

    而且石磊确实也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在京城传出永历皇帝死讯之后,城内就有潜伏的军正司军正于城内散布各种流言,而那些流言所指正是李子渊弑君。在京城如此,在其它地方同样也是如此,只不过在其它地区,更多的是借助报纸等工具将矛头对准李子渊,在舆论的引导下,全天下的人都会认准了李子渊下的毒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千古以来的道理,现在通过报纸可以进一步放大,在报纸的引导下,李子渊根本就是无从辩解。

    “天下但凡为人臣者,必定讨伐之!”

    谁会去讨伐?

    其它人尚且不知,张煌言、李定国他们会兴兵,当然朱明忠也会兴兵,至于郑家……

    “郑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大王的问题让石磊一愣,随后说道。

    “郑家现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郑芝龙近来不断与郑家诸将联络,而且南京城中亦有流言流出,称闽王是被郑经**气死,如不出意外的话,在我等兴兵讨伐李贼之时,郑芝龙亦会抓住机会废郑经或是以国姓子嗣为闽王或是自立为闽王。”

    作为军正司军正丞的石磊,因为负责忠义军的情报系统,所以他直接掌握着各方的情报,而一直以来,对郑家的渗透,都是军正司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多年的渗透使得郑家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的掌握下。

    当然,在掌握郑家动向的同时,军正司还会利用一些渠道,对郑家的内乱推波助澜,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郑家……”

    沉吟片刻,朱明忠才说道。

    “以郑芝龙的秉性来看,一但其废郑经之位,其势必会自立为闽王,得位不正,擅自废立,朝廷必当挥师讨伐之。”

    虽说在名义上,郑芝龙是朱明忠的岳父,但是对于这个曾经投降满清的岳父,朱明忠并没有丝毫好感。而一直以来,他之所以会对郑芝龙的举动持以无视的态度,是因为这是一个机会。既是郑家内耗的机会,同样也是他插手郑家事务的机会。

    而他口中的“朝廷”指的并不是现在的“朝廷”,而是将来的,另一个“朝廷”,一个由他朱明忠作主的“朝廷”。

    “大王,以目下来看,局势已经极为明朗,以臣之见,大王应对另一件事加以考虑……”

    看着大王,石磊的语气显得很是平静,不过在说出这番话后,他同样也是长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所谋划的不正是为了今天吗?

    现在,一切总算是顺顺利利的实施了下来,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只要大王能够再进一步,他石磊便无撼了。

    对先帝、对公主,对……对天下亦是如此。

    “四石……”

    看着似乎长松口气的石磊,心知其话中指的是那件事的朱明忠,先是沉默片刻而后反问道。

    “这……”

    话到语边,朱明忠还是硬生生把话给吞了回去,天下人会相信吗?

    天下人是否相信,又有什么重要的?

    天下人相不相信他是朱三太子并不重要,甚至天下人相不相信李子渊究竟是不是弑君的凶手,同样也不重要。重要的胜利者……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他能够击败李子渊,那么于史书上,李子渊就是弑君的凶手,他就是朱三太子,大明帝国最正统的继承人。

    至于天下人……并不重要。

    “哎……”

    长叹口气,朱明忠苦笑着,他的神情显得非常无奈,尽管无奈,但这也是事实,没有人会在乎升斗小民,从古至今,再到数百年后,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们的想法。

    “一切就按计划办吧!”

    说出这句话后朱明忠便不再言语了,他默默的朝着窗边走去,尽管窗外大雪纷飞,可是他却仍然把窗户推开了,在窗户推开的瞬间,寒风卷着雪花飞入屋中,可是对于吹进屋来的寒风,朱明忠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似的,他凝视着远处的屋檐,白雪覆盖下的屋檐是黑色的,在白雪中,那屋檐是如此的醒目,如此的……

    现在李子渊在干什么?

    突然,朱明忠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一个念头,随后又是自嘲的一笑,并不住的摇着头,似乎是像是在感叹着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似的……

第138章 劝进(第一更,求支持)

    四九城中谁为重?

    自然的很多人会说是紫禁城为重。可京城这个地方邪气,有时候,紫禁城里头说话的并不见得就顶用。就像当年满清入关之后,说话的不是宫里的那位小皇帝,而是以大明南宫为王府的满清摄政王多尔衮,那时候的睿亲王府等同于大清国的小朝廷,政令皆出睿亲王府。而现在,这曾一度荒废的王府换了主人,由睿亲王府易名为楚王府,虽说没有摄政王的名,可是论其权力,却不逊于当年的多尔衮,当然,也仅只是局限于京师,局限于楚藩控制下的数省。

    不过即便是如此,对于京师的那些京官来说,楚王仍然是当朝权臣,而且对于熟读史书的他们来说,他们自然知道,在乱世之中,手握兵权是什么,更何况这个手握兵权之人的手中,还把持着朝廷。

    往日里,朝廷刚回到京师的时候,人们以为楚王顶多也就是做个权臣,可是皇上的暴病身亡,在让人们为之惊愕的同时,同样也明白了楚王到底是做何想法。

    古往今来,从来不乏投机之徒,尤其是对于一些所谓的“读书人”,更是如此。

    置身于房中的李式,就着烛光在酝酿这篇文章的同时也颇为脸红。虽然多年来他屡次赴考,一直想考中进士光耀门楣,但是顺治十八年却未开思科,所以才会滞留于京师,原本他曾想返乡回家,但在眼下的时局,却让他看到了机会,皇上的暴死,并没有让他挺身而出,反而让他看到了机会。

    如果现在发表文章,支持楚王承袭王位,那么外间如何看待此事呢?不会说自己反复无常投机钻营吗?

    想到这里,李式不免又心虚起来。

    古往今来,欲成大事者,又有几人不是投机钻营之徒?

    这样一想,李式又想通了。他拿起笔来,郑重地将题目写好《天下何人当之》。提起笔之后,李式就没有再停下来,他一边写,一边思索着,并以洪武为例,言道洪武得位为何是天下最正,更是在文章之中将笔锋暗指向楚王,指出楚王理当当以天下。

    终于在写完这篇文章之后,他又一次看着文章,颇为满意的点着头,然后自言自语道。

    “待到文章发表之后,李某人之名想来必可入王府了!”

    清晨,李化熙来到了楚王府,他是天启年间的进士,可以说是历“四朝”的旧臣,虽说声名不显,可是毕竟也是京中老臣,对于这样的老臣,李子渊倒也是颇为大方,大都加以留用。不过因为朝廷自有六部,这些人虽说留用,可大都也只是留品留俸,换句话来说,就是拿俸的闲差。

    而对于这些曾经大权在握的京官来说,自然不愿闲赋于宅中,为求晋身之道可以说是投机钻营各显所能,可即便是如此,能得新差事的也不过只有少数人,而李化熙并不在其中。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比其它人更加钻营。

    来到楚王府,虽穿着三品的官袍,可他这种“补官”,也只能在一旁侯着,等待大王召见,有时候,即便是等上一天,这种“补官”也很难见得到大王。不过今天来王府的,不止他一个人,足足有数十位京官。

    听说有数十位京官一同前来拜见,李子渊倒是一愣。

    “让他们进来!孤看看他们想要干什么!”

    其实,原本作为留用旧臣,李子渊根本就不需要见其,可是这几日,他并没有拒绝任何官员的求见。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是这阵风是谁先吹起来?

    楚王府的人不能出这个头,如果是永历朝臣,那是再好不过,可是那些人却像是死了亲爹似的,根本就没有人提及此事。

    按照惯例,这劝进也要有顺序,就像汉中王刘备的劝进表一样,其官位劝进的顺序有很大讲究。官员的排位分为三部分,依次为:汉朝功勋、左将军属官、刘备手下的功勋大臣。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汉朝功勋劝进,不仅代表前朝旧吏,而且更能代表“天下士民人心”。

    现在,这么一群名声并不显赫的“前朝旧吏”的到来,让李子渊的心思不由一动。

    “他们既是明臣,又是清臣,我李某人可是代清,而不是代明。毕竟,明早已经亡了。”

    心底这般寻思着,李子渊自然对李化熙等人的到来充满了期待。在缓步进入大王公厅,看到端坐着的楚王时,与众人一同长揖行礼之后。

    “臣等叩见大王!”

    长揖之后,李化熙带头跪下,他这么一跪,其它人也都跪了下去,在大明,这是见天子的礼数。

    “诸位这是为何?”

    看着于面前跪拜下去众官,李子渊的心头一动,一种按奈不住的心情于心间激荡着。

    来了!

    终于来了!

    深吸一口气,然后李化熙双手捧上一份折子,大声说道。

    “臣李化熙、王道乾、刘子壮……等三十六人上奏:古有多难兴国,殷忧启圣,盖事危则志锐,情苦则虑深,故能转祸为福也……”

    劝进!

    古往今来,这样的一幕不知在多少地方上演过,无论被劝进者是何人,劝进者都会将其与尧舜等先秦圣君相比,似乎其登大宝、坐皇位,那是理所当然,那是众望所归,是顺应天命。

    总之劝进者会用他们的言语让被劝进者相信他是顺应天命,理应如此。没有人会去计较什么他为何会被劝进,至于什么“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耳”。大家都知道,但却无人计较。至于什么“篡位”,往往被“禅让”所取代,若是没有“禅让”那也没有关系,这是顺应天命。

    劝进者们之所以会如此的积极,是因为“劝进之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场如此,官场更是如此。不过,谁都知道,李子渊必定是会拒绝的,毕竟按照古礼,要劝进三次之后,才能“勉强”接受。

    有人率先开了劝进的头之后,这京城里头劝进的活动日甚一日地开展起来,与此同时,从北直隶到山西、再到河南、湖广,各种祥瑞以及劝进更是一日甚于一日。

    眼看着新的一代王朝就要诞生了,楚王府的府臣,自然极不情愿让李化熙等一群旧吏夺去拥戴新主的头功,而他们纷纷再次劝进,与此同时,永历朝中的老臣们,见有人开了头,自然也有人跟着响应,只有极少数的一些大臣选择了沉默。当然,这一班趋炎附势者们的劝进,再一次为李子渊所拒绝。

    当京师的劝进风刮到长沙的时候,在长沙的五省经略使衙署之中,气氛显得有些异样,对于几天前刚刚把满清的红顶子摘下来,还没有把刚换来大明乌纱戴热的洪承畴来说,面对这样的时局,整个人却犹豫了起来。

    “先帝身故,天下人皆以为是楚藩所害,而今日众跳梁小丑劝进之举,岂不正陷大王于不义之中。你去告诉楚王,这个时候,他若是意欲登基的话,不但对大明有害,可能对他自己也不利。若是他欲为帝,现在自当先把朱家的皇帝捧出来后,将来再谋定而后动才是……”

    洪承畴盯着朱应升,眼睛中带着疑惑。

    “此事你知道吗?”

    摇摇头的,朱应升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件事,定是有人从中蛊惑的。”

    说罢,他盯着洪承畴又继续说道。

    “虽说大人所言甚是在理,可是事已置此,若是大人不能上书劝进的话,天下人又会如何以为?况且,于大人来说,做新朝勋臣,总好过为大明旧臣吧!”

    尽管惊诧于京师的变故,但是心知已经没有退路的朱应升,仍然规劝着洪承畴,以便让他随众臣劝进,一句话,便直指着洪承畴的命门。

    被一语卡住命门的洪承畴木然坐着,不发一声。他知道,朱应升说的是事实,甚至他都已经打定主意,待到将来,朱淮、李晋等人平定之后,他亦会劝进李楚,毕竟,只有有了新朝,才能掩饰他洪承畴的卖国求荣之举,只有让大明成为过去,才能告诉世人,他洪承畴当年是顺应天命,不是他不效忠于大明,而是因为大明气已尽。

    可是现在……这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朱淮、李晋、闽郑未除,如此匆匆称帝,会不会为之过早?”

    沉默良久之后,洪承畴看着朱应升,道出他的顾虑。

    “虽是有些仓促,可时已至此,若是大人能极早劝进,并游说四川总督归降,大王执掌天下之大半,这天下大局既可平定,大人又何需顾虑其它?”

    四川、西南五省、河南、山西、北直隶……在心里反复盘算着,洪承畴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嗯,你回去吧,容我再想想。”

    再想想,再看看……毕竟,这天下的时局,此时洪承畴的脑海中,几乎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另一个朝廷,若是大清朝闻知此事,又会如何?

第139章 幼主权臣(第二更,求支持)

    老皇晏驾,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这是历代传下来的惯例。即便是满清现在只仅仅只是困守西北一省之地,仍然遵循着规矩大赦天下,只不过,此时的大清已经远不复昨日之盛。估且不说其它已经为明军克复的地区,就是名义上尚在其手中的西南以及四川,现在也是心有他意,不再听从朝廷差遣。

    大清国的气数到此,莫说是其它人,就是这西安城中的旗人,也无不是觉得大清国气数将尽,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们也知道,这天下的汉人是容不下他们的,所以即便明知气数至此,也只能勉强维持着。

    寻常的旗人对于将来,没有什么信心。即便是作为皇帝的玄烨,同样也是愁眉苦脸的,这日醒来时,苏麻喇姑早给他料理好了衣裳,又有敬事房的人来请圣驾,肩舆也已备好。玄烨匆匆忙忙地用盐水漱了漱口,胡乱吃了两口点心。便命人起驾。

    因为忧心着国事,所以一夜没有睡好,玄烨的精神有点萎顿。他坐在肩舆里,迎着扑面吹来的晨风,虽说寒风刺骨可是却仍然觉着心情安静了许多。

    在殿中他见以杰书为班首,下面一溜儿跪着鳌拜、遏必隆和苏克萨哈。资政大臣索额图怀中抱着一叠文书躬身立在三位辅政大臣身后。两排御前侍卫,穿着鲜明的补服,腰悬腰刀,立于廷外。玄烨用眼扫了一下,见明珠垂首站在末尾,尽管他知道受父皇遗命的贾卜嘉对他是忠心耿耿,可贾卜嘉毕竟是父皇的人,父皇于他们有恩不假,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寄希望于他人,也正因如此,明珠进入了他的视线,对于身为皇帝的玄烨对于一无所有的明珠,只需要略加施恩,就能够让将其纳为已用。待玄烨进殿居中坐下后,先是苏克萨哈挑起帘子,杰书、鳌拜、遏必隆和索额图鱼贯而入,一字跪下叩头参见。

    奏折照例是由索额图禀报。索额图一边读,一边解释着给玄烨听,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玄烨一边听着,一边于心底盘算着如何开口询问四川的事情。他瞟了一眼下边,见苏克萨哈闷声不响地伏在地上,遏必隆不时的偷看着鳌拜。而鳌拜这会许是听得不耐烦,仰起脸来截断索额图的话。

    “你只管读,谁让你讲了?皇上天资过人,难道就不懂得?”

    被鳌拜这么训斥着,索额图急忙赔笑道。

    “回中堂话,这是太皇太后的懿旨。怕皇上听不明白,特意让我讲一讲。”

    索额图这么一解释,鳌拜纵是心中有所不快,也只能闷应一声。而玄烨见此,就立即岔开话头问道。

    “索额图,你父亲的病怎样了?”

    作为顾命大臣的索尼前阵子病倒了,也就是在索尼病倒之后,似乎鳌拜更加专权了。

    听见皇上问到父亲的病情,索额图忙跪下磕头回道。

    “托主子洪福,今个儿早上看来好了些。”

    “嗯,回去替朕问候他。”

    “谢主子恩。”

    索额图连忙叩头谢恩。

    鳌拜见玄烨没有话说,便叩头说道。

    “皇上如无圣谕,容奴才等告退。”

    说罢便欲起身。

    见他们要离开,玄烨便开口说道。

    “忙什么,朕还有话要问───这四川的李国英,如今不领朝廷的旨意?究竟要怎样处置他,朕倒想听听。”

    未亲政的皇帝处置政务,是全权交给辅政大臣的,每日的会奏不过只是表面文章,听一听罢了。现在玄烨却开口问这件事,遏必隆觉得有些意外,虽说为之一怔,但仍叩头答道。

    “启奏皇上,四川总督李国英,虽世受朝廷大恩,可是今日国家板荡之时,却不知报效,实为大不敬!昨日臣等会议,可遣一员大将征讨李国英,平定四川。至于派遣何人……”

    他思量一下,然后接着说道。

    “辅政尚未议定,待臣等会商后再奏万岁。”

    鳌拜对遏必隆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于是抬起头来冷冷说道。

    “皇上尚在幼冲,此等政事当照先帝遗制,由臣等裁定施行!”

    他的话音未落,玄烨突然问了一句。

    “难道朕连问都问不得?”

    一句话问得几位大臣个个倒吸一口凉气,众人只好俯首不语,同样俯首的鳌拜心想。

    “这次若不堵回去,以后他事事都要问,那还辅什么政?万一要是眼前的这位再和先帝一样,偶尔犯上几次糊涂,大清国可就全完了。”

    思索良久之后,鳌拜缓声说道。

    “照祖训,皇上尚未亲政,是不能问的。不过此次事关我大清江山社稷,不妨破例。”

    鳌拜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说“下不为例”,玄烨自然上听出来了,他按捺了一下心里的不满,冷笑道。

    “那好,接着方才的话讲,不知准备派遣何人为将,征讨四川?”

    “四川屠戮甚重,百里无人烟,纵是派军征讨,以四川数百里而无人烟之境,于朝廷亦无所得,反倒会令朝廷陷大军于四川……”

    鳌拜咬了咬牙,抬头说道。

    “所以,奴才以为,四川李国英非当务之急,可下旨加以安抚,以免其投身明朝,坏我大清征讨西域之大计!”

    鳌拜的回答,让玄烨根本插不上话,四川因为屠戮甚重,人丁稀少之下,即便是加以讨伐,也没有余粮能解交朝廷,而且于朝廷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为将来的征讨西域作准备。毕竟,这关系着大清国的将来,万一明朝征讨陕西的话,他们总能有个退路。

    这样的回答,即便是玄烨心有不满,也说不出话来,不过因为鳌拜先前摆出了一副“下不为例”的模样,玄烨自然不愿“下不为例”,于是便开口问道。

    “那么明朝永历暴病身亡一事,不知又准备如何处置?现在天下势必以为是李氏所为,朕以为,趁此明朝内讧之时,兴许可挥师征讨……”

    “皇上此议不可!”

    鳌拜直截了当的一声打断玄烨的话,然后奏道。

    “皇上,虽说永历身死多疑点,而那李贼野心勃勃,其弑君自然是为篡位,其篡位之后,必定会遭其它诸人反对,于我大清而言,目下最好的选择,坐山观虎斗,并趁其无力西顾之时,征讨西域!”

    尽管鳌拜非常自大,但是他很清楚,对于现在的大清国来说,轻举妄动反而是下下之策,对大清而言,最为有利的就是坐山观虎斗,待到明人自相残杀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挥师东进,重新入主中原。

    “皇上,这样的朝政之事当照先帝遗制,由臣等裁定施行!”

    又一次,鳌拜把这句说出之后,玄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别说他的脸难看,就是帘子后的太皇太后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苏克萨哈抬起头来,却见太皇太后面色阴沉,半响,他才听到太皇太后平静地说道。

    “我也是老不中用了,只是寻思着能享上几年的清福,能过上个太平日子,咱们满洲人能安安生生过了这一关。你们几个辅政,我也是瞧着的,瞧着你们办差心里也是踏实的。”

    几人正诧异她怎么说这些,忽然她的音调一变,提高了嗓子说道。

    “谁知却不是那么回事!你们以为哀家便杀不了你们么?”

    骤然提高的声调极为激愤,连玄烨也吓得一颤。

    被太皇太后这么训斥着,三位辅政无不是连连叩头,苏克萨哈更是颤声奏道。

    “奴才……”

    “没你的事!”

    太皇太后不等他说完,便冷冷打断他的话。

    “我倒想知道,鳌拜,你是辅政大臣不假,这朝政之事,也确实应该照先帝的遗命,由你们几个辅政,也没错,怎么着,难不成皇上便连问上一问也不能问了?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说话的!”

    见太皇太后如此咄咄逼人,三位辅政大臣无不是伏地不答。而遏必隆总觉得自己再不说话气氛便缓和不下来了,于是便轻咳一声说道。

    “太皇太后千岁!皇上是大清国的皇上,是奴才们的主子,这朝政自然是能问得的。”

    而索额图一听,立即乘机说道。

    “皇上、太皇太后息怒!千万别气坏了金尊玉贵之体!”

    说着暗递眼色示意皇上收场。

    尽管太皇太后的话语,让玄烨很是爽快,尤其是看到鳌拜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时,更是倍觉畅快,可是神索额图的眼神,还是让玄烨知道,太皇太后发发火便成了,于是便说道。

    “太皇太后息怒,一切都是孙儿的不是,这朝政之事,孙儿尚是年幼,自然应该多听几位辅政的。”

    玄烨的表现让太皇太后暗自于心底点点头,然后看着伏首于地的三人冷笑一声说道。

    “皇上在你们眼里,不过就是一个无知顽童罢了,正是如此,才得多跟列位多学着,这朝政的事儿,若是你们不教他,谁来教他?今日倒是我老婆子多事了!好了,都退下吧!”

    说罢她便拉着玄烨拂袖而去!

    皇上太皇太后等人一走,殿堂里一片死寂,人人脸色灰白,惟鳌拜满不在乎地站起来,笑着说道。

    “别跪了,退朝了,咱们回去罢!”

第140章 微服(第一更,求支持)

    和往日一样,在店铺开门之后,李大明只是在铺子里看了一会,然后便把生意交给了伙计,自己到了后宅,一进后宅就看到坐在院子里正看着书的王化行。

    “熙如老弟,瞧你这手不释卷的功夫,考武举的话,怕是太亏了一些,依为兄看,还是弃武从文的好,不定到时候,我还能有个状元兄弟。”

    听着李大明的打趣,王化行只是哈哈一笑,然后摇头道。

    “李兄有所不知,小弟肚子里的这点墨水,顶多也就是考上武举,这样也还凑和,至于其它,小弟是连想都没想过。”

    随后两人便在那里聊了起来,王化行是咸阳人,他们两人认识也是偶然,他们结识后,李大明便主动邀请其住进了进来,毕竟现如今天在西安最难找的就是房子。而王化行住在李家之后,便一边读书,一这请人指点文章,现如今,这西安城中有不少士子都和他一样,于此四处请人指点文章,毕竟,随朝廷撤到西安的有不少都是于西北这地方极为难寻当世才俊,本地的士子自然不会错过结识这些士林领袖的机会,那怕他们人口低劣,也不妨碍他们指点文章。

    他们两人在那里聊天时,开始时聊的还只是一些寻常俗事,聊着聊着,却又聊到了时局,对此,李大明顶多也就是于一旁附和着。

    “李兄、熙如,你们在聊什么?”

    进了院,看到聊的正欢的两人,明珠便笑着问道。

    “是明珠老弟,你来的正好,我就是一买卖人,这种军国大事,还是得你们两聊……”

    瞧见明珠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年,满面的麻子,瞧年岁差不多十来岁的模样,文文静静地站在明珠身旁,李大明忙问道。

    “这位少爷是跟随明珠一起来的罢?”

    登基为帝之后的玄烨,虽说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可以随意出入于市坊,但是因为尚未亲政的关系,所以总也能走出宫去。在鳌拜那里生了一肚子闷气的玄烨,在上完课之后,便和往日一样,换下了龙袍,换上一身公子打扮,然后便与明珠等人出宫到宫外逛逛,以散散心。听说明珠有一个结义兄长在这市上开铺子,便主动提出要到这里逛一逛。

    明珠见李大明问到,便笑着说道。

    “这位是艾公子,也在宫里头当差,这一同出来闲逛,正好路过这里,便到兄长这里坐坐!”

    玄烨拱手对李大明一揖,然后笑道。

    “早就听明珠提到过李兄,今天多有打扰,还请李兄见谅。”

    李大明见他虽然年少,却举止稳重,落落大方,又见明珠对他尊礼甚笃,自然也不敢慢怠了,便连忙说。

    “艾公子请座。”

    原本明珠想让主子坐到上首,说不过玄烨将手一摆,直接挨着翠姑坐下坐到了石几旁的石凳上,然后说道。

    “我们已进来了多时,方才听王兄提高论道,说大清所谓败于火器,不过只是借口,到是让小弟好奇的很,还请王兄接着往下讲。”

    大家重新归座,待上了茶后。王化行才说道。

    “好,我就接着方才的话题说下去,方才我说这西安城中大都说什么,大明火器犀利,非人力所能敌,所以才有今日之败,其实这些不过只是借口。”

    玄烨听了笑问道。

    “哦,为何只是借口?”

    喝了一口茶,王化行笑道。

    “夷狄所畏中华者,火器也!崇祯八年的《军器图说》尚有此说法,这中华火器犀利又岂是一时之事?”

    明珠听到王化行提及“夷狄”脸上不禁变色。他转过脸朝皇上看看,见皇上专心致志地听着,并没有任何反应,便放下心来。

    “大明火器犀利又岂是一时,为何他日大清可以不惧其火器,起于满洲,而今日却不能挡大明火器,尽言今日之败皆于火器?”

    “这是为何?”

    玄烨看着王化行急声问道,他之所以显得如此急切,是因为现在满朝上下皆言大明火器如何犀利,如何非人力所能当,甚至之所以操练神机营,也是为了能够在火器上与大明拼上一拼,可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当年大清为何不惧火器。

    王化行的唇角微扬,然后说道。

    “咱们还是说当年吧,当年大明亦有火器,而大清于满洲时又以何克制明军火器!”

    端起李大明刚刚为他倒上的一杯茶,见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王化行显得有些得意,不由便卖起了关子来。

    “在下虽说不是旗人,可是来西安后,却也接触过不少旗人,其中不乏当年曾于辽东与明军撕杀的老卒,于他们口中,倒也知道,当年清军如何克制火器。”

    一听是从旗下老丁那里得知来的,玄烨便急切的问道。

    “哦,那当年他们是怎么克制火器的?……”

    “其实倒也简单,无非就是车而已,所谓车也称为盾车或牌车,顾名思义,就是用厚木头包覆一层牛皮、一层铁皮,来做成移动式防御工事,这种盾车不仅大小砖石击之不毁,铳弹亦不能洞穿,于是,八旗军在对战之时,会让步兵和骑兵躲在这种盾车后面,来逐步推进,等接近到一定距离,再用弓箭手掩护骑兵冲锋,让明军不敌溃败。”

    听到这里,明珠差点没笑出来,他是旗人,自然知道车是什么,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当年太祖皇帝起兵时每牛录中每百人就配备四辆车,由三十名士兵操作,占比达三成,可见其地位。在满洲与明的战争中,车一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不知多少次大清的军队便是依靠车逼近明军车营,近距离对明军发射枪炮、弓箭射击才击溃了明军。也正因为车举足轻重的地位,满洲军队甚至定下了“遇敌若无车,切勿出战”的军令,甚至有将领因为作战中未携带车而被治罪。在车的帮助下,满洲在于明朝的战争中始终不落下风。

    “哦……”

    一听其提到车,玄烨立即有些失望道。

    “车,我倒也有所耳闻,只是今日明军火铳非但可破重甲,亦可破车,其火器犀利,实非当年鸟铳所能及。”

    车确实是大清国击败明军的关键,甚至为了防止汉人得知其秘密,入关后,面对无鸟铳、火炮的明军,清军自然无需使用它,而且为了能让“江山永固”,出于保密的原因,在史籍中尽可能地抹去了曾在明清战争中极为关键的车。

    而在明军夺据江南之后,京中亦有人提出用车抵挡,可是用通过各种渠道弄来的明军火铳射击之后,他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熙如老弟有所不知,这车当年确实能挡明军火器,可是今日明军火器却不同往日,老弟可知道,当年明军鸟铳弹重多少?今日明军鸟铳弹重多少?”

    明珠的反问,让王化行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

    见其摇头后,明珠便说道。

    “当年明军所用鸟铳弹重三钱,弹轻药少,自然不能洞穿重甲、车,如此我大清以车、重甲自然可破明军中军,而今日明军火铳,非但以石发取代火绳,且其弹重八钱,弹重药多,两百步可破双重重甲,即便提以车阻挡,亦能洞穿板,再创板后之兵!”

    众人听得入神,而王化行只是沉默着。解释了一番之后,明珠才笑道。

    “熙如只闻车,却不知今日明军火器已经截然不同于过去,自然不能再以车抵挡了。”

    王化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说道。

    “那为何不能加厚板?”

    “车上的盾牌由厚木板包覆牛皮、铁皮复合而成,这样制成的车“小砖石击之不动,大砖石击之滚下,柴火掷之不焚”,可这车总归要靠人力推动,若是想要抵挡火器,就必须再行加厚至一尺余厚,到时就非人力所能推,如此,这盾车自然也就无用了。”

    明珠的面上带着笑,在解释之余,他又特意补充道。

    “况且,当年太祖皇帝在得到三顺王所献火器之后,我大清便大铸红衣大炮,盾车虽利,可却稍显笨拙,其远不及红衣大炮,所以,今日我大清才会造石发铳(1),练神机营,正是为了以火器克制火器。”

    明珠的回答,是满清在吃尽了火器的苦头后,才做出的决定,现在西安城外就有火器作坊,有工匠在那里铸造火炮、打制火铳,甚至还通过各种渠道购买明军火铳,虽说现在清军火器在数量上远无法同明军相比,但至少让满清上下看到了一线希望。毕竟过去,面对明军的火器,他们往往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而现在至少有了一搏之力。

    “嗯,确实应该如此,明军火器既然犀利非常,那自然应该加以效仿,只是……”

    话声略微一顿,王化行反问道。

    “明军有数十万火铳兵,大清又有多少火铳?以已之所短,攻彼此所长,又岂是用兵之道?”

    (1)清时对燧发枪称呼。

第141章 旧法(第二更,求支持)

    以已之所短,攻彼此所长,又岂是用兵之道?

    王化行的反问,让玄烨、明珠两人无不是一愣,而玄烨的眉头更是紧皱着,与其它人不同,他曾与伊里亚佩尔菲利耶夫等西洋人接触过,从伊里亚等人的口中,他了解到,明军的火器犀利甚至就西洋亦无法与其相比,尤其是其石发铳,即便是于西洋也是极为少见,而且铳管制造更是精良非常。

    现在西安制造的石发铳,虽说瞧着模样与明军的石发铳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实际性能却差之甚远,明军的石发铳于百五十步外对七尺长宽的木板,几乎是百发百中,而大清造的却甚至不能击中半数。也正因如此,朝廷才会不惜高价求买明军火铳。

    以已之所短,攻彼此所长。这绝不是用兵之道。

    眉头紧锁,尽管年少且不知兵,但是读过很多兵的玄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便反问道。

    “那以你之见,我大清又应该如何对付明军火器。”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艾公子,王化行反问道。

    “公子可知道铳弹是何制成?”

    “铳弹皆是铅子,自然是由铅制成。”

    “没错,正是由铅制成,那么公子可知道,这铅子极软,若是击穿一层硬板之后,其势必变形,不复初时圆滑?”

    王化行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沾着茶水在石几上画了几下,然后解释道。

    “车上的盾牌由厚木板包覆牛皮、铁皮制成,这外层是铁皮,内层是牛皮,然后是木板,如此,铅丸破铁板时,首先变形,圆滑不再,自然没有初时那么强力,然后牛皮、木板自然可能以抵挡,而今天明军所用铳弹重达八钱,弹重药多,旧时车无力抵挡,无论加厚铁板或是木板,都势必会令其变得笨重非常,非人力所能推……”

    说话的时候,王化行将桌上的四个杯子拢在一起,然后指着杯子说道。

    “公子请看,”

    “这?”

    看着桌上的四个拢在一起的杯子,玄烨的神情显得有些迷惑。

    “铅子软,若是以竹捆扎成捆,铳弹铅子洞穿一层后,又临一层,如此反复重叠数十层,想来即便是八钱铅子又有何妨?”

    说完这番话后,王化行便笑而不语的喝着茶,只是看着神情惊愕的艾公子和明珠道。

    “这,以竹捆代厚板?这,这可能吗?”

    明珠诧异的问道。

    “非是取代厚板,而是另加一层捆竹,你可以试上一试。”

    王化行直截了当的答道。

    “当年闯贼亦曾以捆竹为盾,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于盾车上,另加捆竹,如此又增重能有多少?若是铳弹不能穿,自然可以以车为垒,再以铳弹击敌。有盾车为垒,又何惧明军火器?”

    “若是能不惧明军火器,我大清焉不能中兴!”

    猛的一下拍案而起,玄烨的神情显得很是激动,而他这一激动,只吓了明珠一跳,唯恐皇上一时激动泄露出身份的他便起身说道。

    “瞧着时间也不早了,公子明日还有功课,怕太夫人着急,我们就此告辞了,改日小弟再来见过兄长与贤弟。”

    说完便拉着皇上的手,辞了李大明离开了。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李大明瞧着他们两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王化行看到他这副模样,便笑问道。

    “你看出来了?”

    “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啊,该不会是宫里的那位吧。”

    李大明试探着问道,王化行只是微微笑道。

    “你说呢?”

    这个所谓的艾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呢?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玄烨。对此王化行从明珠的恭敬中,就猜了出来,只是他没有点破罢了。

    “熙如,你说,你今个这些话落在皇上的耳朵里,得了皇上的赏识,他日岂不非得被皇上重用不可?”

    “重用?”

    王化行朝着远处看了眼,然后摇头说道。

    “别忘了,这个皇上不过只是黄口小儿,还有几位辅政大臣哪,即便是有皇上的赏识又有何用?”

    离开了布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明珠将腰间的刀鞘向前移了下,回头向身后的玄烨笑道。

    “主子,今个咱可是回去晚了,若是再晚些话,指不定非得若太皇太后责罚不可!”

    心里依然盘算着那盾车的玄烨笑说道。

    “你的这两个朋友很有意思,你要多亲近亲近他们,我大清正是用人之时,即便是那个李大明,瞧着也是个能派上用场的,而且人也厚道。那个王化行,看来是个有些本事的。”

    皇上这么说,明珠连忙回道。

    “是,这王化行虽说是意欲考武举,可平常也是手不释卷,若是能加以任用,想来必可为朝廷立功。不过,他总归是汉人。”

    玄烨点头说道。

    “确实如此,汉人……总归还是不可信啊,不过他的那个法子倒是可以试一试!”

    因为那些汉人的先后投降明朝,所以现在朝中的旗人都觉得汉人压根就不可信,自然也就谈不上重用。片刻后,玄烨又问道。

    “你和王化行熟悉吗?”

    明珠便将自己时常住于布庄的事讲给玄烨听,当然也会提及两人往日里谈过的事情,而对于其说的话,玄烨全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听明珠说到王化行曾经提过安稳军心的事情时,便停住脚步问道。

    “你是说,他有办法安稳八旗军心?”

    皇上的发问,让明珠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法,现在军心纷乱,无非就是因为旗丁家眷为蒙人劫掠,发卖于汉人为奴为婢,他的法子,无非就是劫掠女子发于旗丁为奴为婢而已,若是如此,军心确实也能稳定。”

    “劫掠女子……”

    玄烨点了点头,然后又把摇摇头说道。

    “今日绝非往日,若是我等劫掠汉人女子,非但会激变陕西汉人,更会惹得明朝激愤,如此绝非上策。”

    “他说的不是汉人。”

    明珠看着皇上,然后说道。

    “陕西虽是中原地,可却也绝非只有汉人,河湟一带亦有色目数十万,若是能掠其女子为奴为婢,旗丁人心想来亦能渐渐平稳。且其非汉人,其生死明人自然不问,亦无需担心陕西汉人激变……”

    听着明珠的话,玄烨先是点了点头,一副想说什么,最后却又垂首不语。见皇上没有说话,明珠便继续说道。

    “所以,奴才以为,王化行虽说有些才华,可却也不堪大用,单就此策来说,虽看似能安稳军心,可却仍有不足,不说其它,就是那河湟女子不过区区十余万,又岂能尽配旗人……”

    “军心不稳,士气不振,我大清又谈何中兴?”

    打断明珠的话,玄烨朝着远处看了一眼,随后便又岔开了话题,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些事情不是他能过问的,更不是他能决定的。毕竟先前的“下不为例”,其实已经告诉他,至少在他亲政之前,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

    “皇上,其实,现如今这气数还是在我大清的,你瞧,这永历一死,明朝就陷入纷乱之中,若是再有权臣篡位的话,那明朝必定陷入内讧,烽烟四起时,自然也就无力西顾,我大清若是能于西北有十年时间生聚、休养生息,十年后,奴才们必定还是能随皇上一同入关的……”

    觉察到皇上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明珠连忙转移了话题,他这么一说,玄烨立即笑说道。

    “但愿吧,”

    随后他们君臣二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宫门口的时候,玄烨微服出访前带的扈从们就守在那里,他们正在门外头等得,见他们回来,一个个都是笑逐颜开的,拥着玄烨上了轿子。奶妈孙氏忙把一件貂裘给玄烨披上,生怕冻着他,并且责骂起来明珠来。

    “你这奴才,胆子可够大的!出去这么长时间,万一冻着万岁爷了,看到时候太皇太后可不得扒了你的皮!”

    知道皇上对孙氏极为尊敬的明珠连忙躬着身,只是陪着笑,却不言语。听着明珠被这么训斥,玄烨却有点过意不去,连忙说道。

    “是朕不想回来,和明珠没关系。”

    皇上这么一说,孙氏这才止住话。

    瞧着那边的轿子,玄烨摇头说道。

    “这都到宫门了,朕想自己走走。”

    其实他之所以不想坐轿,是因为这“宫”太小了一些,根本就不需要坐轿子,非但不便不说,而且更让人触景伤情,毕竟,这里远不能和紫禁城相比。

    见皇上要自己走,孙氏连忙于一旁劝说道。

    “万岁爷,还是算了吧!天已经这么晚了,这天寒地冻的,风刮在脸上和刀子似的,若着了凉,太皇太后那边怪罪下来,可都是奴才的干系。”

    孙氏这么一说,即便是有些不愿,但玄烨还是笑着点头,乘舆进了宫,而苏麻喇姑早就等在里面了,一见到皇上的舆驾来了,立即欢喜的迎了上去,然后对皇上悄声说道。

    “皇上,大喜事,方才几位辅政对太皇太后上奏说,那明朝的李贼要篡位了,现在尽是一片劝进之声,这明朝定是内乱不止了!”

第142章 沈阳事(第一更,求支持)

    永历十六年十月下旬,沈阳城内,东北总督衙门内。虽是深夜,可是衙门大堂中还亮着灯。

    瞥见一眼桌子上的一张《明报》按照江北的惯例,在收复辽东后,既于此地刊印报纸,报纸是《明报》的沈阳版,虽说只是搭眼一瞧吴兆骞便看到头版的内容。

    “……李子渊弑君篡位,天下理当共讨之……嘿嘿!”

    他抬眼看了看面前的方以智,看着这位东北总督,尽管吴兆骞曾经赴满清科考,而且因为江南闱科场案被流放到宁古塔,但是因为东北人丁稀少,所以仍然被留用于总督府,当然,这也和方拱乾的推荐有着直接关系,方拱乾是南直隶桐城方家人,而方以智是其同宗,对其自然加以照料。

    “先是弑君,又是篡位,如此乱臣贼子,理当天下共讨之,此议一出,必定会得各方响应。”

    方以智却只是默默喝着酒,并不出声。身为府中官员,他当然知道,皇上暴病身死之后,大王是如何震怒,命令全军为皇上发丧,不过尽管如此,大王却没有直接指责李子渊弑君。

    在弑君的问题,尽管民间有着各种推测,而且都指向李子渊,但是大王以及闽藩,甚至晋藩,都没有将此归罪于楚藩。

    为何会这样?

    究其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大家都没有证据,而现在,楚藩臣属对李子渊的劝进,已经让世人看到李子渊的狼子野心。同样也让世人为之不耻。

    但是让许多失望的是,尽管大王质疑皇上死因,要求彻查此事,但是,在皇位继承的问题上,一直以来以忠贞不渝而名扬于世的大王却选择了沉默。

    先帝走了,可还在太子在,而且太子在万年,可大王……想到一直以来的那个谣传,方以智不禁有些失神,若是大王当真是烈皇帝血脉,那么……

    “李氏称帝,不过只是自寻死路,”

    吴兆骞望着方以智,忽然低声问道。

    “今日,先帝已去,天下不可一日无主,按理既然太子尚在,自然应该由太子继位,只是我大明尚在其它诸藩,先帝本是远藩,继位为帝,不过是因缘际会,若烈皇帝子嗣在,自应该由烈皇帝子嗣继承大统,不知制台可以为然?”

    方以智依然不回答,只是眯着眼睛望着吴兆骞。

    吴兆骞说得不错,朱由榔确实是远藩,按道理来说,确实不应该由其继承皇位,这大明宗室之中,有比他更近的近藩。可若是说到正统,自然没有比烈皇帝的子嗣,更能称得上正统……

    只是烈皇帝的子嗣到底有无存世?

    这既是一个疑问,同样也不是疑问。

    因为一直以来,都有谣言称大王是烈皇帝的子嗣,对此,大王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大王到底是不是烈皇帝的子嗣?

    过去,天下人好奇。

    现在,天下人更好奇。

    “汉槎,那么以你看来,若是李氏称帝,这天下将会如何?”

    方以智并没有顺着吴兆骞的话说下去,而且转移了话题。

    “只恐怕天下必将重陷纷乱之中,如今天下兵马财物皆把持于四藩,若李氏称帝,恐必有人效仿之,即便大王意力揽狂澜,只恐怕亦会是独力难撑,为天下指。”

    吴兆骞的回答显得极为谨慎,他的回答让方以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样的结局谁都很清楚,权力乱人心,这天下谁人不想当皇帝?

    现在,之所以众人都保持沉默,不正是想看到李子渊会走到那一步吗?

    在李子渊称帝的时候,大王又会做何选择呢?

    是随波逐流,还是力揽狂澜,或者……

    在方以智与吴兆骞两人私下交谈时,于淮王府行在内,朱明忠同样面对着一个选择。

    “朱慈炯……”

    念叨着这个名字,朱明忠的神情显得有些无奈,也许几个月后,他就更还“真名”,他将会是大明烈皇帝的子嗣朱慈炯,至于朱明忠这个名字,不过只是他潜藏于民间时的化名。

    天下人谁会相信他是烈皇帝的子嗣?

    这并不重要,因为到时候,不但会有玉玺等物证,同样也会有朝中的老臣作为人证,他们将会认同他的身份,他于这个时空之中,再不是凭空冒出来的,而是十几年前流落民间的皇子,是大明皇位最正统继承人。

    至于朱由榔,不过只是远藩,不过只是因缘际会当上了皇帝,现在既然身故,那么大明的皇位自然应该由其真正的继承人继承。至于朱由榔的儿子……

    “斩草除根……”

    又一次,朱明忠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石磊先前的建议。

    “大王,斩草必须除根,只要朱慈煊在一天,纵是其不意谋夺皇位,可他毕竟是太子,他日势必会投机钻营之徒,于其身边为其谋划,今日大王仁心,反倒会害了他,若是其谋逆,被牵连者又岂止其一人?”

    一直以来都积极为大王“进一步”出谋划策的钱磊,看着沉默不语的大王,再一次劝说道。

    朱由榔死了!

    在得知他的死亡时,钱磊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尽管他同样觉得其身死有太多的疑点,至于为李子渊毒杀,在他看来更是无稽之谈,好不容易有个把持朝廷的机会,他李子渊又岂会错过,非要用最愚蠢的法子去弑君篡位?

    可另一方面,钱磊当然明白,朱由榔死的正是时候,他这么一死,一直以来阻挡大王更进一步的障碍也就消除了,尤其是死在李子渊的“手中”,更是让大王有了讨伐不臣的借口。

    虽说为朱由榔的死,而暗自叫好,可钱磊同样也看到另一个潜在的威胁朱慈煊,他是朱由榔儿子,永历皇帝的皇太子,同样也是大明皇帝的继承人。

    朱由榔是死了,可是朱慈煊活着,只要他活着,对于大王来说,就是威胁!既然是威胁,那就应该加以清除。

    “大王,海上风大浪急,若是船沉了,或者舟船劳顿,水土不服,患了急病,也是难免之事……”

    为人臣,自然应该竭尽全力为上者操办一切,主忧臣耻,这可是千古以来的道理。

    在钱磊这主动在那“出谋划策”“时,石磊并没有说话,他有无数种办法解决掉朱慈煊这个问题。

    但是,大王会同意吗?

    “当年高皇帝登基后,致力于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为此扫荡各路割据势力,以令我中华重新一统,四川明玉珍、江西陈友谅,都曾先后称帝,后高皇帝扫荡群雄,明玉珍之子明升归降,明升投降我大明后,有一次和红巾军另一起义军首领陈友谅的儿子陈理经常会面发牢骚。这二人虽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但朱元璋怕他们受人盅惑,日后危及大明政权,高皇帝如何处置他们两人?”

    面对钱磊的劝说,朱明忠并没有直接反驳他,而是拿出高皇帝当年的旧事。

    大王的反问,让钱磊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好一会才答道。

    “当初,亦有大臣劝高皇帝杀两人以安江山,高皇帝仁义,自不愿杀他们两人,洪武五年,高皇帝下旨将明升迁徙到高丽。明升以及其母彭皇后等二十七人遣送到高丽,并宣“不做官,不做民”。明升一行来到高丽后,高丽恭愍王把延安、白川两县作为贡物,供奉给明升一家,并将位于松都北部梨井里的兴国寺提供给他们作为邸宅,配以奴婢。明升抵达高丽后娶高丽总郎尹熙王之女为妻,后育有四子,从此在朝鲜半岛代代相传。至于陈理,亦是如此……”

    “不用忌长者讳,相比明升,陈理的日子过去的很艰苦。不过虽是艰苦,却未伤其性命,最后也得已善终。当年高皇帝于外人尚是如此,朱某又岂能加害本宗亲藩?”

    盯着钱磊,朱明忠反问道,他的反问,让钱磊的额头顿时冒出一阵汗来,而石磊则把眼帘一垂,明白了大王心思的他知道,除非朱慈煊当真谋逆,否则大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要其性命的。

    “当年高皇帝,不曾有伤明升、陈理性命,成祖皇帝亦不能伤及建庶人之性命。经此一劫之后,宗室飘零,几经离难,可谓是百不存一,诸藩亲亲之情,孤岂邮有伤分毫?”

    此时朱明忠大有一副顾忌亲情的模样,但在这番感叹之后,他又稍作沉思,然后说道。

    “孤曾听闻随驾大臣提及,先帝于占城时,曾言道,若能于此安稳一生,亦也无妨,虽先帝之言难免丧志,但其情可悯,嗯,他日便将其封国于占城吧!”

    封国占城!

    原本只想着杀人的钱磊一听,那双眼睛顿时睁的通圆,好一会才说道。

    “大王高义!”

    什么是大王高义,这分明就是变相的流放!将其流放于大明之外,又岂能再威胁到大王?甚至,大王的话让钱磊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亲藩,那些人的存在,或多或少对大王总是一个威胁,不错也如法效仿!

    对于钱磊这会的想法,朱明忠倒是不知道,心知他们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便岔开话题说道。

    “苍水现在到什么那了?”

第143章 空口(第二更,求支持)

    这天的正午时分,一队车马迎着冬日里凛冽的朔风,在漫天大雪中,缓慢的朝着沈阳城走去。车厢里里坐着四个人。中间一位大约四十岁出头身着一品大红官袍,头戴乌纱的官员。虽然神情端庄肃穆,可却是神色黯然,一副枯坐愁城的模样。

    皇上死了!

    李子渊篡位!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若是他当初不是怀疑大王,皇上又岂会遭受暗害,大明又岂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我是大明的罪人!

    张煌言于心底这般暗自思讨着,在得到皇上驾崩的消息后,他便陷入这样的自责之中,无论是任何人的宽慰,都无法让他迈过心头的那道坎,而现在,对于他来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返回江西,兴兵讨逆。

    不过在返回江西之前,他必须要去拜见淮王,他要争取淮王的支持,有了淮王的支持,若是能再游说晋王出兵,游说闽王至少保持中立,那么李逆必败,尽管洪承畴等人投奔令李子渊实力大涨,但在张煌言看来,他们是讨伐叛逆,是顺应天理的义师,义师必胜。

    但即便是义师,也需要粮饷,尽管江西在他的主持下,已经恢复了几分元气,尚可提供军粮,可打起仗来,银钱似流水一般,远非江西财力所能支持。想要讨逆,就非得筹措粮饷,而天底下只有一个地方有使之不尽的粮饷江北!

    江北的富庶不仅仅只是因为淮盐供应天下,还有江北兴盛的商业,当然还有江北的银行。几乎是一种本能,张煌言把筹措粮饷的希望都放在了朱明忠的身上,期待着不仅能游说朱明忠出兵,更能获得其支持军饷。

    可若是他拒绝又该如何?

    当张煌言在那里患得患失的时候,与其同乘一车的吕留良却是一副闭目沉思状,他的脑海中所闪动的是那副曾有幸看到的先帝画像,当然那个先帝并不是永历,亦不是隆武或者弘光,而是烈皇帝。

    相貌确实相像,若,若淮王真是烈皇帝子嗣,这岂不正是顺应天命之时?

    十数年来以大明遗民自居的吕留良,对于永历并没有任何留恋,反倒是每每思及烈皇帝以身殉国时,总会泪如雨下。若是烈皇帝子嗣尚在,那这大明的皇位岂不正应该由其继承。

    只是……

    从眼缝中看着神情凝重的尚书,吕留良的心中不禁一叹,司马实在是太过迂腐了。以永历和淮王相比,若皆为君上,两人何为明君,但凡是人都能分得清清楚楚,估且不问其它,就是淮王于草莽间创立这番基业,便能让任何大明宗室为之汗颜。

    世人皆知,可司马真的是看不出来吗?

    当然不是,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司马太过迂腐了!

    于司马来说,他既为永历之臣,自然应该事君以忠。现在,永历已经身故,难道司马还意欲迂腐以太子为上吗?

    唯一让吕留良心里稍作宽慰的,就是至少在太子的问题上,张煌言选择了沉默。

    也许,司马也不知道答案吧!

    透过满是霜花的玻璃窗往车外看去,吕留良的心底暗自寻思着。

    那个答案到底为何?

    没有人知道,但是吕留良的心里很清楚,如果淮王真的是先帝子嗣,那么淮王就是他吕留良心中的大明正统。

    几乎是一见到朱明忠,张煌言便是悲愤非常讲述着李子渊是何等的大逆不道,更是慷慨激昂着必当挥师讨逆,并且言词诚恳的请淮王邀集天下志气讨逆,张煌言非常清楚自己实力以及地位,能够充当“盟主”的只有淮王。

    “贼逆者,天下必当共讨之!”

    面对张煌言的请求,朱明忠自然不会拒绝,毕竟,这正是他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率领“天下兵马”讨逆,这个名声确实不错,只不过,这并不是他现在的目标。

    “只是,本王不知,待到逆贼荡平时,这天下又该如何?”

    朱明忠盯着张煌言,甚至都没有借其它人之口道出这句话,他话里的意思甚至是不加掩饰的将来天下应该以何人为帝!

    “这……”

    张煌言不由一愣,他没有想到朱明忠会这般的直接,原本他还以为,这个问题,至少要等到荡平李逆之后,才会有人问到这个问题。

    迎着大王的视线,张煌言看着面前这张与画像有七分相似的脸膛,上一次,他试探的时候,淮王并没有反驳,甚至隐约的还认同了那个身份,只是,这,这是真的吗?

    尽管在内心深处,张煌言甚至希望眼前的这位大王是先帝的子嗣,但作为大明的人臣,他不能仅仅因为貌似,就抛弃所持的立场。

    大明的皇位必须要由朱室宗亲继承!

    这是张煌言最后的,甚至也是唯一的底线。犹豫片刻,张煌言咬牙说道。

    “大明的皇位必须要由朱室宗亲继承!”

    在张煌言道出他的底线后,吕留良、罗纶等人无不是一阵失望,他们知道,这是司马最后的底线了。

    司马怎么能够愚忠如此!

    “若,若是……”

    尽管张煌言想要说“若是他日天下德者出,皇上愿禅让,张某亦不会反对”,但这句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是不会反对的,可他会选择辞官归隐,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线。

    而这个德者是谁?

    张煌言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此次讨逆之后,天下或许会再次姓朱,但这个朱恐怕是此朱非彼朱了。

    德者出……这或许是身为文人的他,唯一能找到的说服自己的理由了。尽管有这样的认识,但是他却不想突破个人的底线。

    看着张煌言的犹豫与纠结,看着他内心的挣扎,朱明忠于心底长叹口气,让史书上与和岳飞、于谦并称为“西湖三杰”,主动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怕是不可能了。

    在感叹之中,朱明忠又看了一眼罗纶,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作为其部属的罗纶一直追随于他左右,两人一同被清军俘虏,一同被清军杀害于杭州。一同赴死的,还有他的侍僮杨冠玉,监斩官见杨冠玉年幼,有心为他开脱。杨冠玉却断然拒绝道:“张公为国,死于忠;我愿为张公,死于义。要杀便杀,不必多言。”言罢跪在张煌言面前引颈受刑。几年前第一次见杨冠玉时,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吧。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朱明忠看着于一旁似乎有话要说的罗纶,他只是略微点头,然后缓缓开口说道。

    “甲申年三月十七日,闯贼围攻京城。次日晚间,先帝与贴身太监王承恩登上煤山,远望着城外和彰义门一带的连天烽火,只是哀声长叹,徘徊无语。闯贼攻入北京。太监王廉急告先帝,先帝在宫中饮酒长叹:“苦我民尔!”太监张殷劝皇帝投降,被先帝一剑刺死。随后先帝命人分送太子、永王、定王到勋戚周奎、田弘遇家。”

    朱明忠的话声不大,甚至显得有些低沉,但在他说话时,张煌言等人无不是神情愕然,他们之所以如此惊愕,是不曾想到淮王为何会说出这些话来。

    “可谁曾想,纵是外戚血亲,于利益面前不过一张薄纸,闯贼入京,周奎为一已富贵,将太子、永王、定王献于闯贼。后闯贼兵败,三人被李自成挟裹出京城,南下路上三人趁乱逃出,三人走散于兵火之中,再无相见……”

    也许是想到了历史上,早已经身死于满清之手的崇祯的子嗣,朱明忠的神情显得有些低落,他的脑海中甚至浮现了王士元,那个位真正的皇子,当时不过十二岁,又是如何于乱世飘零,一路乞讨南下……

    “乱世之中命贱如狗,曾经锦衣玉食,如今为求活命,甚至不得不从狗盆抢食,为恶犬所伤……”

    言道着王士元一路上遭受的磨难,最后朱明忠的脸上慢慢的挤出一丝笑容。

    “若非是碰到了游走江湖以治病救人为生的师傅搭救,恐怕他早就死于街头了……”

    尽管朱明忠没有说“我”,更没有称自己就是“定王”,但他还是用师傅告诉其它人,他就是定王,他是先帝与周皇帝所出定王!

    不过,即便是没有直接说出这番话时,但朱明忠仍然暗暗在心底对着自己真正的父母说了句抱歉,在这个时代,他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出身”,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他凭空出现的原因。而在另一方面,没有比“定王”这个身份更合适的身份了,有了这个身份,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皇位!成为大明的皇帝!

    听着大王的这番讲述,尽管不知他这一路上到底遭受了多少磨难。但是张煌言、吕留良以及罗纶等人无不是眼眶通红,他们很难想象一个曾经绵衣玉食的皇子流落民间之后,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磨难才活下来,但他们能够想象,他坚忍到何种地步,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大、大王,可,可有凭物?”

第144章 凭证(第一更,求支持)

    可有凭物?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张煌言的心底暗骂自己一声。心想到,当初大王先是陷于贼手,后又流落于民间,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凭证?

    可,可空口无凭啊!

    空口无凭之下,又如何能说服得了天下?

    尽管内心倾向于相信大王是先帝的子嗣,可是张煌言却希望能够有所凭证,有了凭证不但能够一解他心头的疑惑,同样也能让一解天下人的疑虑,让天下人明白,淮王才是大明皇位最正统的继承者。

    空口无凭。

    谁都可能说自己是先帝的子嗣或者大明宗室,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谁都可以称自己是皇帝?

    “张尚书可知,我大明一共有玉玺二十方,也就是“二十四宝”,初时有十六宝,后来成祖皇帝因玺宝毁失,命人补刻数宝。再往后,武宗绝嗣,世宗皇帝是武宗族弟,以兴献王世子身份入主大统,世宗继位后于嘉靖十八年,其又下旨增添御宝,而新制七宝曰:奉天承运大明天子宝、大明受命之宝、巡狩天下之宝、垂训之宝、命德之宝、讨罪安民之宝、敕正万民之宝,与国初宝玺共为御宝二十四,尚宝司官掌之。如此,也就是大明二十四宝。”

    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钱磊,表面是说的是玉玺,可实际上说的却是大明自高皇帝后的两次易统之变。每一次国统更迭,都会新制玉玺,而每次新制玉玺之后,都会以其新制御宝为宝器。而这新制御宝同样也带着异乎寻常的含意。也正因如此,世宗所制的新制七宝,对于现在的大明才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这一点钱磊知道,张煌言也清楚,甚至可以说,天下但凡是个读书人,都非常清楚,世宗新制御宝于大明的意义。

    “如果本官所记不差的话,世宗钦制七宝,除天子宝外,皆落入清虏之手……”

    突然,张煌言的话声猛然一顿,他诧异的看着钱磊,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朱明忠,难道说,天子宝在淮王这里?

    天子宝当年不是下落不明了吗?

    甚至清虏还言称其毁于紫禁城的兵火之中!

    清虏之所以如此宣称,是因为玉玺象征着一国的法统所在,历代的皇帝都十分重视御宝的徵信作用,将其作为国家的象征物,是皇帝治理天下的凭证。有了大明的天子宝,满清甚至可以名正言顺的取代大明。只是让满清失望的是世宗钦制七宝之中,作为皇帝象征的天子宝却下落不明。

    天子宝在什么地方?

    满清没有得到,李闯同样也没有得到,早在李闯进京之前,大明天子宝就已经消失了。

    那块“奉天承运大明天子宝”为何会消失?

    曾几何时,没有任何人去思考这个问题,那时候,对于天下的仁人志士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将清虏赶出中原。可是现在,当钱磊说出这个玉玺的时候,张煌言似乎明白了为何“奉天承运大明天子宝”会消失。

    因为是烈皇帝把天子宝送了出去,为何送出天子宝,恐怕正是为了让太子有身份的凭证。

    在众人的惊愕中,朱明忠取出了一个檀木盒,然后摸着那个雕刻有龙纹的木盒,缓声说道。

    “当年被送出宫躲避时,为免遭窥视,便将此物藏于京中,兄弟三人立誓,他日非大明天下得复,否则绝不得起出此宝……”

    没有什么比这块“奉天承运大明天子宝”更具有说服力了,甚至在看到那个木盒的瞬间,张煌言相信了,他所有的疑虑都随着看到玉玺的瞬间打消了。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都因为玉玺的出现,而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吕留良甚至在看到那玉玺的瞬间,更是泪如雨下。

    “尚书可需要加以比对玉玺?”

    钱磊反问让张煌言的神情不由为之一窘。

    “臣、臣……”

    想到这些年屡次犯上的举动,张煌言吱呒着想要谢罪时,朱明忠却止住他说道。

    “孤现在只是大明的淮王,至于这定王……”

    话声略微一顿,朱明忠摇头说道。

    “先待天下平定,再从长计议吧。”

    所谓从长计议,不过只是托辞。待到天下平定时,这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为人君,就是眼前的大王。对此,再也没有人会怀疑,甚至现在,他们心中的最后一个坎,随着玉玺的出现,而烟消云散了。

    很多时候,人总是如此,当他们愿意相信一件事情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简单的佐证,他们就会选择相信。甚至在有些情况下,很多所谓的“士人”那种偏执的性格使他们只要相信了某件事情,就会找出一万种理由来证明自己选择是正确的,他们会想方设法的用各种谎言与借口来证明自己。当然,在这里,并谈不上什么偏执,更谈不上用谎言和借口来证明,最重要的是,他们愿意相信这一切,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位大王确实是烈皇帝的子嗣。

    就像一直以来,在天下许多百姓看来,烈皇帝必定还有子嗣存活在世,他们之所以对此深信不疑,是因为他们觉得,像烈皇帝那样一个即便是在身死之时,尚且心念百姓的好皇帝,是绝对不会绝嗣的,老天总会开眼的。

    当然,这是百姓们良好的愿望,而这样的愿望同样也存在于张煌言、吕留良等士宦官员的心中。也正因如此,在传出朱明忠是烈皇帝的流言之后,许多人才会选择相信,他们甚至觉得,也只有紫禁城,才能培养出像淮王那样的人物,甚至曾暗自寻思着,如果淮王真是烈皇帝的子嗣,那就再好不过了。而现在看到这块玉玺之后,本就有的期待与面前证据,让他们不加怀疑的选择了相信。

    怀揣着这种心态的张煌言,知道天下不知多少人和他一样,都怀揣着这样的心思,现在听大王还想要继续“隐瞒”身份,立即大声反驳道。

    “臣以为,大王勿需如此谨慎,今日已非往日,往日帝尚在,而大王落于民间,不意因此引得纷乱,今日既然帝已逝,大王自当继承大明皇位,以为正统,以此玺授印,下旨晋、闽两藩讨逆,如此,天下不日便可平定。”

    张煌言的话声刚落,那边吕留良又跟着说道。

    “司马所言甚是,大王,方今天下人谁人不感念烈皇帝?谁人不期盼天下共主尚在?他日大王不意因已而起纷争,从而令大明陷入内讧,大王仁义如此,天下谁人不知?今日既先皇已去,大王既是烈皇帝之子嗣,理当继承大明皇位,以安天下士民人心!”

    劝进!

    此如朱明忠所面对的劝进,与李子渊截然不同,李子渊所面对的不过只是所谓的“天下有德者居之”,而朱明忠所凭借的却只是两个字“正统”,他是烈皇帝与烈皇后所出嫡子,自然是大明皇位最正统的继承人。

    有了这个正统的存在,普天之下的士民都不会生出丝毫反对之心。当然,张煌言、吕留良他们之所以会如此信心满满,是因为那块“天子宝”,否则他们绝不会这么自信。

    当然,对于他们的劝进,朱明忠不需要拒绝,不需要遵循古制要“婉拒三次”,毕竟,他是大明皇位真正的继承人,既然如此,那么继承皇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然也就不需要拒绝了。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有了张煌言的“劝进”,有了“正统”这个招牌,朱明忠便可以以朱慈炯之名,顺理成章的继位为帝,然后再以“奉天承运大明天子宝”去号令天下,号令天下忠臣义士兴兵讨逆。

    当然,与过去朱由榔只能寄希望予他人不同,对于手握强兵的朱明忠来说,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晋藩、闽藩对他的承认。对他大明皇帝身份的承认。

    这种承认,并不仅仅只是一方“奉天承运大明天子宝”所能换来的,或许一方天子宝,可以打消世人的疑虑,但是想要得到闽藩、晋藩的认可却是另一回事,而没有他们两藩的认可,一切都只是空谈。

    “闽藩那里,臣会在返回江西的途中,亲自去南京游说闽王,若是臣所料不差,闽王应该不会拒绝,毕竟,殿下是其姑丈……”

    对于张煌言的这番话,朱明忠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所谓的“姑丈”在利益面前不过只是一张薄纸罢了,对于闽藩他早有了其它的打算。

    “再就是晋藩,殿下有大恩于晋藩,若是殿下能修书一封与晋王,并晓之以大义,想来晋藩亦不会有丝毫反弹之心,唯一让臣担心的,还是李贼,他既然弑君,就是为了篡位为帝,加之现在洪承畴领西南数省以及四川归降李贼,令其实力大增,若是其调动洪贼数十万大军,其实力雄厚,恐怕远胜于我……”

    听到张煌言的担心,朱明忠只是哈哈笑道。

    “洪承畴……他那里,我可还真不担心,他洪承畴表面上是以数省相投,麾下数十万人马,可那些人马,又有多少是他的?别忘了,还有吴三桂、还有李国英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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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铁骨介绍:
“我大明终其一朝315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铁骨铮铮,唯我大明;甲申天变,神州陆沉;大好河山,遍染腥膻;汉家儿郎,誓不为奴!
永历十三年,郑成功北伐,这本是一场毫无快乐的痛——最优秀的将领阵亡了,再次北伐的本钱输光了。
这一年,朱明忠意外的来到大明,成为郑成功麾下一小卒……
大明铁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铁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铁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