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黑沉沉的静夜之中,淮王府后宅显得颇为冷清,尽管那墙上的黑铁路灯里油灯燃着,昏暗的光亮点缀于王府后宅间,但正值深夜之时,这宅间却不见有人,不过虽然已至深夜,但是仍有一些屋间的窗口透着光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烛光摇曳间,又一次,趴在书案上睡沉的沐云晴睁大了眼睛,然后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时,神情中略带些许失望,她甚至长叹了口气。
这一夜,他终究还是没来的。
这声叹息之后,她的脸上尽是一副哀怨的模样,就连那秀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尽管是皇上赐亲且作为黔国公嫡女的她,出身不可不谓之尊贵,但是沐云晴于王府之中的地位却非常有限。不过也就只是位夫人,毕竟,淮王早有正妻,而她又算得了什么呢?说好听了是皇上赐亲,往深处里说,她嫁入淮王府,不过是黔国公为笼络淮王。她不过只是一个用来笼络别人的工具罢了。
尽管作为黔国公家的女儿,对于这一切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她的姐姐们都有着同样的命运,毕竟现在的沐家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荣耀,对于沐家来说,或许也只剩下了名号,仅仅只能靠着昨日的辉煌,用自家的女儿去笼络其他人。
虽然对于这样的命运早就有了准备,而且也已经认了命。但是面对这样的冷落沐云晴却难免觉得有些委屈。毕竟,这一切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哎……”
长叹一声,沐云晴试图让自己放下心思,可是脑海中却不禁浮现出了那人的模样来,那心脏还是禁不住一阵剧烈的跳动。
尽管在来清河的一路上,不止一次听说过他是何等的年青,何等的英雄了得,作为小女孩的她也曾有过很多幻想。但第一次见到他时,惊讶于他的年青之时,同样也惊讶于他的相貌,许是单用相貌堂堂已经无法形容他了,虽说不知书上说的貌似潘安是什么模样,但却也是英俊非常。
从那时起,沐云晴觉得她是幸运的,至少她不用像姐妹一样,为笼络人心被父王下嫁给军中年岁几乎不逊于父王的军中将领。
可是恰好也正因如此,沐云晴才会又多了一丝烦恼,自嫁入淮王府来的,淮王便很少留宿于她这,这又如何能不让她心烦?毕竟和姐姐们的无奈不同,她对于那个人可是充满了期待,期待着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是现在所遭遇到的冷落,却让她整个人都陷入到苦恼之中。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相貌?
想着王妃以及昭夫人、金夫人两位夫人的相貌,她们无不是螓首蛾眉、眼颦秋水、鼻若琼瑶、朱唇皓齿的人儿,而反观自己……瞧着那玻璃镜上映出来的脸蛋,沐云晴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似乎这模样确实不能够和她们相比,难怪大王根本就不多看自己两眼。努力的睁大的眼睛,想让自己的眼睛变得大一些。但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
毕竟这眼睛再怎么睁,也大不了的……
在她叹息着,怀疑着是不是因为相貌的关系不为大王所喜时,那边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她的贴身侍女。
“郡主,刚才婢子路过大王书宅时,瞧见大王还在书宅中,这夜已经深了,若不然郡主便给大王送些宵夜吧……”
作为郡主的身边人,小婷的存在就是帮助郡主固宠,如果是在黔国公府仍于昆明的时候,这样的人往往都是府里自小培养,与郡主一同长大,情若姐妹的人儿,但小婷却是在三年前才来到郡主的身边,成为其贴身的女婢。没有长辈的教导,便是固宠也不知用什么样的法子。
不过虽是如此,她的建议仍然让原本独自哀叹的沐云晴眼前一亮,心头猛然一喜的她随后俏眉微锁。
宵夜?
送什么宵夜过去呢?
什么样的宵夜才会让大王吃着新鲜,而且还能记得她呢?
眉头锁成一团,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沐云晴的眼前突然一亮,连忙起身走出屋,往厨房走了过去。
当沐云晴在那张罗着宵夜的时候,在书房中的朱明忠,又一次来到地图前,这份地图不同旧式的地图,因为采用地图投影和经纬测量等制图方法,虽说不及后世的地图那么精细,但却也勉强可以使用。
“大运河……”
又一次盯着那大运河,朱明忠的脑海中所浮现出来的画面,就是大军沿运河北上的一幕,之所以要选择运河,是因为沿运河北伐,可以充分保证后勤,在这个运力低下的时代,水运无疑是成本最低也是最为高效的运输方式,只要有可能,朱明忠肯定会首先选择水运,毕竟水运更快,效率更高。
“现在清军的主力在德州,山东清军一共只有……”
不到两万绿营,可以说军力空虚到了极点,只要清军的主力被其他人吸引到其他的地方,那么山东就像是一个熟透的桃子一样,只等着自己去摘取。
“可如果大军北伐,清虏是否会调动主力?”
盯视着地图,朱明忠的心里在那里盘算起来了,盘算着如何才能够争取北伐之后的利益最大化。而如何才能确保利益?一个最简单的前提是必须要有足够的军力作为威慑!
军事上的威慑才是确保利益最大化的基本前提,如果没有军事上的威慑,那么自己就会成为其它人眼中的肥肉,对于深知政治哲学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的朱明忠来说,或许他可以示人以“坦荡”,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成为他人口中之食,即便是看似“坦荡”,也是为了更大的目的,所作出的“隐忍”。
“如果他们调动主力的话,那么李子渊势必直取京师,到时候,可就是为他人作嫁衣了……”
为他人作嫁衣?
这绝不是朱明忠的本意,即便是看似的“嫁衣”,也不过是包裹糖衣的穿肠毒药,这样的亏本生意,他自然不愿意干的。
“嗯,山东这边不能先动……”
沉吟片刻,朱明忠的视线北移,双眼盯着地图上的辽东,沉吟道。
“若是先用兵辽东的话,满清绝不会坐视辽东为我夺占,他们势必会调兵北上,如此一来,清军的主力也就被调动了……”
尽管首先用兵辽东是早已经制定的计划,但是其细节还需要进一步进行完善,毕竟,现在的辽东与其说是满清的根基,还不如说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蛮荒之地,毕竟在满清入关之后,他们就丢弃了辽东的一切,现在的辽东甚至整个东北地区,都没有10万人口。
把大队人马调到那里,就像是高射炮打蚊子一样,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或者说有劲使不上,因为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也没有一个有价值的目标。。
脑海中一个兵力调动的路线在朱明忠的脑海中浮现着,甚至浮现出了两军可能的大战,尽管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因为在辽东,根本就没有清军的大队人马。
“把拳头砸在什么地方?”
最终,在反复权衡之后他却把目光偏移,落在了另一个位置,然后重重的用铅笔在一个地方画了个圈,然后颇为自信的说道。
“就是这里了!”
盯视着地图上被铅笔圈住的地名,朱明忠的神情越来的严肃起来,没错,这里才是最关键的节点,只要掌握这里,这场战争的胜负就已经决定了!甚至可以说,数十万清虏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这里就是他们的命门!只要卡住了这里,就等于卡死了他们的命门!
“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把这二十万清军的留在关内,不能让他们生还出关!”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多年的朱明忠,很清楚,对于满清来说,他们的根本是什么,不是其它,正是这二十万清军,只要把这二十万清军留在关内,令其无法生还出关,那么满清就会成为历史名词。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再给大明带来任何威胁。也将会丧失再次崛起的本钱。即便是所谓的“明君辈出”也无法影响到这个大局,因为他们崛起的根本人,消失了!没有了人他们还怎么可能崛起?
“就是这里了!”
又一次,盯着地图朱明忠的唇角微扬,神情凝重之余又有些得意,在这一刻,他已经看到了胜利,这个胜利是属于他的,同样也是属于全天下的汉人。
“大王!”
恰在这时,从书房门外传来的话声,让朱明忠微微一愣,听着那标准“南京话”,也就是所谓的大明官话,实际上就是以江淮方言为基础的话音,他便知道门外是是谁。
除了沐云晴还能是谁?也就是像她这样出身国公府的女儿能说一口标准的官话,郑灵是福建人,官话带着闽南音,至于石昭、金锁她们说话都带着苏南口音。而不同于沐云晴的“南京话”,也就是这个时代的大明官话,因南京而得名。
“妾身见过大王。”
进了书房,沐云晴连忙屈膝见礼道,
“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
朱明忠看着沐云晴说道,他并不喜欢自家人在一起有那么多的“礼数”,但这位郡主却总是毕恭毕敬的行礼。
“妾身方才瞧见大王还未休息,便做了些宵夜给大王送来。”
沐云晴微微低垂着脑袋说道,然后又吩咐门外的侍女把宵夜送进来,看着她将碗碟放在桌上,既然是那碗上盖着盖子,朱明忠也能隐约闻到一股诱人的浓香。
“是鸡汤?”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看着准备宵夜的沐云晴,她的相貌虽然漂亮,但既不同于郑灵娇柔,也不同于石昭如邻家女孩般的清爽,更不同于夏家姐妹妖艳,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温婉,不对,应该是端庄。如果她与郑灵两人站在一起的话,或许她的气质更像是大妇,可以说在气质上,远不是郑灵所能相比。
“这是……”
在碗盖被打开的瞬间,朱明忠的眼前便是一亮,对于碗中的宵夜,他倒是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毕竟在后市,这也算是风靡全国的一种地方美食。
“大王,这是妾身从定南带来米,虽说在江南也有米,可这种煲出的米,许是大王还没有尝过,所以妾身特意做来给大王尝尝。”
米……就是米线!
米线,在江南虽说不常见,但确实也有,不过都是凉调的,但她这米线却是与鸡汤一起做的,与后世的过桥米线有些类似!看着这碗中的肉丝、米线以及鸡汤扑鼻而来的香味,更让朱明忠感觉到有些熟悉,甚至有一种回到后似的感觉。
“米,我倒是吃过,不过这种吃法倒也是新鲜。”
新鲜倒是不至于,毕竟过去也常吃米线,只是从来到这个时代后年就没有再吃过。“其它人大都是凉调,你是怎么想起这种做法的?”
看着碗里的米线,朱明忠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有关过桥米线的传说,似乎和眼前的这位郡主联系不上啊。
“回大王,当初妾身与父王、母妃流落阿瓦时,那时缅人进贡时有时断,有时候,纵是父王、母妃也只能吃些冷食或喝些米粥,冷食总是不好,所以妾身便把这米线似面条一般下进热汤里,以便让父王、母妃能够多吃些热食……”
看似简单的回答,让朱明忠的心思微微一沉,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纵是以黔国公之尊尚是如此,更何况是其它人?
嘴上说的进贡不过只收是面子罢了。看着这碗中的米线,再看着面前的女孩,他的心头不禁可怜起沐云晴的境遇,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或许她很快就会随香消玉殒于的缅甸,甚至在历史上都没有留下一个名字……
在既将动筷的时候,想到自她入府之后对她似乎有些冷落,朱明忠便轻声说道。
“嗯,晴儿,你先回去吧,待一会,我便过去……”
第411章 家人(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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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双耳发热的离开书房时,沐云晴只觉得心脏“咚咚”跳个不停,脑海中全是那句“待一会我便过去”。
待一会便过来,过来干什么?
脑海中那羞人的画面闪过时,更让她的心脏跳的更快了。甚至就连双腿也变的有些发软,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既有些期待,更多的却是紧张。
待她紧张的回到房中转身朝床前步去的时候,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净身!
“看你着紧张的。”
轻敲一下自己的脑袋,沐云晴方才觉得自己似乎变得神经兮兮的。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这么紧张兮兮的。
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唤来了小婷,吩咐她去准备净身的热水,这个时代自然没有什么热水管,水是要现烧的,得了她的吩咐之后,院中的女婢便烧起水来,半个小时后,几桶热水倒进那房间中的木桶后,房中便是热气氤氲。
“都退下吧!”
吩咐女婢退下后,沐云晴随即轻解衣衫,缓步的踏入木桶之中。
在热水的浸泡下,有些紧张的情绪得到了舒解,因为水间洒有花瓣以及香水的关系,隐约的可闻到此许淡雅的香味,只手轻捧着花瓣,就像是游戏式的再让它们与流水一同从指缝间滑落。
这一会沐云晴又回到了女孩心性,她在那开心的玩着,更是不时的笑出声来,神情中的放松是过去所未曾拥有的。
对于她来说,似乎自从懂事之后就没有像现在这么放松过,毕竟一直以来,作为沐家的女儿,她必须要忧心父王母妃的将来,而现在,她再也不用去考虑那些考虑生存的问题,而只需要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在这里享受着自己的人生,至于那天自然有男人去扛着。
也许是因为心情放松的关系,她甚至感觉到了些困意,就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浑然不知不知什么时候,一双专注的眼神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一进门便看到美人戏水的朱明忠,先是欣赏了一会,然后被勾引起了内心的火焰的他便脱下自己的衣服,然后缓缓的来到桶边。
脚步声传到耳边的时候,沐云晴急忙睁开眼,身边的身影只吓得她身体一滑,整个人便“沉”到水下,以至于连吃了好几口水,刚一冒出头就不住的咳嗽着。在她咳嗽的时候,终于看清了来的人,不是大王还能是谁。
“咳……你……大王,妾……”
见喝了几口水的她不住的咳嗽着,朱明忠便乘势踏进桶里,看似在轻拍着她的背,可手却不由自主的她似凝脂般的身体上游走着,感受着呐肌肤的细腻。那心中的那股火焰也越燃越旺。
“晴儿,就算很开心看到我来了,也不用这么激动呀。”
在家人的面前,朱明忠几乎从不用“孤”或者“本王”自称,而都是用“我”,现在,在前浴室之中,他已经将眼前的这个女孩儿视为他的家人,视为他的恋人。感受着那凝脂般的细腻的手感,他的心神不由一荡,目中迸发出一道火热的视线。
“咳,大王,您什么时候来的?”
沐云晴边咳边想,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进了屋,她都没有觉察道。
“我很高兴你能想得这么周到,好像我还没同你一起洗过鸳鸯浴呢。”
朱明忠说笑的时候,手已经不规矩的乱动起来。
“呃,妾身已经洗好了。”
说着,满面羞红的沐云晴转身便要起来穿衣服。只有天知道他现在心脏都已经快跳到了嗓子眼儿里,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真的是好让人难为情啊。
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的,朱明忠那里会放她离开,而是双手一揽,声音低沉的说道。
“别急,一个人洗澡挺无趣的,我喜欢有人与我一同洗澡。”
强烈的气息扑鼻而来的时候,只让沐云晴再次心慌意乱起来,她自然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在这里……似乎于礼不合啊。
“大王……”
沐云晴深吸了一口气,正想找借口推辞脱身时,她只觉得面前的那张脸变大了,下一瞬间,她的娇唇被堵住了,堵住她欲出口的拒绝,舌尖乘隙窜入她的口中。
强势的攻击,让沐云晴全身发热的瘫软下去,柔若无骨的身体就那么依在他的身上,小手也是不自觉的环住他的颈项。
感觉到她似乎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朱明忠松开她,然后欣赏她的娇颜。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在洗去粉黛之后,依然是秀美端庄,被热水滋润过的皮肤,隐隐泛着微红,恰似那春时的桃花般诱人心魂。
心随意动,朱明忠又一次抱起了面前喘息不定的女孩……
在浴桶那氤氲的热气之中,娇柔的轻呼声伴随着有力的粗喘交织成一曲动人的旋律,只让这夜色也变得的旖旎起来……
清晨时分,与往日一样,起床后,朱明忠在沐云晴的小院里,吃了一些,她为自己准备的早餐。是带着这个时代云南特色的早餐。享用了一顿比较简单的早餐之后,他就来到了公房之中。与往日一般,进入公房后的第一件事,朱明忠就拿起了一份简报,这是一份17世纪的情报简报。这个简报是他这件后世的经验,分付石磊编写的,简报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根据所获取的内外情报加以编写,不过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情报收集和信息传递速度,这些情报往往稍显滞后。可即便是如此,也能够让朱明忠有效地掌握各地的情报,然后有针对性的作出一些决定。而这种领先于时代的情报系统,也是一直以来朱明忠能够就许多事情作出准确决定的根本前期。
因为今天的简报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新的值得他注意的事情,所以很快也就看完了,到最后看完简报之后,朱明忠看着这份简报,感觉这份简报虽然内容没上没有什么新意。但是相比于过去似乎已经进步了许多。
“看来四石已经熟悉这一切了,已经慢慢习惯了。”
心里这么寻思着的时候,朱明忠的心里又一个念头,现在是不是需要对军正司加以改革,毕竟尤其负责军法和情报系统并不恰当,他们的权利太大,太过于集中了。按照21世纪权力平衡的原则,权力太过集中,并不是一件好事,江北的政治体系之所以稳定,正是在于无论是地方或者军队之中,他们的权力都一直保持某种程度上的平衡。
“要是现在对军正司动手的话,四石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其他的想法?”
清晨起床之后,石磊先是于院中打了一会拳,并练习了半个时刀术,随后才再次沐浴然后才换成一身深色的儒袍,此时的他看起来与其说是忠义军军正司军正丞,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读书人,似乎锦衣卫的生涯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过锦衣卫对于他造成的影响,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没有留下丝毫的印记。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很多东西早就像烙铁一样烙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半个时辰后,卯时将过,石磊便来到了军正司,尽管军正司负责军法维持,但除了维持军纪、执行军法的军正之外,同样也负责情报搜集,甚至这也是石磊被委任为军正丞的原因。
与往日一样,首先翻看过了各地军正队上报的与军纪有关的公函之后,他才开始翻看另一叠公函,这些公函是从各地情报站汇集的情报,相比于那些穿着军装左臂戴有白袖袖上书写“军正”二字的军正,那些潜伏于各地的搜集情报军正,所担负的风险更大,毕竟,他们一但为人知晓身份,就有可能丢掉脑袋,无论是敌我对于他们可都不会手软。
“这几家人主意倒是打的不错……”
看着其中的一份公函,石磊那张从无任何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冷笑,稍作思索后,他便将那份公函放于手边的抽屉之中,随后又继续翻看着各地的情报,尽管根据大王的要求,军正司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根据这些情报编写简报,然后递交给大王,但是石磊会把这些内容全部都记于心底,以备大王召见的时候,能够一一回答大王的问题。
其实,作为石昭的父亲,那怕是名义上的父亲,石磊原本有意辞去军正丞一职,毕竟,他的身份已经不适合这一职位,但是最终在朱明忠的挽留下,他还是留于任上,不过他却已经开始培养起了接班人。
“平涛,可是有什么事?”
听到脚步声,正看着公函的石磊头也未抬,而是直接将公函合实,然后放进抽屉,尽管宋玉是他培养的下一任军正丞,而且一直负责情报事务,但是这保密规定总需要遵守。
“嗯,石公,”
站在桌前,宋玉的语气显得有些犹豫,如果不是因为对情报站进行调整,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因为这件事涉及的人,所以他才会显得有些犹豫。
“碰着难题了?”
了解宋玉为人的石磊自然知道其这副模样的肯定是碰到难题了。
“说来听听。”
“石公……”
又一次,宋玉稍作犹豫后,才试探着说道。
“石公前年可知道扬州的休园?”
“嗯?”
眉头略微一跳,石磊自然知道休园,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提及这地方。
“郑介夫的休园?”
扬州郑家,可谓是显赫一时,对于许多人来说,自郑侠如被流放台湾之后,似乎就已经淡出江北,但是石磊又岂不知道,那郑侠如为什么去台湾,还在他这个万年府知府,看似位微,可除非是大王心腹谁也做不到那个位子,至少现在不行,只要朝廷在万年一天,这万年知府就非得心腹不可,将来郑侠如再回清河的时候,不定就已经入参军府了。
难道休园还会有什么文章不成?
“正是。”
宋玉从军正丞的回答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军正丞并不知道休园的内幕。
“这休园有什么不对的吗?”
“石公……”
宋玉小心翼翼的说道。
“在下这几日因为北伐一事,调整各地军正队时,发现驻瓜洲军正队被调到了休园,而且调去足有一年余。”
“哦!”
眉头微跳,擅调军正队?谁有这个能奈?瓜洲那边显然没有这个能奈,毕竟军正作为军法执行队是独立于普通陆水师之外的,即便是将军亦无权擅调军正。更何况是一队军正,那可是足足四百多人。
“是谁下的令?”
调过去一年多了!
更重要的是他身为军正丞居然不知道此事。
“是大王!”
什么!
宋玉的回答,让石磊的心头猛然一跳,然后他便陷入沉默之中,大王为何把军正队调入休园?
尽管知道大王去南京返回经过扬州时必定住于休园,所以那个时候休园需要卫队守卫,但大王自然有亲卫,又岂需要调动军正?
“现在他们还在休园?”
在得知已经调回瓜洲之后,石磊才反问道。
“那现休园里驻的是不是大王的亲卫?”
答案是肯定的,发现有人调动军正队之后,宋玉就专门调查过,随后他才发现休园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石公,在下以为,这休园之中,必定有隐密之事,若不然……”
“你不该如此!”
不待宋玉把话说完,石磊便直接说道。
“我等身为大王臣属,又焉能查验大王之事?”
看了眼宋玉,石磊的声音显得有些冰冷,但又带着教训的味道,
“我等身为军正,既是大王手中之剑,亦是大王之耳目,有些事情是不该我们知道的,亦不应该知道,你明白吗?”
在说出这番话之后,石磊的心里对宋玉顿觉一阵失望,原本他还曾想在合适的时机,推荐其执掌军正司,现在看来,这个人并不适合这个职位,因为其太过“好奇”。
在宋玉告罪离开之后,石磊默默用铅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休园……”
第412章 雪路行(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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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的乌云盘旋在夜空,尽管这风并不大,但是冬日的风却显得份外的凛冽,呼啸的风声中,在树梢头发出些许哨声。
时近傍晚的时候,雪降了下来。这雪下的越来越大。又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冬雪,在这荒野之中,前不见村后不着店,四下一片莽莽,皆为冰雪覆盖,只有一条小路从远方延伸而来,如果不是路上的些许车辙印迹,恐的在这冰雪之中,也很难分辨出这条路来。
雪渐渐的大了起来。雪原上除了风声,便再无其它的声响了,只有在这道路边上,一处过路的小店中点着灯火,透露着些许光亮。
又一次挑开那棉帘,从屋中走出来的中年男子,瞧着这已经完全被大雪覆盖的道路时,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哎,这店开不下去了……”
中年男子之所以会这般说,是因为十几年前流落至此的他便在这曾经的官道旁,辛苦的建起了这间简陋屋子,开了这间过路的小店,凭着当年在府上帮厨学来的手艺,为南来北往的行商旅人提供个歇脚喝茶留宿的地方,以而赚上几个辛苦钱。
虽说赚钱不多,但是到也能糊口。凭着这间过路小店这几年倒也去了媳妇生了孩子,一大家子全凭着这间小店生活。日子尽管谈不上富裕,但却也宽松。
可是去年官道整修的时候,弯曲的官道被取直的同时,官道被调到了数里外,把这里远远的撇开了,自此之后,他这个过路店便再没了什么生意,毕竟,谁不愿意走那平整的铺着碎石的官道?又有几个人愿意走这年久失修的烂泥路。如此一来,这日子过得也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看样子这生意是没法做下去了。
“哎……”
站在店前,瞧着这越来越大的雪,听着那凄厉呼啸的风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盼头?”
别说这样天不会有什么客人,便是晴天白日的,这条路上也不会再有客人来了。这么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
“赶明租块官地种得了……”
这会他倒是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十几年前流落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开上几亩荒地,那个时候因为人被清兵杀尽了,所以这到处都是熟荒,只要愿意干活,没准家里都开出几十亩上百亩荒地了。
只要家里有了田,自然也就不愁吃不愁喝,哪里像现在这样,虽说前些年靠着官道,这日子倒也能过得去,但是谁曾想不过也就是二年的功夫,这生意就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可现在即便是他想去开荒也不行,即使是在周围有成千上万亩的荒地,可是他却不能随便开荒,因为那些地是官地官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是无主之地,自然就是官地,擅开官地是犯法的。
与其它地方的官府鼓励百姓开荒不同,这江北却禁止百姓开荒,擅自开官荒甚至要被处罚,若是想要种地可以,可以直接租官田,那些官田都是被开好的荒地,和财主家的地一样,只不过要把租子交给官府。寻常百姓是不能够随意开荒的,毕竟那些田都是官服的田地,而且对于那些田地官府是只租不卖。也正因如此,现在这里的天是一天比一天贵。因为大家都知道,只要官府对那些田地像现在这样只租不卖,这将来地就会越来越少。田产也就一天比一天紧俏。
不过,官府手中的地道也不是不转让给百姓,但是寻常百姓想要从官府手里拿到地,几乎没有任何希望。因为那些土地只有一种人能够得到军人。而且要是那种伤残的退役兵。
这还是附近村里一个残废的退役兵回来后,他才知道,这官田的用处那个退役兵得到了150亩官田作为功田!虽说是个残废,但那可是150亩,一年就是收租也能收个百十石谷子,也正因如此,给他说亲的人才差点把他家的门槛为踏烂了。
“哎,没想到,当兵居然当出了福气来……”
心里头这么念叨着,他倒是有些羡慕那些当兵的来了,谁能想到当兵居然能落得这么多好处。
“足足一百五十亩地啊……”
搁过去,地不值钱,可眼下,自打禁止百姓开荒之后,这一亩地就是再便宜也得值个十两银子,这一下子那残废非但没穷反倒是阔绰起来了。这样的好事,不知让多少人为之羡慕。
不知道下次抽兵的时候,能不能抽着自己,默默地站在小屋前,他的眼睛盯着前方,心里头那个念头却在翻滚着。
“若是当上兵的话,倒也不错……”
不知不觉间,谁都没有注意到,因为给予那些伤残退役兵丁以及阵亡兵丁家眷的勋赏,使得在人们心中,那种“好男不当兵”的心态正在一点点的发生改变,在很多时候,能够激发人们热情的并不是荣誉,而是真正的实惠。只有真正的实惠,才能够激发激发人们内心对荣誉的渴求,荣誉往往与利益是息息相关的。没有利益的荣誉,只不过是空中楼阁。是不能够持久的。
对于一心想要重建汉族尚武精神的朱明忠来说,他所需要的就是借助利益的诱惑,驱使着人们对于荣誉的渴望,并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军人地位低下的现实。
而现在,正是因为对军人的优待,才使得江北各地百姓对于军人的感官正在一点点地改变。当然这种改变是一个长期过程。现在这一切不过只是刚刚开始。甚至就是这些百姓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以及对军人的感官正在一点点地变化着,他们开始羡慕那些军人。而不再像过去那样,虽然畏惧,但是却瞧不起军人。
就在这中年人在那寻思着当兵的好处时,那边风雪之中,隐约的可以看到一个骑着马,正在这边赶过来。
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在赶路?
瞧着这天色,店主便打起了精神来,毕竟这可是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定接下来的几天,就只有这么一份生意,待那马靠近了,他便顶着雪连忙迎过去说道。
“客官,下这么大的雪您老还赶着路那,不如在小的这里先歇会脚,温壶酒暖暖身子……”
骑在马上的石磊朝着前方看了眼,又抬头看着这天色,便扭头问道。
“有马料吗?”
“有,有,小的店里有上好的马料,还有吊盐,瞧客官这马骏的,这么冷的天,走了这么长的路,若是能再吃些黑豆啥,明个肯定有力气赶路……”
店家的马料有很多,既有草料,也有精料,单有草料和吊盐虽说勉强够用,但也不过就是勉强,对于店家来说,想挣钱,自然得把精料卖出去。但不是所有人都舍得这样喂马。
“嗯,照着办吧,”
对于走南闯北这么些年的石磊来说,他自然知道其中的窍门,不过他都不在意,那么几钱散碎银子,况且,赶了这么远的路这马也需要好好的休息,也需要吃上两口好料。
“有羊肉汤吗?给我上一碗热汤……”
无论是从南到北,到了冬天都会喝羊肉汤,这是温补,尤其是对于石磊这样顶雪赶了半天路的人来说,一碗多放胡椒、多放生姜的羊肉汤,足以让身体发出汗来,把那寒气给逼出去。
这羊肉汤本为就是路边野店常备的东西,虽说这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可是该备的东西,却都没少。
很快一大碗羊肉汤便端了上来的,热腾腾的肉汤很香,但石磊却没有什么胃口,现在,已经到扬州了,可是他的心里却在担心,担心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为什么来扬州?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插手此事,但是最终他还是来到了扬州,为什么一定要来?
虽说石磊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他知道这次来扬州。如果传了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还是来了!
想着这些事情,石磊全没有任何胃口,囫囵吞枣的喝完一碗汤之后。石磊看着那过路店的掌柜,便随口问道。
“这里离休园还有多远?”
“休园?可是郑家的园子?沿着官路往南走一里地,然后到了路口再朝右边拐过去,再走一里多就到了。”
差不多可以走过去了。心里这么寻思了,知道在休园附近肯定会有暗哨的石磊并没有选择骑马。毕竟骑马的目标太大。
“掌柜的,麻烦你把马喂好了,银子给你搁这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石磊的便拿出了一枚银元,丢在桌上,然后却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朝着屋外走去,把自己的身影,隐没在风雪中。
屋外风雪,漫天席地,仿佛又凄历了几分……
对于休园,石磊并不陌生,他也曾在此住过,而且在淮王于这里留宿时,也曾部署过这里的戒备,所以尽管休园看似有卫兵把守,但是他最终还是凭着对这里的了解,寻了个空进了休园,进园后,他便径直在柴房附近找了一套下人的衣裳换在身上,然后便在这休园中走着。
戒备到是没有想象的那么严。既谈不上内松,也谈不上外紧。心底这么嘀咕着,石磊朝着园子里走去的时候,瞧着和普通家仆倒也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就连是偶尔有卫兵看到他时,也没有朝他看上一眼,就这么于园间走着,并不时的观察着,最终,一个有卫兵守卫的小园引起他的注意。
“难道有什么人住在这个园子里?”
如果不是有人住在这个院子中,自然不需要有卫兵,怀揣着疑惑的石磊在避开门边的卫兵后,便翻过了院墙,这是一个并不大的院子,虽说院子不大,但是其中的风景却颇为雅致,在翻进小院后,透过玻璃窗透出来的光线可以看到有书房内有人正在看着报纸,似乎是一个年青的男子,于是他便如同普通的家仆一样,走到屋边。
“如果不错的话,这次忠义军北调,肯定是皇兄要北伐了!”
正看着报纸的王士元,看着报纸上的新闻,突然颇有些激动的说道。他之所以显得有些激动,完全是因为报纸上提到连日来,忠义军正在不断移防北部。
“若是皇兄能克复京师的话,那父皇于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看似并不怎么起眼的话语传到石磊的耳中,只让他的脑海中“嗡”的一响,然后惊骇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兄、父皇,无论是那个称呼,他都不会将其当成“黄兄”或者“父黄”,他知道这两个称呼意味着什么,尤其是这人话中言语,更是让石磊清楚的意识到他提的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淮王!
难道他是……他是皇子!
什么人才是皇子?显然只有一种人!
突然另一个问题,在王磊的心头涌起,只骇的他额头冒出了一阵冷汗。瞬间就连那后背也被汗水浸个通透。
这,这是真的吗?
这个人是谁?
透过略带些许雾气的玻璃窗,王磊看着窗中的青年,仔细观察一下,尽管有些模糊,但他仍能看出这人与大王有几分相像。
他是谁?
父皇……难道,他,他真的是皇子!
皇子……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失魂落魄的离开休园的时候,石磊甚至都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被人发现,此时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不真的!
绝不可能是真的!
“不会的,不会的,他,他知道的,绝,绝不会的……”
喃喃自语着,此时的石磊的面色完全是一片煞白,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只是这么失魂落魄的雪地间走着,一步一步的沿着道路走着,他只是把自己的身影,隐没在这夜幕之中,淹没于风雪之中。而他那有些摇晃的身影,透露出了他此时的心情,若是别人看到的话,一定会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
天空中的雪下的更大了,这雪仿佛让这个天地间又凄历了几分……
第413章 征召(求月票,求支持)
二月里的颖州城,若是搁着往的时候,必定也是那绿柳枝在风中摇曳的时候,可是这些年,冬天一天比一天长,一天比一天冷,即便是已经到了二月,可是这空中依然还是飘荡来了雪花,那大雪似如冬日一般的纷至沓来,只让这春天看起来有着几分冬日的萧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颖州城不过只是一个淮河北部的小城,甚至就是那城墙上包裹的砖块,也不过是在正德年间方才包上,毕竟淮北自黄河夺淮入海之后,因为淮河下游河床淤积导致淮河失去了入海口,因此整个淮河流域便内涝不断,这片曾经的鱼米之乡也就变成了易旱易涝的贫瘠之地,本地的百姓过的也颇为贫苦。
虽说百姓贫苦,这里的文教倒也还算兴盛,有明一代也曾出过不少人才,亦曾有有官居兵部尚书,但崇祯八年流寇陷颖州,给这座小城带来的破坏,即便是直到现在也未曾恢复地方士绅、读书人或是被杀或是被虏,不知多少曾经的高门大户沦为寻常百姓人家,不知多少富裕之家沦为赤贫。这里的文教之风自然也就不胜过去了,甚至就连曾经的书院,这会也早已经荒废多年,战乱对于地方的影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得到恢复。
挨着大东门的街头,城墙根下的依着城墙的铁匠铺门口挂着一面写着“李”字的幡子,铁匠铺子正对着大东门门前的道路,那路是用砖块铺成,纵是下雨也不会有烂泥,也正因如此,这条路一直都是颖州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这铁匠铺前的架子上摆满了锄头、锹头等各色铁器,其中也不乏腰刀,朴刀之类的武器,甚至还能够看到几根铳管,毕竟大明从不限制百姓持刀携器,即便是火器普通百姓也可以随意持有,而且官府还鼓励百姓持有武器,尤其是火器,甚至现在在民间已经开始出现了于军用的十五式火铳相类似的火铳,因为其使用燧石发火的关系,所以,民间大都称这种火铳为“石发铳”,不过在这铁匠铺里好像只有打制精良的铳管。
这铁匠铺里头不时的传出“叮铛”的打铁声,在铺子里面,因为铁炉烧着的关系,所以里面比外面要热得多,即便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屋里仍然颇为暖和。
铺子里头,一个三十几岁身形高大壮实的汉子正轮着铁锤与一个少年打着铁,虽说是冬天,可是两人却都只穿着身短打,纵是如此两人也是一副挥汗如雨的模样。随着两人挥起的铁锤,两人胸前、额上的汗水流淌着,而露出有胸肌更是不住的颤抖着。
这正在打铁的汉子,是李明仁,他家祖上原本是颖州卫军户,虽说只是世袭百户,可因为李家逐渐重视对子弟的教育,李家倒也出过几个进士,纵是作为旁支家里过得也算是富足,在他小的时候,甚至也曾读过书,进过学堂。
不过这一切都在崇祯八年被改变了,李明仁的父亲虽说是廪生,但是城陷时,因为不肯降贼,被流寇杀死,母亲也投了井。当时只有九岁的李明仁虽说逃过一劫,保住了性命,可家却没有了,因为地契与家宅一同被烧,本宗的一些人欺他是个几岁的孩童,夺了他的家产。流落街头他便被王铁匠收留了下来,当年社学里的李明仁,就变成了铁匠铺里的的小铁匠,最后又变成了王家的女婿,虽说不是王家的上门女婿,却也继承了这铁匠铺。
打了二十几年铁,即便是已经年近四十,可李明仁浑身上下依然是充满力量的腱子肉,单就是这身板,早就不见了往年的那个瘦弱小书生的模样,瞧着与寻常的铁匠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可在这街上的人都知道,这铁匠写得一手好字,甚至他没有什么不好的嗜好,除了买书、看书之外,一个铁匠需要看什么书,可他不但自己看,还把儿子送进了社学之中。按照他的说法,孩子想要有出息就必须要读书。
或许李明仁早就忘记了父亲的模样,但是他的父亲给他留下来的印记却无法抹去,父亲曾告诉他,万事都没有读书重要,也正因如此,他才相信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去读书。
铛!随着打铁的节奏,铁匠铺里的父子两人就这么挥着铁锤打着火红的铁块,将其变成一件农具。
“爹,孩儿想过了,待到冰化了,河上的船通了,孩儿就乘船去清河,然后试试能不能考进清河书院!”
打着铁的李玉乾是李明仁的儿子,也是他的长子,尽管他是王家的上门女婿,可是王铁匠待他确实不薄,不但把他养大,而且还把女儿嫁给了他,并把这铁匠铺留给了李明仁,除了让他养老尽孝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的要求,也正因如此,他的儿子才会姓李,而不是姓王,不过,尽管没有要求,他还是二儿子改姓王,以继承王家的香火。毕竟岳父只一个女儿,只不过这个二小子,成天见不到他的影,只知道在街面上鬼混,哪里像老大这样既知道读书又知道父母分忧。
“嗯,去试试总好些,咱们李家虽说是军户出身,可说到底也是书香门第,这家业想要兴旺,总得要告读书,你爹我没有时间读书,也没有时间投名师,毕竟要养家糊口,这李家的将来,可就在你身上了。”
挥着铁锤的李明仁,并没有反对儿子想在离家远走的念头。
“回头,我和你娘说说,她最心疼你了,再不舍得也总要舍得。”
“他爹,瞧你说的,我就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这读书总要投名师才行,那清河书院的先生听说里面还有大王的先生,就是再怎么着,也不会没了孩子的前程,乾儿……”
说着话进来的王李氏手中提着食盒,不过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可是那神情中却隐隐透着不舍,毕竟孩子才十几岁,从来没出过远门。“娘,您答应了?”
“这有啥好不答应的,只是你去清河可以,可千万得自己注意了,自己得知道操自己的心……”正当王李氏叮嘱着儿子的时候,那边铁铺门边却来了两名差役,还有一个穿着大衣的官军。“军爷。”一瞧见的那穿着大衣的官军,李明仁的脸上便挤出笑来,对于这个官军,他并不陌生,这人是县里的兵科主事,与过去不同的是,打从江北复明之后,这兵科的主事慢慢的都由忠义军的官佐充当。
“你是李明仁?”林朴看着眼前的这个铁匠问道,瞧着这铁匠铺,他知道,这个铁匠铺离不开眼前的这个男人。可即便是在离不开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国有国法。既然抽到了他的丁,他就必须要去当兵!
“小人正是,不知军爷有何吩咐?”尽管不知道原因,但是李明仁的心头还是一紧,他隐约的猜到了这军爷为什么上门了。
“这是府里发出的征召令,你被抽中了服役,限期两日内到县兵科报告,如迟到者一率以逃兵论处……”看着这铁匠铺中李明仁身边的妇人和少年,林朴反问道。
“李明仁,你知道逃兵是什么结果呢?”
与其说是反问,倒不如说是提醒着他,如果当了逃兵,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逃兵是什么结果?
突如其来的征召让李明仁的脸色骤然急变,而军爷的问题更让他想到去年有一家人因为儿子当了逃兵被贬为贱民后的遭遇,就连同甲的另外九户也被连坐处罚,现在非但经常受人辱骂、殴打,甚至就连子女的婚事也成了问题,没有任何良民会娶贱民的女儿,更不会嫁给贱民。
“军爷,这……这不还没有征兵的时候吗?怎么又征了?”因为读书过的关系,李明仁自然知道,这征兵是分时节的,哪有现在春种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开始征兵的道理。
“按律不应该是收粮之后才征兵吗?怎么现在春耕尚未开始,就征兵了?”
与其说是在质问,倒不如说是李明仁想了弄个明白,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前征兵,但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府中的命令,”林朴瞧着这李明仁,无意中看到那铺子里的几张报纸,甚至还能看到几本书,便好奇的问道。
“你识字?”
“林主事,这李铁匠不但识字,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这附近的人红白事什么的都是由他代笔。”旁边差役说话的时候,不忘敲打着李明仁。
“我说李铁匠,你读书多自然知道,这清虏苦我汉人十多年,我等身为汉人,当兵打仗,那是百姓的本份,这府中什么时候征兵自然有府里的道理,我等百姓只管听从就是了。”
“就是,搁着过去,那满清的伪官在的时候,就是加上你几钱银子的税,你敢吭气,就非得砍了你的脑袋不可!”
差役的话让一旁的李王氏的心头一乱,连忙看着差役,讨好道。
“徐大哥、陈大哥,瞧,瞧你们说的,这,这官府有令,自然不敢违抗,可,可你们也知道,家里就只有当家的一个男丁,这不老大才17,还不到点兵的年龄,要是当家的被拉了丁,那,那我们这一家老少几口,可怎么活啊?”
唯恐眼前这官爷误会,李王氏又急忙哀求道。“那往年里差役不都是可以用银子抵差役吗?我们愿意交银子抵差,不知……”
不等他说完,林朴便怒声训斥道。
“你这妇人,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这百姓当兵,保家卫国天经地义,是我懂身为百姓的本份!又岂有拿银子抵役之说,若是这样,那岂不是有几个臭钱,就能免役?”
这么一番训斥之后,林朴又盯着李明仁说道。“李明仁,你记住了两天!两天后若是不去报道,就休怪林某无情!”说完这番话后,林朴又看着周围的看热闹的百姓说道。
“当兵打仗这是天经地义,若是敢有逃役者,本家斥为贱民,甲内其它九家连坐!”这声训斥是林朴故意说出来的,他是在提醒着李家周围的邻居,提醒他们如果李明仁跑了他们会是什么下场。果然,他这么一说,周围的邻居们立即想到了现在的国法和过去不一样,现在的国法是要连坐的,于是纷纷劝说道。
“明仁,我说,这当兵也不什么坏事,你没瞧见报纸上说嘛,那当兵若是伤了残了的,那可都能给赏一两百亩的功田……”
邻居们嘴上是劝,可是那眼睛都盯着他们一家人,甚至非常默契的打定主意这两天一定要把李明仁给盯紧了。在那军爷和差役离开之后,李玉乾看着站在门边的父亲。
“爹……”不等他开口说话,李明仁便长叹了口气,然后默不做声的拿过一旁的铁锤说道。“先把王大叔家要的东西打完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明仁便继续埋头打着铁,他的眼睛看着那通红的铁块,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着什么。现在那通红的铁块就像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他在那里一锤一锤的打上去。
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别人还是能够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面上的无奈。
毕竟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他去当了兵,那这个家该怎么办?
现在当兵可不像过去那样过去当兵有军饷,现在又有什么呢?现在当兵可就是“差役”,除了少得可怜的津贴之外,再也没有了军饷。
他去当了兵,这铁匠铺里也就没有了铁匠,到时候一家老少怎么办?可如果不去当兵,那个代价同样也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手中的锤子重重的落在通红的铁块上,李明仁的双眼通红,只是不断地在这铁块上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对于他来说,或许也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够发泄内心的烦躁。
在这大雪纷飞的时候,铁匠铺中的传出来的锤击声越来越密实了……
第414章 忠孝两全(求月票,求支持)
(祝所有参加高考的学子都金榜题名!祝福高考!)
雪停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天将放明的时候,雪停了下来。太阳出来之后,阳光照在雪地上,映发出刺眼的光芒。瑞雪兆丰年,单就是这雪似乎就已经预兆了今年的年景。这两年许是因为这天道又回到了正统,这年景变得越来越好,不但那曾经肆虐的瘟疫这会也早就消失不见了,就连那旱涝也缓解不少,年景的转好,使得百姓对于生活和将来充满了期待。
但是,这种期待,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是已经破灭了,至少对于李明仁来说,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对将来的期待。
“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吧……”
起床之后,站在院子里,李明仁的眼睛盯着的那雪,默默的寻思着,隐约的他能够听到从儿子房中传出的读书声,看着那透过窗纸映出来的微弱灯光,他的心头一暖,那原本沉寂的心思,又一次热络起来。
许是儿子又读了一夜的书。曾经何时,对于将来,李明仁把一切都寄希望于他的儿子身上。他相信有一天,他的儿子能够光宗耀祖,能够金榜题名。
要是真的有那一天,即便是死了,也可以去见列祖列宗了。人呐,这一辈子总要有个盼头。
可是现在,他却要去当兵,家里没有他支撑着将来该怎么办?老大还能继续读书吗?至于老二……哎!一声长叹后,李明仁的心情越发的沉重起来。
恰在这时,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出来,是老二玉树。相比于老大,老二打从几年前起,就没怎么着过家,成天和一群混混混在一起,这莫不是还要出去混不成?难道他就不知道家里已经出了事了吗?
“老二,今个别出去了,这两天在家呆着吧……”
李明仁看着儿子说道,他想和儿子多呆两天,毕竟,谁知道这若是从了军,还能不能再活着回来。这个时候官府突然征兵,肯定是要北伐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可全都是命。
没准将来再也见不到他们弟兄俩更看不到老大金榜题名的日子。
“爹……”
王玉树看着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已经知道了父亲被点了兵的消息。
“没事。”
瞧见老二面上的忧色,李明仁立即知道看来老二也知道了,于是笑着说道。
“你不知道吧,玉树,当年咱们李家祖上,也算是大明朝的从龙之臣,如果不是先祖拼杀,咱李家又岂能在高皇帝那会就当了百户,这个官可不小,虽说现在家道中落了,可咱们李家也算是行伍之家,你爹我去当兵,那也是实属应该,若是按理来说,早都应该去当兵了,毕竟是军户不是?”
爹的话让王玉树的神色一黯,他知道爹这么说不过只是为了安慰他,想着这些年一直让爹娘操心。于是他看着爹说道。
“爹,其实,其实,俺问过,如果被抽中的家里只要有一个人应征从军就行,就没事,爹,这家里头,全靠您一个人撑着,若是没有您,这一家指不定就得喝西北风,大、大哥读书比我强,肯定是个读书的种子,连先生都说我是愚木脑袋,即便是读书,顶多也就是只能识字。还,还是让我去当兵吧……”
江北的兵制看似复杂,实际上非常简单,就是十户抽一兵,实施抽签制,被抽中的家里并非必须抽中的那个人从军,其它人也可以顶替,只要身体健康年龄不超龄也不年少。所以在江北的报纸上经常有“替父出征”、“代弟从军”新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江北需要的是兵员,为此可以适当的“灵活”一些。而这种灵活,尽管只生了一些弊端,可是却也让江北得到了足够的兵源。
“小弟,你别乱说,就是当兵,那也应该是我去,轮也轮不到你!”
正读着书的李玉乾听到弟弟的话声后,便放下书走出门说道。
“爹,玉树说的对,咱家离不开您,还是我去吧!”
作为长子,他必须要主动站出来为爹娘分忧。而作为长兄,他必须要照顾弟弟。
“哥,你不能去,咱们李家的将来可都指往你呢!”
玉树看着大哥说道,然后又在那里比划着。
“你看,我个比你高,而且力气比你大,要当兵,也是我当兵,没准,没准我还能在军队里头谋个出身!”
玉树一边说,一边摇头。
“我读书是不行的,打铁也不行,也不想打铁,这当兵当兵是咱们李家的祖业,既然当年先祖能谋个百户,那我,我没准也能谋个出身,到时候,即便不是能光耀门楣,也能衣食无忧,哥,你不要和我抢,你,你能读好书,能做官,咱李家可全指往你了。”
说出这番话后,王玉树朝地上跪了下去,冲着爹叩个头说道。
“爹,这些年我没少给你惹事,就没怎么尽过孝,光惹您老生气。这,这就让儿子尽回孝吧……”
“你,你这孩子……”
李明仁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连连援头说道。
“这那有替老子的,要去,也是我去,我去,你不行,你不行……”
就在李明仁连连摇头的时候,王玉树便说道。
“爹,若是你不答应,孩儿我就跪在这不起来了……”
听着院子里那爷三的话,李王氏只是默默的流着泪,她的泪水如雨下似的,无论是谁她都不舍得,可不舍得又有啥法子?
甚至她还暗自觉得老二说的对,家里一家几口人的生活都指往着当家的一个人,至于老大,他那个聪明劲,将来若是能考上功名,那可是为李家光宗耀祖的事情,至于老三,不过才只有九岁,老四是个女儿……
只有老二最合适……
可,可老二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可是这家里头却必须要有人去啊,要是没有人去的话,这一家子还怎么过下去。难不成非得让这一家良家子打进贱籍不成?
不行!
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
流着泪的女人,就这么躲在屋子里头,而屋外的院子里,李明仁站在他,他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儿子。
他们都要“替父从军”,可,可他们都是他的儿子啊……
“自古以来当爹的,就没有一个愿意让儿子去冒什么风险的,李家是军户,祖上也碰着这样的事情……”
看着儿子,想到这一家几口人,全指着这个铁匠铺过活,李明仁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
“抽签吧!咱爷三一起抽,抽着谁,就是谁,都交给老天吧……”
又是一个清晨,宿醉的头痛让王玉树在起床的时候,感觉颇不舒服。听见起床的声音,李玉乾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玉树说道。
“玉树,我……”
爷三个抽签最后还是玉树抽中了,看着弟弟在那收拾着东西,他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大哥,将来李家可就靠你了。”
说完这句话,王玉树看着兄长挤出一个笑容,见兄长神情沉重,便笑道。
“大哥,别拉着脸,大丈夫马上取功名,没准再过几年,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到时候就是骑着马的武官了,没准比大哥你来早几年飞黄腾达不说……”
王玉树这么说着,脸上更是溢满了笑容,那笑容甚至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但是……看着玉树,李玉乾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曾经读过的那首诗“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小弟。甚至可能两兄弟再也见不到了。
“玉树,我,还,还是我去吧!”
又一次,李玉乾觉得做为兄长,他应该有个兄长的模样。必须要去保护弟弟。
“我读不好书……”
摇摇头,王玉树认真的说道。
“大哥,若是我是个读书的人,肯定让你去当兵,可,我不是,而且,哥……”
拳头猛一握,玉玉树看着兄长说道。
“你看这拳头,过去在街上当混混的时候,打人还担心被扭到官府里头,现在,当了兵,反倒是没了这个顾忌,我这性子,当兵再合适不过。”
最后他又看着兄长笑呵呵的说道。
“再说了,那签可是我抽到的!”
是他抽到了当兵的签,既然他抽到了,那就不能够让给其他人。
终于,吃完早饭之后,在一家几口人往衙门走去的路上,李王氏垂着头那泪水不住的滑了下来,看着儿子的时候,尽是一副心疼模样,这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可是,她没有选择,毕竟这是一家子。
所以在抽签的时候,她自作主张的给老二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抽到了签,这个签不是天意,是她这个当娘的让老二去的。
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但是为了这个家,她没有其他的选择。她这个当娘的,但凡有一丝可能,又怎么可能会把儿子往死路上推。
“娘,您别哭了,没啥,不就是当兵嘛,这天下人当兵的可多了……”
儿子的劝说让李王氏哭道。
“玉树,你、你到了队伍里头,可千万得小心,万万不能逞强知道吗?那打仗的时候,可是刀枪无眼,别把性命赔了……”
话还没说完,她又一次哭了起来,尽管为了这个家,她做出了选择。但是,这毕竟是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甚至将来还要继承王家的香火。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这句话从来不假,当初江北第一次推行“甲兵制”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妇人哭瞎了眼睛,对于她们来说,她们大都以为,儿子去了战场,那肯定就是有死无生。尽管现在事实证明,只有很少的人会死在战场上,而且阵亡的军人家属还能得到丰厚的抚恤,可是每一次征兵的时候,妇人们总是会哭哭啼啼的,就像是给人送葬一般。
在他们一行人抵达县衙的时候,衙门附近已经挤满了人,每一个应征的壮丁都有数个甚至十几个家人相伴,妇人们依然是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人群中更是不时的传出哭声。
这里的气氛显得似乎有些压抑,甚至就连那些应征的壮丁,有人也是不顾男儿气概的哭了起来,而本身就是一个街面混混的王玉树,一来到衙门,就看到了几个相熟的朋友,于是立即走过于他们招呼起来,在得知他们也应征的时候,更是激动说道。
“弟兄们没说的,到了队伍上,到时候咱们弟兄互相照顾着……”
就在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着将来如何互相照顾着的时候,一名官佐开始点名了,每个被点到名的,都要在画签之后,在衙门旁站着,等待着启程。
“李明仁!”
听到父亲的名字,王玉树回头看着爹娘,看着他们目中的泪水,和其它人一样,他跪下叩头道。
“爹娘,孩儿去了!”
连叩了三个响头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走到官佐的面前,王玉树说道。
“军爷,我是李明仁的儿子,王玉树,替俺爹从军。随得是俺娘的娘家姓。”
那军士抬头看一下王玉树。
“有十八了吗?”
“回军爷,到年就十九了。”
一答一问,倒是颇为简单,甚至都没有任何怀疑,军士便直接在各册上写下了王玉树的名字,将特意写上“替父从军”,别的不说,但凭这四个字就能让他在进入部队之后受到一定的优待,毕竟对于国人来说,孝顺是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之一,那些长官们自然喜欢像他这样忠孝两全的新兵。在王玉树衙门边与其它人站在起的时候,他瞧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走到那个军爷面前,报了下名字,在落下名号之后,原本应该到衙门边站着的他,并没有直接走到那边,而是回头看着站在前排的一个妇人,跪下叩头道。
“娘,儿这就去当兵了,往后不能在您膝前尽孝,您老保重身体……”
说完了这番话,跪在地上的他又冲着其它人叩头道。
“诸位乡邻,今日我等从军,往后,这家里头,便多拜托乡邻照顾了……”
第415章 苦命人(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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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这座河南的省府,现在顶多只是半个河南的府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毕竟河南为忠义军和楚军光复,两家到是泾渭分明的,在河南分割了地盘,大家在各自的地盘里个行其政,大有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
在城内满是积雪的道路上,一个穿着颇有些与众不同的女人,手拉着个七八岁的孩童,在街上走着,尽管这开封城已经归江北数月,但是这女人的打扮,仍然会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与寻常女子穿着的衣裙不同,这女子穿的与军人类似的呢绒大衣,金光闪闪的纽扣从颈部一直到腹部,腰间束有皮带,以确保大衣贴身,而肩上又带着红色的呢绒披风。
这身在女子身上有些另类的打扮,总是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不过,至少现在这城中百姓,不像过去一样对女子穿这身衣服感觉那么惊世骇俗。
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些,就像习惯了忠义军的“号衣”一般,当然他们也要习惯,习惯脱掉身上的长袍马褂,换上汉家的衣裳。当然,对于这种习惯,并不需要向满清一般用屠刀去达成,在很多百姓的家里,都是藏有过去的衣裳。
不过只是短短数月,除了百姓的头发还没有长出来,在这里就基本上看不到满清统治留下来的痕迹。
“云姑娘,又收留了个孩子啊!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啊!这些人遇着您真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街角铺子里的大婶瞧见这女子又拉来了一个孤童,嘴里立即出言称赞道。
“本都是苦命人,互相照应着也是应该的!”
这个大婶儿对于云姑娘倒也不陌生,毕竟这阵子总是看到她从外头把这些孤儿带回家,收养他们,这可都是活菩萨的举动。在称赞的言语间更是带着敬重。
王楚云微笑着点下头,看着身边的小乞丐时,目中尽是一副爱怜的模样。
“这娃模样长的可不差。唉!要不是如今世道不好,这么小的娃哪会受这么多苦。”铺子里的大婶感叹道。揉了揉身边七八岁男童的发顶,看着他那冻的嘴唇发紫的模样,便长叹口气。
乱世人命不如狗。如果不是这云姑娘心善不定什么时候,这人就在街上给冻死了。这些年,每年到了冬天,不知有多少像他这样的孩子被冻死在街头。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有人问他们。搁过去谁又会问他们呢?
“也就是您云姑娘心善,收留了他们,给他们吃穿不说,还教他们读书识字……”
大婶看着云姑娘的眼神变的越发的敬畏起来。
原本,一开始的时候,云姑娘和军中护士们收养这些小乞丐的时候,旁人还以为她们会不是有什么祸心,该不是想把这些孩子转卖到南方,他们总是觉得不会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帮助这些孤儿,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云姑娘她们特殊的身份,所以害怕因此得罪那些军爷,估计这城里的百姓早就把冲了进去,“解救”那些孤儿了。
可后来,当那宅子传出读书声的时候,且每隔几日都有军中的马车送来的吃食的时候。人们才知道,这些军中的护士收留沦落街头的孤儿,只是为了让他们不至于冻死于街头,并让他们能接受一定的教育,将来可以自食其力,而不至于终身做个乞丐。
其实这些军中的护士并没有多少钱收养他们,不过因为她们在医院中曾救治过官兵的关系,所以军中的官兵总会将一些剩余的食物送来,毕竟不过只是几十个孤儿,每人少吃一口饭,也就足够他们吃的了。
“这些事情,总得有人做吧。”
王楚云轻声说道,降下视线对上身旁男童时,她的眼神轻柔。在她有些爱怜的抚摸着男儿的头顶时,大婶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手面上像钉眼似的伤痕,她的另一只手上,也有这样的伤痕。
这样有着像菩萨一般心肠的云姑娘,曾经经历过什么?大婶甚至都不敢去想,但知道,若是没有这云姑娘,不定这开封城这个冬天又得饿死多少这样的孩子。
“哎,也就是您是菩萨心肠……”
大婶说着又跟着念叨道。
“来来,瞧你这冻的,大婶给你拿个新出笼的包子……”
说话的功夫,这大婶便拿出个热呼呼的馒头塞到小孩的手里头。她的手碰到小孩的小手又是一阵心疼。
“哎哟,你瞧这手冻的,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天也快黑了,云姑娘,你们快回去吧!”
大婶说着的时候,又说道。
“哦对,前几日这邻里们凑了些碎银子,买了几十斤小米,虽说不顶啥用,可也算大家的一点心意,回头让你大叔给家里送过去。”
东西虽然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毕竟这里是开封的地界,这样的善事自然有开封人的一份。
“真谢谢李婶了,那我们先过去了。”
牵起小男孩冻得红肿的小手,王楚云便往巷子里走去。
虽说按节气已经到了春,可是还是下了一场雪,今天似乎还有雪,昨天还算是晴好的天,今天就又刮起了风,瞧着那黑压压的天,想来要有一场雪降下。
“这年景……”
想着听人说的几十年来冬天越来越冷,越来越长,再加了几十年的战乱,先是流寇陷了京师,皇帝殉了国,然后满清入关,汉人的天下变成满人的天下,再然后,明军北伐,这天下总算是换回到汉人的手中,百姓生活这么凄苦,纵是天下回到了汉人手里头,可日子却还没变多少。
“但愿北伐早日功成,到时候天下太平吧……”
心里这么寻思着,王楚云并没有其它人愿望,她希望这天下的百姓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能过上太平日子,至于她也不再像现在这样,总会是冬天的时候看到街头的冻死骨。
今天若是这一场大雪落下来,怕是又要有不少人冻死在路边,想着这,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流露出与的却是与年龄不相衬的沧桑。
谁也不知道,王楚云为什么会收留这些孤儿,从南京到清河,从清河到开封,她每走一个地方,都会收留这些孩子,然后为这些孩子的衣食奔波着,在她的奔波下,不仅军队中的长官会划给她一些食物,而且也会有军人的捐款,甚至还有商人、百姓的捐赠,现在南京、清河的养教院能够维持下去,多亏了那些捐赠。
王楚云一手牵着男童,一手推开了一扇黑漆掉了大半的院门。在进门的时候,隐约的可以听到从院内传出的读书声,养教院之所以为养教院,正是因为其不仅养育其中的孤儿,同样也教育他们,
王楚云领男孩进了前厅才松开握着他的手,半蹲下身,平视着他的双眼说道。
“好了,我们到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一会有人带你去洗澡,然后再换件新衣裳……”
男孩看了眼这陌生的地方,他的眼睛中尽是不解。
“这里真的有饭?”
半晌,男孩小小声地道。
“不仅有饭,而且还有书读,你一定要读好书知道吗?只有这样,将来才能成大器。”
微微迟疑了下,男孩用力点了下头。脸上尽是欣喜与期待,不过,他期待的也许仅仅只是这里的饭菜而已……
随后,王楚云便把他交给了一旁的人,并且吩咐那人给他准备一些饭。甚至还特意叮嘱他在吃完饭之后要去洗个澡。洗掉身上的虱子,和泥污。如此一番叮嘱后,她才转身离开。走出几步,王楚云停在门前,半回过身轻声问。
“你有名字吗?”
“嗯。”
男孩点点头,然后说道。
“我叫李云度,这是爹给我起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后,男孩眼里的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滚,肩膀一阵阵地颤抖。
王楚云没有再多问,也没有安慰他,然后便转身离去了,她知道,这些孩子不同于寻常的孩子。
每当她把这些孩子从街上捡回来,她都会问同样的问题。
因为他们记得自己的名字,所以才会对未来有所期待,即便是沦落街头,他们的眼底怎样也掩不住对过去的回忆。
名字,是他们最后拥有的东西。
这几年,接触了这么多的孩子,王楚云知道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名字或许不起眼,但是对于很多人而言。这是他们唯一拥有的幸福回忆。
来到了院子里,王楚云听到从一旁的房间中传出来的孩子们的读书声,那是这些孩子正在上课,给他们上课的正是不当值的姐妹,她们和她一样,都是军队里的护士。
在孩子们的读书声中,王楚云站在雪地中看着天地,那双眼睛中的神采是平静的,似乎没有任何感情。
当初被救下之后,她和其它的姐妹一样,在这军中当起了护士,跟着郎中一同治疗、护理伤员,尽管伤员们目光中的感激,让她每每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甚至勇气,但是这几年,曾经的遭遇,却一直都没能忘记。
都只是一群苦命人……
她们和这些孩子一样,都只是一群苦命人。甚至相比于那些孩子,她们还要苦上三分,因为她们没有将来。而这些孩子,总是有将来,总是有希望的。
长叹口气,王楚云的眼帘一垂,然后便默默的看着这地上的积雪,现在她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对于王楚云和他身边的姐妹来说。他们愿望非常简单,就是在军队中多救几个伤员,多养育几个孤儿。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王小姐。”
即便是已经认识多年,但是每一次于小宝见到王楚云的时候,那语气都显得有些局促,与过去的他截然不同。
“于将军。”
回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于小宝,王楚云的脸色依如过去一般清冷,完全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嗯,那个,今天我过来,是想告诉你,我昨天和城里商会的人谈了谈,以后商会每个月都会给这里送50两银子,再加上驻军送来的粮食,想来,这养济院应该能维持下去了……”
50两银子,瞧着不多,可却足够这个养济院使用。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多谢于将军了!”
王楚云由衷的感谢道,她知道眼前这个于小宝的心意,这几年,他总是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帮助下,但是,她没有办法接受。即便是他曾救了她,
“那个……”
感觉到王楚云这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于小宝又说道。
“我,这周就要离开了开封了。”
离开开封?
不解的看着于小宝,王楚云“哦”了一声,然后反问道。
“那我们呢?”
她指的是随军的护士队。按照规定,他们应该和部队一起行动,但是他还舍不得这些孩子,毕竟这个养济院现在还不能放手。一旦他们离开的话,这里的孩子很有可能会重新流落街头。
“你们暂时留在这里,部队也都留在这里。”
因为涉及机密的关系,所以于小宝并没有解释太多,而是说道。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和别人交代过了,养济院这边,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又一次,当于小宝说出这番的话的时候,王楚云只是轻应了一声,然后默默的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看着那天空,她突然说道。
“好像还有雪要下。”
“估计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两人的对话,似乎显得有些无趣,不过了解王楚云的于小宝知道,今天她已经说了很多话了,平常她的话更少,甚至不怎么言语。
“你……”
话音稍顿,王楚云低下头说道。
“你要注意安全。”
尽管并不知道他要去那里,但是王楚云能猜出来,他必定是去战场,毕竟,北伐,对于人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都知道北伐随时都有可能展开,只是人们并不知道北方会议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时间开展。
“嗯!”
点点头,于小宝看着眼前的女人,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只是看着天空说道。
“今年的雪似乎大了些……”
第416章 丧气话(求月票,求支持)
永历十六年二月二十六,三支气势汹汹的明军似猛虎一般从太行山的隘口出太行,直插入直隶,进入直隶的明军完全是一副锐不可挡的模样,而所到之处,地方官员更是纷纷归顺,只有少数旗人官吏选择了抵抗,但螳臂焉能当车,不过只是数日,这大半个直隶就已经城头变了大王旗,原本飘扬着的“清”字旗,这会便被一面面“大明”旗所取代,而在明旗之间还有一面面“楚”字旗,这是大明楚王的旗帜,同样也表明这支军队的身份大明楚军!
尽管曾经这支来自湖广的大军也曾被称为楚军,但是现在,因为李子渊被封楚王,所以这楚军自然也就变得名副其实了,不再像过去一样,因为其官兵大都出于湖广,而被称之这楚军,现在其是名副其实的楚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楚军出太行取直隶!
这早就在人们的意料之中,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当楚军出太行取直隶的消息传来之后,德州的满清君臣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大明楚王亲率三十万大军东征。”
在楚军出太行的时候,类似的消息便随着一张张不知是谁张贴告示,在满满清控制区内的大街小巷张贴着。似乎是在告诉天下的百姓,楚王现在的是兵强马壮,只相比于调集京旗所有丁壮以及直隶、山东两地绿营的清军来说,其兵力不可不谓之庞大,
现在其更是颇为自信的“三路出击”,沿途更是屡屡夺城,可以说,似乎清军根本就无力阻挡楚军的东征,但是与之相对应的是,清军在德州的二十万主力仍然没有出动。尽管没有出动,在清军控制的府县邸报大都说道着。
“皇上率领20万大军亲征……”
这个消息,似乎早就成了旧皇历,这皇上可都征两年了,也没见得往南进上一步
当然,在现如今这种情况下,满清的官府再耍这些文字游戏,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的意义。
毕竟无论是清军兵卒,还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心里都清楚,究竟是谁在征谁,所谓的“御驾亲征”,早就成了一个笑话,甚至在清军的兵营里头,不知有多少关于那位皇帝的笑话,还有其在济南的香艳之事。
不过虽是如此,顺治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依然鼓舞了清军已经越发低落的士气。毫无疑问的一点是,对于那些奴才来说,主子永远都是天,那怕明知道主子是在虚张声势,那能让他们的精神为之一震,而与些同时邯郸府的清军,在面对清军的进攻下,前后数次击退了楚军的多次进攻。而曾经河南受忠义军重创的图海部甚至还成功突袭了楚军,杀伤楚军数千人。这样的战果若是搁在刚入关那会,那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是一次小小胜利,也能被清军鼓吹上半天。于是乎各式各样有关前方大捷的消息,很快就在清军的德州大营中流传开了。
在人们的言语中,那曾在开封险些赔上性命的图海,一下子就成了大清国的当世名将,甚至人们夸张的说到图海如何领兵三千,强袭数万楚军,杀伤楚军不下三万人,图海麾下的八旗兵卒更是人人奋勇,大有一种重新找回了八旗大兵气势的意思。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那些八旗兵就像是重新找回了失去的勇气似的,在那里鼓吹着图海的胜利,当然人们也不去追究这些消息的真伪,面对这样的局势,他们总是需要一些精神上的鼓舞。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更何况这里有二十万大军!
至于当初达素统领的十万大军……那早都过去了,现在八旗大兵又复见昨日的血勇了!
这不图海可不就是明证。
当然与底下的将士不同,身为皇帝的福临可不能将战局的胜负寄托在这些的鼓吹上。他比谁都清楚,图海这场胜利带着偶然性的因为其对手不过只是楚军于山西新募的上万新军,能杀敌数千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当然清楚这一点的并不只有福临一个人,此刻同在大帐之中的大臣奴才们对清军目前的处境也是心知肚明,对于楚军的情况也是有所了解。
“皇上,楚贼此次出太行者,大抵上都是其于山西招募的新兵,其中亦有前山西绿营者,至今虽然屡闻其陷城,但各地却仍不见其精锐,其精锐到底身在何处,尚是不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其锋芒所指必是京师!”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鳌拜的眉头紧锁着,作为议政大臣的他,当然知道,李子渊派出的三路大军之中,有虚有实,但是到底那一路为实呢?这才是他关心的,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李子渊的东征最终目标是什么地方。
是京师!
毕竟对于李子渊来说,金世正是其直捣黄龙的黄龙府。
不过,尽管知道他们的目标,但是对于鳌拜来说。仍然无法从中判断出这三路明军之中到底有哪一路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力。
如果无法判断出他们的阻力而贸然行事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就会陷入明军的圈套之中。
现在大秦国已经败不起了,尽管西安在长沙的洪承畴看似还是大清国的臣子,但谁都知道,现在他洪承畴同样也是在待价而沽,不过他倒不是在等待着谁出价更高。他是在那里等待着什么时候大明的皇帝会赦免他的罪过。
或许这才是红尘仇之所以到现在仍然还头戴红顶子的根本原因。如果现在大清国要是还有什么失误。估计别说是西南的洪承畴,吴三桂他们了,恐怕就连西北也保不住了。甚至在一些人看来,如果不是因为陕西那边还有万余八旗兵。估计现在陕西恐怕都已经投降明贼了。
那些个汉人就没有一个可靠的!鳌拜在心里如此寻思,在他看来,即便是像洪承畴那样的人,当年投降也不过是被逼无奈。他洪承畴既然能够背叛大明。将来肯定就会背叛大清。
无论如何,现在都必须要小心,绝不能让明军有机可乘。
“正是如此,鳌大人所言极是,这明贼所指者,必为京师,其三路大军之中,必有一路意为京师……”
也许是时局的变化,让这朝中的大臣们对明军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从最初称郑成功大军为“海贼”,再到后来称各地明军为“反贼”或者“贼寇”,到现在又称其为“明贼”,这同样反应了明军越来越占优势,同样也表明他们正在一点点的失去自信,自己也不再相信能够取得胜利,而是把对方放到平等的位置上,当他们如当年改口称“明狗”的时候,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们仓皇逃出关的时候了。甚至在一些人看来,距离仓皇出关的那一天,似乎已经不远了。毕竟已经有不少人提早做了打算。
正当暗自思考之时,却听一直没作声的福临突然开口询问道。
“那若是明贼犯京,我大清又该如何应对?”
在这个时候,福临甚至已经动了离开中国的念头了,什么大清的皇帝,若是连性命都保不了,还是什么皇帝,大清国……这里是中国,可不是什么大清国,祖宗留下的江山……这中国可不是祖宗留下的,这是汉人的江山,若是天下的汉人不愿他们留在中国,留在这里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与其留在这里,自寻死路,倒还不如回辽东老家。
不过即便是作为皇帝,他也不敢直接说出这句话。毕竟当年八旗入关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是抛家舍业的来到这里。现在辽东还剩下什么?
当年大家在辽东的老宅子,现在早已经塌了。土地也荒芜了,回到了辽东,又该怎么办?
被皇上的这个问题拉回思绪的鳌拜连忙沉声回答道。
“回皇上,这次虽说楚贼势大,可是他们也就是号称三十万,而且其中精锐不过十万人,若是谨慎应对,不给其机会。明贼想要一举北伐夺取京师,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哦相比与其他人鳌拜还是有信心击败李子渊楚军的,毕竟,楚军的军力并没有他们吹嘘的那么多,而且从目前前方的禀报来看,楚军的战斗力非常一般,大抵上也就是比当年入关时碰到的明军稍微强那么一些。
就在鳌拜这么自信的说出这番话时候,福临看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索尼,便问道。
“索尼,你可有什么话要讲,索尼,现在我大清的情况究竟如何,你我心里头都清楚。这种客套话就不用再讲了。朕想知道你现在的真实想法。你就尽管直言吧,朕恕你无罪。”
福临不耐烦地一挥手,他不想听鳌拜说的那些话,毕竟,那些话中大底上都是打气的话,现在可不是打气的时候。现在最关键的是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听这些在他看来甚至有些自欺欺人的话。
“是,皇上,那奴才就斗胆直言了。”
索尼恭敬地叩了个头,然后说道。
“皇上,恕臣直言,大清目前的情势可谓是岌岌可危。说句丧气的话,就是败局已定。”
说到这儿索尼不由停顿了一下又抬头望了望福临的脸色,生怕因为这句话惹恼了皇上。却见皇上虽然是铁青着脸,但依旧点头说道。
“索尼,你继续说下去吧。”
现在的局势到底是什么模样?福林很清楚,用岌岌可危来形容到也不为过。
“是,皇上。恰如鳌大人所说,这楚贼是只有三十万,且其中十余万是新募兵勇,可是别忘了还有江北的朱贼,他麾下尚有十五万大军,若是朝廷大军与楚贼决战时,江北明贼再从江北进犯山东,届时山东又焉能抵挡十五万江北明贼?就整个战局来看,现在明军东、南两个方向势力一同进犯,虽说朝廷尚有二十万大军,可是却完全不足为凭,无论是抵挡那一路,另一路明军都势必会抢得便宜,直取大清腹背,对咱们大清来说,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满洲,若是满洲老家一但陷落,那可就彻底断了大清的后路。目下既然局势如此,想要保住大清常主中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此现在唯一问题是咱们怎么办?是要在这为了中原与明贼拼个鱼死网破,还是极早打算?”
索尼语重心长的说出这番话后,他便不再说话来,即便是鳌拜在这个时候,也选择了沉默。尽管他想反驳,但是却也知道索尼说的这些话都是句句实话,而且也是为了大清国的将来才会说出这些让人有些丧气的话。
而福临听到这儿脸色也不由微微一变,心知索尼说的是实话的他,立即急切地问道。
“那依索尼你的意思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回皇上,眼下当然是先力保京城不失,再与明贼周旋于直隶,若能借机重创其主力最好,如若不能则尽快撤回满洲老家,而在周旋之时的,亦要把京旗老幼妇孺全都送回满洲老家,总之现在的局势就是,咱们在中原呆的越久,对我大清就越为不利,毕竟,现在天数不在我大清……”
一句天数不在我大清,让福临的眉头紧锁着,他看着索尼说道。
“可是,现如今我大清已经是国库空虚,粮草也都不济,这,这自从入关以来,我满洲人便不再事农耕,满洲土地也尽数荒废,即便是咱们到了关外,又能如何?没了粮食,八旗上下数十万口又如何得食。”
福临眉头一皱问道。这会他倒是有些恼恨当初为什么大家都抛家舍业的来到了关内,把满洲老家的一切都丢在了那,任由那里的土地荒废,现在可好,即便是他们想回满洲老家,老家也没东西给他们吃,没有了粮食,即便逃回了满洲,最后也不过只是饿死的料……正如福临自己所说如今的大清,甚至想回也回不去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即便是他想留在中国,也留不下来啊。全天下的汉人是不可能让他们留在中国的。
“回皇上,相当于太祖皇帝创后金时,不也是粮草不济、人丁稀少。可照样越战越勇,最后还入了关。咱们只要撤出关去,保住了大清国的根本,把最初的几年撑过来,奴才敢保证。到时候,这中国还是咱大清的,不出几年,皇上您就等着看明贼后院起火吧。”
索尼阴沉地一笑道。
“哦?此话怎讲?”
福临虽隐约有些明白了索尼的意思,但还是想问个清楚。
“皇上,现如今的明贼可是不同于过去,过去明国只有一个皇上,可是现在,除了永历被圈于海外之外,明贼内有晋、楚、闽、淮四王,其麾下更有百万之众,可是这四人却是各自心怀鬼胎,现如今有我大清在,其自然一心以来我大清为敌,可一但我大清撤回满洲老家,到时候这四人又焉能臣服对方?到时候,四人为巩固其在朝堂上的地位,必定会行以内讧。即便是他们四人暂时合作,他们麾下的幕臣们又岂会不对对方加以攻伐,时间一长,四人自然会发生矛盾,一但明贼内乱之时,岂不正是我大清的机会?”
“索大人所言甚是,奴才以为,当真之计,最好是从速撤回满洲,毕竟,那里才我大清的根本!”
苏克萨哈于一旁附和道,并说道。
“至于粮食,皇上不用担心,奴才已经命人购百万石米,所是不出意外,待到大军撤回老家时,那些粮食恐怕就已经运到满洲老家了!”
“哦?苏克萨哈,你是说你已经把粮食弄好了?若当真如此的话,那你可就是我大清的第一功臣。”
福临看着苏克萨哈,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皇上,这都是主子当初吩咐奴才办的差事,奴才那里敢居功,只是现如今这局势,于我大清不利,奴才才自作主张,令人把粮食运往满洲老家,而不是京师。现如今,这局势虽不利于我大清,可奴才以为,这局势,倒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毕竟,明贼四王者,皆是野心勃勃之辈,我大清一但出关,如所谓楚贼者、晋贼者,必定会淮贼、闽贼所嫉,以臣看来,届时,这明贼即便是夺了京师,恐怕也是永无宁日,甚至不出数年,四王必定会重演藩镇之乱,而我大清只需于关外静待时机既可……”
越说越激动的苏克萨哈,这会的思绪到是没有混乱,既知道拍马屁,也知道分析将来。
“若是如此,那朕将来也能有脸去见祖宗了。”
福临点点头,然后说道:
“苏克萨哈,那从南洋购来的粮食什么时候能运到辽东?”
皇上的发问让苏克萨哈连忙答道。
“奴才估计最多只要几个月,毕竟这船早就出港了,那靳家的人可是知道的,这南洋米现在可是大清国的命脉所在!”
第417章 助力(求支持,求月票)
大清国的命脉所在!
在苏克萨哈这么说的时候,他自然不知道,从旅顺驶出的七十余艘海船,出港后即乘风而下,那里是为了给大清国购粮,不过只是所谓的“八大皇商”想趁机离开中国,寻找另一条生路罢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这本应空载的船上,更是装满了米粮银钱,当然还有就是八大家的亲宗旁支以及各家的奴才包衣。
即便是包衣也有自己的奴才,八大家同样也不例外,甚至因为富庶的关系,八大家的奴才足的两三千人之多,现在,这些人都一同上了船了,在船上继续伺候着主子。当然,在船上,他们住的是最下面的船舱,呼吸着底舱那污垢的空气,吃着最普通的食物,可即便是如此,他们对主子也是感恩戴德的,毕竟主子没有抛弃他们。
甚至按照主子的说法,将来到了新地方之后,就准他们出府,到时候会许他们到主子的田庄里头当个佃农,对于许多奴才来说,这自然是个好消息,当然,更好的消息是,待到了地方,每个人都能得100两的赏银,供他们在新地方安家。也正因如此,不知多少人,甚至开始在那里默默的盘算起了,盘算着这一百两银子够干什么的。
“大锁,你说这一百两银子,到时候够不够在那地方置办几十亩地的?若是能置办几十亩地,到时候,俺就用这银子去买些地,然后种上几年的地,一边种地,一边慢慢的自己个盖那房子……”
坐在底舱内,靳十九在那里憧憬着未来,想象着将来自己也置办一些家产的将来,即便是作为奴才,他也有属于他的梦想,他的梦想很简单,就是有几十亩自家的地,再娶上一个媳妇,生上几个儿子。当然,他的梦想还有更为远大的。
“大锁,你说,到时候,若是俺改回姓刘的话,老爷不会行家法吧……”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靳十九的声音很底,那语气也很轻,因为他是靳家的家奴,既然是家奴,那就不能再用过去的姓,所以他姓靳,但他自己的心里却一天都不曾忘记他姓刘。
或许,天下姓刘的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是,他却觉得若是能姓回原来的姓,将来死了,祖宗也能认得他,不至于变成孤魂野鬼。
“到时候,老爷顾不顾得这些事,谁知道哩。”
靳大锁依然是一副憨厚的模样,他甚至还对靳十九说道。
“十九,到时候,若是你盖房子的话,俺也帮你,反正俺有的是力气。”
“那感情好,到时候,大锁你也买块地,咱们做邻居,没准将来有了孩子,还能结个娃娃亲哩……”
家奴也有梦想,也会去想象着将来,而对于靳大锁来说,他同样也有属于他的梦想,只不过,他一直都不曾将这些梦告诉其他人,毕竟,他知道,他的梦是不能告诉外人的,这关系到他的性命。
“但愿……”
心里头寻思着,靳大锁听着那舱外传来的海浪声,唇角偶尔会流露出一丝笑容,这船是往南去的,离家越来越近了……‘
在船队驶出旅顺口的第十天,明媚的阳光普照甲板,海面上的那遍布的浮冰这会已经消失不见了,完全没有一丝的踪影,原本需要小心躲避浮冰的船队,终于可以满帆航行乘风破浪,一路往南驶去。
海上的天空是爽朗的,甚至就是那略带着些许海腥味的海风同样也是醉人的,即使是繁星满天的夜晚,也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息,这种气息是什么?是自由?是希望?还是其他?
无人知晓,但似乎像是有老天保佑一般,自从船队出港之后,这一路上,就是风平浪静的,没有想象中的大风大浪。慢慢的,这船上的那些甚至都不曾见过大河的内地人也克服了对大海的恐惧,开始欣赏起这大海的景致来。
似乎所有人的心情都不错,也许是因为大海太过宽阔,以至于让人们的心胸好像一下子就被打开了,变得更加宽阔了,如这大海一般。
但是,对于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来说,大海却带着别样的意义,至少对于郑芝龙来说,大海就意味着自由,与其它人不同,在踏上船的那一瞬间,似乎阔别已久的那种精神,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他那曾经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神情消失了,一种从内而外的气质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以至于,人们总会不由自主的同他保持距离,并保持敬重。
这些微妙的变化发生在郑芝龙的身上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但是自从上船之后,他说越来越多地呆在甲板上,而不是舱房里。
“我少时就行船于海上,自从崇祯元年受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安后,成为大明的“海防游击”,从此之后十余年几乎不曾出海,可以说,十余年的安逸耗尽了我的血性,若非如此,当初又岂会那般糊涂投降了满清?”
郑芝龙偶尔这样自言自语,当然,他这么说不过只是为了掩饰当初的私心,他当初降清是为了郑家,为了能够当“闽南王”,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满清会背信弃义如此,几度险些没将他满门抄斩。
是啊!
十多年富贵生活早就把当年的海贼王磨成了一个暮气深重一心富贵之人,虽说当年与隆武的决裂的原因极为复杂,但是他如此轻易的降清,不过只是做起了裂图封王的迷梦。
若非是一心为了富贵,一心为了满清的闽、广总督,为了东南王的迷梦,他当年又岂会轻易降清。而现在,经过十几年阶下囚的生活之后,尤其是逃出生天之后,再一次站在船上,再一次航行于海上,郑芝龙似乎又一次找到了当年那个纵横驰骋于大海之上的海贼王,又一次找回了失去已久的魂魄。
而现在,他总是喜欢在夜色中走上甲板,然后在夜色中观着天空,以便确定航向,似乎又一次,他再次成为了当年那个亦商亦盗的郑一官,而不再是什么一心富贵的侯爷。
尽管这支船队中的水手,大抵上都是内河漕船上的水手,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操练之后,他们已经适应了航海,而在入夜之后,这值班的水手们操作时都会轻手轻脚的,为的是不惊醒熟睡中的人们,当然,只要风向不发生变化,他们几乎不需要太多的操作,所以,水手们往往都是在甲板上戏耍着牌九之类,不过他们的声音很小,谁都不敢大声说话,他们还习惯性地瞄一眼船艉那个充满了权威的位置,二把头正掌着舵,偶尔的会因为风向的变化调整一下船舵,从而让船一路往南行驶。
从舱口中走出来,郑芝龙地走上甲板,扶住栏杆。然后他走到了船艉,然后打量着这艘船,这些船不同于过去他使用的鸟船、福船、沙船等各种船只,而是西洋船,不过船帆却是中国式样的船帆,对于这种船他并不陌生,早在十七岁时,因家庭生计艰难,他就偕其弟芝虎、芝豹赴广东的香山澳,也就是澳门依舅父黄程。黄程是个海商,在澳门从事海外贸易。郑一官在身边做帮手,协助商务。郑一官在商业竞争和利益角逐中施展自己的智慧和才干,学会经商贸易,到过马尼拉,并学会了卢西塔语和葡萄牙文。甚至在与葡萄牙人打交道中,受其影响,接受天主教洗礼,取教名贾斯帕另名尼古拉,外国人称他尼古拉一官。也正因如此,在澳门的时候,他见过这种西洋船身、中国船帆的“老闸船”,这种船的船身远比鸟船等船更为坚固。
“若是能以此船为战船,必定可得精兵一支……”
在甲板上踱着步的郑芝龙,像白天一样,他来到一门火炮边,他在青泥洼的时候,听说过,这些火炮都是从澳门买来的,因为每门炮需银数百两,所以除了少数几艘船每船有二十门红夷大炮之外,其它的船上,不过只有四至六门,虽是如此,作为海上的老手,郑芝龙也知道,若是发挥得当的话,这七十余艘老闸船,在海战中可以比得上百艘鸟船,若是能每船都配足红夷大炮,那单凭这些船,恐怕便能够纵横驰骋于大海之上了!
只手一拍船舷,感受着船舷那硬实的木料,郑芝龙的心头不由一动。
这几家人可真舍得下本钱啊,这木料,可都是上好的硬木!绝不是杉木、松木、柏木之类的木料,这种船用作战船是再好不过。
可惜了,他们居然要带这些船去西洋……
“侯爷又睡不着了?”
突然,身后传来的话声,让郑芝龙转过身去,是范三拔。
“原来是大公子,怎么,大公子也睡不下?”
郑芝龙以一种颇为平静的口吻,笑道:
“现在已经离开辽东十余日,想来大公子再也不需要担心满清报复了。”
担心满清报复,在刚离开辽东的时候,范三拔还真担心过,甚至就是郑芝龙也是如此,但是到了海上,自然不需要再担心此事了。
“这个是不担心了,但是……”
抬头看着夜空,范三拔长叹道。
“一想到将来,晚辈又怎么能睡着着啊!”
“哦?这是为何。”
郑芝龙故意问道。
“侯爷,待到了福建之后,您便能回到郑家,以延平王之名,侯爷自然无需担心将来,可是,这天下之大,却无我范家容身之地,若非是如此,我等又岂会远逃海外?”
范三拔的长叹,让郑芝龙试探着问道。
“若是可以不去西洋呢?”
这句话传入范三拔的耳中,让他的心脏顿时狂跳一下,爹为什么会让他不计代价的救回郑家诸人,就是想拿郑芝龙等人去做投名状,相比于靳文博一门心思想到逃到那个“商贾与国王平坐”的西洋,范家人的心思很简单,他们希望能够留在中国,而郑芝龙与郑家上下,就是他们投靠大明的投名状。
范三拔相信父亲的选择是正确的,毕竟,恩大莫过于救命之恩,对于郑成功来说,范家就是郑家的恩人,因为他们救回他的父亲!
只不过,范三拔一直都没有提,他在等着机会,等着郑芝龙主动提及此事,他知道,郑芝龙同样也不会错过眼下的机会,毕竟,在离开辽东之后,郑芝龙也是身无长处,可以说,除了是郑成功的父亲这个“名份”之外,他就再也没有了其它,但是范永斗很清楚,郑芝龙绝不想如此灰溜溜的回到福建,回到厦门。也正因如此,范永斗才会让儿子与其做在一艘船上。
“不去西洋又去何处?侯爷莫非忘了,于大明来说,我等都是必杀之汉奸!”
“汉奸”两字传入郑芝龙的耳中,让他的眉头一皱,立即沉声说道。
“大公子,厦门可不是他淮王的天下!”
已经重新找回当年那个海贼王气势的郑芝龙看着大海说道。
“若是说汉奸人人当诛,郑某人岂不也是汉奸,他淮王莫非也要杀郑某人不成?”
冷笑一声,郑芝龙看着大海继续说道。
“大公子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大公子愿意留于厦门,郑某必定可保大公子举族上下之安危,而且,若是大公子愿意,亦可入朝为官!”
即便是刚刚逃出生天,虽说是明知道自己身无寸物,但是并不妨碍郑芝龙向范三拔许下这样的诺言,他之所以会如此的自信,并不是因为郑成功是大明的延平王,他这个当爹的回去之后,理所当然的可以享尽荣华富贵,而是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乱世,什么才是于乱世立足的本钱,不是其它,正是他脚下踏着的船只以及船上的水手。
一心想把范三拔手中的这些船都弄到手的郑芝龙,当然并不是在欺骗范三拔,他之所以说出这番话,不仅仅是为了这些船,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用这些船以及船上的八大家,向世人表明,他“真命船王”又回来了!
而不一个人灰溜溜的回到厦门,从此之后深居于王府深宅之中,了此残生!
盯着范三拔,郑芝龙又继续用蛊惑似的口吻说道。
“不知大公子可愿助郑某一臂之力!”
第418章 热兰遮城(求月票,求支持)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句话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正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就像闽王朱成功欲挥师台湾,收复为荷兰人占据的土地一样,几乎是在其开始着手准备的时候,荷兰人因为在厦门等地经商的关系,就已经得知了这一情报,在得知这一情报之后,身为总督的揆一就立即向巴达维亚请求增援,毕竟作为总督的他很清楚,仅只凭借他手中的力量,完全不是明军的对手。
而巴达维亚东印度公司议会对于明军意进攻台湾的反应非常激烈,其实从明军出现在基隆再到其开拓万年,就已经引起荷兰人的警惕,只是那个时候,双方并没有发生直接冲突。而现在,荷兰人早已经后悔了当初的“默认”,尤其是随着“南天门”、“平南”等南洋据点的出现,更是让他们对明军的动作极为警惕。
现在,当郑成功把目光投向台湾之后,在万年问题上已经失去先机的荷兰人唯恐被郑成功赶出台湾,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援军,而率领援军的是扬樊德朗少校,不过他率领舰队出动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增援台湾。
与其它的国家不同,荷兰崛起起商业,而东印度作为荷兰的殖民地,实际上由东印度公司管理,而作为商人,他们自然不愿意做“亏本生意”。
在台湾的问题上,巴达维亚方面可以说一直在争论之中,从三年前,数千明军出现在基隆,再到其站稳脚,在一些人的口完全是因为揆一是个胆小鬼,他畏惧明军的力量,那怕局势没有那么紧张,他都会夸大其词。
揆一在四年前就接任台湾第十二任总督,在这之前又担任过六年的商务官员,他是一个在台湾居住过十年的老手,他的前任柯奈里斯凯撒的任期很短,但凯撒的前任尼古拉斯费尔勃格在台湾当过几年度总督,揆一在当商务官员时,经常与其发生冲突。而费尔勃格就在巴达维亚的总公司当理事,在理事会讨论揆一要求救援的问题时,他立即反驳道。“揆一就是一个胆小鬼,即便是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而在他看来就像天塌了一样……”
也正因为费尔勃格的原因,所以巴达维亚对揆一的要求的援助态度很是犹豫,不过因为他提出了要求,就不能置之不理,因此还是派出了扬樊德朗少校率领一只舰队增援,但是有人也提出了另一个意见“如果真像费尔勃格说的那样,台湾没有什么大问题,派出这支舰队的费用就完全浪费了。”
作为生意人,自然不存在浪费一说,当时决定扬樊德朗少校率领多尔芬号、海克托号等十二艘舰船和六百名武装人员援助台湾的同时,还提出了另一个方案如果台湾无事,就靠近澳门,袭击葡萄牙人占据的澳门,把它夺过来补偿派出舰队的费用。
对于荷兰人来说,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在不激怒明国人的情况下,夺取澳门,相比于台湾,他们更渴望得到澳门,这同样也是扬樊德朗少校的想法,他早在前往台湾之前,就已经开始策划着进攻澳门的计划。
毕竟,所有人都相信,郑成功的眼睛盯着北方,台湾是不会出问题的。所以他的任务是夺取澳门,相比于扬樊德朗少校的固执,作为总督的揆一同样也固执的相信,郑成功很快就会进攻台湾。
“这里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战争的气氛!”
在热兰遮城内,而对总督要求整个城堡进入戒备的要求,威廉又一次反驳道。
“我敢保证,郑成功绝不会进攻这里,现在所有的明军都在北伐,他不可能为了台湾,丢掉他夺取北伐成功的荣誉!”
“不,这只是表面现象,现在国姓爷正在尽全力准备战争!”
揆一拿出了搜集到的各种情报,这些情报是他通过荷兰商人和明国的商人得到的,都是明军正在为登陆作战作准备的情报。
“是这样吗?”
威廉露出怀疑的神情,从何斌逃离的那天起,他就一直怀疑,这件事是揆一策划的,至于现在他宣称郑成功要进攻台湾,在他看来,也不过只是为了掩饰这一切,他试图通过制造紧张的气氛度过政治危机。也正因如此,对于所谓的情报,他根本就是持以怀疑的态度。
“郑成功真的要进攻台湾?”
威廉又一次不耐烦的问道,作为商务官员的他,一直都希望把揆一赶出台湾,然后由他接任总督的位置,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选择对何斌下手,尽管明知道何斌代表着郑成功,至少在一定程度上。
“是的,我们搜集的各个方面的情报才得出这个结论。”
“你知道这些情报是真实的吗?”
“根据所得到的情报来看,可以作出这个结论!”
“那只不过是推测,恐怕没有问过郑成功本人吧!”
“当然没有问过,不过……”
揆一看着威廉说道,。
“可以问吗?”
“当然可以,至少可以试探一下……”
于是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而与威廉的固执不用,作一个在台湾生活十年的揆一,他深信有一天,无论是明军一定会出现在台湾,毕竟这里距离中国太近,而当初明军“入侵”基隆的消息以及其可能带来的威胁使他毛发竖立。尤其是每当他想到,在岛屿的北部有上万名英勇善战的士兵还有数万农民在那里的时候,他便吓的无法安睡,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深信有一天明军一定会对这里构成威胁。
正如他意料中的一样,在北部已经出现了明军,那么郑成功把目光投向台湾,不过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现在中国人的皇帝还在北方。
“现在,明国人的皇帝就在北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相比于北伐的荣耀,郑成功更愿意把皇帝置于他的保护之下!”
揆一的这个解释,并没有得到威廉的赞同,作为商务官员的他并不相信战争既将爆发,面对揆一封闭港口的要求,他几乎毫不犹豫的表示了拒绝,甚至还出言说道。
“总督阁下,你确实是这里的总督,但是作为商务官员,我必须要为巴达维亚负责,在没有确切的威胁之前,我是不会同意封闭港口的,更何况,援军很快就要到来了,援军到来之后,我想同样也不需要封闭港口!”
总督以及商务官员他们并没有本质上的隶属关系,甚至还有互相监督的利害关系,也正因为商务官员的反对,即便是揆一希望封闭港口,但港口却一直都没有封闭,港口仍然和过去一样,向各国的船只敞开着,仍然继续进行着正常的贸易。
似乎,战争的谣言,对于这里,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1661年12月27日,圣诞节刚过,这一天,在热兰遮城的炮台上,几名正在执勤的荷兰士兵,和往常一样聊天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指着海平线的尽头说道。
“有船来了!”
作为港口,有船进入港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从海平线跳出来的船队,但是很快,炮台上的人们就注意到,这是一只舰队,一只足足有十五艘船只组成的舰队。
“是一支舰队!”
从望远镜中看到舰队之后,安德鲁上尉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欢喜的模样。
“是来增援我们的舰队。”
组成舰队的十五艘战船,并不是真正的军般,全都是荷兰式的商船,因为商船在海上需要防备海盗的袭击,所以商船上往往也装备有火炮,而东印度公司的军舰大抵上都是这种武装商船,虽说只是武装商船,但其实它们却比鸟船、福船等船只更为坚固,所以,在东亚海面,这些商船是完全不逊于军舰的存在。
“是从巴达维亚过来的援军!”
在接到安德鲁上尉的报告之后,揆一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除了从巴达维亚过来的援军之外,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其它的船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至于郑成功……他绝不会如此大模大样的直接驶向热兰遮,他肯定会首先在合适的地方登陆,然后再进攻热兰遮城。
尽管揆一并不是军人,但是基于保卫热兰遮城的需要,他自然需要了解如何进攻这座堡垒,想要进攻堡垒,仅仅只是从海上发起进攻是不可能达成的。
“走,先生们,让我们去迎接从巴达维亚过来的援军,他们将会保护荷兰在这里的利益存在!”
对于揆一来说,他需要借助援军的到来,告诉所有人,战争即将来临,当然,他更希望借助援军的到来,告诉大海对岸的郑成功这里已经知道了他的战争阴谋,而且已经有了援军抵达这里,他需要放弃他的阴谋。
而为了迎接援军的到来,在舰队朝着港口驶来的途中,揆一已经吩咐安德鲁上尉集结部队,除了炮手们需要鸣放礼炮之外,城内仅有的100余名士兵,被命令在港口迎接援军的来到。
船队越来越近了,在船队靠近港口的时候,人们已经能够看到船桅上飘扬着的荷兰旗帜,在接近港口之后,舰队根据港口上发出的旗语信号停了下来,然后有一名海关的官员乘船抵达领头的“海克托号”,这是一艘两年前在巴达维亚下水的荷兰式商船,对于这艘商船基隆的人们并不陌生,毕竟它曾不止一次来到这里装上砂糖等商品开往日本的长崎,所以,在看到这艘船后,包括揆一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了笑容。
斯格兰费兰号、海克托号、玛利亚号……
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商船,虽然其中有几艘很少出现在这一航线上的商船,甚至还有几艘葡萄牙式的商船,但在揆一以及其它人看来,这正是巴达维亚对台湾重视的体现。
“居然还有一艘西班牙大帆船,我敢肯定,为了援助这里,巴达维亚一定是想尽了办法!”
“甚至还有可能雇佣了雇佣兵!”
“没错,肯定是这样,听说明军在马六甲修建了堡垒要塞,巴达维亚不可能把所有的船只都派到这里,聘请雇佣军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我的上帝,那这次的开支肯定很大!”
在人们的你一言我一语中,那些商人们得知居然有雇佣军的时候,立即心痛起钱了,对巴达维亚理事会理事们的性格极为了解的他们很清楚,到最后理事会肯定会让他们掏腰包,至少支付一部分这次雇用雇佣军的费用。
所谓的雇佣军,其实就是一些从欧洲过来的商人,水手,他们可能是法兰西人也可以是英格兰人或者其它国家的人,他们的国家在这里没有港口,他们来到这里进行贸易,如果遭到排斥就很难获得利润,所以为了钱,他们什么都会干,包括充当海盗,当然也包括作为雇佣军。
前提是只要有足够的金钱。
在商人们心痛着金钱的时候,人们看到接受海关检查之后的舰队放出了牵引船只的小船,而小船上正在划动着船桨的黑人。因为欧洲人的数量有限,所以在巴达维亚有不少黑奴,这些黑奴既是船员,同样也是士兵。
在小船的拖曳下,十五艘武装商船,先后进入了港口,缓缓的靠上了码头,在船刚靠上的码头的时候,乐队就演奏起了乐曲,在乐曲声中,揆一看到了船上出现在的士兵,其中既有欧洲人,也有黑人,当然还有少数的一些黄种人。
这时一个穿着颇为华丽的欧洲人从船上走了下来,他见到揆一的时候,立即热情的走了过去,然后开口说道。
“总督阁下,根据巴达维亚理事会的命令,我率领来了1500名士兵,前来增援热兰遮城!”
1500人!
听到这个数字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之中甚至有人夸张的说道。
“我的上帝,我们又不是要去占领明国。需要那么多人吗?”
第419章 在岛上(求月票,求支持)
在海上航行截然不同于内河,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最大的考验并不是风浪、暗礁或者暗滩,而是在海上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一但在海上迷航,那么对于船上的水手来说,等待他们的很可能就是死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也正因如此,在大多数时候,在没有航海表等经度测量手段,无法准确为自己在大海上的位置进行了准确定位之前,即使是经验最为丰富的船长,也会优先选择近海航线,尽管近海航线可能会有暗礁或者暗滩,但是却可以让他们避免迷航的可能。
而对于船长来说,作为一个法兰西人,他原本只是一个从欧洲来到亚洲的商人,虽说他也曾拥有过属于他的商船,但是却因为风暴失去了商船,然后他就和他的水手流落到澳门,再然后,这些年一直混迹于澳门,尽管期间曾在不知多少商船上工作过,但是回家似乎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我在法国欠了很多钱,根本没有办法偿还!”
几乎每一次,当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回家的时候,他总是这么回答着,欠下的债务需要偿还,对于而言,如果没有钱,他即使是回到法国,也会被关进监狱,至少现在,在这里,他还有希望有希望挣到钱,也许有一天,他还可以回到家中。
人总要有希望!
有时候,希望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降临,而对于来说,希望就在不经意的时候降临了,一个人向他许诺,如果他能带着他们到达欧洲,那么他可以得到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
这可是4万多西班牙银元!
有了这笔钱,创优不但能够回到法国偿还所有的债务,而且还能剩下很多,从此之后,他就可以成为一个富人,成为让所有人都羡慕的成功者!
而且他们的要求非常简单只要船队能够安全到达欧洲,到达荷兰就行,他顺便还可以回家了,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吗?
这是上帝对我的补偿!
每每想到这一切的时候,总会认为这是上帝在保佑他,毕竟,他已经倒霉很多年了,作为一个忠实的信徒,上帝总会帮助他的,比如现在。
不过这笔钱,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拿,从帮助其购买船只,再到招募水手,然后再到将购买的船只驾驶到北方,随后又帮助他们训练水手,当然完成了一切准备之后,由七十六艘船组成的船队,才离开北方的港口,一路南下。
现在船队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一个半月,为了避免碰到礁石,所以他们的航速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缓慢,但是却最大限度的保证了船的安全,可是在另一方面,船上的那些从未见过大海的人们,在一个半月的航行之,不但早已经疲惫不堪,而且人们的心情也变得压抑,甚至有些燥动,作为船长的当然知道,这些人需要的是什么。
“先生,他们需要上岸休整,那怕是一天也好,否则的话,再过几天,也许就会有人发疯的!”
像是担心靳文博不能够理解这些似的,又解释道。
“二十年的海上航行经验告诉我,在漫长的航行中,如果没有机会上陆地休息,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水手,也有可能会发疯,请不要怀疑,即使是在西班牙人的太平洋航线上,即便是那些水手都是经验最丰富的水手,他们也会经常性的有人发疯,六个月以上的海上航程,足够把所有人都逼疯,而这些人……”
指着甲板上,那些神情压抑,目光隐隐有些燥动的乘客们,解释道。
“他们只是普通人,在长达五十天之中,都呆在这艘狭小的船上,他们随时都有可能陷入疯狂,先生,在海上,很多暴动正是因此而爆发。”
船长的话让靳文博有些担心的看着船上的人们,别说是这些人,就是他自己也因为漫长的航行变得越来越急燥起来,再这么下去肯定不行,但是什么地方适合休息呢?
“休息是肯定需要休息,但是什么地方适合休息?”
靳文博看着船长问道。
“大陆肯定不行,我们需要找个岛屿,岛上最好要有淡水,而且面积不能太小,当然,更不能有什么风险……”
大陆之所以不能去,是因为到大陆根本就是自投罗网,靳文博甚至相信,只要他们一出现在大陆,肯定会被人送给明军邀功,毕竟对于南边的大明来说,他们可都是汉奸,如果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恐怕脑袋被驴踢了,他们也不会抛家舍业的想要逃到国外去。
当然靳文博并不知道,他的这个举动,甚至开创了某个先例大规模往海外移民的先例,毕竟,相比于台湾的流放,他们这种行为才是真正的移民,尽管他们并不是基于自愿,可毕竟开创了移民的先河。
在靳文博提出他的要求的时候,思索了片刻,然后摇头说道。
“先生,对于这一带海域,我们并不怎么了解,毕竟,一直以来,基本上都是荷兰垄断着澳门以北的航线,所以,对于这里有什么岛屿适合让大家上岸休息,而且又非常安全的地方,我们并不太了解。”
这样的地方肯定是一座面积不小的无人岛,对于只是曾随荷兰船去过两次日本长崎的来说,他自然不知道什么地方符合靳文博的要求。
“不过,”
与此同时,的脑海中浮现另一个人,另一个在他第一次抵达澳门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传奇的一个人。对于那个人,几乎每一个水手都会保持足够的敬畏,甚至景仰,因为他取得了让所有的水手都难以岂及成就,甚至可以说,不知多少人曾经以他为榜样。
“我想,有一个人应该知道,我们应该去什么地方!”
他指的那个人,就是在另一艘船上的郑芝龙,确实,没有任何人比曾经身为“海商”,实际上就是海盗的他更了解闽海,在当海盗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的率领船队在这一带的岛屿上躲避明军或者其它的势力,对于这里的岛屿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适合上岸休息,而且还有泊停区的……嗯,有一个地方很合适。”
几乎第一时间,郑芝龙就想到了曾经“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岛屿,那座岛屿面积足够大不说,而且还有一片可供上百艘船只泊停的海湾,当年他就曾在那座岛屿上躲避明军。
两天后,船队来到了一座岛前,岛前的海湾虽说并不算大,而且开口极大,但是附近的一座小岛却恰好挡在那个海湾的前方,挡住了海浪与海风,使得海湾内基本上不会受到海浪的影响,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泊区。而更让人高兴的是,大岛的面积不菲。
“这座岛方圆数十里,当年郑某的船队就曾于此屯集,亦也曾也于此练兵!”
在范三拔的面前,郑芝龙并没有丝毫的掩饰,在船队进入海湾的时候,他的手指着岛上的一些隐约可见的石房说道。
“那些石屋就是郑某当下麾下的兵卒所建,甚至还筑有炮台……”
就在他的话声落下的时候,海岸上突然传来一声炮响,隐约的一团烟雾从岛上的某个位置喷涌出来。
“岛上有人!”
尽管那枚炮子没有击中船身,但是突然的炮击,还是让原本准备在上岛休息的众人吓了一跳,而范三拔更是脸色煞白的说道。
“侯爷,你、你不是说岛上没有人吗?”
瞧着被吓的面色煞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范三拔等人,郑芝龙不由冷哼一声。
果然不过就是一群商人,皆是无胆之辈!
尽管内心因为这些人的胆怯而对他们生出轻视之心,但是对他们有所求的郑芝龙并没有表露这种想法,而是瞧着的岸上凝视着思索片刻,看到湾中的一艘双桅福船,拿起望远镜,看到桅上大旗书写的“郑”字时,他的神情变得激动起来,而郑芝豹更是激动的说道。
“大哥,是,是……是咱们的郑家的人!”
可不是,那面旗上的“郑”字已经表明了岛上之人的身份,他们是郑家军,对于已经离开福建十余年来的郑芝龙来说,看到这面熟悉的旗帜时,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因为他知道,现在的郑家,已经不再是他郑芝龙的郑家了,而是大木,他的儿子的郑家,至于他,不过只是如一只丧家犬一般,仓皇的回到这里,多面手托庇于的儿子之下。
这是他想要的吗?
当然不是!
对于已经重新找回当年那个海贼王的气势的郑芝龙来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寄人篱下的人,而在投降满清后的遭遇,更是提醒着他,寄人篱下有可能会发生什么。
他郑芝龙的命运绝不可能再交予其它人!
思索了好一会之后,郑芝龙才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肯定是大木派人驻守这里了,大木知道这个地方。二弟!”
郑芝龙扭头看着身边郑芝豹,对他吩咐道。
“你乘小船打白旗过去,问问驻守的是谁,”
“白旗?能,能行吗?他们该不会发炮吧?”
看着郑芝豹乘一艘小船,打着白旗朝着岛上驶去,范三拔有些担心的问道。
“只要是我郑家军,就知道白旗的意思。”
其实换成其它人还真不知道,郑家军之所知道白旗的含义,是因为曾与葡萄牙人打过交道的郑芝龙把白旗等于投降的观点传给了郑家军,现在郑芝豹举着白旗,如果岛上的人是郑家军,自然知道这白旗的含义,而郑芝龙相信,大木肯定也会告诉那些人,白旗的意思。
“将军,有人打白旗过来了。”
不用下属的报告,林能川也能看到那面白旗,他原本只是领船来此为大将军打前峰,毕竟,大将军准备于此地集结大军,所以他才会提前来这里打前站,整治岛上的房屋,在得知有船队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以为是大将军的船队,可是没曾想,来的并不是大将军的船。
眼见着大队的船队出现在海湾,意识到已经无路可逃的他,一边命人发炮,一面命人升起郑家的大旗,只是希望让对方会有所顾忌,而现在对方派人举着白旗过来的举动,更让他松了口气。
“这人肯定知道闽海的规矩。”
长松下一口气的林能川这么寻思着,又正色对部下兵卒说道。
“走,让咱们去瞧瞧是那家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打郑家的主意!”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留下了几个心腹藏了起来甚至还告诉他们,一但有什么异样,立即逃走然后躲起来,在岛上等待大将军的到来,只要大将军来了,自然有大将军为他们报仇。
从十三岁就进入郑家船队的林能川很清楚,在海上讨生活会有什么样的风险。一但来的人想对他们下手,他们根本连逃的余地都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留下几个活口,只有如此才不至于白死。
来到了岸边,林能川并没有盔甲,而只是穿着六品武官的官袍,他是大明的六品武官,虽说只是从六品,可毕竟是官,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贼!
“弟兄们都打起精神,让这些人瞧瞧咱们大明官军的气势,万万不能让他们小瞧了!”
在林能川这么提醒着手下的兵卒时,海上的那艘小舢板越来越近了,不知为何,随着那艘船越来越近,看着站在船头的人时,林能川的心跳却越来越快,尽管还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可是对于十二岁加入郑家船队的他来说,这个人的身影,却一直印在他的脑袋中。
不,不吧……二,二爷不,不是……
就在林能川于唇边喃喃着的时候,那船近了岸,船上的郑芝豹直接跳下船,不顾海没膝,直接朝着岸上走来,虽说来的人瞧起来像是个员外,可是林能川还是认出了来的人,不是郑芝豹还能是谁。
几乎是一种本能,他立即迎上前去单膝参见道。
“大将军麾下把总林能川参见二爷!”
第420章 各人心思(求月票,求支持)
有一些人人们总是不会忘记,但不会忘记,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把这个人当成一种传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既便是已经过去十数年,对于郑家军中的官兵来说,有关南安伯“真命船王”的事迹,仍然在众人的口中流传着,当然,几乎没有任何人会提及南安伯郑芝龙的降清之举,毕竟,这是大将军的忌讳。
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用种种口吻去讨论着南安伯当年的辉煌,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当年如果不是南安伯打下的基业,就不一定会有大将军的今天,也正因如此,赤手空拳创下这片基业的南安伯,对于整个郑家军甚至整个福建来说,都是一个传奇,不知道多少人曾经以他为榜样。
毕竟郑芝龙出身贫寒,但却并不妨碍他改变自己命运,成为“真命船王”、南安伯,而大将军更是凭着其留下来的些许基业,成就了今天的大业。可以说,对于很多人而言。郑志龙就是某种程度上的传奇。尽管现在,因为郑芝龙投降满清,使得其声誉受损,不知多少人不齿其为人,但是这并不妨碍很多人把他视为某种传奇。
过去对于很多人而言郑芝龙只是一个人们口耳相传的传奇人物,但是现在,当他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时候。种种纷杂的情绪在人们的心头交织着,对于南安伯的到来,几乎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兴奋,那些士兵甚至都显得有些激动,尤其是当他们得知,南安伯不但自己从清虏手中“逃脱”出来,而且还带着这么多人和船逃离时,那目光更是流露出些许崇拜。他们对于郑家的感情是非常单纯的,他们不会因为郑芝龙投降满清而对其任何偏见,甚至在他们中的一些人看来,当年正值龙之所以投降满清多少总有那么一些迫不得已,当然只是极少数的人这么以为,更多的人则是觉得郑芝龙的罪过现在已经被大将军给洗刷了干净。毕竟大将军是北华第一功臣,无论郑之龙有什么罪过,凭着大将军的为朝廷立下的赫赫功劳,都可以弥补过来。也正因如此,他们对于郑芝龙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抵触,甚至还暗自庆幸着从此之后大将军能够父子团聚。
不过,相比于那些岛上的士兵们对于郑之龙的到来表现出来的各种情绪,对于船上的八家人来说,能够上岸休息数日对于所有人来都是一件让人非常高兴的事情,毕竟,他们来说,一个半月的航行已经透支了他们的精力,同样也磨尽了他们的耐性,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日思夜想的就是能够上岸,能够重新脚踏实地。
当人们下船之后,无论是男人或者女人都露出了喜色,甚至当他们看到孩子们欢笑的在海边游玩的时候,也跟着放松了心情,在海边游玩起来,用海水冲洗着身体,当然,那些船员们并没有忘记提醒他们,最后需要用淡水加以冲洗。
而在人们欢天喜地的享受着踏踏实实的感觉时,靳文博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注意到那个客人郑芝龙,似乎正在那些士兵说着什么,对于营救郑芝龙,他并不反对,毕竟,郑芝龙在船上,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额外的保障,在经过福建的时候,有郑芝龙在,不但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而且还能让他们得到一些帮助,比如,在福建得到一些补给。
但在另一方面,靳文博却总感觉范家人之所以营救郑芝龙,恐怕目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让大家伙能够更顺利的通过福建,恐怕他们还另有目的,几乎是从救出郑芝龙之后,他就一直在试探着范三拔,想要弄清楚对方的想法,可范三拔却一直守口如瓶。
他们肯定有什么阴谋!
根本就不用怀疑!
尽管并不了解范永斗,但是对于范三拔这个人,靳文博有着一定的了解,他知道这个人表面上永远带着笑容,可却永远都是笑里藏刀,他们范家人,绝不可能为了让大家平安经过福建,冒那么大的风险,花那么多的银子,去营救郑芝龙。
可若不是因为这去营救郑芝龙,那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交好郑家?
交好郑家?
眉头猛然一锁,靳文博看着远处的正在与另外几家的小字辈在一同聊着天的范三拔,他似乎明白了范三拔的想法。
他范家人难道是想要投奔郑家?
肯定是这样!
对于范永斗来说,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绝不愿意背井离乡,远赴海外去寻求什么未知将来,相比于前途未知的海外,他肯定更愿意呆在中国,而这么大的中国,谁有可能接受他们?
没有任何人!
即使是对于可以轻易的纳降收绿营为已用的李子渊来说。晋商也只是一群肥羊,他随时都有会扬起手中的刀,用刀子抢走他们的财产,然后把他们打翻在地,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而且天下人对此还会拍手称快,毕竟,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这天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容不得他们,还有一个人能容得下他们!
郑芝龙!
因为郑芝龙同样也是汉奸,甚至可以说,他身上的污点比他们还要黑,如果没有郑芝龙的降清,隆武朝又岂会轻易为满清所败,隆武帝又怎么可能身陷满清手中,然后绝食殉国。
他郑芝龙再怎么洗白都改变不了他是汉奸的事实。这一点世人皆知。
但是……他有一个好儿子!
他的儿子是大明的闽王郑成功!
大明之所以现在能够中兴,郑成功可谓是居功显赫,如果没有他的北伐,又怎么可能复江南、取江西,撼动满清的根本。
在这种的功名赫赫之下,谁敢追究郑芝龙责任,谁敢说杀其以谢天下!
没有任何人敢说这样的话,那怕就是淮王,甚至就是大明的皇帝都不会,毕竟郑家有大功于大明,有大功于天下!在这种情况下,谁敢杀他的父亲?
也正因如此,他们范家的人才会不惜代价的营救郑芝龙,因为在郑芝龙的庇佑下,他们很有可能逃脱一劫,很有可能摇身一变,从汉奸变成“功臣”,毕竟他们有恩于郑家,无论如何,郑成功都必须要记住这个恩情,他们救了他的父亲。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有了这个救命之恩,范家人能不能洗白尚不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在郑家的地盘里,他们范家便有了立足之地,有了这片立足之地,洗白身上的污名不过只是时间问题,因为范家有钱!
不仅范家有钱,其它的几家同样也有钱,相比去西洋海外,他们肯定更愿意留在福建,这里虽说是异乡,可毕竟还是大明,还是中国,是他们相对熟悉的地方。现在范三拔肯定是在游说这些各家的小字辈,游说他们留在这里,和他们一样,为郑家效命。
郑家是商人!
作为商人,他们肯定更能理解他们的苦衷,毕竟商人言利。再加上现在的救命之恩,只要大家在能够有所表示的话,想保住家业,保住性命,到也不是不可能。靳文博几乎可以肯定一件事范三拔正在挖他的墙脚。而真正让他心恼的却是对于这一切,他根本就没有意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甚至直到现在,他不过只是刚刚发现罢了,而范三拔早在离开京城之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着手策划了这一切。
现在怎么办?
是阻止范三拔,还是怎么办?
就在靳文博的心里各种念头挣扎着的时候,那边有一个家仆走了过来,对他说道。
“三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在前往父亲那里的时候,靳文博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沉重,就连脚步也变得的沉重起来,他已经猜出了父亲为什么喊他,如果一切不出意料的话,父亲肯定是要与他谈论投奔郑家的事情。
也许是有了心理准备,当他在父亲那里看到其它几家人甚至还有郑芝龙的时候,他都不觉得的意外,毕竟,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孩儿见过父亲。”
“文博,今个喊你过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一下。”
靳良玉看着儿子直接了当的说道。
“我已经知道了,父亲。”
靳文博点点头,不用说他也知道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于是便苦笑道。
“既然父亲和诸位叔伯已经决定了,那孩儿即便是反对又有何用?只是孩儿有一句话,却必须要说!”
看着父亲和诸位叔伯,靳文博毫不掩饰他内心中失望。毕竟在他看来,现在无论怎么做都不过只是与虎为谋罢了。现在投靠郑家于当年投靠满清,又有什么区别?
完全没有任何区别不过只是把性命从满清的手中交到郑家的手里。对于八家人而言,仍然没有改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
“当年八家投靠满清,所得到是什么,不过只是滔海求生,而今日又欲寄人篱下,将来如何,还请各叔伯好好思量!”
他的话,让诸人的眉头一皱,商人的眼光短浅,并不意味着他们不知道这些,但是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或者说,对他们更为有利的选择吗?
西洋?
那里实在太远了!
就在他们将要思索的时候,郑芝龙却哈哈笑道。
“寄人篱下?”
他站起身走到靳文博的面前,瞧着眼前的这个年青人,对于这个年青人的眼光,即使是作为他,也是深表佩服,这么大的中国,可没有几个人能想到往海外、往西洋去寻求生路,别的不说,单就是这份魄力,便不是其它的寻常公子哥所能相比。
如果他当真能带着几家去西洋,凭郑芝龙对西洋的了解,恐怕不出数年,他们必定能成为富比国王的西洋豪富,到时候自然也无须顾虑将来,在夕阳自然没有任何人去计较他们曾经出卖过大明他们是大明的汉奸,但是,现在,他的西洋之行,显然无法实现了!
且不说他的那些叔伯们看不到那么远,单就是他郑芝龙也是用大用于他,又怎么能容他去西洋呢?当然用大用的是他的船和他的人,至于他……嗯,这个人若是愿意的话,倒也可以委以重任!
毕竟,他郑芝龙同样也需要用人,对于一心想要从长自己命运的他来说,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人才。
“若是为我大明王侯,到时候又岂是寄人篱下!”
若是为我大明王侯,到时候又岂是寄人篱下。
对人的了解,让郑芝龙很清楚,这些人为什么会逃离满清,当然也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所以话一开口,就投其所好地挠到了他们的痒痒。开口就把利益最大化的回报放到他们的眼前。他们根本就无从拒绝,或者说根本就升不了任何拒绝的念头。毕竟商人重利!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当年他们可不就是把大明给卖了,这些人都是商人!
不过只是一群重利之徒罢了。
果然,他的话声刚落下,那边包括靳良玉,范文斗等人,无不是面色微微一变,全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若是能为大明的王侯!
那到时候他们又起是像现在不过只是操持贱业的末民,到那时有岂会像现在这样成天担心着自家变成他人口中的肥羊。
“这可能吗?”
靳文博看着郑芝龙目光中尽是疑虑,他不过只是郑成功的父亲,他又不是大明的皇帝。为大明的王侯,又岂是他张嘴就来的。
“怎么不可能?”
郑芝龙盯着面前的这些人,大声反问道。
“当年郑某是什么身份?恐怕论到身份还不及各位吧。可是现在,你看郑某人又是什么身份?”
郑芝龙在那里现身说法的提到了自己的过去。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有说服力。
“可,您是你,我们是我们……再说,现在可不比当年那。”
“怎么不比,只要有机会。还怕封不了侯吗?”
郑芝龙看着众人,看到众人已经被他说动之后,他又用蛊惑的声音说道。
“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只要大家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或许想要封王没有什么机会。但是想要封侯的话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现在郑芝龙就像是回到了当初一样,用充满蛊惑的语气去诱惑着这些人,诱惑着他们为他所用。
郑芝龙相信只要回报足够大,这些人就一定不会拒绝他,毕竟在他们看来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机会?”
范文斗有些诧异的问道。
“还请伯爷明示。”
对于他来说,这一辈子并没有错过任何机会,就像当年他选择投靠满清一样,所以投靠满清。在他看来正是一个机会。现在他同样不会错过眼前的机会。
如果范佳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没准就能够成为大明中兴的功臣,像现在这样,不过只是人们口中的汉奸。
现在他的想法相比于过去,又有了一定的变化。一开始的时候之所以去营救郑芝龙,不过只是想借对方的势力,寻求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但是现在郑芝龙这么一说,他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毕竟对于范文斗来说,已经积累了足够财富的他。比谁都清楚,无论是在大清国或者是在大明,仅仅只是有银子,没有任何意义,可要是成为大明的开国元勋,不,是中兴元勋。到时候范家不仅是世世代代受之不尽,而且不会像现在这样,成日里担心着因为银子惹来的祸害。
“这个机会就是……”
郑芝龙并没有立即说出他的想法,而是看着众人话声稍微一顿,然后,他只是看着这些人。
直到看到他们有些按耐不住的时候,才继续说道,
“机会是有一个,大问题就是看大家能不能抓住它。”
郑芝龙依然在卖着关子,他到也不是故意如此,而是因为他了解这些人的性格,知道他们都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的人。
对于这些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的,想要从他们的嘴里掏出食来,不费一番功夫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怎么样才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帮他去办这件事,打从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郑家军的人马,知道了儿子的打算之后。原本一直都在考虑着怎么样能够漂漂亮亮的重回郑家的郑芝龙,眼前就为之一亮,有了他的主意和想法。尤其是在知道这些船上都是什么人之后。他的那个想法就在心里酝酿了起来。
想要实现它,就需要这几家人的支持,没有他们的支持与帮助。想要办成这件事,不过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如何才能说服他们?
郑芝龙当然有他自己的办法,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投其所好,他们为什么要抛家舍业的离开满清。不就是因为害怕成为满清口中的肥肉吗?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们画出一个大大的汤圆。让他们相信他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当然,这个选择是他郑芝龙给他们的,只要他们按他的吩咐办事,就不需要为将来担心。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愿意吗?
第421章 兵不厌诈(求月票,求支持)
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荣华富贵的诱惑,那怕是这个人已经拥有这一切,他们仍然会为其所诱惑,因为人总是贪婪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为大明的王侯!
从此再也不会被他人视为操持贱业之徒,更不会成为他人口中的肥肉。
面对这样的诱惑,试问谁能抗拒得住?
范文斗、靳良玉等人甚至都没有怎么商量,他们便达成了一致愿意听从南安伯郑芝龙的吩咐,换句话来说,从现在起,郑芝龙就是这七十余艘船上上万人的“大当家”,只要他有所吩咐,众人自然听从。
“咱们这些船上,一共有多少西洋人?多少黑人?”
而郑芝龙问的第一件事就是船上的人数,不过他问的并不是其它人,而是船上的那些靳文博从澳门雇佣的船员以及船长,这些人并不是他买船时的“附赠”,而是他特意雇佣的,为得是训练驶船的水手以及将来往西洋的时候,在路上领航,现在郑芝龙想知道的就是这些人有多少人。
“回南安伯,在下当初从澳门一共买来了15艘船,这些船上的有水手1247人,其中有6人死于辽东,现在还有1241人……”
靳文博的回答让郑芝龙沉吟片刻,然后自言自语道。
“1241人……嗯,差不多也够了,再凑一下,凑个整,凑1500人吧!”
靳文博不解的看着郑芝龙,又问道。
“不知南安伯可是对他们有何差遣?那些西洋人不同于我等,他们无不是见钱眼开之徒,绝无忠义可言。”
靳文博的回答让郑芝龙哈哈一笑。
“三公子,郑某人要的就是他们见钱眼开!”
说罢,他又转头看着范三拔说道。
“大公子,不知可否为郑某人准备一些银子!”
“没问题,不知南安伯需要多少银子?”
“200万两!”
200万两!
虽说这个数字可以说等同于天文数字,但是范三拔还是点头答应了,若是说过去筹集200万两银子恐怕需要几天,但是现在这些船上,却带着大量的现银,不过只是几个时辰的功夫,银子便被几家人凑了出来,每年不过区区几十万两。
而在这些银子被凑出来之后,上千名西洋船员都被聚在了一起,他们中既有白人,也有黑人,甚至还有一些印度人,他们穿着各种各样的西洋衣裳,无不是神色奇怪的看着郑芝龙,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听说过郑芝龙的大名,其中的一些人甚至因为见到这个传奇人物而显得有些激动。
“大家都知道郑某人的名字,郑某就是人们口中的尼古拉郑!”
郑芝龙一开口就是极为流利的葡萄牙语,因为有不少船员是葡萄牙人的关系,所以他的话,他们自然能听得懂,至于听不懂的也没有关系,自然会有其它的船员帮忙解释。
“废话,郑某人便不多说,今天郑某愿意送一场富贵与各位!”
这边话声一落,站在山坡上的郑芝龙便命人直接将银箱倒翻在地,白花花的银子就那么“哗”的一声,全都落在了地上,别说是这些压根就没见过多少银子的水手,即便是靳文博这样人,猛的见到那么多银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呼吸也是为之一紧。
足足200两万银子!
就在众人的呼吸变得急促的时候,只听到郑芝龙继续说道。
“大家都看到了,这里一共有200万两银子,现在只要大家愿意为郑某人驱使,每人可以得到500两!”
500两银子!
面对这样的诱惑,没有任何人拒绝,对于这些每年收不过区区二三百两的船员来说,五百两银子,相当于他们两年甚至三年的收入,而对这样的诱惑又怎么能抗拒。
就在众人纷纷表示同意的时候,只见郑芝龙环视着这些目带贪婪之色水手,继续说道。
“如果大家能够帮助郑某人把荷兰人的热兰遮城夺下来,那么大家每人还能再得500两银子!而且待到热兰遮城被夺下之后,每人赏银皆不少于500两!”
不过不谓之大手笔,一出手就是1500两银子,面对这样的诱惑,几乎所有人都变得目光狂热起来,即使是最理智的人,也在那里盯着银子大口的咽了着口水。
“热兰遮城、热兰遮城……”
念叨着这个地名,菲利普又看着郑芝龙问道。
“尼古拉先生,你,你为什么要去夺取荷兰人的地方?”
在他看来,这个决定为时有些太过莽撞了,仅仅只是凭借这么一点人。就想打下荷兰人的堡垒,这甚至有些痴心妄想。
“而且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菲利普船长!”
面对他的反问,郑芝龙哈哈大笑道。
“台湾什么时候成为荷兰人的地方?郑某于台湾拓殖早于荷兰人,而我中国先祖抵达台湾亦是上千年之前,这荷兰人占我中国之地,又焉有不驱赶的道理!”
郑芝龙说的是事实,且不说三国时期,孙权就曾派人去过的台湾,就是郑芝龙开掘台湾亦远超于荷兰人,只是后来在接受招安之后,他便将大多数百姓迁回了大量,至于荷兰人的修建热兰遮城远晚于郑芝龙。
郑芝龙之所以会选择台湾,是因为他从林能川的口中得知了大木的打算,他想夺取台湾,至于他为什么不惜得罪荷兰人也要夺取台湾,郑芝龙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能够风风光光回到福建,风风光光的父子团聚的机会。
既然大木想要台湾,那么为父便替你把热兰遮城夺下来!
只不过因为手下无兵无将,想要夺取热兰遮城郑芝龙自然要想一些办法,对于荷兰人的热兰遮城,他并不陌生,他甚至还曾亲自去过那里,深知热兰遮城极为坚固的他,面对既无兵亦无将,甚至无人手可用的现实,如何能够夺城?
最坚固的堡垒是从内部攻克的,想要夺取热兰遮城,就必须要行以奇袭。
以郑芝龙对荷兰人的了解,即然大木已经准备了那么长时间,那么现在荷兰人肯定得到了大木准备进攻热兰遮城的风声!
在这种情况下,荷兰人肯定会向巴达维亚要求援军!
援军!
如果冒充援军直接进攻热兰遮城呢?
“至于容易不容易,在中国有句话叫做兵不厌诈!”
盯着海湾中的那一艘艘荷兰式的商船,既然是在东亚,西洋商船也是以荷兰式的商船为主,即使是葡萄牙人修建商船时,也往往是修建荷兰式的商船,有了这些西洋船,再加上船上的那些相貌与国人截然不同的西洋船员,想要“诈”开热兰遮城的城门,倒也不是一件难事。
关键是,这些西洋船员是不是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夺下热兰遮城。
对于西洋水手,自年青时就与他们打交道的郑芝龙,自然知道想要让这些西洋船员卖命,并不是没有可能,其实,这些水手大抵上都是穷人出身,他们不远万里来到东方,大都是为生活所迫,而为了获得财富,他们时而是水手,时而是强盗,对于这样的人,最好办法是什么?
就是诱之以利!
直接用大把的银子砸过去,砸得他们晕头转向,砸得他们不知所以,然后一切就轻松了。
然后他们自然也就愿意为他驱使了。毕竟,这些水手不是没有当过雇佣军的经历,只不过,相比于别人,他郑芝龙的出手更大方,毕竟,这些银子并不是他的银子,对于他来说,相比于银子,夺下热兰遮城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若是当真是重兵围城的话,恐怕二百万两银子,都不一定够他夺下热兰遮城的。
面对这样的诱惑,没有任何人可以抗拒,曾经不止一次充当过雇佣军的水手们,几乎是喘着粗重的呼吸表示了接受。
一千五百两银子!
这甚至相当于他们十年的收入!
足以让每个人都为之动心!
在这些西洋船员纷纷表示愿意为郑芝龙效力之后,他就开始为进攻热兰遮城作起了准备,首先要准备荷兰的国旗,这倒是简单,毕竟现在荷兰是航海大国,这些西洋船过去为客窜海盗的时候,本来就备了荷兰的国旗,而唯一让有头痛就是盔甲,因为荷兰兵大都穿有胸甲的关系,想要冒充荷兰兵就必须要有胸甲,但是船上的水手却没有多少胸甲,几经拼凑不过只弄出了百余具胸甲。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告诉他们,其它人都是雇佣过来的各国水手!”
得知这个情况之后,郑芝龙对靳文博吩咐道。
或许这个靳文博并不赞同几家人的举动,但是并不妨碍郑芝龙对他的欣赏,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个年青人是个才人,对于手中无人可用的他,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人才。
“要知道,现在忠义军可是在南天门部署有大队人马,巴达维亚那边不可能把大量的援军派往台湾……”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热兰遮城下,面对揆一的询问,菲利普用一种极为无奈的语气说道。
“现在,明军已经出现在了东南亚,他们在南天门驻有上万军人,巴达维亚必须要考虑到的是,郑成功在台湾的举动是不是为了吸引巴达维亚的注意,在我们把援军派到这里的时候,进攻巴达维亚,这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但是热兰遮城,又不能放弃,所以……”
指着身后那些正在下船的士兵,菲利普说道。
“我们只好雇佣了这些人,让他们过来协助我们守卫热兰遮城,虽然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士兵,但是,用于防守要塞,应该足够了,我们需要的是让郑成功知难而退,而不是与他进行决战,你觉得的呢?阁下。”
毫无疑问是的,菲利普的话完全说进了揆一的心里,这正是他所需要。
“当然,先生,让郑成功知难而退正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共识,毕竟,在这里,我们离不开郑家,一但郑家或者明国决定封锁我们,那么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到时候,我们即便是不愿意离开这里,也只能从这里离开,毕竟,没有了中国的商品,我们在这里的存在完全依赖于将中国的将品输出到日本,没有了这一切,热兰遮城自然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作为一个“老台湾”,揆一对于热兰遮城的价值非常了解,他知道热兰遮城为什么存在于这里,是因为贸易,没有了贸易自然也就没有了热兰遮城,而为了保持贸易,就不能够得罪郑家,就必须要与郑成功维持良好的关系,这正是最大的矛盾,
可即便是矛盾,对于揆一来说,他也必须竭尽全力维持这一切,毕竟,对于荷兰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商业!
没有了商业也就没有了荷兰,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维持这个基础。没有了这个基础,一切都终将毁灭。
现在看来,巴达维亚方面倒也不是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啊。
“所以我们必须要尽量维持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维持与郑家之间的关系,同样也要维持与明国之间的关系,毕竟在东方他们是我们最重要的贸易对象。”
揆一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很清楚,大明并不是那些未开化的野蛮人的国家,他们足够强大,甚至强大到可以派出舰队远征数千海里之外的国家,一直以来,欧洲各国都轻视了他们的力量,但是,他不会,他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荷兰更为有利。
“当然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总督阁下。”
菲利普的话让揆一整个人都变得得意起来在他看来之所以菲利普会是这种态度,是因为多年来他对巴达维亚的游说起到了效果,正是在他的游说和报告之下,巴达维亚才改变了他们对明国的态度,使得他们认识到在这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得意之余,揆一却在无意中看到菲利普身上似乎有些异样,有些地方似乎和他接触过的巴达维亚的官员们有所不同。
第422章 夺城(求月票,求支持)
不对!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一,还是看出身边的这位菲利普内衣上的异处,虽然只是一点轻微的磨损,但是一,仍然觉察到这是不可能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作为巴达维亚方面的派来的官员,他的收入一定不菲,作为富人的他,怎么可能会穿这种旧衣服,对于他们来说,内衣甚至可能只穿上几次,就会丢于一旁不再穿用,会把衣服穿旧?那是乞丐的事情。
而身边的这个菲利普不仅穿着旧衬衣,而且其衣袖处似乎还有一些磨损,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他是一个非常吝啬的家伙,那么,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他可能会是一个非常吝啬的家伙吗?
可以肯定的是,在巴达维亚,有着各种各样的人,但是非常吝啬的家伙……是非常少见的,甚至可以说是罕见的,因为在巴达维亚,他们不仅仅是商人,而且还是政客,作为商人他们可以吝啬,但是作为政客如果变得吝啬那么,他们就不可能拥有什么前途。
可,他为什么会穿这样的旧衣服呢?
就在一,思索着的时候,那边在欢快的鼓乐声中,列着队的上千名荷兰士兵以及雇佣兵已经在人们的欢迎中走进热兰遮城,那曾经看似坚不可摧的城门,就这么向他们敞开着,而在这些西洋人之中,同样是一身西洋打扮的林能川怎么都无法相信,热兰遮城居然如此轻易的就向他们敞开了城门,让他们轻而易举的混了进去。
水手的心理素质或许是最好的,毕竟,对于水手来说,他们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尽管这样骗入热兰遮城确实人有些紧张,但是他们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完全没有丝毫的顾虑,似乎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现在就是荷兰人的援军。但是在他们进入城堡的时候,他们的眼睛却不时的打量着周围的人们,尤其是那些士兵以及通往堡垒上方的通道,他们知道,能不能拿到剩下的一千两银子,就看能不能夺下这座堡垒。
还好,这座堡垒并不大,城中的人口也不多,甚至都赶不上他们的数量,这也意味着,只要他们混了进来,就一定能够夺下这座堡垒,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混进城堡,而现在,他们已经进攻城堡之中。
现在只需要等待信号就行了……
看着部队已经开始进入城中的菲利普暗自寻思着,他还需要等待夺城的信号,所有的计划都是由郑芝龙制定的,没有他的信号,他们甚至都不能发动袭击,所有的一切,都要按计划进行!
就在这时,突然城堡上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是警报!
“明国人……”
堡垒上的荷兰士兵指着远处的海平线上突然出现战船,激动的喊叫着。
是明国的军舰!
尽管因为距离的关系,只能看到船影,但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来,出现在海平线上的数十艘大船那与众不同的硬帆。
“明国人来了!”
在士兵们的喊叫声中,一,惊讶的朝着海上看去,看着那隐约可见的硬帆,他的心脏顿时捏成了一团,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他甚至看到那些曾经怀疑郑成功是否会攻击热兰遮城的人们,这会脸色无不是变得煞白。
看到这些人那副惊魂不定的模样,不知为何,一,却突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毕竟,他很清楚,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曾怀疑过他的判断,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船队证明了一切,证明了他对时局的判断。
不过,尽管判断得到了证实,但是一,却根本就笑不出来,他甚至无法去嘲笑那些曾经怀疑他的家伙,毕竟,现在,作为热兰遮城的总督,他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保护这里,保住这座属于荷兰的堡垒。
唯一让他庆幸的恐怕就是,在郑成功到来之前,援军就已经抵达了热兰遮城,这是唯一让人松下一口气的地方。
郑成功终于来了!
面对突然袭来的郑成功,一,放下内心的怀疑,与菲利普商量着如何防守城堡的时候,他并不知道,来的并不是郑成功,而是郑成功的父亲。在大海上的一艘“战船”之中,郑芝龙站在船尾,透过望远镜观察着热兰遮城的情况,从望远镜中隐约可以看到那些“援军”已经混进了城中,看到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他的唇角一扬,盯着那热兰遮城时,只有一种洋洋得意的感觉。
毕竟,按照郑芝龙的计划,他是准备把这座荷兰人的城堡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儿子,然后堂而皇之的回到家中!
而现在,这座城市已经被他占领了!
尽管现在还没有夺下热兰遮城,但郑芝龙并不怀疑,在他发出信号之后,要不了多长时间,甚至都不到一个时辰,这热兰遮城就会升起他郑芝龙的旗帜,到那时,他真命船王必定可以堂而皇之的重回福建!而不至于像一个风年残烛的老人一样,不得不靠着儿子的庇护活下去。
对于在满清的囚禁下,忍辱偷生十余年的郑芝龙来说,既然已经逃出生天,他就绝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任人鱼肉,将性命托付于他人之手,那怕是那个人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从现在起,他郑芝龙的性命,只能由他郑芝龙自己作主!其它人,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既然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就绝不能错过他!内心激动着,看着已经接近了热兰遮城,郑芝龙对着船上的炮兵点点头,或许这些炮手并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但是这没有任何关系,毕竟,他所需要的只是添些乱,让城中的那些人有趁机混水摸鱼,夺取热兰遮城的机会。
随着一声令下,炮手们纷纷点燃引线,随着一阵阵隆隆的炮声,一团团白色的烟雾在船体弥漫,数十艘商船上的数百门大炮,同时朝着热兰遮城进行炮击,尽管距离非常远,甚至远在射程之外,但是,那声势却颇为浩大,甚至让城上的荷兰兵吓了一跳。
在那些荷兰兵被吓了一跳的同时,他们却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中国佬,他们根本就不会开炮,这么远怎么可能打得到这里……”
就在他们在那里哄堂大笑的时候,在他们话声落下的同时,突然,站在他们身边那些刚刚抵达这里,甚至还没有喘上一口气,就要和他们一样防守城市援军,却突然发难,提着手中的刀剑朝着距离最近的荷兰兵杀去,尽管那些人穿着胸甲,但是近在身边的刺杀,却让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锋利的刀剑就从胸甲的缝隙间刺进了他们的身体。
“怎么回事?”
被细剑刺穿脖颈的时候,安德鲁上尉仍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眼睛甚至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些援军突然变成了敌人,向身边的荷兰士兵挥刀砍杀,他们的动作似乎变得很慢,可即便如此,周围荷兰人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这场撕杀根本就谈上撕杀,毕竟,相比于不到三百人的守军,多达千余人的“援军”可以轻易的在数量上压倒他们,甚至让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相比于堡垒外部的撕杀,只有在热兰遮城顶层的总督府的战斗,相对激烈一些,不过即便是如此,有心算无心的战斗,仍然让菲利普等人占尽优势。不过的只是一番冲杀之后,附近的几名荷兰兵就被砍倒在地,一,的手中拿着剑,不解的看着菲利普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
现在,如果再不知道,他们不是援军,恐怕一,可以直接从堡垒上方跳下去自杀了,现在,尽管内心懊恼非常,但一,仍然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郑成功雇佣你们的?”
这些人是雇佣军,这是肯定的,毕竟他们都是欧洲人,而不是亚洲人,他们出现在这里,冒充援军,肯定出自于郑成功之手,甚至这外海出现的郑家水师,也肯定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现在如果说后悔的话,恐怕一,唯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一开始产生怀疑的时候,没有阻止他们,如果当时再谨慎一些,又怎么可能放他们进城,现在想起来,一切都是那么可疑,
一千五百人!
什么时候,巴达维亚变得这么大方了,那些吝啬鬼是绝不可能拿出那么一大笔钱去雇佣这么多雇佣军的,可是偏偏他却选择了相信,不是他选择了相信,而是因为他愿意,愿意相信这些,他愿意相信他的判断为巴达维亚所接受,所以,对于这支规模空前的援军,他不仅没有丝毫怀疑,甚至还希望让整个热兰遮城都知道,援军已经来了,而且规模很大,他想借此让所有人都知道巴达维亚的态度,他们的态度就是支持他,只有如此,才能让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知难而退。
可是现在看来起来,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因为这些援军是郑成功请雇佣军冒充的,从看到这些人欧洲人的模样之后,一,就不曾怀疑过,毕竟郑成功的麾下都是中国人,他们的相貌与欧洲人截然不同,因为相貌的关系,他没有对这些人的身份有任何怀疑。但是他却忘记了一点郑成功可以雇佣欧洲人充当他的雇佣军!
我的上帝,为什么我会如此的愚蠢!
当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后悔莫及的一,一手持剑,一边询问着这些人的身份,他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但是接下来对方的回答,却让他不由的一愣。
“我们是受尼古拉一官的雇佣,一,先生,如果你投降的话,我可以保证,你可以得到体面的对待,毕竟,你知道,一官的诺言,在这片海域从不曾背弃过!”
尼古拉一官是郑芝龙的葡萄牙名,曾几何时在这片海域几乎所有的西洋船,都需要得到他的许可才能航行,即使是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在这片大海上,仍然流传着他的故事,而一,对于尼古拉一官同样也不陌生,毕竟,当年尼古拉一官也曾与荷兰人打过交道,甚至他们之所以能够在台湾站住脚,也是因为对方的默许,现在,他来了……
不对,他,他不是被北方的鞑靼人抓走了吗?
“他不是已经被鞑靼人俘虏了吗?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一,的反问,让菲利普笑说道。
“现在,他已经重新获得了自由,而且来到了这里,尼古拉一官需要的是这座城市,毕竟这里是属于明国的,但是他并不想伤害这里的人们,包括您在内的所有人。”
面对一,的问题,菲利普又特意强调道。
“总督阁下,你要知道,现在是你投降的唯一机会,如果你错过这个机会的话,阁下,我相信这一定会是你一生中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毕竟,你的决定决定着这里所有人的生命!”
这并不是威胁,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尼古拉一官的承诺是可靠的,而且是不会违背的,但是如果有人违背他的话那么他的报复同样也是极为残酷的,他会杀死所有人!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一,相信尼古拉一官肯定会杀死这里所有人的荷兰人。
听着从下层城堡传出的枪声、喊杀声越来越稀落,甚至有更多的雇佣兵从下层城堡冲到了这里,一,手中的剑慢慢的垂了下来,最后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然后松下手中的剑。
“咣……”
剑,落在了地上,本身只是一个商人的一,并不是军人,所以,面对眼下这样的现实,他做出了一个对他,对所有人最为有利的选择。
“我投降!我会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
抬起头来,直视着菲利普,一,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需要你发誓,对着上帝发发誓,绝不会伤害城中的荷兰人,并且不会夺走他们的财产!”
第423章 众人(求月票,求支持)
城头变幻大王旗!
对于身处热兰遮城附近的明国人来说,面对这座坚城的突然陷落,他们几乎达到了瞠目结舌程度,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另一群西洋人打了过来,但是几个时辰后,随着一面“郑”字旗在热兰遮城升起,大量的明国人于港口登上陆地的时候,人们无不是瞠目结舌的面对着眼前的这一幕。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对于“郑”字旗,他们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甚至他们中的一些人就曾在郑家拓殖台湾的时候,来到了台湾,现在面对这“郑”字旗,倒也没有丝毫抵触,反倒是持以欢迎的态度,而且欢迎之外,更多的却是惊讶。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这座坚城就被郑家军夺取了?
确实,热兰遮城的陷落,可以说颠覆了几乎所有人的想象,毕竟,在许多人看来,想要攻下这座城堡绝非易事,但现在,偏偏只用了短短一个时辰,这座城堡就已经易主。
“不知夺城的将军是国姓爷麾下的那位部将?”
大量的“明军”上岸的时候,一个在热兰遮城做生意的商人试探性的询问道,因为注意到那些人说的都是北方话的关系,满腹疑惑的他特意改口用显得有些生硬的官话。
“国姓爷?那个国姓爷?”
说着一嘴山西话的大锁反问道。
“我们家将军是大明的南安伯……”
大明南安伯!
突出其来的消息,让几乎每个人都处于极度的惊骇之中,他们可以想象一切,但是却不能想象南安伯回来了!
对于南安伯,他们并不陌生,不正是国姓爷的父亲郑芝龙吗?当年的赫赫有名的真海船王回来了!而且还夺取了热兰遮城!
这些消息怎么能不让人惊讶,而且,因为郑成功的关系,他们都知道这位南安伯原本早就降清,后来又被满清囚禁,他怎么就到了这里?怎么就到了热兰遮城,而且还从荷兰人的手中夺得了热兰遮城!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的话,许士安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占领这里的会是明军,而且会是南安伯麾下的明军!
或许,其它人不认识南安伯郑芝龙,但是早年就曾追随郑芝龙开拓台湾的许士安怎么会不认识他,几乎是在郑芝龙从港口上岸的时候,他就一眼认出了二十余年未曾见过的郑芝龙。
南安伯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夺取了热兰遮城!
对于早在数月前,就已经与郑成功取得联络,准备帮助其夺取热兰遮城的许士安来说,突然的变故,只让他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而在震惊之余,他同样也在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安伯为什么会来到热兰遮城,为什么要抢在闽王之前,夺取热兰遮城。即使是作为商人,但是许士安仍然敏锐的意识到,南安伯的突然出现,不知会给这平静的东南带来多少风波。
但是作为郑芝龙曾经的下属,许士安同样也因为他的出现,而显得有些激动,甚至他特意前往总督府拜见郑芝龙。
“许士安……”
念叨着这个名字,尽管想不起这个人了,但是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台湾旧时下属。
放下许士安的拜帖,郑芝龙突然又是一笑,他立即对人吩咐道。
“请他……不,我亲自去见他!”
对于许士安来说,一开始,他绝不曾想到南安伯居然亲自出门相迎,这种从未曾有过的待遇,只让他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之中,而在震惊之余,他更是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南安伯尽管隆武皇帝正是因为郑芝龙的投敌而身陷清虏之后,以至最后绝食殉国,但是这并不妨碍郑芝龙现在顶着隆武皇帝封的“南安伯”的名头,在这里的招摇过市,毕竟,郑芝龙需要一个大明的官方身份,而没有什么比“南安伯”更合适的身份了。
“草民见过南安伯。”
“老许,你是郑某的老部下,当年开拓台湾的时候,你可也是居功甚伟,你我之间,又何需这么客气。”
虽说想不起来许士安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并不妨碍郑芝龙对他表示亲近,之所以刻意的表示亲近,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人代他前往厦门,,不,不仅仅只是厦门,他需要有一个合适的人,在他回到福建之前,先把消息散布到福建,了解儿子郑芝龙很清楚,相比于亲情,儿子更看重的是对大明的忠义,或许,他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杀也他这个父亲,但是从此之后让他“闭门静养”却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说按当初在宁古塔以及在京城被圈禁时的想法,那会郑芝龙最大的奢求就是平安度过一生,至于什么权势之类,早就没有了任何心机。但是人总是会随局势的变化而变化,对于郑芝龙来说,固然儿子的成就已经让他难以企及,但是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把自己交给儿子。
上一次,如果说他最愚蠢的是什么?就是把性命交给了满清,他以为满清会信守承诺,但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也正因如此,他才不希望把命运交给其它人。没有任何一个船长会把船交给外人,那怕就是儿子……亲生儿子也不行!
权力!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一旦寄人篱下,那么,就等于把性命拱手相让于他人,对于已经吃过一次亏的郑芝龙来说,他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同样的错误只需犯上一次就足够了,至于第二次……绝不能再重犯。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许士安加以笼络,当然,他笼络的并不是许士安,而是商人,是热兰遮城内的明国商人。他需要借助这些商人把他回到大明,并且夺得热兰遮城的消息传出去,传至整个福建,整个天下,让天下人知道,他郑芝龙是堂堂正正的回来的,而不是灰溜溜的回来的。
只有如此,才能避免让大木“难做”。
“小的、小的……”
见南安伯这样的大人物还记得自己,许士安顿时激动的喃语道。
“小的没想到伯爷居然还记得小的,小的真是……”
此时的许士安一时间居然激动的无法自抑,甚至感动的流出了泪来,毕竟,他只是一个小人物。
“哎,老许,瞧你,你我之间,又岂需要这么客气,听说你在这里做生意,生意怎么样?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因为需要眼前的许士安帮忙做事的关系,所以郑芝龙尽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那语气之中,更是带着亲近的口吻,甚至在许士安接连表示“不敢麻烦伯爷”的时候,郑芝龙还是颇为大方的吩咐人以市价的六成,卖给了许士安价值上万两的荷兰货,当然,这不过只是慷他人之慨,毕竟这些货物都是在码头缴获的原本属于荷兰人的东西,现在都已经成了他的战利品。
当天晚上,郑芝龙不仅宴请了许士安,而且还宴请了整个热兰遮城的华商,并且将荷兰人于仓库中的商品低价发售给这些商人,并且鼓励他们往大陆贩卖,然后再运来热兰遮城需要的米粮。现在这里突然多出了上万人,米粮紧张,自然是再所难免的事情,当然实际上,这里的米粮并不紧张,毕竟,船上带着很多粮食。
不过,他的这些举动,却让八家的人看的有些不知所以,尽管他们震惊于南安伯用一群“杂兵”夺下热兰遮城,但是,在另一方面,他们却同样有些摸不准南安伯现在做事的路数。
“老兄,你说,南安伯到底是什么意思?”
靳良玉有些不解的问着范文斗,虽说他儿子主张去西洋,而且最初他也不反对,甚至表示支持,但是当范文斗给出了另一个选择之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接受,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自然很清楚,外地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做生意,会面对多少困难,更何况现在他们是背井离乡远去西洋,在那地方别说是做生意,即便是想要扎下根来,又是何等的困难?
远走西洋,那不过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如果有了其它的选择,他绝不会选择去西洋,毕竟,那里都不及家乡,那外洋又岂能比得了中国。
中国可是天朝,那些番邦蛮夷之地,怎么能比得上天朝!
也正因如此,当郑芝龙给了他一个选择,或者说一个机会之后,他就和范文斗一样,向这个机会妥协了,因为他并不愿意离开天朝。
可是,现在,面对郑芝龙的一些做法,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无法理解这个海贼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老弟说的是什么?”
范文斗看着靳良玉反问道。
其实,对于郑芝龙的一些做法,他同样也是不能理解,但是,做为这一切的策划者,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加以维护,甚至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郑芝龙夺取热兰遮城之后,就按照他的要求,向他提供了两百万两银子,而这笔银子完全是范家拿出来的,与其它几家人无关,他之所以会如此慷慨,为的正是一个回报将来范家由商而贵的回报。
由商而贵!
对于范家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范家这些年银子没有少挣,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到最后也不过只是达官显贵口中的肥肉,范家想要自保就非得像南安伯说的那样,成为大明中兴的勋臣,只有如此,才有可能实现“由商而贵”,非如此不能救范家。
所以,他才愿意不惜代价的帮助南安伯。
“咱们不说其它的,码头的那些红毛夷的货我也瞧不上眼,别的不说,就说,他现在既然夺了这地方,而且那个叫什么一的荷兰人也降了,为何还不派人北上去万年府,咱大明的皇上可就在那里,咱们当臣子的现在去上贡,不是理所当然吗?可他南安伯倒好,非但不去,甚至都没派人去福建知会闽王,他,他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由商而贵,这可不是仅仅只是范家的梦想,同样也是靳家的梦想,靳良玉做梦都希望有朝一日靳家能够成为勋贵,甚至在大清国的时候,他就寻思着能不能通过捐赠粮饷换一个勋位,虽说他也知道不定也没什么人看得起这么用银子买来的东西,但靳家需要那玩意。过去需要,现在同样也需要。
甚至相比于范文斗,靳良玉对于由商而贵的渴望更炽热一些,也正因如此,在得知大明的皇上在万年之后,他立即就动起了心思来,他甚至寻思着,能不能向朝廷捐个百多万两银子,然后换个什么候爷之类的当当。当然,这也只是想想,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需要郑芝龙帮他洗白,这个身份不洗白,是万万不可能成为大明的勋臣的。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几日,郑芝龙就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似的,完全没有把去皇上那进贡的意思,你不去进贡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又连郑成功也没有联系,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郑芝龙还有其它的打算?
“我说,老弟,你这么想的话,可就太心急了!”
虽说摸不准郑芝龙的用意,但是范文斗仍然维护着郑芝龙,为其解释道。
“这常言说的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件事,南安伯这么办,自然有他的用意,毕竟,咱们的身份搁在这,南安伯的身份也搁在这,要知道,当年……”
话声略微压低,范文斗朝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当年,隆武帝可是间接死在他的手上,你说,他敢冒然的去见皇上,去见闽王吗?所以,伯爷才会小心从事,况且……”
盯着靳良玉,范文斗的唇角略微一扬,笑说道。
“你以为你心急?老弟,实话不瞒你,我也是心急啊,可是咱们再怎么心急,也没有他南安伯心急,要知道,咱们再不济,还有个去处,你说,若是南安伯不解决眼下的事情,他南安伯又有什么去处?”
说罢,范文斗摇着手中的扇子,慢吞吞的说道。
“现在,你我只需要稳坐钓鱼台就行了,我敢保护,南安伯现在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咱们看不透,尽可能的不给他添乱就是了……”
第424章 父罪子负(求月票,求支持)
海禁再开!
对于身处东南沿海的人们来说,如果说闽王郑成功收复福建对于他们最大的好处是什么,恐怕当数海禁再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对于沿海的人们来说,他们所能依靠的仅只是大海,而满清占领福建后,非但下令禁海,而且唯恐沿海百姓接济郑成功等抗清力量,下令拆毁所有双桅以上海船,如此一来,这东南沿海自然是日益萧条。而在福建光复之后,海禁作为满清的劣政,自然被立即废除,而且因为郑成功一直以来都主张“通商裕国”,所以在其鼓励下,福建数港同时开港通商,以至于不过短短数月间,这曾经死气沉沉的沿海港口,便热闹了起来,每日都有商船进出各港,运来各地的货物。
这日,一如往长一样,就在何斌于船上征收税款时现在他是厦门提举市舶,掌发放船舶出海公检、公凭,检查出海船舶及管理所辖口岸船只,征缴关锐等事宜。而他之所以能任这一官职,皆与其向郑成功献出鹿耳门海图有很大的关系,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擅长征缴船税,在其任厦门提举市舶不过两个月,这厦门的关税就增加了一倍有余,偷税漏税之事大为减少。
当然,对于何斌来说,他的梦想并没有止步于厦门提举市舶,他已经从其它人的口中得知,闽王很有可能命他主持东南沿海诸港,提举诸港市舶,以增加各港关税。也正因如此,他才希望能够在厦门成就一番事业,当然报答国姓爷只是其次,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国姓爷相信,他何斌能够胜任提举诸港市舶一职,而且能够为官府充实藩库,过去,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当官,现在既然那乌纱帽已经戴在他的头上,这样光宗耀祖的事情,自然不能错过。
人总是要有一些梦想,对于现在的何斌而言,他的梦想已经不再是拿下热兰遮城,去报复那些红毛夷的“忘恩负义”,现在,他的梦想就是戴上这乌纱,一步步的成为达官显贵,只有如此,才能光宗耀祖,才能让他不敢小瞧。
“……175两,嗯,是什么船,……”
看着报关单上写着的船型以及船的长宽,何斌的眉头顿时一皱,盯着单上的名字,然后寻思道。
“这赵国平肯定是收人好处了,这样的船,就没有这么小的,一定要严查……”
作为一个“老海关”,在热兰遮城当了十几年的海关通译,对于各种船的规格早就了然于胸,自然知道那些船是怎么样偷税漏税,当然也知道,海关的关员如何受贿,现在,有了梦想的他,自然不会接受别人妨碍他人提拔之路,就在他刚准备去港上查验的时候,那边突然有人报告道。
“提举,热兰遮城有船进港,船上的人带来了一个消息。”
进门的那人神情显得有些古怪,在何斌还未出口询问时,只听那人说道。
“船上的人说,现在热兰遮城已经被明军拿了下来。”
“什么!”
惊叫一声,何斌站起身,他惊讶的看着那人,又一次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国姓爷什么时候出发的?”
何斌之所以会这么惊讶,是因为他不曾想到国姓爷居然会把他丢在这里,自己去打了热兰遮城,这,怎么会呢?难道国姓爷就不需要他引船入鹿耳门吗?
就在他疑惑着的时候,只听那人说道。
“回提举,那船上的人说,说,不,不是国姓爷夺的城,是,是南安伯!”
什么!
南安伯!
南安伯把热兰遮城夺了下来!
就在何斌为这个消息震惊不已的时候,热兰遮城被南安伯夺下的消息就已经从码头传至城中,整个厦门城中,尽是一片热议之声。
热兰遮城!
南安伯……
或许对于前者,人们都不甚了解,但是,对于南安伯,他们并不陌生,毕竟,这厦门当年也是南安伯的老巢之一。
“南安伯何许人也?”
在酒楼之中,只听茶博士在那里说道着。
“南安伯为我大明隆武皇帝所封,可这南安伯却于隆武二年弃险降清,得亏我大明自有忠臣在,国姓爷高义义不附逆,如此一番十余年苦战,大明天下方才有今日……”
茶楼里茶博士的话是一副欲说不敢说的模样,毕竟,谁都知道,这南安伯郑芝龙除了一个南安伯的身份之外,他还是国姓爷、是闽王的父亲。
过去南安伯身陷清虏之手,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提到他。更不会有人提他当年如何降清,如何让隆武朝毁于一旦,但是现在,南安伯回来了。所有刻意回避的问题,都摆到了世人的眼前。
郑芝龙的身份委实太过特殊,他是郑成功的父亲!而郑成功是大明擎柱之,作为他的父亲,郑芝龙当年降清降的也太过的利落,以至于其投降导致了隆武朝的崩溃,更是间接害死了隆武皇帝,过去,他身在虏手,这个责任自然不会有人追究,也无从追究,况且,更没有任何人会提及此事,毕竟这件事对于国姓爷来说,等同于其逆鳞,但是现在,他回来了!
南安伯郑芝龙回来了!
现在怎么办!
此时,热兰遮城已经为南安伯收复的消息,反倒没有人注意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观望着,他们在看着郑成功,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而对于原本正准备挥师过海入台湾,夺取热兰遮城的郑成功来说,他整个人也都陷入前所未有的烦恼之中。
在刚得到父亲、叔叔等人已经逃出生天,平安逃出清虏之手的消息时,他也曾高兴过,也曾心道着“妈祖保佑”,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却又不得不去面对另一个事实父亲降清的事实,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回避的,甚至可以说,父亲是大明的罪人!若是没有父亲的降清,当年皇上又岂会身死?大明天下又岂会如此?
尽管内心曾气恼过父亲的降清,但是,毕竟是本王的父亲!
又一次,郑成功就这么坐在椅上,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神情越显得的严肃,甚至就连忙那呼吸也变得有些压抑。
怎么办?
现在,对于他来说,什么热兰遮城之类的,都已经不重要的,他可以不去在意什么热兰遮城,不去考虑荷兰人,但是却不能不考虑他的父亲。
现在,他的父亲就在热兰遮城!
父亲为什么去夺热兰遮城?
尽管尚不知道原因,但是郑成功知道,父亲一定是无颜回大陆。
“想来一定是如此了!”
郑成功暗自长叹口气,更是摇头轻语道。
“早知如何,又何必当初呢?”
想到当初自己是如何苦劝他,他却固执己见不听劝说,最后还是携郑家全部精锐降清,最后更是为清虏背信弃义加以圈禁,郑成功尽管恼怒,但内心却仍然心痛父亲的遭遇。
可心痛总归是心痛,那时候远在福建的他,根本无力救援父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陷入清虏的之手。
现在父亲回来了,按照郑成功的本意,他自然希望能够见到父亲,然后把父亲接回来,从此之后膝前尽孝,让其颐养天年。
可这只是郑成功的想法,他甚至都不敢说,因为他知道,父亲的罪孽委实太过深重了。毕竟,他是大明的罪人,是他间接害死了先帝。
这些罪孽又岂是他这个闽王所能平息。如果换成其它人,恐怕他郑成功早就领兵过去,将其擒于鞍前,然后质问他为何降清,然后再于先帝陵前将其斩首,以告慰先帝之灵。
但他是本王的父亲!
父子相残,天理难容啊!
现在怎么办?。
痛苦的闭着眼睛,郑成功并没有说话,第一次,他不知道怎么办,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些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毕竟,他知道,大明是怎么对待汉奸的。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难道,真的要大义灭亲,以告天下吗?
这个念头不过只是在郑成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就立即否决了,他做不到,因为那是他的父亲。
或许他可以支持朱明忠有关严惩汉奸的建议,或许,他可以一纸流放数万汉奸家眷,一令斩杀数千汉奸,但那些人与他来说不过只是蝼蚁,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汉奸罢了。
可是,郑芝龙不是其它人,是他的父亲!
如果他大义灭亲的话,那天下人如何看他?
可,如果他不大义灭亲,天下人又如何看我?
一时间,面对这样的矛盾,郑成功根本就不知处置。
杀,父子相残,有违人伦!纵有大义又能为何?
不杀,大义何在!朝廷法度何在!
杀,不行!
不杀,亦不行!
面对这样两难的选择,郑成功甚至想要选择逃避,第一次,他动了这个念头,他想要暂时逃避这个问题,但是能避得了一时,又岂能避得了一世。
不杀,如何能让天下信服!
朝廷欲严惩汉奸,以郑芝龙之罪,焉能不杀之以谢天下!
可,他是本王的父亲!
本王焉能不顾人伦,行以杀父之事?
你们这些人,难道非得逼得本王杀父,然后再自杀不成!
也许是内心的郁结,也许是因为无从选择,或许是多年的积疾,让郑成功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然后一口血从他的口中吐了出来。
“大王……”
恰在这里,穿着一身宫装的董夫人走了进来的,看到郑成功吐血的模样,立即急声喊道。
“快,快去喊大夫!”
“不用,不用,切勿惊动他人……”
郑成功的面孔上流露出一抹苦笑,他轻轻咳嗽着,可是大片大片的鲜血从嘴角涌出。
“大王……”
董夫人接连用衣袖替他擦拭,可是衣袖已经染满了鲜血,但是郑成功却依然吐血不止。他抬起头,目光从董夫人的身上落到远处。身体的虚弱让他的神思已经渐渐模糊,就连忙语气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夫人,当年我第一次往南京读书之时……就曾暗自立誓,此生绝不负明,后来,父亲领郑家,举族降清,郑家皆降……为夫不曾降,非是为夫愚蠢,不知当时满清势大,非欲以螳臂当车,而是为夫自信天地有正气……这天命绝不在清……天命唯我大明,此生,但凡郑某一息尚存……必力揽狂澜……恢复大明,以告慰高皇、先帝在天之灵,若,若是现在身死,亦可告慰高皇、告慰先帝……”
满目泪水的董夫人定定地看着郑成功已经越发惨白的容颜,一字一顿地道:
“大王是世间伟男儿所立之誓绝不违背,但大王,现在神京未复,天下未平……大王,谈何告慰高皇、告慰先帝?”
现在董夫人之所以会这么说,是为了能够让郑成功能够再次振作起来,而不是消沉下去,她知道大王为何如此神伤,并不是因为未能恢复大明,而是因为父亲的回来,让他无法面对这个两难的选择。
一面是忠,一面是孝。
自古忠孝两难全!
若是忠,就必须杀父以谢天下,若是孝,就要于父亲膝前尽孝,令父亲能够安度晚年!
可是,两者,他都做不到!
对于一生信以忠义的郑成功来说,他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如此心情郁结之下,才会吐血。而董夫人此时只想提醒他,他还没有兑现对高皇、对天下的诺言。
“夫人……”
郑成功怔怔地看着夫人的容颜,见她说得缓慢而坚定,那一双眼睛,也变得坚硬而冷酷,她的眼中含着泪,那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
她说的对啊,这天下未平啊!
天下未平……
郑成功低低地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不想死啊,真的一点都不想……可,可父亲。
又一次,郑成功想到了父亲,他想到了少年时第一次见到父亲时胆怯,想到了父亲的教导,想到了父亲身陷虏手时的焦切,同样也想到了父亲的深重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