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何为英雄(求月票,求支持)
“当然是我的意思!”
面对顾炎武的反问,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朱明忠又往后一靠,靠在软椅的椅背上,相比于明式的圈椅,现在这种借鉴后世软椅的制出的圈椅,坐起来会让人感觉更舒服一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人总会千方百计的改善生活,从而享受生活的乐趣,往大了说这是人类文明前进的动力。往小了说朱明忠当然希望自己过的舒服一些。从软椅到新式的床垫,总之,对于身处17世纪的朱明忠来说,他并没有放过改善生活的想法,一直尝试着引入后世的一些生活器具,以改善生活环境。
而最让他得意的发明,恐怕就是目前只在衙署里使用的抽水马桶了,这个看似很简单的发明,在后世的网络上曾经被称之为“最伟大的发明”,伟大不伟大朱明忠并不知道,但是至少某些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生活方式,经过他的一番努力已经在这个时代重新出现他的生活之中,当然,像抽水马桶之类的发明使用虽然便利,但推广起来却很困难,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时代多数的国人家里根本就没有自来水,拿什么去冲呀?甚至就是衙署里的自来水,也是试验性质的,毕竟紫铜水管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所以那个所谓的“最伟大的发明”与衙署里的自来水一样,不过只是技术储备。反倒是这软椅、沙发以及用布包着的弹簧床垫更容易推广,容易被市场接受。
当然,现在这些“小发明”传播的范围并不广,但总有一天它们会被市场以及人们所接纳,最终改变千家万户的生活,最终,这些“小发明”会成为工业革命中的某些产业,并会一点点的推动技术的进步。而在此之前,不过只是改善朱明忠个人的生活罢了。
就像现在靠在软椅上,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的朱明忠,看着似乎有所不解的顾炎武,继续说道。
“所以,我才希望那边能够说服李定国去广东,而不是留于缅甸!”
“请李定国去广东……经略可知道,如此一来,这江南就会陷入郑、张、李三足之势!”
顾炎武看着朱明忠,他的双目中尽是浓浓的不解,难道经略就不知道如此一来,本来就极为微妙的江南局势,只会变得更加复杂。
“局势确实会变得更加复杂,但是,别忘了,广东现在的清军兵力空虚,半年前,耿继茂移镇福建之后,广东兵力顿时锐减。”
原本朱明忠只知道三藩,还不知道三藩之中的尚可喜与精继茂两人,居然都曾就藩于广州一地。而在尚可喜、精继茂两人攻克并屠尽广州之后,两人即奉满清的命令就藩于广州,两人与广州营建了靖南、平南二藩府,两座藩王府于广州城内就这么东西相望,当时因为广州百姓大都被屠杀,倒也为他们营建王府提供了足够的空地,毕竟城内的百姓几乎都被杀尽了,以至于两座王府占据着半个广州城。
而在数年前,满清的高要知县杨雍建内迁给事中,疏陈靖南、平南两个藩王在广东滥役、私税的诸大害,并且称“一省不堪两藩,请量移他省。”
如此,有了借口之后,满清才朝议令耿继茂移镇桂林,而耿继茂自然不愿往广西那样的偏远之地,所以自然以种种借口加以拒绝未行。去年,满清又命其移四川,其依然借口拖延至今,毕竟相比于广东,整个四川几乎都已经被满清屠尽了,耿继茂自然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而就在这时基隆海战的惨败,直接导致福建兵力空虚,加之郑成功于浙江威胁福建,且其又意欲西征福建,为增强福建的力量,满清才改命耿继茂移藩福建,如此一来,历史又一次拐回了原点,耿继茂移镇福建。而现在广州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尚可喜,相比之前其防御自然极为空虚。
“目前广东虽说仍有尚可喜所领大军,可是其麾下兵力尚不足五万,且又是分守各地,如果我军能够以舰队帮助李定国攻取广州,到时候,广东全省必定大震,而一但丢失广州,到时候,尚可喜既必为丧家之犬,此贼到时候无非仅有两条路可逃,一是逃往长沙,二是逃往福建……”
提及尚可喜的时候,朱明忠的眉头一挑,世间最无耻的恐怕就是尚可喜了,作为所谓的“三藩”之一,尚可喜本人投清后格外忠诚,这确实和吴、耿两人不大一样,毕竟他们两人投清多少还带着一些无奈的含意,甚至有一种身在曹宫之感,至少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或许他们一边屠杀着同胞,向满清邀功,但另一边,却又心存反意,这种矛盾终其一生都反应在吴三桂等人身上,当然,在朱明忠看来,吴三桂也好、耿继茂也罢,作为军阀的他们,所思所想从来都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对于满清根本谈不上什么忠诚,他们只是军阀,在明朝是,在清朝同样也是。
但是尚可喜却不一样,他可以说是大清国的忠臣,对满清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可表日月,甚至在满清所谓的“三藩之乱”上,由于他不肯从叛,导致广西的军队一直难以北上,而且耿精忠和郑经也不得不把大量兵力放在潮州对峙上。可以说,尚可喜对满清的忠诚,直接改变了满清的命数。
而更让人恼火是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对异族侵略者“忠心耿耿”的汉奸,在几百年后的中国,其居然被扣上“大英雄”的称号,甚至还堂而皇之的修起了纪念馆,而这所谓的“大英雄”尚可喜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又是什么?不过就是屠杀了广州几十万男女老少,对自己的同胞犯下这种罪行,这种令人避犹不及的恶魔还有人替他颠倒黑白,还建起了纪念馆!
一个人要做出多大贡献,才能拥有一座纪念馆?
这一切简直就是对人类最基本常识的侮辱,像尚可喜这样有着先叛国、再屡次屠城,残杀百姓数以百万计的劣迹斑斑的汉奸,居然都可以堂而皇之修建考究的纪念馆,请一帮所谓“专家学者”去研讨纪念,大造舆论意图翻案,本身就是现代文明社会的咄咄怪事。
想到后世曾看过的所谓“大英雄”,双手沾满华夏同胞的鲜血的“尚王”以及洪承畴等汉奸所拥有的纪念馆,想到他们在21世纪是如何为“人们所追怀”,心底顿时涌起一阵怒意的朱明忠冷笑道。
“不论这尚贼逃往何处,都不足为患。以晋藩夺取广东,不仅可以令晋藩得以休整,以广东之力休养生息以备来日北伐。亦可切断闽省洪贼之间的联系,进而孤立洪贼,这必有利于中兴大业!”
解释着自己的用意时,朱明忠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地图,尽管这个时代并没有详细的中国地图,但是他的脑海中仍然留有后世地图的印象。而这个地图之中,一但广东为李定国所以,那么江南基本上,除了洪承畴那个汉奸占据的湖南之外,就已经完全重归大明了。
“一但少司马夺取武昌之后,长沙就可为我大明孤立于西南,晋藩夺取广东后,洪承畴、吴三桂、尚可喜、以至耿继茂这些汉贼,就可被孤立于西南,从而陷入我等大明团团重围之中!”
深吸一口气,想到到时候江南的局势,朱明忠继续解释着他的想法。
“就像当年,洪贼挤迫我大明一般,少司马、晋藩可合兵将其往西南挤压,以西南之贫瘠,其兵败只是早晚之事,待到那时,洪承畴、吴三桂、尚可喜、以至耿继茂这些汉贼,必将难逃一死!”
提及洪承畴、吴三桂、尚可喜、以至耿继茂这些汉奸的时候,朱明忠全是一副恨不得食其骨的模样,他永远无法接受他们对民族的背叛,无法接受那些双手沾满华夏同胞的鲜血败类。
在经略的解释中,顾炎武的脑海中也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大致的地图,从地图上,可以看到,一但广东被夺下之后,整个西南的局势将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到最后,恐怕他们也只能像朝廷一般撤往缅甸等外藩蛮荒。
此时顾炎武并不知道,现在缅甸宣慰司已经被废,那里已经重新成为大明的属地,甚至还在那里利用当地土兵,组建了一只数万人的大军,一但训练完成,他们就可一路北伐,进而收复云南。
别说是顾炎武,既然是谋划这一切的朱明忠,同样也不知道此时缅甸的局势变化,甚至他当初授意组建“南洋军”,不过只是为了在南洋打下一个基础,为将来的对外贸易以及对东南亚的殖民作好铺垫。至于对缅甸那个地方,他想的无非就是蚕食,像英国人一样,首先通过招抚土司的方式对下缅甸进行蚕食,毕竟历史上缅甸也算是有过“赫赫武攻”,在所谓的“康乾盛世”时的那场“清缅战争”中,清军是四战毕输,甚至丢掉了大量的土地,落了个大败亏输的结果。
而相比之下,万历年间的明缅战争则是以明军的胜利为结局,尽管当时明军准备仓促,但是在明军的反攻下,缅甸向明军投降,边境地区的土司们也纷纷表示归顺明王朝。
虽说有明缅战争的底气在那,可必须是劳师远征,所有朱明忠制定的目标是有限的在下缅甸通过招抚土司的方式站稳脚,然后在时机成熟时,把这个时代的“东南亚小霸”彻底解决道。可谁曾想,一切远比他想象的更为顺利。这个从16世纪至19世纪初都以“小霸”自居的国家,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当然,朱明忠忽视了一点这个时代的缅甸,对其国内的土司控制远不像是百年后那么严密,而且那些土司还深受明朝的影响,认同明朝是正统,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在缅甸进攻的顺利。因为那些土司根本就不会抵抗大明的进入。
对此朱明忠并不清楚,自然不知道缅甸已经重新成为大明的属地。不知道现在李定国同样也已经同意去广东,毕竟,相比于缅甸,广东对其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可,经略,这晋藩总归是西贼出身……”
顾炎武的一声“西贼”,让听在耳中的朱明忠的眉头猛然一皱,这正是许多人对李定国的看法,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李定国是大明最的擎柱,或许朱明忠真的会受其影响,但了解历史的他自然知道,李定国对大明的忠诚,远甚于许多所谓的“世受皇恩”的明朝将领。
想到相比于那些被后人“缅怀”、“追忆”并建起了一座座纪念馆的汉奸败类们,被历史所遗忘且遭受种种不公的李定国,朱明忠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不快。
“宁人,西贼?”
不满的哼了一声,朱明忠语气不快,但却隐带些不满的说道。
“别忘了,就是这个西贼支撑起了我大明西南的半壁江南,若是没有李定国,恐怕今上早已为清虏所杀,至于大明朝廷,恐怕也早就消失了,复地千里,两蹶名王。要知道晋藩兵峰之盛,满清一度想退兵求和。自古名将莫过于此,晋王可是有大功于我大明。”
对于李定国,朱明忠可以说是毫不吝于夸奖之词,原因再简单不过,李定国忠其一生,都格守着“大义”,即便是在绝望中,也未曾放弃过。甚至,曾几何时,和许多人一样,身在21世纪的时候的朱明忠相信,如果李定国与郑成功易地而处的话,也许,大明真的会中兴,但是拱卫着大明朝廷的他,从来都是满清最主要的打击对象。
“当年张献忠身死之时,于晋藩等人曾言“我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
念叨着张献忠死时对李定国等人说出的这句话,朱明忠默默的说道。
“以张贼尚知道何为今日之大义,宁人,难道就不知道今日之大义为何吗?”
感觉到经略语气中的不快,顾炎武随即意识到他的失误,纵是西贼也知道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尽量顾全大局,想来确实是自己孟浪了,于是连忙满是歉意的说道。
“是下官疏忽,晋藩虽出西营,可其于我大明之忠心,日月可鉴……”
顾炎武的话,让朱明忠只是略点下头,而后,他并没有说话,按史书上记载,李定国与其它的流寇截然不同,或许他曾是“反贼”,但他这个“反贼”却是大明王朝最后十年的擎天之柱,被永历皇帝封为晋王。他以云贵偏僻之隅,对抗统一了全国绝大部分地域的满清,论局势比诸葛武侯北伐更险恶和艰巨百倍。
在此危难时局,他扶明抗清,矢志不渝;顾全大局,对同阵营的内争多方避让;论个人品行,论所部军纪,皆无懈可击;于西南人民有遗惠,川滇黔之地多建“李晋王祠”,英名传说流传至数百年后。
他为什么会败?
也许正是败在他的爱心之心。
新会之败,如果他当时能够狠心不理会城内百姓的死活的话,只需集中火炮猛攻,破城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却为了尽可能保全当地百姓性命,选择了长期围城,最终为清军所败。
在其领兵撤军回广西时,粤西各府县的几十万百姓同样宁可抛弃家园,跟随明军逃难。其安抚随军难民,竟至“哭号失声”。结果反为清军集合十万大军追击,以至于其主力大损,其从此亦再无反攻广东可能。
历史总是如此的荒诞,是以凶狠毒辣的禽兽军团,往往反能击败仁义爱民的王者之师,类似例子在史上不胜枚举。
“胡风南渡尽草偃,大义捐嫌王出滇。一身转战千里路,只手曾擎半壁天。”
言道着这首后世的诗作,想到其在接到永历父子身死的消息后,为永历帝发丧时披发徒跣,号诵抢地,两目皆血泪的模样,只不过相比于那些汉奸败类,像李定国这样的孤胆忠臣,人们对他的纪念委实太少了,而更让人觉得荒诞的恐怕就是,像尚可喜、洪承畴那样的汉奸败类,人们为其修建纪念馆,不断的美化他们,而如李定国这样英雄却是不断的加以丑化,在后世的某些电视剧中,居然让明末抗清名将李定国,亲手杀妻杀女,更剃发易服,留起金钱鼠尾,片方甚至还恶意到用同一个演员,去同时扮演一个和他相貌相同、据说是他兄弟的清宫太监……
这简直是中国电视剧史上,民族英雄被抹黑得最惨的一次!想到那些种种荒诞,尤其是影视剧恶意歪曲历史、抹黑民族英雄的行径。想到李定国、张煌言等民族英雄身处这个时代试图力挽天顷的气节,朱明忠的心头只觉得一热,沉默良久之后才感慨道。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晋王之忠,无需外人道,这广东予晋王,自是符合大局……”
更符合利益!
朱明忠暗自寻思道,尽管对于李定国极为欣赏,但是之所以希望他去广东,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避免他身死荒野的结局,更重要的一点是朱明忠需要有人在广东去平衡东南的局势。
人总是自私的,尽管现在与郑成功,与张煌言颇为亲近,但是利字当头一把刀,谁也不知道将来怎么样,万一将来发生冲突,到时候,正面是满清,后面是曾经的盟友,到那时可真就是腹背受敌了。可如果李定国身处广东的话,却有可能改变这一局势。
“等到永历返回基隆后,估计到时候,自己与郑成功之间的蜜月期差不多就结束了,……”
想到这,朱明忠不禁于心底长叹口气,即便是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因为利益上的分歧而分裂,无论现在与郑成功的关系有多么的亲近,那怕是自己的妻子是他的妹妹,一但永历还朝的消息传出,必定就是与郑成功决裂之时。到时候即便是不挥戈相向,恐怕双方的关系也再难回到现在了。
而且不仅仅只有郑成功如此,甚至就是张煌言那边同样也是如此。他们或许都是大明的忠臣,但是作为大明的忠臣,他们都各有所思,各有所想。
永历或许代表着朝廷,但仅仅也只是如此了,仅仅只是一面旗,一旦时机成熟的话,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抛下那面旗。
甚至就是朱明忠自己……想到留在扬州的王士元,他暗自在心底长叹口气,但凡是人总是自私的,如果一旦决裂的话,无论王士元是不是崇祯之后,到时候,朱明忠都有可能另立一个皇帝。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确保自己的力量,就需要引入另一方势力,需要另一方势力能够让郑成功、张煌言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
当然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让郑成功、张煌言投鼠忌器,不至于最终决裂。所以,无论是于私也好,于公也罢,朱明忠都会支持李定国入广东。
当然,李定国进入广东,并不意味着问题得到了解决,实际上,在未来即便是满清被驱出中国,到时候中国恐怕也难免会陷入另一种局面郑成功、张煌言、李定国以及朱明忠本人各自拥兵自重。
到那时候,大家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互相攻伐?还是放下兵器?还天下以太平?
对于未来,朱明忠现在并不愿意想太多,毕竟,未来太遥远,重要的是现在,他必须要想办法维持现在的局势。
在朱明忠陷入沉思的时候,顾炎武看着他,见其在念完那首诗后,便陷入沉默之中,即便是其一言不语,他也能从诗中听出,这诗是赞扬晋藩的,心下已经明白经略对晋藩态度的他,见经略长时间不说话,便试探着问道。
“若是到时候延平、少司马对此生出不快,到时候经略又该如何?”
顾炎武的提醒,让朱明忠微微一愣,随后摇头说道。
“现在,他们都顾不上那么多,延平正全力用兵福建,至于少司马,不正想着打下武昌嘛!”
第2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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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省往湖广的官道上,虽说现在地处明清控制可仍然有客商往来,甚至就是在那江面上,虽有官府官兵的兵船拦截,可却也有船只往来,至于那些官兵也会睁只眼睛闭只眼睛,全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而这些船大抵上都是运盐的盐船。毕竟湖广自古不产盐,百姓的日常生活所需需要食盐,而朝廷的官兵同样也需要盐。而对于湖广的千万百姓来说,淮盐几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至于川盐,现在四川几乎被屠尽,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川盐了。也正因如此,这长江上往来的船只才不至于为官兵阻断。甚至双方还颇有默契清军不阻止盐贩的盐船进入湖广,明军也不阻挡盐船输出,除此之外,双方百姓间的贸易虽受到一些影响,可却也不大,毕竟,开了盐船的口子之后,自然的对其它的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水路上如此这般,陆路上同样也是如此,甚至现如今这与江南省搭界的黄州府还特意设立了税卡,专门收过往商旅的税金。毕竟,对于官府来说,税金才是最紧要的东西。
虽说黄州沿江,按道理来说这商贩首选水运,可是毕竟陆路同样也有商贩往来,而在官道的税卡前依然摆出了一长溜的商队,其中有运粮的、也有运盐的,这会儿都是被堵在税卡的关口,这税关是新设的。这些走南闯北见惯了世面的商贩,这会无不是诧异的瞧着这关口,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这还没有这道关口,怎么这会又多了个关口?
“这是咋的了?咋又多了个税关?”
“可不是,这咋之前都没有啥风声……”
商贩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声,和着拉车的牲口发出的嘶叫,只使得这里乱蓬蓬的,好不热闹,所有人被堵在了这个税口。
而守着守税关的则是穿着朝廷的号衣,胸前写着个“厘”的税吏,他们或是提着刀,或是拿着缨枪,其中一个领头向那些被堵在这里的商贩大声叫喊道。
“大家伙听好了,现在乱贼作乱,朝廷为平乱寇,非得百般筹饷不可,知府大人为免加捐伤民,特于黄州试行“商捐”,但凡于我黄州过境的货物,值百抽一,也就是抽取捐一厘,即是“厘捐”,“捐厘助饷”是我等百姓的本份,这边排好队,一个个的来!别挤!”
“厘捐”是什么捐?
商贩们不知道,至于什么“捐厘助饷”是不是本份,他们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捐输是少不了的,瞧着那些税吏腰间的大刀,手中的缨枪,一个个无不是垂头丧气的认了命。毕竟大清国的税与大明那会不一样,大明那税若是把老百姓惹急了,老百姓会把税卡给砸了,到时候百姓必定无过,而朝廷追究也只是追究官府的责任,可大清国不同,若是他们敢冲卡的话,那边的刀子不定就砍了过去。
灭门的知县是不假,可还有杀人的恶吏,这吏,再小,那也是朝廷,也是拿着杀人的旨意的,给你扣上顶乱民的帽子,便是被砍了头,那也是白砍了!
在商贩们一边哀声叹的认命似的准备掏出银子的时候,那边又有税官则向他们声嘶力竭地吼喊道:
“别挤!别挤!大家看好了,这米每石一两五钱,大车每车十石,值百抽一也就是一钱五分!所有的货价都在告示上写着,值百抽一!快交钱,交了钱就放你们过去!”
这边税吏不过只是嚷了一声,那边立即有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往前挤了挤,看着告示大声喊道:
“官爷,这不对啊,这米价是市,不是商价,商价顶多也才一两二钱啊,怎么变成了一两五钱!”
其它的商人也纷纷看着那告示,这告示可真够详细的,柴米油盐什么的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而且详细罗列着各种商品的价格,而且特意标明了牛拉大车每车多少货,需要交多少厘捐。而那些东西的价格无一例外的是市价,都是商贩们卖给百姓的价格。
而且不管车上是半车也好,一车也罢,都是按一车收税,换句话来说,他们只认车的大小和车上的货物,至于其它一概不问。
“可不是,这盐货我们进的时候那才是什么价,那能按卖给百姓的价格收捐!”
腰间别着刀的税官朝他翻了翻白眼,像是看白痴似的看着他说道。
“没见识的主,这粮货油货盐货的抽厘,自然是按你们卖给百姓的价格,就像这盐,你们恨不恨都要一斤卖到一百文钱来,你们从安庆买的时候,才多少钱一斤?就根白拾的一样,若是按那个价抽厘,还抽个屁?这抽厘是什么?就是抽的这个厘,若不然,那这老百姓种地,就按一亩地里头洒下去多少种子收税得了,若是那样,还收个屁税,皇粮国税天经地义,你们一个个的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可曾交过一分钱的税,现如今朝廷正是用钱的时候,不找你们要找谁要去?甭废话,赶紧的,交银子……”
这边税吏说的倒是义正辞严,可那模样全是一副不交银子就要杀人的模样。
“哎,交银子、交银子……”
一个掌柜模样的商贩,在掏出几钱碎银子的时候,忍不住说道。
“这年月,只要银子,不要命都已经对得起咱了……”
他那苍凉沙哑的话声虽不怎么响,但似乎飘荡在这税卡里,落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却都沉甸甸的,这个时候,一种莫名的愁绪悄悄地笼罩了过来。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这年头只要银子不要命,就已经对得起老百姓了。
这税卡的税吏收着银子,过往的商贩尽管无奈,也只能按令交税,甚至就连扛着自家产出土货的百姓,也被拦着要交税,至于这税为什么交,要交多少,往往只是凭着税吏的说辞。
百里外的黄州城,深夜时显得很是静寂,这会街上压根就不见什么路人,打从那位新知府上任后,就立即贴出了告示,为避免匪盗作乱,入夜后百姓非急要事,一率不得外出,否则便以通匪计。
虽说对这样的霄禁百姓们委实不适应,可即便是三岁的娃娃也都知道,这大清国的官可谓是暴虐非常,打板子那不过只是法外开恩,动辄杀人、重辄抄家诛连,这再不适应也得适应,于是这入了夜后,除非是家人得了急症,否则这城内完全是一片死寂模样,那街道尽是一片漆黑。
以至于整个城市都死气沉沉的。不过在城中央的知府衙门前,灯笼高悬着,给这漆黑中带来些许亮光,在知府衙门的后堂里,微弱的烛火“突突”地燃着。
穿着一身官袍的巩成琪。这会已经在书房里地坐了很久,他不时的翻看着桌上的文书,这都是各县送来的文书,从他就任黄州知府后,可谓是终日不得闲,每日都会忙到深夜,不过今天似乎比过去更晚一些。不过现在他翻看的这些文书,大抵上都是之前已经看过的,显然这已经忙完了,按理来说,应该去睡了,可今个他却怎么也睡不下,而是一直在书房里等着。
一旁站着的家奴盛宇努力忍着瞌睡,他手捂着嘴打了几次哈欠后,实在是困的撑不住的他便开口劝说道。
“主子,若不今个您老就先睡吧……这边待到厘金局的文书送来了,到时候小的第一次时间给您送去的!”
那巩成琪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仍旧没有做声。他的眉头蹙成了一团,只是偶尔抬头,见门外没有动静,心底又迟疑了一下,又说道:
“若不然你再去看看,看看局里怎么还没有文书过来……”
话只说了一半,巩成琪的手一摆,又说道:
“这事急不得,不定那边正在那里盘算着,毕竟那么多的税卡,这一分一文的,总要一个个的算出来……”
不用问,谁都能听得成巩成琪对这件事的重视,当奴才的自然也就不敢再开口说话。毕竟,谁都知道,主子这么长时间可是一直等着厘金局算出帐来。
“你先下去吧!”
摆了摆手,示意盛宇下去,巩成琪知道这奴才定也是困极了。
迟疑了一会,盛宇连忙说道。
“主子,也早些歇息吧,明儿还有公务哪。”
巩成琪只是摆了下手,而盛宇也就不敢再做声,然后便悄悄退下了。作为家奴的自然要有当家奴的自觉,主子平时仁义,可若是动起怒来,没准也会打断他的腿,这话不能多说。
一手扶着头,巩成琪又独自坐了好一会儿,突然起身看着窗外,然后低声自言自语道:
“巩家历代祖宗在上,今日在此虔诚祷告祖宗在天之灵,保佑成琪把此事办成了,若是办成此事,成琪必定会得朝廷重用、赏识,到时候,成琪便可光耀祖宗……”
祈祷之后,巩成琪又一次朝着窗外看去,想要看出窗外的动静。那目光中尽是期待之色,完全是对未来的期待。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这么担心着,心里头想着的全都是厘金局,想着的是厘金局开征一个月来到底征了多少银子。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他从来过问过厘金局,尽管这厘金是他为了解决军需用度不足而“发明”出来的,但是他却故意装作不关心,只是等着一个月后的效果,他需要用事实向朝廷说话,邀功。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无法入睡,毕竟,这件事直接关系到他的将来,关系到他能不能成为朝廷的功臣。
在巩成琪看来,现在大清国之所以自郑成功夺取江南以来一败涂地,最后甚至连皇上也在山东裹足不前,除了初时达素兵败,导致八旗精锐遭受重创之外,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钱粮的问题。清承明制,虽说入关之后屡有加捐,可是这户部的收入是固定的,一年的刚入也就是银两千万两上下,主要来源于地丁钱粮;每年的支出也是固定的,近两千万两,主要用于官俸兵饷。基本上就是量入为出,而由此所产生的一个最大弊端,就是不够灵活,朝廷没有丝毫积累,一旦遇到天灾人、祸什么的,如水灾、旱灾、蝗虫、战争、瘟疫,政府的收入锐减,支出剧增,往往会引起财政危机。
就像现在,江南省一丢,非但丢了几百万石漕粮,而且也丢了天下三成以上的税赋,如此一来朝廷顿时便陷于无钱可用的窘境,毕竟这些年,西南每年用银都不下千百万两,西南等地用兵早就把朝廷给掏空了。虽说当年入关后,靠着遇城屠城的暴虐,在中原占住了脚,屠城的同时也着实得了不少银钱,尽管其中十之**都进领兵大将和私人的口袋,可朝廷怎么着也搜刮了几千万两银子,可这用兵十几年,这些银子早就已经用完了,甚至就是户部银库里的存银也不过只有不到五百万两。
过去有江南的税赋、漕粮时,有这五百万两作底,加之那会只有西南兵事用银最多,所以倒还不觉得的紧张,毕竟对于搜刮百姓,满清可谓是颇有一套手腕,在这个时候,可没有百姓敢拖欠官府的税捐,那可是要杀头甚至灭门的,可是现如今江南让郑成功夺走之后,大清国立即陷入了前所未未有的困境。
战争最大的特点就是烧钱,其消耗之大远超过人们的想象,清廷想要坐稳中原,在要西南用兵,要对江南用兵,再加上各地零散的义军,可谓是花钱如流水。但是满清的财入却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匮乏之中。
这甚至已经影响顺治的用兵他在山东是不是想南下,而是没有银子南下,朝廷甚至都没有办法给他筹备三个月的银钱粮草。不过即便是如此,他“镇压海贼”的决心也没有改变。
先是从内务府的奴才那里借银,然后又从内务府“私房钱”中发给。与先前历朝历代的皇帝不同的是,顺治动用皇家私产时可以说是毫不顾惜,甚至可以说毫不心疼。除了动用内务府的金器,将其融化典卖之外,户部奏请将宫廷中多余的铜器发出,以用来铸造铜钱。对此,顺治自然表示同意。
对于皇上多次从内务府发银的谕旨,使总管内务府的各位大臣们也是从疲于奔命到无能为力,到年初的时候,内务府终于向皇上了折子,现在内务府已经无银可用了,存银仅不过只有万余两,甚至就连皇家自己的开支,也给不出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这位身在济南“御驾亲征”的顺治终于第一次知道,即便是朝廷也有财尽用窘的时候。虽说在接下来的半年间,朝廷到处罗掘,千般筹措,最后连借带筹总算是共弄到了将近一千万两的银子,供应前线,可这一千万两银子往西南一洒,往山东一洒,大军仍然没有粮草开动,这亲征依然不能成行。
而到了这个时候,大清国实际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户部存银仅只有十几万两,就连京官的俸银这会也都发不出来了。至此,皇上再也没有什么招术了。
没有银子,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皇上领的二十万京营兵,起初领兵马南下时。钱粮供应尚算稳定,大军行动倒也还算迅速,但随后越来越少,到最后因为没有粮草,只得就地驻于山东、河南,然后诸营的将军不得不想着法的筹集粮草,哪里还有心思南下进剿?虽然有心南下,可最后也只能按兵不动,即便是皇上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强行出兵只有一个结果,就是重蹈达素的老路。
问题的根子还是出在钱粮上,可是如果不收回江南省,这银钱用度永远都不够,毕竟江南一地占天下之半,但现在江南在明军的手下,朝廷自然不可能从那里弄到一分一厘的银子。
对于这些,曾于兵部任职的巩成琪自然再了解不过,他知道朝廷现在没有银子,同样也知道,对于朝廷,对于皇上来说,只要能够弄到银子,不论什么法子他们都会采纳,对皇上来说,弄到银子的人,就是大清国的功臣。
过去,在兵部的时候,他只能于一旁看着,但是现在,作为黄州知府的他,却能够把一些想法推行起来,对于不甘心永远当个奴才的巩成琪来说,现在朝廷的用度不足,正是他的机会。
现在他之所以如此焦急,正是因为,这厘金已经在黄州试行一个月了,现在,是看效果的时候了。
“怎么还没来?”
又一次巩成琪朝着黑夜中看去,那双眼睛甚至流露出些许忐忑不安的情绪来……
第293章 黄粱梦灭(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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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该算好了吧!”
站立于窗前的巩成琪,看着外间笼罩于夜幕中的天空,他的语气中居然带着些担心。
他之所以会担心,原因倒也简单。于黄州开征厘金,并没有上官的许可,不过是他私自而为!
换句话来说,开征厘金这件事,他没有得到朝廷,甚至也没有得到五省经略洪大人的同意,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他自己自行其事,自作主张罢了。
其实,他在黄州推行厘金征收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在巩成琪上任的时候,他就已经着手推行了,在他抵达黄州时,就开始尝试如何增加税收,当时正是秋收刚过,这湖广的米粮外运极多,黄州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他对本地的米行商贾推行捐厘之法,规定每米一石捐钱二十文助饷,因为不过只是区区二十文,倒也不多,所以米商们倒也爽快,立即便同意了。见在黄州推行顺利,他又把此法推行到府内其它州县的米行,并对其他各业大行铺户,一律照捐抽厘,大致也就是值百抽一。
一开始的时候,巩成琪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如果阻力大的话,他就会立即停止,可其它各县的米商虽说多少有些不满,但最后都乖乖的把这值百抽一的税金给交了出来。而更为重要的是,百姓们居然没有什么反应,他们没有反应的原因倒也简单,因为这值百抽一的“厘金”并不会直接从他们的身上抽取,即便是商贩们因而加价,百姓们也只会怪那些奸商,至于官府,奸商涨价,又与官府何干?
而更出乎人意料的是在试行的这两个月之中,各县一共收钱足足有五百余串。五百串钱!瞧着是不多,可若是放之全国呢?虽说知道放到全国没准就是一年几百万两银子,到时候,朝廷自然也就不差银钱了。
可巩成琪知道,只靠这五百串钱,还不能够说服朝廷。想要说服朝廷就需要更多的银子,需要用更多的银钱才能说服朝廷。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在江北看到过路费,于是他便仿效江北的过路费的方式,成立厘金局,然后派本地的练勇到黄州各水陆要冲去设关卡,当然,他并不像江北那样征收过路费,而是对通过的货物按其价值派捐,表面上是自愿,可谁都知道,这里头可没有丝毫自愿的意思。对于过往的客商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其它的选择,只能“自愿”。
现在,巩成琪之所以会这么担心,正是因为这件事是他自行其事,是他瞒着上面自己办的差,若是有了效果,到时候上书朝廷,朝廷自然非但不会怪罪,还会给他加以赏赐。
可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到时候可就没有任何人能保住他,至于他的那位主子,月前就已经病死了,自然不可能再保住了他。
从试办厘金以来,巩成琪一直在赌!
他在赌着即便是朝廷知道了,只要这法子有效,他非但无过反而功。到时候,他巩成琪便是大清国的功臣,毕竟对于大清国来说,从来都是只看重结果,至于其它从不会过问。就像大清国为入主中原,一路屠城一样,即便是杀尽了四川,也不过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屠戮过甚”罢了。
所以,只要他能够为朝廷弄到足够的银子,于大清国来说,就是大功一件,绝不会有人追究他的自作主张。
“但愿一切如我当初料想一般吧……”
就在巩成琪心里这么默默言语着的时候,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借着光,巩成琪隐约能够看到来的正是厘金局总办钱江。
“牧之,怎么样?”
一见到钱江,尽管还想要保持为上位者的体面,但巩成琪有些急切的话声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大老爷,恭喜大老爷,贺喜大老爷!”
钱江一边恭喜,一边拿着帐本说道。
“算出来了,算出来了,全黄州,这一个月征得厘金4563两3钱……”
够了,够了!
4563两!
足够了……
瞬间,原本担心不已的巩成琪整个人猛的坐到了椅上,那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浓浓的笑容!
够了!
足够了!
有了这几千两银子,他巩成琪便可以向朝廷请功了,到时候他的名字便可以直达圣听,到时候……谁还敢再说他巩成琪不过就是一个奴才!
4563两银子!
这瞧着是不多,不过只有区区几千两,但这却是黄州府一地一个月来收取的厘金,若是一年的话,至少能收取5万两银子!如果能够将这个办法推行全国的话,一年别说是几百万两,即便是几千万两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以说,自此之后,朝廷便再也不会有银钱不足之虑。
有了这些银子,朝廷就能够用兵江南,而他巩成琪,自然就是大清国功臣,自然就能为皇上所重用!
随后,激动不已的巩成琪又询问了一番厘金局的开支,相比于收入,厘金局的开支几乎是不值一提的,不过只是区区千余两的开支罢了。最后巩成琪自然对钱江好好的安抚一番,甚至放诺他,若是这厘金局的差事办好了,一定会推荐他外放为官,如此自然也是让钱江为之感激涕零。随后又叮嘱了钱江一番之后,总算是放下心来的巩成琪,这才回到房中入睡。
如果说在此之前,巩成琪睡不好、吃不香,那么昨天晚上,在得到了一个月收了四千余两银子的厘金之后,他整个人都睡得很沉,嘴角不时颤动着,甚至就连那脸上也带着笑容。
第二天清晨,沉浸于梦中的他突然大叫一声,猛然坐起,睁大眼自言自语道:
“啊!不对,这都是主子的功劳!”
睁开眼睛的时候,巩成琪才注意到,这里那里是皇上召见的紫禁城,而是他的府衙后宅。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想到在梦里头已经成为朝中一品大员的他是何等的骄傲、何等的得意,即便是皇上见着他的时候,也是恩宠有加,巩成琪不禁一乐。
“嘿,你小子,当真是个官迷儿……”
嘴里这般自嘲着,可是那脸上却带着些得意,巩成琪知道这美梦可不是什么痴人说梦,只要他能够帮助朝廷解决这银饷的问题,到时候于朝廷来说就是大功一件,到那时他的名字便能直达天听,有了皇上的赏识,什么一品大员不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哼哼,就凭那群庸才都能官居一品,更何况是本官!”
此时的巩成琪全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在这个时候,他又回到了当年他考取秀才时的得意,那时候,别说是奴才,即便是主子里头又有几人考取过功名?可他却能功取功名!
他是奴才不假,可他也是读书人,而且颇有才学的读书人,能够为朝廷、为主子分忧解难。而一直以来,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主子能够知道他的才学的机会。
只要他巩成琪的名字能达天听,凭自己的才干就不愁升官!
想到将来官居一品,为众人仰视的一幕,巩成琪的面上挤出一丝笑容,那双眼睛中更是带着渴望,那是对官位的渴望。
到时候,本官可就出人头地了!
到那时,巩家便就不再仅仅只是包衣了,巩家就是全大清国,最为主子依仗的包衣。
就在他的心底这般言语着的时候,空中隐隐的传来一阵雷鸣,那雷鸣让巩成琪不由的一愣,他诧异的走到门外,抬头朝着天上看去,看着那晴天目中尽是一副疑色。
“这不是阴天啊,怎么会有雷声?”
疑惑中,那雷声似乎更密、更响了,下一瞬间,突的一阵阵闷响从城墙处传了过来,就像是有人用巨锤敲打城墙似的,那声音让巩成琪整个人不由的有些诧异。
“狗子,你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感觉有些奇怪的巩成琪对一旁的家奴说道。
那边家奴还没有出门,就有一个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府尊、府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明军,明军打过来了……”
明军打过来了!
衙役的喊声让巩成琪顿时大惊失色,差点没摔坐在地上,那原本意气风发的脸上,这会更是变得煞白。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明军打来了!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对于原本准备在黄州大干一场的巩成琪而言,根本就是一道晴天霹雳,将他的如意算盘完全打乱了。
“这,这怎么办?”
尽管明知道,明军早晚有一天会用兵武昌,可是他还是心存着一丝侥幸,毕竟这黄州位于江北,毕竟,那张煌言在江南。他应该会从江南打到武昌才是,怎么会径直杀到了黄州。
至少应该等到他巩成琪上完折子,为主子召到朝中委以大任之后,才应该用兵啊!怎么偏偏现在这么早就用了兵。如意算盘完全被打乱的巩成琪,自然有些不太接受眼下的这个局面。
“这下可全完了,全完了……”
不说其它,单就是那隆隆的炮声,就足以让巩成琪知道,这可不是什么雷声。单就是这么多炮,这黄州城定是守不住的。
怎么办?
“现、现在明贼在什么地方?”
与那衙役用“明军”不同,巩成琪开口便是“贼”,不过却又与朝中的许多满臣自欺欺从称其为“贼寇”不同,而是称其为“明”。或许是在因为在他心中,大明仍然还是一个国家。
“回大老爷,那江上尽是明军的兵船,江面都给遮严实了,成千上万的明军正准备上岸!若不然大老爷去城门上瞧瞧?”
衙役的回答让巩成琪的心头顿时一紧,那本就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这会变得更白了。
现在还上城门上瞧个什么?难道去瞧死不成?
怎么办?
顿时巩成琪便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之所以会这么焦急,是因为他知道黄州城根本就守不住,这城中不过只有几百民勇守城,那么点人能顶得住红夷大炮不停的轰击吗?
听着那似雷鸣般的炮声中,似巨锤敲打城墙的声响。这黄州城墙不一会定会被红夷大炮给轰碎开了,到时候,到时候可就全完了。
急成一团的巩成琪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在这个时候,这衙门里的几个衙役已经悄悄的离开了衙门,其实何止这衙门里的衙役,便是府衙里的一些官吏,在得到消息之后,无不是纷纷选择了离开,只有少数几个官吏,纷纷赶到了后衙,等待着知府大人的吩咐。
瞧见这衙内的几名官吏,心知不能再这么自乱阵脚的他,便强自镇定下来,瞧见其中少了不少人的他便开口问道。
“宋典吏,快,快去请宋典史……”
这边巩成琪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听着人说道。
“回大老爷,宋典吏逃了,还有康师爷,也逃了……”
都逃了!
不单这府衙里的各房官吏都逃了,就连巩成琪请来的师爷,这会也独自一个人逃了。
“都他么的是群废物!大清国的天下就是让这群废物给毁了!”
嘴里头这么骂着,巩成琪的心思一转,立即沉声说道。
“快,快去藩户,把银子装上银车,那些银子,万万不能资敌了!”
片刻的慌乱之后,巩成琪立即做出了一个选择离开!
当然,他不会空着手离开,至少那府库里的银子是不会留在黄州城,他需要一个理由离开黄州城。随后他又抱着拳冲面前几位说道。
“诸位,非是我等不愿守城,实在是这各县解来秋税都在黄州府库内,若不将税银带走,恐怕只会留做资敌,我等虽有心以死报效君父,可,可这银子,总是要解走的……”
原本神情惶恐不安的众人一听,眼前无不是一亮,连忙急听附和道。
“大老爷所言甚是,所言甚是,我等愿听大老爷吩咐!”
那里还需要什么吩咐,在瞧见巩成琪脱下官袍的时候,他们无不是吩吩脱下官袍,不过片刻功夫,便一众人便“护送”着银饷从北门离开了黄州城。
第294章 野心勃勃(第二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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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永历十四年八月初二,正是中秋时节,虽说秋风已起,但正午之时,却仍然的时候,自九江出发的张煌言所部水陆大军五万,除此之外又携带家属、丁壮亦有数万人,号称十万,自九江陆续出发沿江西征。五六千艘战船更是舳舻相接,漫天蔽江,不过这战船大抵上都是小舢板,每艘船上不过只有兵卒十来人,这些船大抵上都是在沿江征发的小船。
虽是小船,可数千艘小船汇成一片之后,却也是浩浩荡荡的好不壮观,那江面上同样也是旌旗飘飘,那船浆划动江水时,几乎让江面为之沸扬,这支庞大的船上,犹如江上神龙见一般威武,一般雄壮。
虽说这江中大抵上都是小船,可却也有几艘大船,这是张煌言命人于九江打造的蜈蚣船,不过这船却不像江北水师的多浆战船那般庞大,不过虽是如此,这十几艘装有十数位佛郎机以及船头一门红夷大炮的蜈蚣船在这水军之中,仍然像是一艘巨无霸一般。
而在这中间一艘高大的蜈蚣船上,飘扬着前军主帅红绸大旗,那旗上写着一个硕大的“李”字,这正是西讨军前军主帅李子渊的座船,那船尾处高耸的船面甲板上放了一张高背大椅,江上江风呼啸,穿着玄色江北铁铠的侍卫持刀环卫于船侧,在诸军之中,也就是数张煌言所部最为“贫困”,毕竟其只取江西一地的税收,不像郑成功凭着海上贸易的银利充实军需,也不像朱明忠一样于江北推行重商,谋取商利。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其用江西的一些土货与江北保持贸易,恐怕就连这十几万大军也无法维持,也正因如此,相对贫困的现实,使得其麾下兵卒装备自然极为低劣。不过只有区区万余穿着铁铠的铁人军,这万余铁人军更是分布于麾下前后左右中五军之中,不过西讨军却有足足五千铁人军。
而身为一军主帅的李子渊身边的侍卫自然也是身着铁甲,甚至其铁甲比铁人军中的盔甲更为密实些许,此时,同样穿着一身铁甲的李子渊双眼凝视着前方,那神情倒是显得有些几分凝重。
此时穿着一身铁甲的他坐在这椅上,倒是显得颇为威武,凝视着江面放眼望去的时候,一艘接一艘,装置了大炮载满了士兵的先锋船舰,虽是逆流但却正是顺着风而上,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几日这大队人马便可以到达武昌。
他的视线又转向岸边,岸上青山茂林,水湾村舍,他并没有派出精锐沿江夹击,他需要要最短的时间内抵达武昌,然后打武昌清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尽管如此,并不妨碍他命令部队沿途扫荡江岸附近的城市,凭借着十万大军的声势,总能让那些城池的伪官或是献城投降或是仓皇出逃。这也使得大军几乎兵不血刃的就夺取了沿江多座城市。
不过此时,李子渊所思所想的并不是这些,他所想却更为深远一引起。现在他所率领的这五万大军,虽说是张煌言麾下的精英,而且都是自少司马西征以来百战之余的良将,但却都由他李子渊统一指挥。这五万大军之中,至少有四万人,都是他的亲信统帅,换句话来说,他李子渊才是这支大军的真正主帅!
至于少司马……
不过只是少司马罢了!
至于这西讨军,从今以后就姓李了!
在离开九江之后,他就已经召集亲信心腹在府中商定,力争于十天内抵达武昌,然后在半个月内克复武昌,随后,武昌就会成为他李子渊的根本。
武昌!
武昌,是此次西讨的关键所在,只要夺下武昌,就等于夺下大半个湖广。而大军所以等到入秋之后,才出兵西讨,一来是为了训练部队,毕竟这军中有太多的新兵,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盛夏时行军打仗,军中容易流传各种疾病,也正因如此,李子渊才会等建议将西讨的时间定在入秋之后。
当然,之所以如此,他同样也有私心,因为他需要时间把西讨军把握在自己手中,毕竟对于张煌言来说,西讨只是为了反清,为了中兴大明,而李子渊却是为了武昌,为了一片立足之地。
只要打下了武昌,他李子渊便可以拥有一片立足之地!
想到这李子渊自然想到了那位现在于江北同大将军、少司马鼎足而立的朱明忠,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又有什么?不过只是名声初显罢了。
可现如今,他却能够凭借着江北一地,成就了一番他人难以企及的伟业。他朱明忠能做到,为何他李子渊便不能做?
最关键的还是要有属于自己的地盘,若是朱明忠没有属于他的地盘,他什么都不是,不过只是郑成功麾下的一员悍将,仅此而已!就像现在自己的处境一样,即便是战功赫赫,又有什么用?不过只是为人所驱使。
少司马!
非是李某不义,实在是……手扶着椅子的扶手,李子渊的脸上闪过一道异样的神采,他不甘居于人下,当初背叛朱明忠是这个原因,现在,同样也是如此。他不甘心只是做为他人手中的卒子,他想要像朱明忠一样,把握自己的命运,想像朱明忠一样,成就一番伟业。
而这,自然要背叛少司马!
想到打下武昌之后,将要去做的事情,李子渊自然想到当他离开九江时,与少司马见面时,张煌言对他的殷殷叮嘱他道:
“临川,若是此役功成,这江南之地,便可尽归我大明,大明中兴便指日可待,临川必是我大明中兴之功臣,这武昌民心在我大明,临川此行必能成功。望你善抚将士,爱恤士民,城下之日,不妄杀,不扰民,本官当在南昌听候捷音。武昌得下之时,预料北伐之日便不远矣。”
在衙门里辞行之后,张煌更是将他送至江边码头,亲自执着他的手说道:
“临川,本官以全军精锐交付与你,反清大业,成败在此一举。武昌清虏兵力有限,且一败再败,究竟主力未丧,此行亦须留意,攻破武昌,本官必会为请功……”
或许旁人会眼睁睁羡慕他建立不世的功勋。或许有张煌言的殷殷叮嘱,但是对于李子渊他却有他的想法。
他的所图所想,不是为大明立下不世功勋,而是为自己!
毕竟,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朱明忠……”
又一次,念叨着这个名字,李子渊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激动。
自从得知朱明忠于江北站稳脚之后,李子渊就把其视为“榜样”,他希望能够像朱明忠一样,在这乱世之中拥有一块属于他的地盘,从而能够功成名就。
想到这个愿意即将成真,李子渊的心绪顿时变得激动而兴奋起来,他甚至回想起当年满清入关时,他曾树立的志向,当年他也曾渴望着有朝一日得到朝廷的重用,然后驱逐满清,而现在他却渴望有朝一日也能为当世的良将,驱逐满清,重整汉家衣冠。今天担当五万大军的主帅,率军西征,眼看半壁江山即将光复不说,更重要的是,他将能够雄居一地,即便将来大明中兴之时,到那时国公之位必定少不了他的。到那时,李家之人,便可以世代享尽荣华富贵。
想到这,他自然想到大明英烈传中的那些大明开国国公,李子渊顿时豪情勃发起来,不禁低低吟哦起岳飞的《满江红》。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想当年岳飞收复中原,填写这《满江红》的时候,也是三十几许的人了,而他也不过过三十几许……不过,朱明忠似乎更年青,他不过只有区区二十三岁!
想到这,李子渊的心思便是一沉。
朱明忠太年青了!
只恐怕将来,即便是大明中兴之后,两人皆入朝为国公时,朱明忠亦会成为他的政敌。
“朱成仁……”
念叨着这个名字,李子渊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自家的事情自己再明白不过,当初他背离朱明忠之后,两人就结下了不解的梁子,有这个梁子摆在那里,将来即便是同朝为官,也只为成为政敌。
他朱明忠又岂会既往不咎?到时候,两人又怎么可能同朝为臣?
难办啊!
“朱成仁啊,当初,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想到当初的那个选择,李子渊暗自寻思道。
“当初,谁让你得罪了大将军,得罪了大将军之后,那忠义军极有可能为他人吞并,那忠义军毕竟也有李某人的心血,李某又岂能看到他人夺去?”
对于当初试图夺取兵权一事,李子渊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在他看来,他完全是为了忠义军的弟兄。
“如果当初,李某没有得钱谦益之诺,不是李某欲夺兵权,恐怕那忠义军早就被国姓爷分拆至各军,纵是朱成仁你有通天之能,那时又岂能把弟兄们带到江北,哎,为何,你却不能体谅李某的一番苦心!”
想到这,李子渊对朱明忠顿时涌起一阵不满,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因为他,恐怕忠义军早就被人吃的连个渣都不剩了,而朱明忠非但不感激,更不体谅他的苦心。甚至就连同一些忠义军中的弟兄,也无法体谅他的良苦用心。
想到在九江宴请前来配合其西征的忠义军水师中的老弟兄时,他们无不是选择了拒绝,甚至更有人言称。“李子渊,不过就是一叛徒。”,言语中全没有把他当成一军主帅。
眉头紧锁着,忠义军军中诸人对他的态度,就是朱明忠对他的态度,想到这李子渊冷哼道。
“哼哼,一个个皆是小人,皆不感李某之恩,若非是李某,又岂会有你们的今天!”
冷笑着,李子渊的眉头微微一扬,但是神情中的凝重却没有消息,或许他可以自己欺欺人言道着他当初所做是为了忠义军,但他又岂不知道,他的背叛对于朱明忠来说,是不可原谅的。而这也意味着,他们两人在未来极有可能会成对手。
待到将来大明中兴的时候,朱明忠的地位必定会高于他李子渊,到时候,该怎么办?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对于李子渊来说,他必须要考虑到将来,他不想到最后,白白丢了性命。
难办啊……
“老爷在想什么?”
突的,一声音娇柔的话语在他的身边响起,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穿着一身儒裙的妇人站于他身边,她的身后站了两名侍女伺候。
她是李子渊在打下南昌之后,娶下的夫人,出自南昌本地大户,可以说是知书达礼。这次西征,李子渊自然把夫人和几房侍妾都带到了船上。
在他看来,此次武昌必定能够攻下,待到攻下武昌之后,他就会长住武昌,不仅他带着家眷,军中将领也都是携着家眷,这年月,行军打仗素来如此,家人不在身边,谁都不放心。
对于这位夫人,他倒是也是极为宠爱,毕竟,其也是出身于南昌的书香门第,可以说是知书达礼,换成去年的这个时候,能娶到这样的夫人,他可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可尽管如此,他的心里难免仍有一些遗憾,毕竟,这秋娘虽说出身书香门第,但是论及家世却极为寻常,不过只是寻常的家世罢了。反观朱明忠所娶的却是郑成功的妹妹。
自己终究还是不及他朱明忠啊!
“秋娘,”
冲着秋娘笑笑,李子渊收回纷乱的心神说道。
“倒也没想什么,只是这次问江北借兵,江北说的倒是好,只图一地之矿,可是这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是到时候,这江北水师不意离开武昌,到时候又该如何!”
说罢,李子渊凝视着前方,看着领头的两艘多浆炮船,神情更显得有些凝重,对于想要以武昌做为根本的他来说,想要立足武昌,只有两个障碍,一个是少司马,还有一个就是这江北的水师了!
想要于武昌自立,恐怕还颇需要费一番周折啊!
第295章 芳名(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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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二,中秋节将至西征大军进抵黄州,不过只是刚一交锋,守军便四散溃逃。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西征大军沿江而上,沿途清兵无不是非逃即降,接连攻克沿江的多个州县,才在汉阳县城,遇到了清军抵抗。汉阳是进攻武昌必须拿下来的要地。
与此时的明军将领不同,出身于忠义军的李子渊他所擅长的战术,同样也是忠义军的打法,他善于集中兵力于一点从而获得突破,他估计清军防守重点在武昌,至于江对岸的汉阳,不过只是虚张声势,随后他便命令水师战船沿江航行,集中炮火轰击城墙上的守军,同时又命令部队准备攻城。城中的千余清兵顿时便被明军的威势所吓倒,不过只是略略发了几炮敷衍,便纷纷溃逃开来,清军守将宋玉胜更是在逃跑过程中落水身亡。
从西征以来,李子渊所率领的数万大军可谓是一路顺风,接连克复沿江诸县之后,又轻易攻取汉阳县。八月十九,作为前峰的孙兴平、王教全两人率领陆路先头部队进抵武昌城外,扎营十六座。次日,王教全带领数百人占领双峰山,在双峰山上安置了大炮,炮口对准了武昌城中。然后开始朝着武昌城中开炮,不过那炮打的倒也不算紧密,虽说有些稀落,但是一发发炮弹落入城中之后,却不断的发出剧烈的爆炸,炸毁了城中的不少房屋。
那些江北产的开花弹,或许他们不能剪准木制信管定时,但是对于城中的炮击倒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只是只要把这炮弹打进武昌城就行了,而这倒也让城中的不少百姓不至于葬身炮之中,毕竟炮弹落地后,往往需要数秒才会爆炸。
远外的爆炸声不时的传入耳中,那爆炸声让躺在床上的刘芳名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神志略清以后,忽一眼瞥见了儿子刘体仁、亲信张孝天都立在他的床前。虽说只是睁开眼睛,可是他却没有什么力气。
对于染病数月的他来说,现如今已经病入膏肓,一睡倒在床上,就入了昏迷的状态中。再一次醒来之后,他已经很清楚,他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子,恐怕是已经病入膏肓,只靠着一口气吊着了。
去年郑成功率部进攻江南,清廷任命宫廷内大臣达素为安南将军,统率各路大军南征。身为宁夏总兵的刘芳名也被抽调随征,以左都督率宁夏镇兵担任征讨大军的右路总兵官,而随着达素的兵败身死,作为左路军总兵官的刘芳名也成为征讨大军仅余的幸存者,被留驻于武昌,而不是继续南下江宁。
可是在留驻武昌之后,他本人和宁夏籍将士大多不服南方水土,纷纷病倒,部队失去了原先的战斗力。眼看着每日军中都有兵卒因为水土不服身染痢疾、虐疫等病而身死异乡,为了保住性命,他甚至直接给朝廷报告:“臣奉命剿贼,不意水土未服,受病难瘳。所携宁夏军士,训练有年,心膂相寄。今至南方,半为痢虐伤损。及臣未填沟壑,敢乞定限更调”。
可他的这个折子自然被留中了,毕竟对于满清来说,江南的局势摆在那里,他们自然不可能让堪称精锐的宁夏镇留于宁夏,所以这宁夏镇仍然被留驻于武昌。这一留宁不当紧,每日都有兵卒暴病身亡,即便是作为宁夏镇总兵的刘芳名同样也身染恶疾。
如今,自觉时日无多的刘芳名,一瞧见了儿子和心腹,想到自己时日无多,加之几次上折子要求更调回宁夏被拒,顿时触起了压积在心中已久的不满。不过虽然不满,但是他仍然问道。
“经略的援兵来了吗?”
又一次,刘芳名出言询问道,他口中的“经略”,自然是五省经略洪承畴,现在驻于武昌的他为洪承畴下属,自从得知张煌言大军西征之后,他就多次向位于长沙的洪承畴请求援军,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援军的消息。
“回军门,援军……还是没有消息……”
张孝天的脸色极为难看,到现在都还没有援军的消息,这意味什么,意味着他们已经被抛弃了。
“这老匹夫,分明是想陷我等于必死之地!”
听到没有援军的消息,刘芳名立即大吼了一声,从床上挣扎着坐起身来,又伸出一个手指来,然后怒声骂道:
“咳,好大胆的老东西,他姓洪的至今不发一兵一卒救援武昌,分明是让我武昌陷入贼手,如此一来,南昌就会被明军隔绝,到时候他姓洪的就是南昌的土皇帝,朝廷即便是对其有百般不满,对其也是无可奈何,他姓洪的打的好算盘啊!到时候,无论是大明的天下、大清的天下,只要他能坐稳南昌,便可保住他的荣华富贵,至于咱们,咱们他么的让那老匹夫给卖了!那老匹夫不想想,他降清之后做了多少恶,这天下人恨不得食其肉,大明是决计不会饶放过他的,哼哼……”
说着,刘芳名又一次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爹,洪大人,想来也有他的难处,您一定是病糊涂了。”
爹的话让刘体仁吓了一跳,他连忙试图为爹寻个借口,这些话传出去可是要连累刘家的。
“糊涂,我一点都不糊涂,从范文程暴病身亡之后,那姓洪的就对朝廷生了异心,现在对武昌,对咱们更是坐视不理,他为的就是想保住自己,咱们不过就是他姓洪的一个棋子!”
坐起身来的刘芳名一边说一边骂着,他不仅骂着洪承畴,到最后甚至连朝廷,连皇上也一并都骂了起来。
“……我刘芳名为大清也是立过汗马功劳的,可是朝廷居然如此待我,他顺治小儿也不想想,若是没有我们,他能坐稳天下吗?今日居然想让我刘芳名病死于此……”
这一来,可把刘体仁、张孝天都给骇住了。他们两人无不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刘芳名,他们真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的气性大,非但骂起了洪承畴,连皇上也一并都骂了起来,两人无不是被他的话吓的冷汗直冒。
“这一次,咱们查让姓洪的和那些个满洲鞑子给害死了,一个不留神,非得落个身死族灭不可!”
听着刘芳名的话语,被吓的说不出话来的刘体仁、张孝天,急忙劝阻道。
“军门,这话咱可不能乱说,若是再说下去,不定是要掉脑袋的!”
“掉脑袋?”
刘芳名冷笑一声,瞧着刘体仁、张孝天两人,冷笑道。
“不说这话,便能保住脑袋了?”
听着窗外传来的炮声,刘芳名又继续说道。
“现如今这明军在城外立了大营,不出几日就会攻城,到时候,咱们能不能保住性命?那李子渊可也是明军的悍将,就凭咱们这两万多病卒,又岂能守得住武昌?”
心灰意冷的刘芳名重重的泄了口气,然后说道。
“这次,咱们就是弃子,朝廷那边没有援军可派,至于姓洪的那边更是一心想把武昌留给明军,咱们啊,现如今可是死路一条了!”
“实、实在不行,军门不如,不如便降了明军罢了!”
瞧着心灰意冷的军门,张孝天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降了明军,没准还有条活路!”
“就是,不如咱们降了明军算了!那张煌言入江西的时候,也是四处招降,再怎么着,有宁夏镇在,咱们非但能保住性命,还能图个富贵……”
儿子的话,让刘芳名一听,心上也不免微微的一动,投降,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他却难免又有些犹豫不决,自己的事情,自己再清楚不过,从满清入关降清之后,他可以说是为满清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平定西北叛乱期间,更屡立战功,这手上可是沾满了汉人的血,若是现在归降明军,会不会被人秋后算帐?
见爹在那里犹豫不决,心知已经没有其它更好选择的刘体仁和张孝天在彼此一交换眼光之下,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即不约而同的在地上跪了下来。
“爹,现如今已经没有其它法子了,咱,咱便降了吧!”
刘体仁的话音一落,张孝天便在一旁跟着说道。
“是啊,军门,那满清不仁,入关以为杀汉人无数,咱们现在重归大明,也是为了我汉人啊!”
虽说在刘芳名降清后,作为其心腹的张孝天同样入了汉军旗,可在骨子里张孝天还是认同自己是汉人,这会更不经间的把汉人两字给说了出来,而刘体仁所思所想的非常简单,他想的是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至于汉人不汉人,并不重要。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刘芳名沉吟着并没有说话。踌躇上一会儿后,他终究把实话吐了出来道:
“降明……可不是那么容易降的,别忘了顺治二年,汉中镇总兵贺珍举兵叛清,率领七万部众北上攻打北西重镇西安;与此同时,固原镇副将武大定亦杀死固原总兵官何世元,占领固原镇城造反,陇右各地纷纷响应,西北危局之中正是老夫率领咱们宁夏镇兵担任主力,就近镇压固原武大定的叛乱。正是咱们拼死奋战,才迫使武大定率部撤离固原,南下与汉中的贺珍会合。后来一路追击,杀死大批反清叛军、乱民岂止数十万?还有咱们在宁夏平定叛乱,那可是杀了一路,这降明,恐怕没那么容易……”
摇着头,刘芳名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与亲信,说出这番话后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的他,稍作思索,然后便又说道。
“若是想降明,这手上的血可不好去啊!”
手上的血难去!
对于像刘芳名这样投靠满清的汉奸来说,这正是他们身上最大的原罪,可以说是无法洗去的污名,自然也就有了这样的顾忌。但是对于其治下的寻常官吏来说,他们所思所想的却没有那么多,当城内的爆炸声传来的时候,对于身为粮道的吴品云而言,就像是惊雷似的,让他根本就无法入睡,那双眼睛更是不自主的看着远处,一声声爆炸声,不住的在他的心底敲击着,只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魂不守舍。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又一次,他看着窗外那因为炮击引起火焰时,心底暗自寻思着。就在他于这般自言自语着的时候,那边却突然有人在门边问道。
“什么是时候了?”
甚至都不用回头,吴品云也知道来的是谁,是巡街把总赵功山,因为两人是同乡而且其把总的职位也是吴品云帮他谋得的关系,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极为亲近。
见赵功山进了层,吴品云就直截了当的地说道。
“我准备烧掉这城中的粮库。你看能不能下手?”
刚刚坐下来的赵功山不由地“啊”了一声,立即从椅子上弹起来,吃惊地盯着吴品云。如果这话是城中的任何一个愣头青说出来,他也许不至于如此意料不及,毕竟眼前这位就是粮道,这身为粮道若是粮库被烧了,第一个被追究责任的人可就是他,像他这样一转眼都是三主意的人,怎么想到要干这种纵火烧粮的事儿,这无疑属自己砍自己个脑袋的事情。他的脑子里一时回旋不过来,瞪着吃惊的眼睛死死盯着吴品云而不知说什么。
见赵功山惊讶的模样,吴品云问道:
“你知不知道这刘功名是什么货?”
见其语气中多有不敬,赵功山便点头说道,
“听人说,听说他原本是大明的柳沟总兵,后来降了清,一路立下了军功,然后做到了宁夏总兵。”
“就是一个手上沾满汉人血的汉奸罢了!”
吴品云冷笑道。
“现在大明正是中兴的时候,这一年多,你没看到形势吗?大明先是轻易克了江南,然后又是江西、江北,可以说是一路功无不克,为什么如此?不还是因为这天下民心皆在我大明,当初咱们之所以投奔他刘芳名,不过就是为了一条生路,可若是跟着姓刘的这样一条黑路走下去,别说身上这个汉奸的名份洗不掉,甚至就连脑袋也不一定能保住。”
对于很多事情赵功山都听不懂,只是“噢噢”地应着。就像当初投奔刘芳名一样,也是吴品云拿的主意。
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吴品云又继续说道。
“这些年死在姓刘的手下的汉人,没有百万,也有六七十万,他手上不知沾着多少汉人的血,我估计,不到迫不得已,他一定会死守武昌,到时候,咱们可就必死无疑,毕竟,这次明军的主帅是李子渊,此人颇为心狠,在南昌的时候,下城之后,不但尽杀守城的清军,就是助清军守城的民壮,也被其下令斩杀,若是刘芳名决心死守,咱们能活吗?”
这会赵功山大致已经听明白了,总之一句话,刘芳名没有退路可选,而李子渊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噢!这么说来,若是守下去的话,咱们可真是死路一条!”
“现在刘芳名想要死守的凭仗是什么?就是城内的60万石粮食!”
60万石粮食,这是刘芳名守城最大的凭仗,之所以有这么多粮食,是因为这是征收来的漕粮,但是这些漕粮却因为运河断绝,无法解运京城,自然也就只能留在武昌了。
看着赵功山,吴品云继续说道
“怎么样把这粮仓给姓刘的烧了,你敢不敢?”
赵功山倒也没有犹豫不决,他立即点头说道。
“烧了也烧了,咋不敢,没有了粮食,他姓刘的就守不下去,到时候,咱就能保住性命!”
点点头吴品云又说道。
“你要是愿意干,咱俩就放这把火。给城里城外的人看一场冲天大火,没有了粮食,这城里的军心可就乱了!”
“可不是,只要这军心一乱,加上没有了粮食,到时候,这武昌自然也就守不下去了!”
赵功山顿时激动了起来。
“烧那个粮库也太容易了。那些个货平常也就是吓唬个人,一到了晚上,一个个的都是放心地睡大觉,随便放上一把火也就把它烧光了。”
就在他话声落下的时候,从旁边的屋子里走出一个人来,赵功山看出是张书吏,瞧见有人听到自己的话,他不由一惊。这张书吏是粮道的从吏,去年的时候,才招来的,现在被人知道这样的秘事,他那里放心,正准备下手的时候,只听到吴品云说道。
“放心,是自己人。”。
心知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张鹏笑说道。
“放火烧粮,我也来搭上一手,正好,我那里有一桶江北产的火油。”
瞬间,赵功山也全都明白了,这张书吏的身份,恐怕并不怎么简单,无需再多问。三个人便开始在这油灯下进行具体实施方案的密谋,从哪儿翻墙进去,先烧哪里后点哪里。
“这井绳一定要先给割了,这样点着了火后,才提不上水来,这样的化,单凭那些水缸里的水,根本就成不了事,灭不了火。”
“这个你放心,井绳这边我来动手。”
张鹏成竹在胸的说道。
随后三个人又约定如何用暗号联系,具体分工都经过再三斟酌。最后赵功山拍拍脑门说道。
“你这火油有一股臭味儿,这味会不会太重了?”
这火油并不是普通的火油,而是江北炼焦时剩下来的“焦油”,相比于麻油、菜子油之类的油脂,它更容易点燃,而且不易被水扑灭。是张鹏特意为这次行动准备的,除了准备好的火油之外,还有特制的“定时器”。
又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一个起风的夜晚之后,赵功山便从围墙外边分头爬了进去。因为是正值深夜的关系,所以这粮仓之中,也有那么几个人在其中转悠着。赵功山先跳进粮仓,然后小心翼翼的避开卫兵,随后,他从后腰里取下臭气熏人的煤油筒儿,先拧开盖子,把火油泼在仓内的米粮麻包上,然后又取出了一根线沾上火油,随后才摸出了火柴。
赵功山自小使用的是火镰火石点火,还从没有用过这种火柴。他在吴品云屋里试着擦燃过两根火柴棒,比火镰火石方便多了,只要往身上一擦,立即就能引起火。赵功山划着了火柴,噗的一声冒出一股蓝色火焰,然后就点着了一根香,那只香的另一头沾着一根火绳,火绳头裹着火药,一但香点着了火药,自然就引着火绳,火绳就能把这一片火油全都引着了。
在赵功山一个仓一个仓的丢着火油,盘着定时的火绳时,那边的张鹏则悄悄的拿着一个琉璃瓶,往几口水井的井上绳倒着瓶中的液体,这是硫酸,能把那井绳给蚀朽了,提水桶的时候,井绳就会断下去。
两人忙活完之后,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时刻,就在赵功山按了最后一个粮仓时,那边泼上火油的仓内突然腾起了一团火光,那火势极大。正在仓内巡逻的卫兵立即发出惊叫声,就在其敲锣打鼓的时候,赵功山已绕过房子跳上墙头离开了粮仓,而此时,又有几间粮仓几乎同时起火。
整个粮仓内,这会已经热闹了起来,率先冲出来的仓兵们立即叫喊着想去灭火,而着火的仓库却不止一间,不一会十几间粮仓便先后着起火来,在仓兵正急着扑灭先前着火的粮仓时,其它的粮仓也跟着着火了,以至于他们完全来不急扑灭这接连不断升起的大火。
不过只是片刻功夫,迎风飞舞的火焰已经冲上仓库和那一排排房子的屋檐,正在巡街的兵卒,瞧见远处的火势,立即惊叫了一声。
“妈呀!着火了,着火了……”
这会西边的天空一片通红,整个城里头顿时骚动起来,人们已经人梦中惊醒了过来,纷纷挤在巷子看着远处的火势,人们站在街巷里观赏大火的奇观。那不断升腾的火焰顷刻变成了壮丽的火焰。大火甚至炙烤得附近的人的脸皮疼痛,滚滚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此时那火已经无法扑救。被烧着的粮食成了最好的燃料。大火一直烧到天亮,直么天亮的时候,火仍然在那里燃烧着……
第296章 城内外(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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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火还在那里燃烧着的时候,整个武昌城里头都传遍了,放火的是汉人。
没错,就是汉人!
非但这么传着,甚至就连同总兵衙门口最显眼的一面墙上,不知是谁用写了一句话。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字是拿毛笔写的,一个字足有一人大小,写在白色的砖墙上很醒目、很显眼,不过只是片刻功夫,就传遍全城。而刘体仁看到墙上写着的标语时,脸色瞬间就变得蜡打了一样。
而他身边的苏涛,在昨天夜里试图带兵去扑灭大火,这会他已经是满脸灰乌,两眼通红,恼羞成怒的他咬牙切齿地喊道。
“滚开滚开,都滚他娘的!”
这时围观的人哗的一声作鸟兽散。随后苏涛便命人四处查探到底是何人烧的粮,同时又命人静街,所有百姓一率不得出屋。而此时,整个粮仓的所有房子和其中的米粮仍然在燃烧着,所有人都知道,这仓中的粮食必定会化为灰烬,对于守城的一方来说,没有了粮食,才是最让人心恼的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刘芳名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以至于在长达几个时辰里都没有见人,也没有说话,甚至不需要人通传,他也知道这粮仓被烧了。
“汉奸人人得而诛之!”
在听说衙门外被人写下这么一句话后,刘芳名并没有觉得的恼怒,他本身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不害怕别人说他是汉奸,也不害怕遭报应,但是却不愿意忍受这样的侮辱。
毕竟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在侮蔑他,是踩在他的脸上撒尿,这字都写到了衙门大门上了。
在刘体仁来的时候,被那呛人的烟味呛的都喘不过气来的刘芳名问道。
“查出来了吗?”
“那能查出来,”
刘体仁有些无奈的说道。
“当真是见了鬼,说是那火就像是仓仓都有人守着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着了起来,这军里头,都传着是鬼打火。”
鬼打火!
因为那仓中的火着的太过怪异,都没见着人,只见着了火,那火就像是有人在那里点着似的,一间间的接连起来的,这样诡异的火,在寻常兵卒嘴里头,自然成了鬼打火。
“都是说报应……”
“狗屁,这天底下要是有鬼,你爹我早就死了……”
先是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然后刘芳名看着儿子说道。
“这是有人故意放的火,而且还是咱们自己的人,外人,外人放不出这样的火来,他们是怕,是怕老子在这武昌城里头守下去啊!”
想到现在居然开始有人落井下石了,刘芳名更加气恨羞恼,他觉得这火并没有什么古怪的,甚至不一定是明军放的火,肯定是军中自己的人放的火,若不燃这火压根就放不了这么大。
“爹,您是说?说……有人想献城!”
刘体仁惊恐的看着父亲,他先前压根就没往这边想。
“有人是想拿咱们爷俩的脑袋去换他们的富贵,这些个杂种,他们以为我就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本本看似奄奄一息的刘芳名,这会说话的时候,看似连着,但却喘着粗气,站在床边的刘体仁,连忙上前说道。
“爹,您别气,你说是谁,儿子这就去杀了他!”
“杀?”
冷笑着,刘芳名摇摇头,然后继续说道。
“杀了也没用,这放火的不止一个人,但这人的的位置肯定不高,他烧粮不为其他,就是想乱咱们的军心,我估计,接下来,肯定有人想要找机会献城,毕竟没有了粮食,这城肯定是守不住,这武昌无论如何都守不住了,即便是这粮仓没烧,估计,一打起来,不定还是有人会献城,现在这粮食没了,人的心思就活起来了,到时候,那人肯定会站起来串联他人,到时候肯定有人为自己的身家,开门献城,到时候,咱们爷两的脑袋,就是他们晋身的功劳!”
对于经历过明清之变的刘体仁来说,对于这些事情他自然是再了解不过,若是他有机会,他同样也会干这种事情,为了自保,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的选择,也都有他们各自的法子。
“爹,若,若是这样,这,这可怎么办?”
听爹这么一说,刘体仁立即意识到了危险,连忙惊声问道。
“你先这么办……”
轻声对着刘体仁叮嘱一番,随后,刘芳名又说道。
“这件事,先这么办,先把人心暂时稳下来,至于其它,还得再看看,你放心,咱们刘家的脑袋,绝不能成为其它人的垫脚石!”
当天下午,就在那粮仓里的火还在那里燃烧着的时候,在总兵衙门的大门前,十几个被五花大绑着的兵卒被缚在木柱上,他们无不是垂头耷脑,实际已经奄奄一息了。而衙门前同样也挤满了各营的官长还有兵卒。
随后刘体仁宣布了他们的罪状,火是因为他们在营中喝酒,碰倒了油灯引起来的,至于那井绳朽断则是因为粮库官不称职,未能每日查验,所以才导致井绳腐烂,这样的罪名自然是活不下来了,按军令当斩。虽说那十几个兵卒不住的喊着冤枉。可是却还是麻利的被砍了脑袋。
十几个脑袋,随后被挂在了衙门前,可是那大火仍然燃烧着。大火整整烧了两天三夜,在大火燃的时候,那白色的粉灰漫天飞扬,家家的屋瓦和院子里都沉下厚厚的一层白色粉末儿。明火熄灭以后,未燃尽的粮堆仍然在夜里透出灼人的红光,整个武昌城里都弥漫着一股馍馍被烤焦了的香味儿。一场骤来的暴雨彻底浇灭了余火,洗刷了屋瓦上还有那树叶上的灰粉。
而那些大米烧过的灰烬落在地里之后,就是庄稼地里最上好肥料,来定这武昌城外的水稻田,定会有一场大丰收,不过这似乎与城中的百姓没有多少关系,顶多的也就是一些有生意头脑的商人,悄悄的花银子买下了粮库里的灰土,毕竟那些大米烧过的灰烬,才是上好的肥料,是能卖银子的,只要这城门一打开,就能高价买给附近的农家……
几天后,一个可怕的“谣言”在城里头到处传播着城中断粮了!不过,这个消息,似乎也不需要传,也不是什么谣言,谁都知道,这粮仓被烧之后,这城里头肯定会断粮。这城中的粮价自然也跟着一日三番的涨着,待到米价涨到每石十几两的时候,就有消息在城里头传了出来,有百姓因为粮食太贵,吃不起粮食,饿死于家中的消息来……
谁都不知道,这城还会围上多少天,谁也不知道,这城能守上多少天,但是那城墙上的宁夏镇的兵卒,瞧着城外越来越多的明军时,那脸色却变得越发的苍白起来,没有了粮食,这城还能守得了几天?
武昌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不用问,所有人都很清楚,没有了粮食,这城自然是守不住了,问题就是能守多少天?还有就是明军什么时候攻城?
城墙上的清军盯着城外的时候,无不是想着,这明军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攻城,甚至他们开始担心起来,担心着,明军该不会是想要饿死他们吧!
就在一些兵卒甚至已经想着,估计要不了几天,估计就是开始杀城里的百姓,然后吃人肉充饥的时候,这江面上的船更多了,整个江南,几乎都被江船填满了,明军的主力终于到了武昌城下。
八月二十一日,李子渊率领主力终于抵武昌,数千艘大小不一的战船,顿时布满了武昌城外的江面,从汉阳直至的汉口镇一带的江面上,战船密布,东眺西望,几乎看不见尽头,单瞧其盛况,甚至不逊于当初郑成功北伐时于南京云集的十余万北伐大军,尽管相比于郑成功的船队,这些船大抵上都是小船,可虽是如此,仍然让城上的清军为之惊恐不已。也让他们知道,明军恐怕很快就要攻城了。
“刘芳名的粮草没了!”
早在来到武昌之前,李子渊就已经得到了通传,知道了城中的那场大火,尽管不知道那场火是怎么起来的,但是他却仍然大笑不已。
这场火烧的好啊!
这一场大火,非但烧掉了刘芳名的粮草,同样也烧掉了其据城死守的可能。若是换成其它人,估计会命令大军围城,但是李子渊却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不会在武昌浪费太多时间。
毕竟,他的目光从来都不是武昌一地,当然他不会会希望寄托于围城上,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早在江阴的时候,他就从朱明忠的身上学到了一点夜长梦多!
攻城者,最忌讳的就是日夜围城,如此只会夜长梦多!谁知道久拖不下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就像当初在南京,那清军为何会试图用缓兵之计麻痹国姓爷,不就是为了等待援军吗?如果不是朱明忠冒充援军,诈开了南京城门,然后夺下了南京城,恐怕这场北伐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也正因如此,受朱明忠的影响,李子渊绝不会在城下耽误那怕一天的时间,在来武昌之前,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一但主力到达武昌,就立即攻城,当然,在攻城之前士兵们需要休整一两天,毕竟,攻城需要他们以最充分的精力投入进去,像朱明忠在通济门那样的血战,根本就是拿全军作为赌注,对于把军队视为根本的李子渊自然没有他的那个魄力。
在坐船于江中下锚泊定之后,李子渊立即命侍卫分头传令,水陆众将明日来船上部署分兵攻城,随后他便站在甲板上观看庞大的水师阵容。在九江出师时,战船绵亘于漫长的江面,如今拥挤在一起靠泊,益发显出多得无法计数,不觉间,李子渊只觉的一阵激荡,不无豪迈地向身边的几个亲信说道。
“有如此堂堂水师,何愁不能控江扼湖,使长江为我禁区,令洞庭、鄱阳尽为我内湖,沿江一带城市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他的话声一落,那边赵继权便笑道:
“可不是,当初咱们离开南京的时候,何曾想到有这一天!”
离开南京!
当初离开南京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可都是光杆,手下的兵卒大都被朱明忠给拉走了,那时候,他们一个个无不是哀声叹气的,唯恐又从官变成了兵,何时想过会有今天这般出人头地的日子。
赵继权的话顿时引得一阵付和声,当年他们在后劲营的时候,从未曾想过到今天,而在离开南京时,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但是现在,他们一个个却都是军中将领,这又是何等的威风。
另一边站着的李安却一旁说道。
“能有今天固然是想不到,可是,军门,咱们如今是飞黄腾达了,可想靠这水师控江扼湖却是绝无可能,就咱们这些小船,又岂是忠义军水师的对手?”
李安的话音刚落,忽见一艘多桨炮船挂着忠义军的红底大明旗,徐徐驶了过来,船上的忠义军水兵,不时的吼叫着让前方的船只避开,其实不需要他们喊,周围的船只看到这艘大船时,无不是纷纷避开,那船身高达丈许,船长十余丈。船舷可以清楚的看到数门红夷大炮,而在船尾一名忠义军水军的军官,一动不动的立于那,在经过李子渊的座舰时,只是略微转一下头,全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这孙安明什么玩意,当年在爷手下的时候不过就是一伙头兵,见着老子可是得下跪的东西,现在到是得瑟起来了!”
赵继全瞧着船上的那人这副无礼状,立即愤愤不平的嚷嚷道。
孙安明是忠义军长江水师左翼领队翼长,曾是赵继全的下属,这会见他从这里经过时,连个招呼都不打,自然引得赵继全一阵不满。
“哼哼,这忠义军一个个可都是把鼻子翘上天的主,他们眼里那里会有咱们!”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李子渊笑笑挥了挥手,
“他们有得意本钱,你瞧这次忠义军水师派来的战船,十六炮的多桨大船6艘,十炮的多桨船十艘,这可就是两百门红夷大炮,再加上二十艘多桨快船上两百多支佛郎机快铳炮,人家一只水师,便顶得上咱们整个水师了!这年头凭的是什么?就是实力,人家力比人强,自然瞧不上咱们!”
李子渊的话声一落,那边赵继全则抱怨道:
“没法子,谁让江北有钱,那两淮盐场在朱军门手里头,别的不说,单就是那盐,一年就是几百万两银子,有了银子自然想弄多少红夷大炮就弄多少红夷大炮。”
赵继全刚一提及两淮盐场,周围便有人抱怨着最近几个月来盐价涨的高,把盐价高涨全都归于江北对淮盐的把持,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着的时候,李子渊却是神情凝重的看着远处,看着那些忠义军的长江水师战船。
长江水师是受少司马的邀请前来助战的,这一路上攻城掠地也全靠长江水师的炮火犀利,但凡是沿江诸城在水师火炮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想到先前那番自大的话语,李子渊的眉头微微一锁,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有如此堂堂水师,何愁不能控江扼湖,使长江为我禁区,令洞庭、鄱阳尽为我内湖,沿江一带城市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用这句话来形容忠义军恐怕更为合适吧!
这长江水师是何等堂堂,恐怕就是郑王爷的水师也无法与其相比,毕竟郑王爷的水师大都是海船,而这忠义军的长江水师却都是江船。
若是想要坐稳武昌,就非得大办水师不可!
心底这般寻思着,李子渊突然笑道。
“朱军门的水师确实威武,待咱们夺了武昌,便在这武昌大造兵船,到时候咱们不但要造这十六门炮的蜈蚣船,还要造二十门、三十门的,以湖广的富庶,想要办水师,还不是轻而易举?”
次日早晨,各营主将齐集李子渊的船舱中,同样出于后劲营的张明锦一上了甲板就叫道:
“军门,水师这回打到武昌,估计该没他们什么事了吧。弟兄们这阵子成天坐在船上都闷坏了,该让我们上岸逞逞威风吧?”
张明锦的话让李子渊哈哈大笑道。
“攻城的时候,当然用得着你们上岸主攻。可是别以为水师没事了,到时候攻城还得指往水师用他们的那几十斤的重炮去轰武昌城墙那,若是把武昌的城墙给轰塌了,咱们弟兄们可不正好能打进去?再说了,还有岳州、荆州需要去收复,只有如此才能巩固武昌的外围。武昌周围这许多城池现在都在清军手里,咱们还要派兵去扫荡,到时候就得分兵驻守,得了武昌只是第一步,想要站稳武昌,就非得扫荡周围不可,这又岂能离得开水师吗?”
张明锦在一旁嘿嘿笑道:
“军门,我就是老粗,只知道用蛮力,这行军打仗,还是您在行,看来这水师,还真能派上大用场。”
一旁的李安却在一旁冷笑道。
“这水师是能派上大用场,可那水师可不是咱们的,不定咱们这边把武昌拿下来,那边他们就回安庆了,别忘了,少司马只是请他们帮咱们打下武昌。”
李安的话让李子渊的眉头微蹙,但随后却笑道:
“忠义军的水师走了,咱们不还有水师,我料定此战之后,那洪承畴必定会建立一支水营来和我们争夺长江、洞庭,所以咱们水师必须要进行加强,要有多浆的大船,可以装载重炮和大批士兵,也要有机动灵活的多浆小船,便于冲锋陷阵。因此,今后要从陆师中挑选勇敢的懂水性的弟兄到水营中去。陆营和水营好比咱们的左右翅膀,缺了一个就飞不上天了。”
赵继全眯着眼睛哼了一声音,似乎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道。
“军门,我想通了,两个翅膀,一个不能折。我的部下也有懂水性的,我姓赵的不自私,先从我的军中挑选吧。”
正说着,几名穿着红色军装的官佐上了船,领头的是忠义军长江水师提督潘子钦,他是漕帮出身,虽说与李子渊等人没有旧怨,但是因为知道李子渊是叛将出身,对其自然也是不假以颜色,而他身后跟着的则是左右两翼的翼长,左翼领队翼长孙安明因为是忠义军老兵出身,对曾经叛出忠义军的李子渊、孙兴平,王教全、赵继权以及李安等人,自然是满腹的不满,那脸上更是带着些愤愤之色。
他们上了船之后,众人自然不再像先前那样发着牢骚,而向李子渊行了礼,然后方才以平稳的口气询问道。
“李军门,不知这回武昌攻城,军门有何计划,到时候我水师如何配合贵军攻城?”
对于潘子钦来说,他所需要的只是完成任务,至于西征军能不能攻下武昌并不是他所考虑的,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配合对方作战,不过尽管对李子渊极为不满,但他仍然会尽可能的帮助其攻克武昌。
“提督客气!”
李子渊抱拳说道。
“这常言说的好,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次之。我们这一路来,清虏上下早被我军吓破了胆,加之这宁夏镇兵卒皆是北人,其到江南之后,因水土不服,军中半数兵卒皆为痢虐伤损,目前士气极为涣散,谁再肯卖命守城?若是想攻此城。只须以放崩法攻城,待到地道挖成,然后火药一响,这武昌城自然也就破了,无须大军攻城。不过为了避免清虏援军增援武昌,我准备另派遣偏师攻取岳州,岳州扼守洞庭江口,若岳州在我军之手,那洪贼自然不能增援武昌,如此一来,武昌必然可以轻下,所以我希望提督能派遣水师助我攻取岳州,不知提督以为如何?”
对于李子渊的这个命令,潘子钦自然不能够拒绝,毕竟李子渊说的很清楚,攻取岳州是为了阻止洪承畴派来的援军,这同样也是在攻取武昌的范围内。
第297章 居心(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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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那姓李的可没安好心,一下把咱们支派到了岳州,肯定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打算。那个人骨子里头尽是坏水,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不过是刚一离开李子渊的坐舰,来到自家的船上,孙安明便在一旁轻声提醒着提督,在他看来,水师被支派到岳州肯定有什么阴谋。
“嗯,安不安好心不重要,只要咱们恪守来时的计划,就绝不会有任何差池。”
因为出身漕帮的关系,所以在忠义军中的诸多将领之中潘子钦素来都以老练沉稳而著称,所以他并不想和他人争功攻城,现在去了岳州那地方,反倒让他松了口气,至少那里比武昌更容易攻打。
也正因如此他反而闲闲地和孙安明、孙浩然两人聊了起来。
“咱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是来助战的,也就是说,咱们只是客人,只是帮少司马壮壮声势,仅此而已经,要是让咱们冒着性命危险去帮少司马夺城,那是万万不行的,别说领兵的是他李子渊,就是少司马在这里,让咱们弟兄们冒险夺城,也不行,忠义军的血可以流,但不能白白便宜其它人!这李临川既然想自己攻城,那便让他们攻去,他们伤亡再多又与你我何干。”
身为长江水师提督的潘子钦,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注意到孙浩然一直不说话,便问道。
“正明,你可是有其它的想法。”
作为长江水师右翼领队翼长的孙浩然听提督问他,便直接问道。
“提督,我觉得这李临川不一定是托大,毕竟现在武昌城里的粮库已经被烧了,城里没有了粮食,自然少不了几天,而且军心也会动荡,如此一来,这武昌想要打下来,倒也简单。他现在把咱们往岳洲一支派,估计还是有他的打算。他恐怕是想借咱们手,帮他夺下岳州,如此一来,这武昌之地就可以尽入其囊中,这小子当真是用兵的行家。。”
孙浩然的话让潘子钦的眉头一挑,他的脑海中立即呈现出沿江的地形,那岳州正好位于洞庭湖口,欲从洞庭湖进入长江非得经过岳州不可,若是岳州为其占据,那么就等于切断了武昌与长沙之间的联系,到时候其自然可以徐徐图谋武昌周围府县。就这方面来说,岳州甚至比武昌还重要。甚至可以说关系到她将来能不能在武昌站住脚,能不能在这里安心稳坐钓鱼台。
“这个李临川,当真是心机极深,他是想借咱们之后助他拿下岳州,如此一来,就可以轻松的图谋湖广了!”
想着自己居然轻易的便上了李子渊“当”,潘子钦的心底倒是不恼,他看着李子渊的座舰,冷笑道。
“不过,我倒是想看看,没有咱们,他怎么拿武昌!”
在潘子钦看来,即便是武昌城的粮库已经被烧了。想要打下这座城,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毕竟,攻城总是要损兵折将。他李子渊是心有他图,可是到最后,他总归是要这武昌城付出代价。
“军门,没有忠义军的水师相助,到时候,咱们怎么攻武昌?”
几乎是在潘子钦等人刚一离开,孙兴平立即表示了不满。毕竟谁都知道,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攻打武昌就是为了等忠义军的水师。想要打下这里必须要得到水师的帮助不可。
“军门,虽说咱们在武昌周围的山上架起了大炮,一声令下就可轰城,可攻城靠咱们的大炮不顶用,非得靠忠义军水师的重炮不可!”
孙兴平口中的“重炮”指的是忠义军水师使用的短管重炮,虽说其射程较近但是重达50斤的炮弹的威力远不是五斤、六斤炮所能相比,在攻汉阳的时候,水师不过只用那重炮对准城墙轰了一百余炮,就轻易轰塌了汉阳城墙,原本他们可是寻思着靠水师轰开武昌城墙,然后再攻进武昌,现在倒好,这水师却被李子渊支派到了岳州。
如此一来,没有了水师的重炮,岂不意味着弟兄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打下这武昌。这样的话,反倒有些得不偿失了。
面对下属的不解,李子渊只是微笑不语,倒是一旁的李安却跳起来说道:
“没有了忠义军水师,咱们还能不会攻城?若是你不敢攻,这武昌便由我领兵去攻,我还就不信了,咱们当年都能拿下南昌,就拿不下武昌!难不成这武昌还是铜墙铁壁不成!”
孙兴平还要争的时候,李子渊挥手阻止,然后,用凌厉的眼锋环视了一下众将,沉声说道。
“你们要先明白一点,武昌虽然重要,可岳州更重要。岳州是湖广的门户,只要岳州在本军门之手,我等就可以徐徐攻取湖广诸县,到时候这湖广就可尽归我大明!”
当然,他的潜台词里还有一句九江!
九江同样也在他的控制之中,只要岳州、九江在他的控制之下,到时候洪承畴也好、张煌言也罢,不过都是“瓮中之鳖”,他们一个会被堵在洞庭湖以南,一个会被堵在鄱阳湖以南。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朝着身边的姚启圣看去,与其它人不同,这姚启圣曾是清虏汉军旗旗丁,去年达素兵败时身为浙江人的他凭着一口的江浙官话,化妆成平民逃往江南,在其刚过江南的时候,就被急欲扩充实力的李子渊强拉入军中,被拉入军中的姚启圣在为了能有出头之日,正如当初主动依附于在旗的族人一样,主动投效李子渊,为其出谋划策,如此才成为其幕僚。而“西控岳州、东制九江,立足武昌”正是姚启圣所做的谋划。
或许其它人不知道李子渊的想法,但是姚启圣却早就猜到了其不甘人下的野心,所以李子渊才会采纳他的这个建议。
甚至之所以引其为军师,也正是因为姚启圣能够看到他内心里的真实想法,能够看到他内心中无法抑制的野心。
当然,李子渊同样也能够看到姚启圣内心深处的野心。他们两个人不过是互取所需罢了。
“军门所言极是,若要立足武昌,非得拿下岳州不可,若不下岳州,纵是武昌在我军之中,我军亦难以于此立足,所以这岳州非夺不可。而洪贼亦深知岳州之重,所以其才委派亲信张勇率领万余清军精锐驻守,我军欲下此城,非得水师助阵不可!若无水师助阵,恐难下此城!”
见军门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姚启圣便对众人言道着岳州的重要性。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他们立即明白了军门的意思,是借水师帮助,先取下岳州,有了岳州才能徐徐图谋湖广。
“熙止,所言甚是,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的。怎么样?现在大家还有其它的问题吗?”
在姚启圣一番解释之后,李子渊看着诸将问道。在众人纷纷表示没有其它意见之后,他才肃声说道。
“现在我命令:进攻武昌即日开始,命水师于西北沿江炮击汉阳门、平湖门、文昌门,南路军进攻望山门、保安门、中和门,北路军攻取武胜门,要求十天内占领全城。得手后,以城中平湖门、岳阳门为界,分别搜索肃清城内残余和隐藏之敌,务求保证不有一个漏网之鱼。目前守城清军因水土不服加之为我军包围,以至于士气涣散,毋须过多兵力助战……至于城内各个衙署,要尽量避免损伤,以备将来我军使用,以上命令立即执行,不得延误!”
因为出身于忠义军的关系,所以李子渊的军中仍然带着浓浓的忠义军作风,很多习惯或许他们已经离开忠义军,但是在忠义军中养成的习惯却没有改变,从召开军事会议再到下达命令,完全是一副忠义军的色彩,准确的来说是朱明忠的特色,而这些特色大抵上都是朱明忠从后世的军事电影中学到的,而这些来自于后市影视剧中的习惯,同样也影响到了李子渊以及他麾下的下属,众将听到命令后,纷纷起身肃立服从道。
“是!”
没有多余的废话,不过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不像旧时军中服从时需要用“谨遵”之类的话语,军令如山,无须多言。
随后李子渊一摆手,众将这才重新坐下,纷纷问道。
“军门,拿下武昌之后,下一步打哪里?”
对于拿下武昌,众人并没有丝毫疑问,他们相信能够轻取武昌,毕竟现在武昌已经成为一座孤城。而且武昌城中已经没有了粮草,想要打下这样的城市,也是再简单不过。
面对众人的问题,李子渊说道。
“不,下一步先把武昌周围的府县拿下来,巩固武昌的外围,自此之后,这武昌就是咱们的根本,只要能够在这里站住脚,那么将来大军就以此为后方实施北伐,届时我等既可于襄阳北伐京师!到那时,各位皆是我大明中兴之功勋,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一句封侯拜相,只使得这军中诸将无不是神情变得激动起来,他们原本就没有什么大的眼界,对于他们来说,能混到现在这一步,已经远超过他们的想象,这会听李子渊说将来能够“封侯拜相”,顿时乐得眉开眼笑,而王教全的大胡子更是乐的一耸一耸的,抢先说道:
“翼王殿下,那打襄阳有我的份吗?”
别他王教全是个粗人,可是他一开口便是襄阳,其目的再清楚不过,无非就是为了将来做北伐的先锋,而其它人也跟着争道。
“军门,还有我哪!”
见麾下的诸将争起了襄阳来,明白他们心思的李子渊并没有道破,但凡是人,谁没有飞黄腾达的梦想,有这样的梦想,才会有动力不是。所以他只是说道:
“大家先别争,今后的仗有得打哩,武昌安定之后,咱们不仅要攻取襄阳,还要取郧阳、荆宜,什么时候出兵以后再定,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依我看来,眼下最重要是先拿下武昌。诸位兄弟准备先把武昌的清虏解决了,不把武昌拿下来,一切都是空谈!”
李子渊的话声一落,姚启圣更是在连连点头道:
“军门英见,武昌是我等此次西征的根本,只有夺下了武昌,才能以武昌为中心向周边扫荡,武昌为我军夺取之后,湖广自然可定。”
王教全咧开胡子大笑道:
“哼哼,这拿下武昌不难,只要炸开了城墙,就刘芳名宁夏镇那两万多病卒,就凭咱们差不多三万人足可对付他了。这个狗汉奸,这一回可要送他去见阎王了!”
对于刘芳名,他们并不陌生,当初刘芳名可是一路行军至黄州,差点与他们在九江碰上。
到最后如果不是因为达素于江北兵败的消息传出来,已经行军至黄州的刘芳名恐怕真的会用兵九江,当时李子渊所部正驻定于九江。现在他们显然是忘记当初因为刘芳名统帅大军进攻时的惶惶不安。对清军无不是一副轻视模样,之所以轻敌原因倒也简单,无非就是在江西的锐不可当,成就了他们现在这股气势,自然也就瞧不上宁夏镇的那些病卒。
所以说起话的时候,自然也就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压根儿就没有把刘方明还有他麾下的宁夏镇的那些官兵看在眼里。
看着他们的这副模样,姚启圣只是在心中略微一笑,他知道士气正是这样打出来的,忠义军是这样,当年的八旗也是这样。
这种目空一切的士气正是靠着一场场胜利所奠定的。而且这种士气会随着他们的胜利不断的壮大。
看着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模样,姚启圣的心里不禁想到了江北的忠义军,恐怕他们在打仗之前也是如此吧?甚至可能比这些人更加自大。更加狂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早就习惯了胜利。想到这,姚启圣的心里冒出了另一个念头来。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将来想要打败他们倒也不是多么困难。”
第298章 活路(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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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当初若不是他撤得快,咱们在九江便把他给拿下了!”
“就是,这次非得把姓刘的脑袋给砍了!”
见众人一副轻敌的模样,姚启圣连忙于一旁提醒道。
“虽说这宁夏镇的清虏于江南水土不服,大都受疾病困扰,可究竟其是清虏精锐,那刘芳名也是清虏悍将,现在其又是据城死守攻打起来也须费点精神,毕竟这武昌城高墙固,即便是攻破城墙,若是宁夏镇的那些清虏顽抗的话,谁胜谁负尚在两可之间。”
李子渊也跟着说道。
“熙止所言极是,现在刘芳名等人可以说是困兽犹斗,我等必须做好恶战的思想准备,大意不得。今天先大致说说,攻城之后,如何打法,不需我多言,总之一句话,扫荡残敌要快、要狠,一但一点突破,攻入城中的时候,就绝不能给清军喘息的机会……”
强调了一番攻城的注意事项之后,李子渊又补充道。
“眼下先把武昌城完完整整地拿下来。弟兄们进了城之后必须严肃军纪,一不许纵火,二不许掳掠,三不许伤害百姓,要知道武昌城将来可是咱们的根本,这里头的百姓也都是我大明的子民,要加意爱护。”
对于已经将武昌视为自家根基的李子渊来说,他自然需要强调军纪,而不像清军那样,为了守城将外城完全焚毁。这关系到他将来能否笼络民心。
众将听到命令之后纷纷起身说道。
“是,我等一定遵令行事。”
次日,进攻部队的士兵分头开始在被烧成废墟的武昌外城挖掘地道,而附近山上的火炮则不断的朝着城内开炮,对于城内的刘芳名来说,多年的征战让他从炮声中猜出了明军已经开始为攻城作准备了,心知已经没有多长时间的他,躺在榻上听着炮声整个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思索良久之后,刘芳名便挣扎着坐起身,在侍女扶起他的时候,他对一旁的家奴吩咐道。
“快,去请孔超勤过来。”
孔超勤是刘芳名的幕僚,孔家世代为明朝庆藩家丁,庆藩为流寇所灭之后,孔超勤便一直颠沛流离于宁夏,以私熟为生,直到刘芳名平息宁夏叛乱时,才将其招入幕中,如此才算是安定下来,这些年孔超勤为其出力良多,也使得刘芳名对其也是多少依赖,这会他正在喝着茶看着书,躺在躺椅上颇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对于孔超勤来说,从几天前这城中的粮草被烧之后,他就知道这城守不了多长时间了。他这会儿之所以这么悠闲自得。正是因为有了这方面的意识。
当然,在另一方面来说。自觉没有回天之力的他,对于眼下的局势同样也是无能为力。所以与其忧心重重,倒不如得过且过。
正在品着茶看着书的孔超勤这会孔超勤听到军门大人招见他之后,先是沉思片刻,然后又长叹了一口气。最后稍做收拾才往后宅走去,待到了军门的卧房,在家奴通报之后,他便听到房内传出军门的话声。
“可是云林到了,快些进来。”
孔超勤忙走进屋中,人不过是刚进屋,便看见刘芳名起身说道。
“云林,这时候请你,实在是有要事,打扰了、打扰了。”
军门的客气让孔超勤急忙施礼说道。
“军门有事,传唤孔某人便是了,何需如此客气,在下为军门之幕,自当听从军门吩咐。”
刘芳名的客气,让孔超勤隐约的意思,这次恐怕他定是碰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现在还能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靠坐在床上的刘芳名请其坐下,然后看着孔超勤说道:
“你我是朋友,而非上下从属,朋友之下又岂有在下之说?”
对于读书人,尤其是有才学的读书人,刘芳名可以说是极为尊重,对孔超勤同样也是如此。下人给孔超勤冲了茶,退下后,刘芳名才说道。
“我听说你又萌归隐林下之心?”
军门的问题,让孔超勤点头说道。
“当初撤往武昌的时候,在下原就因为这水土不服想要回宁夏,可是当时危机四伏,军门有恩于在下,在下自然不能弃军门于不顾,只能于武昌助军门勉强维持。现在武昌四面为明军包围,危机如此,即便在下有通天之能也出不了什么力,这武昌是保不住了,与其如此,不如回家去当我的自在百姓。”
孔超勤说的倒也直接,甚至没有丝毫掩饰,完全没有掩饰他的真实想法现在局势危机,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与其如此,他不如回家做平头百姓。若是换成旁人这么说,恐怕刘芳名会怒形于色,但是听孔超勤这么说,他却只是点点头,然后看着他说道:
“自从先生当年出山助我,宁夏地方方才得以维持,社会得以安定,其后又帮我平定了宁夏匪患,先生可谓是功不可没,原本我欲举推荐先生入朝为官,可先生却不决入朝……”
看着孔超勤,刘芳名的语气显得极为诚恳,这天下像孔超勤这样不贪恋权势的人极少。
见刘芳名提及旧事,孔超勤便说道。
“当年军门曾允诺在下,所图者只为宁夏百姓安危计,在下之所以助军门亦是为宁夏之父老。而不是为了当官发财。此番军门移驻别省,小弟随军门来此,已经违背当初之愿了,况且今日之危局如此,已非人力所能挽,小弟也就只能自私而为了,图谋个人了。”
这正是刘芳名欣赏他的地方,当年他请孔超勤出山的时候,说是为还宁夏百姓以安定,如此才换来孔超勤入其幕府,而孔超勤也曾与其约法三章,这次来武昌已经违背当初誓愿了。去年为了留他在武昌,刘芳名甚至曾言道,宁夏镇兵卒客军驻于武昌必定会伤及当地百姓,请其为武昌百姓的安危,留于武昌助他一臂之力,如此才换来孔超勤留在武昌,现在孔超勤要走,自然也是走的干脆,完全没有丝毫掩饰。
即便是他走,刘芳名同样也说不出什么来。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毕竟当初两人是有约在先。
“先生当年出山是为宁夏百姓计,今天日先生欲离开此地,置身事外,可这宁夏镇兵卒亦半数出于宁夏,先生不顾刘某,难道就不顾这宁夏镇两万弟兄之性命吗?”
心知难以挽回其心思的刘芳名,只得看着他说道。
“现在武昌为明军层层包围,一但明军破城,这宁夏镇中万余绿营弟兄性命尚且不知,可我等入汉军旗者,必定为其所杀,还请先生救我等性命!”
此时刘芳名的姿态放的非常低,他的语气中甚至带着苦苦哀求的意思,如此一来,孔超勤反倒是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刘芳名,看着那被疾病折磨的瘦削非常的脸膛,
“若是军门有意保全大家性命,唯今之计,只有归降明军一路可走!”
归降明军!
在孔超勤看来,这是刘芳名等人唯一的选择,不过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提出这个建议,对于早就生出归隐之心的他来说,留于武昌不过只是为了维持武昌本地百姓不为兵卒袭扰,在明军西征前,他没有为刘芳名献计助其守城,现在同样也不能出策让其投降,这是他的处世之道。
可即然现在刘芳名问到了他,他自然也就说出了其唯一的选择。
“归降……”
苦笑着,刘芳名摇头说道。
“以先生看来,以刘某往日之行,又焉能归降明军,纵是归降明军,又岂能为其所用?”
刘芳名的反问让孔超勤一阵沉默,确实,或许当年在他出山助平定宁夏时,曾得到他的许诺,不再屠一城一镇,但是在此之前,屠城更是寻常之事,若是入明朝为官,他日必定会有言官追究此事,到时候,别说是刘芳名本人,就是他的下属也不见得能摆干细。
世代为藩王从吏的孔超勤自然知道大明言官们的历史,或许他们没有治国的本事,但是弹劾起朝中官员将领来,却是从不客气,别说是像刘芳名这样劣迹般般的身为明将,先是降清后又降明的降将,就是完人恐怕也能让其盯出缝来了。也难怪他会这方面的担心,
见孔超勤沉默不语,刘芳名便继续说道。
“非是我不愿意归降,而是这大明……先生是知道的,若是将来有人追究刘某过去所做的事情,便是刘某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可,可刘某不能不考虑这军中其它将领,他们当初所作所为皆是受刘某之命,刘某又岂能害他们为刘某之过将来为朝廷怪罪?”
刘芳名的话说的倒是尽为他人着想,可孔超勤知道,他担心的并不是其它人,他担心的还是自己,担心的是刘家。至于其它人,不过人是一个借口罢了,若是朝廷不追究其它人,自然也就不会再追究刘家。
不过孔超勤并没有点破他的心思,而只是沉默不语的坐在那,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捏提着杯盖,却没有打开茶杯,就这么坐在那里,孔超勤想了很多,他不停的思索着种种可能,但无论他从任何角度去寻找解决的办法,都没有办法保全刘芳名,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当然希望刘芳名能够归顺大明,尽管现在庆藩已经不在,但是世代为庆藩从吏的他,骨子里仍然认同大明才是中国的正统,至于那满清,不过只是蛮夷罢了。
可是一时间,孔超勤却找不到丝毫能够保全刘芳名的办法。
实在是没有法子啊!
即便是现在他归降了大明,也难保将来啊。将来待到大明中兴的时候,若是没有朝臣追究的话,他刘芳名自然可以安稳一生,可又怎么可能没有言官为了出人头地,以刘芳名的他日之过,对其加以弹劾,从而换取个人功利。
对于言官的本性,孔超勤了解,刘芳名同样也了解,言官大部分品秩不高,甚至很低,但其政治地位却极为突出。他们可以自由弹劾任何一位要员而不受惩处。而且对言官的奖励可谓相当的优厚!如果规谏、弹劾成功,言官往往能一步登天。也正因如此,言官才会“风闻奏事”,他们会以规谏皇上来扬名,以弹劾同僚而晋身。反正他们的规谏、弹劾都是没有任何代价的,反而一但成功,就可以得到晋升,如此一来,他们又怎么可能放过刘芳名?放过以刘芳名这样的劣迹般般的降将作为自己的晋身垫脚石?
没有人会放过这样的垫脚石!
见孔超勤就这么端着茶杯,心知他肯定是在想法子的刘芳名眼巴巴的盯着他,等待着其能拿出一个救他出眼下困境的法子,对于他来说,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既往不咎,毕竟,他曾用同样的四个字招降了不少叛匪,可是最后他一边说着“既往不咎”,却又一边将那些人杀死,“只有死人才能既往不咎”。
终于,当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看着刘芳名,正准备对他说,他也是爱莫能助的时候,刘芳名的满面病色,却让孔超勤的心底一动,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句话,那句刘芳名经常说的话。
“只有死人才能既往不咎!”
只有死人才能既往不咎,于心底默默的念着这句话,孔超勤盯视着刘芳名,看着他满面的病容,想着其招降那些叛军时言道的“既往不咎”,突然反问道。
“军门近日身体如何?”
孔超勤之所以会这么问,是有他的打算。而刘芳名听他这么一说之后,立即明白了什么。他看着孔超勤说道。
“你的意思是……”
其实已经不需要孔超勤继续说下去。刘芳名也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无非就是,想到这,刘芳名沉默了下来,难道真的只有这个选择吗?
“军门,现在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毕竟您现在需要保的是刘家,如果您想保住刘家,恐怕这就是唯一的选择。要不然的话,恐怕……”
刘芳名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容我再想一想,想一想……”
第299章 野心勃勃(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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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了!
湖广右路总兵刘芳名降了,且大开城门负荆请罪!
八月二十三,封闭多日的武昌城门大开,那城头上飘扬着的“清”字三角旗,不知何时被降了下来,换上了久违的“明”字旗。在城北的武胜门处一队明兵骑马驶来,另一队明军官兵列队站立,他们无一例外的皆戴“朱漆勇字盔”,若是有了解明军的会发现,这些明军头上所戴的“朱漆勇字盔”的式样与旧时的式样有所不同,这是因为李子渊出身于忠义军的关系,所以这“朱漆勇字盔”用的自然是忠义军的式样,而与后世的托尼式钢盔有些类似,只不过其帽檐相对比较宽大,而且其材质也从钢质变成了竹篾,不过只是涂有一层大漆。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现在江北的忠义军,这种头盔的材质又换成了铁质,以增强其防御能力。但是在这里却是因陋就简的仍然用着只能遮阳而不无抵挡箭矢等物的竹篾盔。
不过虽是如此,此时此刻这些头戴“朱漆勇字盔”的兵卒看起来倒也是极为威武,他们一个个脸上无不是带着得意的笑容。
不攻而克!
武昌重镇,居然就这么不费一兵一卒的轻易拿下,他们又怎么能不得意?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再也不需为自己的性命担心,毕竟现在武昌的清军已经投降了,他们不需要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攻下城昌坚城。
兵卒们得意非常,将领们同样也是得意洋洋对于他们来说,武昌的不战而克,同样也象征着他们的功业,在他们的功绩薄上又添上了浓浓的一笔。尤其是对于西讨军统帅的李子渊来说,更是如此,他相信这一刻,他已经挤身于当世名将的行列了。
在队伍的正中一面红旗大明旗迎风招展,红色的旗帜下方。骑在马上的李子渊面带微笑,左手执辔,右手持鞭坐在马上,左右二人拉马侍立。在他的身后一幡,上一个“九江总兵官”五个大字,这是他的官阶,他是九江总兵官,是张煌下麾下的所谓的“五虎上将之一”,而这五虎上将正是其麾下的五位总兵,只不过论其麾下的兵力来说,毕不如李子渊,毕竟其麾下皆是精锐。
在李子渊身后的另一边有一面旗上书写着“李”字,三排十余名侍卫骑马而立,他们皆穿着江北式的盔甲。在李子渊的身前一侍卫横刀,四人分二列举刀站立。而在他的面前数十人解了那金钱鼠尾,任由那指精的头发披散于脑后,然后就是这般跪伏于地,领头的正是满清的湖广右路总兵刘芳名,他的背后背着一些荆条,双手捧降表作递呈状,其它的武昌文武官员无不是低头双手伏地。
投降了!
不费一兵一卒。
这刘芳名便献城投降了!
尽管看着刘芳名跪在那里,但是所有人却仍然有些无法相信,毕竟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了,来的太过轻易,原本他们甚至准备付出上万人的代价拿下武昌,可是现在,却不费一枪一弹,武昌城就拿了下来。
“……实在是罪孽深重,不敢求大帅饶恕,但宁夏镇和湖广右路诸将,他日所行皆是受命于罪人,所有罪责,罪人愿一已承受,还请大帅开恩……”
在刘芳名跪伏于地,喘着粗气表述着自己的罪过,并愿意伏法的时候,李子渊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而只是抬头看着前方的武胜门,
武胜门的门楼清晰可见,那门楼上飘扬着“明”字旗,而在城门洞后方,可以看到跪伏于地的百姓,城千上万的百姓就那么跪伏于城门后的道路两侧。
武昌克复了!
从今以后,这武昌就姓李了!
心下得意非常的李子渊看着跪伏于地刘芳名,他之前说什么?李子渊并没有留意,他甚至都记不起这人说了什么,他压根就没有听,只顾得得意了。
好吧!
他是来投降的,既然是来投降的,那就要好生宽待。想到这,李子渊便跳下马,展颜一笑,亲自扶起刘芳名说道。
“刘军门何需如此,今日刘军门能识得大下大势,重归我大明,实为我大明之功臣!”
是不是大明的功臣,李子渊不知道,但眼前这人绝对是他李子渊的功臣。
现在刘芳名这么一降,非但武昌尽入他手,就连同其麾下的近三万兵卒也成了他李子渊的部下,这意味着他李子渊的麾下有了将近十万大军!
有了这十万大军,他又岂需要顾忌南昌?
想到这,李子渊对刘芳名自然是态度大好,不但亲自扶起了刘芳名,取下他身上的荆条,更是亲自扶起了跪伏于地其它将领,那态度更是显得极为亲切,语气也透着亲近的意思。众人见李子渊如此亲切,原本惶恐不安的众人不由的松下一口气。
不过就在众人松下一口气的时候,李子渊却又看着降表,看着降表上的名字,他的唇角微微一扬。
“那松里、鄂勒山……”
一个个名字从李子渊的口中迸出的时候,原本刚松下口气的刘芳名不觉一愣,听到这些名字的时候,他瞬间便想到昨日孔超勤的那番话来,眼帘一垂并没有说话。
“点到名字的诸位,自己站出来吧!”
收起降表,李子渊的脸上还带着笑,看着那十一个神色惶恐不安的旗人,李子渊的面色一厉,沉声道。
“来人,把这些建奴拉出去都砍了!”
没有任何犹豫不决,李子渊做出了一个很简单决定杀死刘芳名军中的旗人。在一阵求饶声中,十一个脑袋就那么被砍了下来,一时间那武胜门前便是一片血腥,在十一个脑袋被丢到面前的查验时,李子渊又一次展露出了笑容,对刘芳名等降将进行一番安抚之后才骑着马在侍卫的护送下进了城,此时的他神情中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军门,这人是杀了,下一步军门准备怎么办?”
在城中的衙署内,姚启圣看着李子渊出言询问道。这杀人立威,是他拿的主意,收降必须要杀人,不杀人不能立威,但是杀谁?这是一个问题,刘芳名和其亲信自然不能杀,杀了他们,很容易激起他们的反弹,现在要慢慢的消化宁夏镇,让这支清军精锐为他所用。
选来选去只有让其军中的那些正宗的旗人去当那只“鸡”了。
当然姚启圣并不知道,在刘芳名投降之前,就有人对其说出了李子渊必定会“杀鸡给猴看”,所以才会劝其留下那些旗人,以便给李子渊当成“鸡”。其实大家都知道要杀人,只不过是杀谁以及杀多少的问题。
所以这些人才会被留了下来,就是留给李子渊立威的,只不过,无论是李子渊也好,姚启圣也罢,根本就不知道,这脑袋根本就是留给他们的。而只是在这里继续着他们的谋划。
面对姚启圣的询问,李子渊直接说道:
“既然李某身为湖广总兵官,自然是要用兵湖广,把武昌周围诸府县一一攻克,只有如此,才能于武昌站住脚,然后以此为根本,仿效江北于此地推行“甲兵制”,练二十万精兵,待他日好北伐中原,恢复我大明。”
此时的李子渊甚至没有注意到在他说话的时候,那气势也和过去截然不同了,过去他是寄人篱下,而现在,他却已经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尽管他仍然是张煌言的下属,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自立,至少要像江北的朱明忠一样,把这湖广变成他李子渊的一亩三分地。
可以说,一直以来,李子渊都是把朱明忠视为效仿的榜样,他希望能够像朱明忠控制江北一样,掌控湖广,甚至他同样还打定主意要在这里推行“甲兵制”,然后练二十万精兵。
当然,北伐只是一个说法,真正的目的是要“拥兵自重”,朱明忠为何能在江北立足,不正是他于江北“拥兵自重”吗?
想要“拥兵自重”,就必须要先有兵,这降兵是兵,将来的“甲兵”同样也是兵!只要他李子渊有二十万大军在手,另说是张苍水,就是郑延平也要对他客客气气的。到那时,这天下就不是什么三足鼎立了,而是四大金刚拱卫大明了。
到时候,他有二十万大军在的和,想干什么不行?即便是朱明忠,对他也要客客气气的。
军门的回答,让姚启圣点点头说道:
“军门说的不错,值此乱事,大丈夫欲立于世,非得手掌兵权不可,军门欲立足武昌,非得平定武昌,目前收降清虏后,军门麾下官兵近十万之众,若是把持湖广到时候,军门必定可成就一番事业,于我大明百利而无一害,不过在下担心,少司马那边,到时候会插手湖广,到那时,不知军门准备如何应对?”
眼睛盯着李子渊,姚启圣直截了当的道出了他的担心,早就猜出了李子渊心思的他,自然知道李子渊不甘于人下,既然现在有了机会,他自然不会就此错过,他绝不会把湖广拱手相让于他人。
而现在,他所需要的就是借助这个机会,达成他的目标,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野心,而对于姚启圣来说,当年投靠满清是为了晋身,是为了飞黄腾达,现在同样也是,他会抓住任何机会,只要能够飞黄腾达,而李子渊正是他在大明这边的机会,当然,他想要实现这一目标,就需要把李子渊推到一定的高度,只有如此,才能够在他的帮助下,实现个人的野心。
“少司马……”
沉吟片刻,李子渊看着姚启圣,拱手说道。
“还请熙止教我!”
面对利益攸关的之事,李子渊自然是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之所以会求教姚启圣,是因为他知道,姚启圣既然这么说,肯定就有解决问题的法子。这姚启圣确实颇有才学,更重要的是,像其这样一心为他的幕僚不多,毕竟其它的幕僚大都心里怀揣着“大明”,可姚启圣不同,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就是李子渊!就是助他李子渊挤身郑、张、朱之列。对于这样的人才,李子渊自然会大用,甚至他都已经打定注意了,待他于武昌仿效张、朱两人设立幕府之后,姚启圣就是他的头号幕僚。
不过面对李子渊的询问,姚启圣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说道。
“军门,就大义上来说,少司马是军门之主帅,军门此番西征,更是奉少司马之命,若是少司马欲插手武昌,恐怕军门绝无理由加以拒绝……”
“他朱明忠为何能行?”
姚启圣的实话实说让李子渊的心底顿时涌起一阵不满,他几乎是立即开口提到了江北。
江北可以游离于郑成功之后,为何湖广就不行?那郑成功可比张煌言还要小气,他都能容忍朱明忠于江北形同独立,为何他李子渊就不能与湖广效法他?
“为何他能稳坐江北,而李某却不能把持湖广?”
听到朱明忠的名字,姚启圣的眉头猛然一跳,想到当初死里逃生的一幕,想到那黄河岸边被砍掉的一个个脑袋,想到那些生死不知,累死累活的降卒,他的后背还是不禁为之一寒,还好他逃了出来,要不然,没准他也会被丢到什么海外万里的蛮夷之地。
还好,还好,现在自己是李子渊的幕僚,再怎么样,也不需要担心被砍了脑袋或者被流徒万里。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姚启圣轻声解释道。
“军门可记得当初朱经略过江时,延平等人不过是想借刀杀人,自然也就无意插手江北了……”
提及朱明忠过江时,李子渊的眉头微扬,甚至就连那拳头也猛的握紧了,他想到了在通济门,那朱明忠是怎么样只身出城,怎么样让忠义军的弟兄们随其一同去过江。
那些人怎么能够心甘情愿的跟随他一同赴死?
直到现在,李子渊也想不通,不过尽管想不通,他仍然仿效着朱明忠的作法,操练着他的军队。可是有一天,他们会心甘情愿与他一同赴死吗?
“再到后来朱经略击败达素十万大军,其把持江北已经成为了事实,延平等人在这个时候,即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面对这一事实,加之其又意以其为屏拱护江南,自然不愿与其交恶,如此一来,朱经略于江北自立就成了既成之事,可今日军门又岂有当初朱经略的机遇?既无朱经略当初之机遇,又为何与其相比?毕竟,对于少司马来说,这湖广可是其北伐的根本,如此一来,少司马又怎么能容你把持湖广。”
姚启圣在说话的时候,语气完一不带有丝毫客气,听他这么说,李子渊的心底只是一阵气恼,但他知道姚启圣说的是事实,少司马与其它人不同,他之所以想要打下湖广,是为了北伐,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为北伐积累力量,同时湖广又是其北伐必须经之地,如此一来,少司马自然不可能接受他控制江北。
朱明忠!
当真是运气极佳啊!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江北是死路,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湖广是财丁重地,是少司马北伐的根本,少司马自然不会容忍他控制湖广,若是他意欲控制湖广,少司马这关就必须要过去啊!
李子渊盯着姚启圣,看着他那副瘦削的脸颊,好一会长叹口气,然后反问道。
“那以熙止看来,如果我欲把持湖广,应该怎么做?”
李子渊并没有注意到他说出这番话时,对自己的自称出变成了“我”,显然是不再以“军门”自居,而是以求助于姚启圣,对于他的这个心态变化,姚启圣自然是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从现在开始,两人已经从主从的关系,变成了友人,这正是姚启对一直以为所谋求,这是他实现自身野心之前的必须要达成的一个基本前提。
意识到距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近,心下颇为得意的他,故意拿捏了片刻,在李子渊流露出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时,才开口说道。
“军门,相比当实朱经略谋定江北,咱们的非但实力单薄,而且不像朱经略一般有着败达素十万大军的赫赫威名,再者也没有身为江南屏障的需求,所以,自然不能效仿朱经略当初于江北的做法……”
姚启圣先是拿李子渊现在的情况与当初朱明忠平定江北时的情况进行一番比较之后,然后才继续说道。
“不过军门若是想要把持湖广,免得少司马插手也不是不可能,关键是看接下来怎么做!”
说完这句话后,姚启圣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略略顿了一顿,随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但并没有喝。
见他不说话了,李子渊顿时心急起来,在其露出一副心急难耐的模样时,姚启圣端起茶杯轻轻啜饮,却是瞧他瞧得分神,在心下略微得意着。不过他还是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喝着茶,直到喝了几口茶,润了嗓子之后,他才继续说道。
“军门,既然现在这武昌已经拿了下来,自然需要上报少司马,您说是不是?”
出人意料的是,姚启圣一开口说,就提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常识。毕竟李子渊总归是张煌言的下属,是其麾下的五虎上将之一。
“这是当然!”
李子渊点点头,就是当初朱明忠也在攻取淮安府之后,命人上报郑延平,被逼走江北的朱明忠尚是如此,更何况是他。表示赞同之后,李子渊又是一副恭听姚启圣出谋划策的模样。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听到他说话,姚启圣什么话都没有说,整间书房安安静静的,只有屋外庭园传来些许竹子被风吹动时发出的声响。
相比于李子渊的急切,姚启圣倒是也不着急,他又倒了一杯茶,然后端着杯子,凑在鼻间一闻,一股浓而不腻的蜜香随即扑鼻而来。先是闻香、而后又是轻尝。嗯,这的茶叶确实不错,恐怕寻常人,拿磁卡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得着,想来没准这茶味是贡品也不一定,若不是现在兵荒马乱的,这样的贡茶又岂会流落至此?
就像是朱家的皇子皇孙一样,曾几何时是何等的自在,而现在呢?落地凤凰不如鸡啊!
感叹着这茶叶与皇子皇孙们的遭遇之余,他又感叹起了个人的命运无常,若非是这乱世,他又岂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姚启圣又在心底一阵自嘲,未免也太过感伤了。
“军门。”
终于,沉默良久之后,姚启圣开口了。
“熙止。”
放下茶杯,李子渊有些焦切的看着他。
“既然需要将武昌克复的消息上报少司马,为何不上报郑延平?目下郑王爷受朝廷之命主持江南,你身为九江总兵,克复武昌,自然需要上报郑王爷。”
姚启圣的建议传入耳中,李子渊猛地里眼前一亮,他心念一动,立即明白了姚启圣这个建议的用意。
“熙止,你是说,借郑王爷之手谋取自立?”
可不是嘛,现在江南三分,郑成功、张煌言,还有朱明忠,看似都是大明臣子,或却都是各为其主,若是这个时候,他倒向郑成功的话,自然可以让其势力大增,如此一来……这湖广岂不就成了郑成功的地盘?
“可是,熙止,若是上报郑王爷”,
想到其中的隐忧,李子渊又忧心仲忡地说道。
“万一郑王爷那边也要插手湖广,到时候该怎么办?”
姚启圣不以为然地笑道。
“军门以为郑王爷会不知您上报于他的心思?”
“自然瞒不过郑王爷。”
李子渊点头说道。郑成功不是蠢人,他不会蠢到以为自己是卖身相投,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要是湖广,不容张煌言插手,又怎么可能容他郑成功插手?
“既然郑王爷知道你的想法,他自然乐意助你于湖广自立,要知道……”
姚启圣微微一笑,看着李子渊,缓缓的说道:
“这湖广在你手中,总好过在少司马手中不是?”
第300章 人心(求月票,求支持)
永历十四年的南昌,此时市井上已经不见了去年城市初复时的萧条,至于那曾经被守城的清军焚毁的外城,这会大都也已经恢复如初,对于这里的百姓来说,战争带来的创伤,正在一点点的淡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正在经历着“改朝换代”的变化,不过这种变化却是他们发自肺腑愿意看到的,无须官府多言,那压箱底的汉家衣裳又一次穿在了身上,那头上也戴着上“一统山河”的网巾。
只待他日北伐成功的时候,这天下就太平了!到时候老百姓就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百姓们如此念叨着,对于眼下的时局,似乎这江西的百姓大抵上都是满怀信心,毕竟从那报纸江北发行的《明报》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发行了到了南昌,一开始的时候,那《明报》是商人们带过来的,后来《明报》则在南昌设立了发行室,甚至现在还在南昌设立了分社,就地印起了报纸。几文钱一张的报纸,倒也不贵,最要紧的是百姓多出了一个渠道来了解国事,而不像过去一样,完全都是本地的读书人的道听途说,那些道听途说的事情总是会被添油加醋,让人难辨真假不说,有时候还会导致人心涣散。
尤其是随着一些茶楼、酒馆为招揽生意,特意请读报人为客人读报,从而使得更多的人可以在很多地方听到报纸,这种方式更是加剧了报纸上新闻的传播,当官方的报刊通过茶楼、酒馆里的读报人的口中传至寻常百姓的耳中。
随着这种舆论导向的变化,跟着发生变化的自然是民心。那些恢复中国、驱逐满清的言论以及对满清暴行的一一披露,在各地士绅百姓之中产生巨大的震动,乃至达到“振聋发聩”的地步,过去人们还想着什么“大明的气数已尽”,而现在他们却相信,即便是大明的气数没有了,也要保住汉人的江山。毕竟那些满洲人从来没有拿汉人当过人。
在这样的舆论导向下,寻常百姓对满清的敌视之心,更是日益增加,他们同样渴望着大明江山的恢复。也正因如此,人们才会终日关注战局,关心着此次大军西征的消息。几乎每一个从前方传来的消息,都会让他们为之欣喜。
时值正午,南昌城内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川流不息。在这热闹的街市上,突地响起了报童高声的叫卖:
“看报看报,看我大明九江总兵李临川将军领兵十万克复武昌。看报看报,武昌克复!武昌克复!”
突然传来的好消息,让那些路人中识字的无不是纷纷驻足,从报童的手中买过报纸,识字的买报读报,不识字的于一旁听着,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欢喜。
“看报,看报!武昌光复!”
武昌克复了!
武昌清军不战而降,这不是天下民心在我大明,还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老百姓顿时变得欣喜若狂起来更有一些激动的百姓跑到路边的店铺之中,买来了鞭炮。像庆祝新年似的在那里点燃了鞭炮。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庆祝着这场胜利。在他们看来这场胜利,就是北伐的前奏,很快汉人的江山就会得到恢复。激动的人们点燃起一串串鞭炮,使得这街上响起了鞭炮声,在那鞭炮声中,整个城市似乎都是喜洋洋的。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胜利之中。
武昌光复了!
那么下一步就应该是整个大明了!
前久脚刚进书院,李立青就听到书院之中想起的一阵鞭炮声,一些书院里的同窗正在那里点着鞭炮庆祝着这场胜利。还有书院里的同窗一见面就对他说。
“听说了吗?武昌清军不战而降,李将军已经收复武昌了,看来最多一两个月,湖广就会重归大明!”
“可不是,怕不出几个月,就能砍下那洪老贼的脑袋了……”
在同窗们欢喜的言语中,李立青忍不住说道。
“打了胜仗又能怎么样,那李子渊当初能叛出朱经略,保不齐现在夺了武昌,他还能叛出少司马!”
相比与欣喜若狂的同窗,李立青倒是反倒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对于那位本家,李立青从来都没有丝毫好感,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其攻破南昌时,曾下令斩杀数千降卒,而其那些降卒除了少数清军之外,大抵上都是本地的百姓,若不是少司马急令,恐怕那数万降卒,都会被李子渊悉数杀死,毕竟当初他是准备杀死所有的降卒的。最后因为军令阻拦,只杀死了,数千人大多数人都得以生还,并被释放回家。
而李立青的父兄就没有那么幸运,皆死于其刀下。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李子渊怀恨在心。
“培仁,其实当初李将军下令杀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初若不是守城的民壮竭力助清军守城,誓死抵抗明军,李将军又岂会一怒之下,在城破时下令杀降?”
心知好友为何说出这番话来的赵恩便出言劝说道。
当初南昌清军守城时,最为出力的不是守城的清军,而是那些城中征发的民壮,他们无不是竭力助清军守城,誓死抵抗明军,此事听起来似乎荒谬绝伦,完全不合常理,其实不然。城里的百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十年前,满清“征南大将军”谭泰在南昌进行过一次屠城,当时金声桓、王得仁反正重归永历,随后他们发兵进攻赣州失利,回援撤回南昌后,被满清军队长期围困,城中粮尽,出逃百姓皆不分青红皂白为满清军屠杀。城破后不但金声桓、王得仁和守城将士殉国,满清军更是将城中百姓屠戮一空。这南昌城中大约有二十万百姓被屠杀。再加上清军在江西进行的一系列屠杀,已经吓垮了相当多一部分人的胆气和民心。
他们之所以恐惧,是因为清军与明军不同,清军早就已经发布告示“谕南朝官绅军民人等知道:……所过州县地方,有能削发投顺,开城纳款,即与爵禄,世守富贵。如有抗拒不遵,大兵一到,玉石俱焚,尽行屠戮。”
这绝不是什么口头上的威胁,而是说到做到。清军从来不会有任何顾忌,他们从来不介意用手中的刀子去树立自己的威风。去杀尽百姓的抵抗之心。
也正因如此,在张煌言领兵打到南昌的时候。南昌的清军选择守城的时候,相比于一些地方的百姓,打开城门迎接王师的举动。南昌本地的士民却认为满清已统治全国,根本非明朝所能抵抗,因此明军即使现在破城,也终究还是会被清军夺回。为了避免将来被满清屠城、举族无遗类的命运,他们宁愿牺牲自己来做大清朝的忠贞烈士,从而保全城池。
甚至在他们私下里想来,那张尚书既然仁义爱民,自然不会杀害百姓,就算守不住城破,多半也不会因之前帮助清军守城而为难他们。事实上也是如此,即便是百姓助清军守城,往往也不会追究。大多数时候手进攻的一方都会认为他们是被清军胁迫,所以才会帮助城内的清军守城。
非但南昌的百姓如此,其它地方的百姓同样也是如此,就在数年前,官府的邸报中还嘉奖了新会百姓在“西匪”攻城时的义举,在李定国进攻新会时,城中的百姓无不是竭力助清军守城,誓死抵抗明军,甚至在李定国为了尽可能保全当地百姓性命,选择了长期围城的情况下。城中的百姓面对城内断粮的困境,更是每家自愿献出一只两脚羊,以供城内的清军食用。有众多的节妇、烈妇自愿充当军粮,以救下父兄和丈夫,在战后给自家挣下许多贞烈牌坊以及相应表彰。
荒谬绝伦如此,实在是超出世人想象,人性的自私在这些百姓的身上尽显无疑,或许他们不满满清的统治,但真正关系到自家切身利害或举族身家性命时,确实有相当一部分人宁可去选择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从而保全自身。这完全和民心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因为恐惧才会帮助入侵者助纣为虐。
在南昌同样也是如此,百姓们勇于助清军守城,不过只是因为拿定了主意,即便是成破了明军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如果能守住的话,他们就不需要担心清军未来的屠杀。只是让城中的百姓没有想到的是,在城破后,李子渊会下令屠尽丁壮,作为其帮助清军守城、抵抗明军进攻的报复。如果不是因为张煌言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命人前去阻拦的话,恐怕这城中的丁壮都会被斩尽杀绝。
而在好友的身上却又体现出了另一种复杂,尽管对于江西能够重归大明而欢喜非常,但他却无法忘记当初李子渊下令杀尽降卒的“残暴”,尤其是杀死其父兄的“仇恨”。
“怒其民力助守,令尽杀其丁壮。那李贼如此残暴,又与清虏有何区别?”
李立青立即恼声说道。他心里认同大明是正统不假,但并不代表着他能够放下个人的仇恨。
“不要这样,当时李将军也是气急了,毕竟大军攻城委实不易啊……”
赵恩出言劝说着好友。
“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要怪,便怪那清虏可恶吧!”
心知这样的牢骚,没有人愿意听的李立青被好友这么一劝,也就不说话了。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清军了。至于百姓,百姓委实也太过可怜了。
“怎么样,今年江西重开乡试,不知培仁是否准备赴试?”
赵恩看着李立青问道。试图岔开之前的话题。
“要我说实话吗?”
李立青反问道。
“当然。”
“这次乡试不考也罢,你看看郑延平在南京开乡试,少司马又欲在江西开乡试,还有朱经略于江北招贤,你看看他们三人,虽然看似个个公忠为国,可是却又是各怀心思,这样一来又岂是能成大事?若是长此以往这般同床异梦的话,这大明的天下,早晚有一天非得给他们葬送了不可。”
一提及现在江南郑成功、张煌言、朱明忠三足鼎立的形势,朱立青便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通过报纸,他能够看到很多新闻,而那些新闻中的内容是她过去无法得知的一些官场上的消息。而正是这些消息让他对未来,反倒没有什么信心了。因为他看到了内讧的可能看到了那三位之间的矛盾,以及同床异梦的现实。
“我知道,你是觉得的他们是同床异梦,早晚会闹起内哄吧。”
这并不是什么新闻,可以说,大家都知道郑成功,张煌言,朱明忠他们三位虽然是大名的中流砥柱。但是却也是各有心思。
“当年大明掌握江南的时候,若是没有众人各怀鬼胎,江南又岂会那么快就被清虏占据。”
李立青阵阵有词的说道。这同样也是各地士子的一种看法。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认为现在的局势非常微妙。尽管大明中兴的势头,看是正是锐不可挡,但自身潜在的问题却又是无法回避的。
甚至有一些人认为,也许有一天,这三位领兵数10万的大将,也许会发生内讧。到时候在大明可就全完了。当然,这只是极少一些人的看法,大多数人反倒是更为乐观一些。
“那你也得体谅现在的局势,毕竟朝廷远在西南,和东南这边的联络已经被切断多年。他们也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自行其是,这样的三足鼎立在我看来,反倒是好事,若是一家独大,那才是坏事哩。”
赵恩无奈地说。三足鼎立,并不是什么坏事儿,至少可以让三方都有所顾忌。从而才不至于发生内讧,进而让他们的目标都放在了反清大业上。
说话间,林百川走了过来,听着他们的话语人,便于一旁附和道。
“可不是,一家独大,才是坏事,现在虽说是三足鼎立,可郑王爷、少司马、朱经略都是一心为国的忠臣,自然不会自相残杀,互相折台,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形势,你该不会是想等将来局势稳定了,再考功名吧!莫非心里头还念叨着北边的功名容易考?想要卖身相投不成?”
林百川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满清的功名更容易考,而且他也知道李立青因为父兄被杀,对李子渊甚至少司马多少埋怨,自然那言语中也就不怎么客气了,这些时日,通过在报纸上看到的文章,林百川深信一个道理“汉奸人人得而诛之”,或许当初首城的时候,那些守城的民壮,不是心甘情愿上的城墙。但是他们确实是心甘情愿帮助清军守城。所以即便是他们被杀了也没有什么好冤枉的,毕竟他们也杀了不知多少大明的官兵。
而一直以来,李立青对其父兄因为被大名,官兵斩杀一事怀恨在心的举措,在林百川看来无疑就是等同于为汉奸张目。对于这种好坏不分的行为,他自然是一阵冷嘲热讽。
“姓林的,你说什么哪!”
同窗的话让李立青顿时怒形于色说道:
“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是担心这天下的大好形势会被他们的私心给毁了,别忘了,人皆有私!”
一句人皆有私。
让赵恩认真的打量了好友几眼,这确实是句实话,最后他只是笑道。
“培仁,你定是想多了。”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心底,却想到若非是“人皆有私”,李立青又岂会对李子渊满腹怨言,但愿,但愿他们都能一心为国吧!
心底这般想着,李立青忍不住朝着朝着远处看去,那神情中,带着一些对未来的担心。他的这种担心,带着对未来时局的担心。或许他因为父兄被杀一事对于一些人心存敌意,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不在意大明。
当然,对于一些人来说,并不能理解他的这种矛盾,其实如果换成其他人,攻克了武昌,也许他会拍手称快,为之祝贺,但是现在,因为家人被李子渊杀害的关系,所以他很难放下个人的偏见,为其取得的胜利而欢呼!
毕竟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私心。而每一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就像他的同学,因为他的私心对他的冷嘲热讽一样。
“可不就是,如果不是人人都有私心,那满清又岂能占得了我大明的天下,当初守城的时候又岂会有那么多百姓乐意为满清效劳。”
同学的冷嘲热讽,让李立青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他不愿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再一次离开了书院,李立青往南昌城内走去,在回家的路上他看着那些欢庆的人们,听着耳边的鞭炮声。整个人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就这么在城中走着的时候,在经过衙门时,他朝着衙门看去。看着那衙门,心里头却冒出了另一个想法。
“这局是当真有外面看到的那么顺利吗?”
第301章 人心不足(求月票,求支持)
武昌不战而克这个消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对于南昌的城中张煌言幕府内的官员们来说,同样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好消息,武昌的克复意味着西征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几乎标志着西征的成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甚至在有一些官员看来这无疑意味着天下民心尽在大明,他们甚至跃跃欲试的开始寻思着谋划起了北伐,像眼下这样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谁都不想放过,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军功,就像那武昌一样,属于平白送上门来的军功。
大家唯恐落于人后,甚至开始有些担心,这满清会不会太不经打。还没等他们立下足以荫妻萌子的军功,嗯那满清就已经仓皇逃跑关外去了。
“罗参军,您听这个头的鞭炮声,都是老百姓在庆祝武昌大捷!”
“老百姓有时间去庆祝,咱们可没有时间的赶紧谋划浙江来北伐的事情。”
“可不是,照现在的形势来看,我估计最多不出两年,这满清肯定就能让咱们给赶回老家去。”
“赶回老家?赶回到那?辽东是咱们汉人的!哪里有什么满洲。”
“可不是,战国那会儿咱们汉人可就已经把辽东从胡人的手里拿了下来。”
“就是。就是,到时候只管把他们赶出去,赶到天涯海角。”
同僚们那欢天喜地的,听起来甚至有些自大的话,换来的是罗纶的一阵笑声。
对于武昌的重要,参与计划制定的罗纶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夺取武昌之后,非但可以获得湖广的人丁、税粮,而且还可以切断长沙、广东以及西南与满清的联络,甚至就连同西南的清军,因为没有湖广的协饷、米粮,也势必将陷入困境,而武昌正是夺取湖广的关键。现在这武昌拿了下来,那距离拿下湖广还会远吗?
有时候,人们的信心就是如此,通过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使得信心的不断积累。最终造就了一种战无不胜的心态,也正是这种心态最终帮助人们赢得了战争。
“好啦,好啦,大家伙别光顾着乐呵了。这才只是刚下武昌,离西征成功还差好远哩。这不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这些事情千头万绪的,想要办好了,可没有那么容易啊。”
口中这般说着的时候,罗纶拆开一封公函,公函是从南京发来的,拆开公函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神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浑身上下更是迸发出一股怒火。接着他立即站起身,抬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离开了公房之后,罗纶的脚步很快,他几乎是匆匆忙忙地奔向张煌言的公房,一位地方官恰从厅门出来,二人几乎迎面撞上了,一见撞到的是长沙知府,罗纶便急声问道:
“少司马在否?”
他的声音刚落,屋内便传出了张煌言的话声。
“子木有何要务?如此慌张!”
张煌言已听见罗纶的声音,心知其并不是一个莽撞之人的他,已经走到门边,看到罗纶脸上的怒色,随即明白,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不过相比于罗伦。张煌言倒是颇能沉得住气,对于经历过不知多少风浪的他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大惊小怪的了。
“少司马,南京那边来了信……说,说……李临川向郑王爷报捷……”
罗纶边说话边喘息,那神情中更带着怒色,甚至说连那语气都带着压抑的怒火。
“哦?”
虽说同样为这个消息所震惊,但张煌言仍然说道。
“坐下来,慢慢说,是临川派人去报捷吗?”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张煌言仍然带着一丝侥幸和希望。
“不,是李临川呈公函于郑王爷。信在这里。”
罗纶把南京送来的信递上去,信中把李临川呈于郑延平的公函都一一写了下来的。
公函的内容与其送到南昌的公函几乎没有多少分别,先是介绍了一下武昌之战的经过,然后又提到刘芳名率部投降,但仔细看了一下,张煌言还是注意到了两份公函的区别。
李子渊往南昌的公函中并没有提及对刘芳名的处置,只是用一句“理当妥善安置降兵降将”,而在给郑成功的公函中却询问如此处置刘芳名等人。这个区别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李临川今后将听命于郑成功!
这个李临川!
尽管这些年经历了太多的风浪与变故,但是看到这份工行的时候,张煌言仍然忍不住恼怒起来。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张煌言的目光收敛,面带怒色的问道。
“今天刚到。少司马,这李子渊是准备携功投奔郑王爷吗?他难道就忘了当初,若不是少司马您的提携,他又岂有今天?”
罗纶愤愤不平的说道。他之所以会如此的愤怒正是因为少司马对李子渊可以说有提携之恩,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李子渊却背叛了少司马,背叛了大家共同的事业!
“武昌沿江,临川长于陆战而无水师,若无水师相助,他日作战势必大受影响,或是为此才想得延平相助吧,毕竟延平那边有水师。”
张煌言想了一想后说道,尽管他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但是他仍然希望能够挽回一些局面。仍然试图为李子渊的所作所为寻找着一些借口。
“若是其只是公函报知郑王爷,尚可以理解。我怕的是,李子渊是借公函报知郑王爷为名,图谋于湖广自立才是!”
相比于少司马,本来就对李子渊极为不满的罗纶不无担忧地说。
“那李子渊本就是蛇鼠两端之人,当初叛朱成仁于先,今日叛少司马于后,当真是可恶至极!”
原本,罗纶对李子渊就不怎么信任,在他看来李子渊既然能背叛对其有恩的朱明忠,那么将来势必会背叛少司马,也正因如此,他才反对让其统领西征军,但是张煌言对此却是不以为然,甚至在他看来,李子渊是员悍将,自然要尽量发挥其长处,现在可好,他这一下携数万大军自立,甚至还投奔到郑延平麾下,这又如何能不让他恼火。
而更让人恼火的是李子渊占据湖广之后,非但让少司马实力大损,而且还导致将来被罚的时候,既无法利用胡广的钱粮,也无法利用那里的人丁,甚至就连同将来北伐的道路也被其阻拦了。
毕竟现在李子渊还把持着九江,那里可是鄱阳湖进入长江的必经之路,只要他把持着九江,少司马便会如龙困浅水,一般被困于江西,而不能北伐。
“我先写封信给他,婉转地劝他一劝,你派人送去。咱们再观察看看!”
仍然想要挽回此事的张煌言略作沉思,挥笔给李子渊写了一封,信的内容自然是情真意切,积极了,两个人相识以来的诸多事情。当然也提到了当初其领几百孤军离开南京时,是如何支持他扩充军力,如何为其筹备粮饷,可以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当然,最后张煌言更是提到,今日天下局势已经日趋明朗,大明中兴大局已定,他日朝廷还朝时,张煌言必定会向朝廷推举他,到时候朝廷定会论功行赏,于其的封赏纵是不及郑成功,但也不会比朱明忠差。
不得不说,张煌言看问题看得非常准确,在他看来李子渊今天的背叛,很有可能有着于朱明忠相较量的想法,所以才会刻意提到了他将来的功劳肯定不会比朱明忠差,甚至隐约的还指出,相比于郑成功他张煌言对朝廷的影响力更大,毕竟他是朝廷的兵部尚书。
李子渊的背叛很明显地是想要成一军主帅,而张煌言则委婉的表示,只要他不投奔郑成功,可以容其单独统帅一军,甚至还表示武昌可以为其驻地,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肆意妄为,导致大明内部陷入内讧,从而让满清渔翁得利。总之一句话,就是希望李子渊不要因为一己私利而铸成大错。趁着还有余地的时候幡然醒悟。当然,他张煌言也不会追究任何责任。对他同样还会为以重任。
在写完这封信后,张煌言又给郑成功写了一封信,不过他在信中只是就西征一事与其进行商讨,同时委婉的指出,李子渊是他的部将,只是有着一些误会而已,现在这些误会已经得到了解释,并且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写完信后,张煌言把信递给了罗纶。
“子木,你看这封信如何?”
接过信罗纶速览了一遍,然后忧心如焚地说道:
“郑王爷向来颇有主见,若是李子渊愿意投其麾下,您这一封信能令他转念吗?”
在罗伦看来,这封信显然没有任何意义。毕竟对于郑成功来说,他决定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么一封信而被改变。
而且罗伦很清楚,或许正成功,看起来和少司马都是大明的臣子,但是未尝没有私心。在这种情况下,谁知道郑成功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想着趁机肖作张煌言的实力?
如果郑成功打着这样的想法的话,自然不可能接受张煌言的建议。把李子渊拒之于门外。毕竟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一个削弱少司马实力的大好机会!
罗纶看着少司马,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说道。
“少司马,毕竟,于郑王爷看来,若是李子渊独据湖广,就能削弱您的力量,那么他自然乐见其成,毕竟,毕竟,您同样也是他的对手啊!”
对手!
尽管并不愿意承认,但在罗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张煌言张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这是事实。
或许他们都是大明的臣子,但是他们却各有心思,或许他们可以因为共同的利益而齐心抗清,但是在抗清之外,他们同样却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
一个最简单的,甚至无法绕开的问题就是,郑成功所支持的是唐王,虽然唐藩已绝,但其对永历朝廷不过只是勉强认同罢了,甚至就是少司马,其所支持的是鲁藩,只不过现在少司马已经认同了永历的正统。
现在大敌当前,尚可联手对敌,可待到将来北伐成功之后呢?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私心,李子渊有他自己的私心,郑成功也有他自己的私心,即便是张煌言同样也有私心。
现在他们固然可以在永历朝廷的大旗之下共同抗清。但是一旦抗清大业完成,到时候他们就必须面对一个问题。是继续支持一个外人,扶植起来的朝廷,还是另做打算。
尽管这种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是,这种是无法避免的。毕竟他们都是领兵大将。而朝廷他们对于皇上以及朝廷的影响力是微乎其微的,即便是为了自保,有些问题他们也必须要加以考虑。
面对罗纶的提醒,张煌言整个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他知道,这件事情必须要进行妥善的处置,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只会后患无穷。甚至很有可能再次挑起大明内部的内讧。从而导致中兴大业的尽毁。
“少司马,若不然,属下愿意领兵去武昌擒拿此贼!”
罗纶的话音刚落,张煌言便摇头说道。
“万万不可用兵,若是今日我等对李子渊用兵之后,无疑就等于再启内哄之战端,那么今天的大好局就会功亏一篑,他日我大明诸将必会再以武论是非,如此岂不正是重演当年之惨祸?”
张煌言摇着头,断然拒绝了罗纶的提议。姑且不说现在他麾下的精锐已经完全为李子渊带走,罗伦领兵不一定能打得过对方。就是从起战争的影响,他也不愿意看到。毕竟大明再也内讧不起了。
“张某绝不可会为大明中兴的罪人!”
嘴上这么说着,张煌言稍作沉思,然后对罗纶说道。
“你立即去江北,先去见顾炎武,他是成仁的心腹,他自然知道当年大明于江南为什么兵败,这内讧的苗头,无论如何都要加以制止。朱明忠很信任他,有他在一旁帮助,你再求见成仁,然后力请其设法,务必去南京求见郑王爷。要记得,你要抓住机会,再三阵明,现在正是大明中兴的大好机会,万万不能因小失大,万万不能在起内讧,明白吗?”
张煌言细细叮嘱,罗纶点头谨记。
“只要成仁愿意出面说服延平,到时候,郑延平自然知道权衡轻重,毕竟,现在的局势如此,谁都不想让大好局面如此付之东流!”
之所以会让朱明忠出面游说郑成功,张煌言有他自己的考虑,他相信朱明忠绝不会愿意看到现在三足鼎立的局面,因为李子渊的背离被打破,为了保持平衡,他势必会想办法保持目前的局面,所以朱明忠一定会出面,至于郑成功那边,他所需要避免的恐怕就是江北与江西的合纵了。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么这就是最后唯一的选择。和江北结成同盟,只有如此才能够避免内讧。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们势必将会走向决裂。
“可是,李子渊那里怎么办?”
罗纶看着少司马问道,现在用兵不能用兵,打仗不能打仗,难不成就任由其坐据武昌吗?
“我会再写封信给他,但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耳!”
仍然试图阻止这一切的。张煌言颇为感慨地说道。
“想来他也是一时糊涂,若是能告知其道理,想来他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关键,迷途知返的!”
但李子渊真的会迷途知返吗?
张煌言并不清楚,可是他相信,只要朱明忠能够出面,在郑成功将此事放下的时候,那么一切就会结束,对于李子渊来说,他并没有其它的选择。只能幡然醒悟,回头是岸。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样劝说他能够安心的重新回到自己的麾下,而不是狗急跳墙,选择了投靠满清。
“李子渊啊……”
在罗纶离开了之后,张煌言的眉头紧锁着,那感叹不已的面上带着不满,同样也带着一些悔意,尽管很多人都曾提醒过他,要小心李子渊这个人,毕竟他曾背叛过朱明忠,可在张煌言看来,那是因为两人的地位不同,毕竟在朱明忠投军之前,其就已经是持掌了后劲营了,而朱明忠刚一来到,就成为其上司,李子渊难免不服,可他却不同,他是大明兵部侍郎,两人的地位差距可谓天地,在这种情况下,李子渊又岂会背叛他,可现在,李子渊却偏偏背叛了他,这又岂能不让张煌言心恼,而在恼火之余,同样又有些无奈。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毕竟李子渊已经干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是现在,他重新回到自己的麾下又起,可能像当初一样对其信任有加?
“李子渊啊,李子渊。难道是你当真有反骨不成?”
张煌言一边感叹着,一边回想着这个李子渊的经历,似乎对于他来说,从来就没有什么礼仪廉耻,为了利益,他随时都可以轻易背叛任何一个对他有大恩的人。
“想来这样的人,郑成功也不会用它吧。”
第302章 他乡遇故知(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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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诸事总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世事往往会在人们的计划之外。
原本对于在黄州任上的巩成琪来说,他本是想在黄州大干一番,为朝廷、为皇上分忧,可谁曾想,这边还未曾解忧,那边炮声隆隆中,他却不得不仓皇逃离黄州。曾经的宏图大志完全成了一场黄粱美梦。
当然,尽管那场黄粱美梦破灭了。但是他并没有带着银钱逃往武昌,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逃去,江南省的方向,相比于即将陷入兵荒马乱的湖广,江南省无疑更安全一些。再来的时候从江北过来的他已经充分感受到了那里的太平。相比于其他地方的兵荒马乱,从江北离开,无疑是一个更为稳妥的选择。
不过一切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财帛动人心,甚至如果不是他见势不妙急时逃了出去,恐怕这会他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那些护送银车的差役为银钱诱惑,夺了银钱不说,还杀了官。杀掉的是和他一同离开黄州城的那些官员,兵荒马乱的死上几个人,根本没有人在乎。也正因如此,那些曾经只知道阿谀奉承的官差才会杀人夺银。
虽说逃的仓皇,但巩成琪倒也不算落魄,毕竟在逃离差役的毒手时,他的怀中还揣着一百多两银子,这倒是让他不至于像其它人一样在遭遇劫难之后就有可能沦为乞丐。
不过尽管如此,一路上他仍然不敢露富。毕竟,这兵荒马乱的时节,万一露富的话,到时候丢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性命。
这种小心翼翼的日子,直到进入江北之后才算是松下的一口气。毕竟现在江北可以说是国泰民安的太平岁月。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需要担心在路上会碰到黑店或者土匪。
又一次来到江北,但是心境却截然不同,上一次途经江北的时候,巩成琪是抱着打探的念头,想的是将来在黄州大干一番,从而报效朝廷对他的恩赐。而这一次来江北,在经历过这几次巨变之后。他却是已经心灰意冷,甚至蒙生了一些“归隐山林”的意思,也正如此,他反倒是注意起了过去未曾注意过的事情。比如说过去一直所忽视的一些细节。
一番仔细的观察之后,巩成琪才发现在这里生活的人,也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虽然上一次经过了江北,隐隐感觉到了一些淮安百姓现在与过去的不同,但他那会毕竟不过只是匆匆一瞥,根本就没有关注寻常百姓,更不会在意那些草民的神色,毕竟过去在他看来那些草民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野草一般的百姓。而现在同样沦落为一个平头百姓的他。已经完全收起了那种轻视。现在的他的心态却不同于上一次,而是用一种寻常百姓的心态去看待周围的一切。。
置身于安庆的街头,巩成琪有些惊讶的发现,他似乎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的百姓虽说和他相貌相同,但是,举手投足间所展现出的,却全然是另外一种风貌,自信且从容,神情祥和且又充满了希望。
曾几何时,似乎全天下的百姓都是这一副模样,可在京师、在直隶以及在黄州,百姓的身上所看到只是麻木,那眼神中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似乎只有一种茫然。那种茫然之中又带着一种唯唯诺诺。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心,甚至于,整个人都像是行尸走肉。
按道理来说,他们绝不至于如此,毕竟现在并不是什么饥荒的时候。他们为何会是像行尸走肉一般。
不是因为他们吃不饱饭。而是因为他们完全放弃了对于未来的希望。只是为着活而活着,是什么导致了他们的这种变化。其实答案非常简单。对于身为满洲人奴隶的他来说。自然再清楚不过其中的缘由。他们之所以麻木不仁,之所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正是因为他们看不到与未来有关的任何希望,所以才会变得麻木不仁。
但是这里的人们,却和其他地方的人们截然不同。他们的神情中总是带着意气飞扬的模样。神采奕奕的好像识到了很多银子一样一样。
难道说,这才是汉人本来的风貌?难道说,这才是汉人应该有的模样吗?
“老丈,你这地方生意不错啊。”
怀揣着疑惑与不解,在路边的一家客栈里坐了下来,巩成琪便笑呵呵地跟掌柜拉起了家常,一身读书人打扮他,在这客栈里倒也不显得堂突。
“这日子还成吧,再怎么说,也比过去强些。”
客栈的掌柜是个五六十岁的老汉,这茶馆里也就他一人忙活着,他一边给他倒,一边笑着答道。
“那是,这年月可比过去强了不少,别的不说,就是盐码头一兴,这安庆可比过去热闹多了,你这客栈的生意自然也就好了。”
一边地继续跟这掌柜套着近乎,巩成琪一边悄悄的观察着这店里的其它人,这客栈是巩成琪特别挑选的,既不是那种过路店,也不是多么好的客栈,来这里投宿的,既有行脚的小贩、也有像他一样的读书人,另外几张桌子上,也坐着客人,他们大都有一句一句的闲聊,话里话外,大抵上都是安庆城内最近发生的事情,
所以对他们说的话,巩成琪自然也就留着心,不过这些人在那里谈着的大抵上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都是些安庆城中的一些奇闻怪事,不过这些奇闻怪事,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他所需要的,是在这些奇闻怪事中寻找一些有用的信息。
一边吃着饭,巩成琪一边听着他们在那里说道的那些奇闻怪事,然后试图从中拼凑出一些他想要的信息来,
“哎,听说湖广的盐价看涨了。”
邻桌的响起一个略显得有些嘶哑的话声。
湖广的盐全都是淮盐,现在张煌言的大军西征,这江上到处都是兵船,这盐路不畅,湖广的盐价自然看涨。
对此,巩成琪并不觉得意外。只要一打仗,什么东西都会涨价。如果他是生意人,自然会适当囤积一点商品,谁知道这仗又能打上多长时间?。
“哎,涨不了几天,这不武昌的刘芳名都献城投降了,其它地方还能撑几天?要不了几天,这湖广的盐价还得跌下来,可千万别想着贪这便宜。”
刘芳名降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巩成琪的手甚至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甚至都把茶水溅在了桌子上,
居然就这么轻易的献城投降了!
幸好当初没有像是傻子似的逃往武昌去啊!要不然的话,现在可不是和留在黄州城一样,一样成了明军的俘虏?
暗自庆幸着自己当初的时候,巩成琪的心里更是在那里犯起了嘀咕,现在这武昌城就这么轻易地被人给献了城。莫非这大清国的气数当真是尽了?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大清国的气数已尽。那姓刘的又岂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便把武昌呈现给了明军。
“嘿,那姓刘的降的可真够利索的,听说这边咱大明的西征军还没到,他就麻利的献城投降了。”
“能不降嘛,当年那满清入关的时候,是何等的得意,你瞧瞧现在,这鞑子的气数又岂能长得了?”
“可不是,这鞑子入关造了多少孽,这气数若是长了,那可真就是老天没眼了!”
“那可不是,这天下总归是咱们汉人的天下,到时候,非得一个个的清算那些个数典忘宗的汉奸不可!”
恰在这时,,只听得“当啷”一声,不知是谁手上的茶杯跌下来,让这房中的众人都纷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商贾模样的人,正局促不安的看着众人。
“这,这不是一不小心嘛……,”
那商贾一边解释着一边红着脸,给众人做了个揖,赔了个不是之后,便急急的离开了。
“你说这人,说的是汉奸,你吓个什么劲?”
“可不就是,这有啥好怕的?莫不是你家里头还有人在满清那边当官?”
“若是有的话,我看尽早还是赶紧写封信,劝他归正的好,别误了自家的性命不说,又害子周围的亲戚朋友跟着一起蒙羞。”
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巩成琪盯着那刚刚离去的商贩,现在想想倒是有那么些面熟。也许在什么地方见过?
是他!
突然,瞧着那人的身影在门前即将消失的时候,巩成琪终于想起了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人。刚才那商人那里是什么商人,而且前任的黄州知县,当初他到黄州上任的时候,正是这位黄州知县给他接的风。
他居然还活着!
没曾想在这里碰到故人的巩成琪连忙跟了过去,到门外瞧见黄田云的背影了,又急忙追过去。
“黄兄!”
离开客栈的黄田云一听有人喊自己,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巩成琪,那双眼睛瞬间睁大了。
怎么是他!
瞧着黄田云脸上的惊讶状,再看着他那张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这黄知县的模样说是读书人,都没有相信,说他是种田的掏力气的反倒更像几分。他现在办成了一个行商,模样倒也合适。
若是说他办成一个读书人的话,反倒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黄州县看来到也知道自己,知道如何打扮自己,才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怀疑。
“黄兄,你我兄弟可有阵子不见了!”
惊骇的看着巩成琪,黄田云更是惊讶的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根本就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故人。
见巩成琪冲他点点头,他也是点了点头,以示还礼,
“你,你……”
嘴里结巴着,黄田云的心里头满是各种的疑问。他怎么到了这儿?难道他就不知道这里是大明的天下吗?
“黄兄,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随后两人便并肩往前走着。
“巩大人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黄田云有些紧张地问道,
“还能是怎么逃出来的,还不是趁着没围城的时候,先逃了出来。”
随后巩成琪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幸亏当时见机的快,没往武昌去,要不然,恐怕还见不一定能见着黄兄……”
“可不是,当初小弟也是想到武昌来着。可转念一想,那些个明军肯定是要打武昌的,咱们往武昌去,那可不就是自投罗网吗?所以小弟才反其道而行之,到了江北。”
黄田云在感觉有几分庆幸之余。心底多少又有那么一些得意。毕竟当初若是去了武昌的话,没准儿现在已经沦为了阶下囚。甚至都可能丢了性命,哪里像现在这样自在。
“哎,你说说,这,这大清国的气数是不是真的没了?”
黄田云一边说,一边抱怨道。
“你说这算是什么事?想我十年寒窗苦,朝廷要补官到地方,原本寻思着这是个当官的好机会,可谁曾想,却落得这步田地,你说,你说,现在西征的时候,咱们还有地方逃,可若是再过几年,万一这大明的朝廷北伐了,到时候,到时候,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到时候万一给当成汉奸砍了头,我找谁说冤去……”
这抱怨声还没说完,黄田云又是一副失言后恐慌的样子,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四下观望一圈,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身在江北,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然后将声音压得更低。
“巩老弟,你是京城里头出来的,接触的人多,见识更广一些。你说,这大清国的气数,难不成真的没有了?”
被他这么一问,巩成琪整个人都陷入沉默之中,气数这种东西谁都说不清楚,可现在这局势。
就眼下这局势来看,大清国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气数。难不成这当真是冥冥中早就注定了。胡人做不得汉人的天下?
“气数这东西,谁知道?”
摇摇头,巩成琪低声回应道,
“这种事情,谁又能看得明白,搁去年之前,谁能想到大明朝还能翻出这样的气势来?”
去年这个时候,大清国的气势,可是蒸蒸日上啊。可是哪成想到,不过只是转眼之间。一切就全都改变了。
“这,这该不是真是老天爷让大明翻了身吧。”
黄田云又自言自语道。
“若不然,你说,这历朝历代可有像大明这样的,都到了这份上了,还能翻身上不说,而且一下子还猛将如林了,别的不说,就说这江北的朱经略,那可也是人中龙凤,你瞧这江北,可比过去好多了。”
现如今,他也不像过去有那么多顾忌了,对于已经开始怀疑起大清国气数的黄田云来说,他之所以会这么问巩成琪,一来是没有了顾忌,二来恐怕还是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看看对方的意思。
深有同感的巩成琪点点头,轻声说道。
“这谁知道?”
虽说不知道,但巩成琪却知道,他为什么来江北,是因为他觉得在这里最踏实,最不需要担心性命危险。而不用像在其它地方那样,不是担心碰到黑店,就是担心碰到土匪,相比于其它地方,江北无疑更安全,
莫非这里才是真正的太平之世?
在乱世中,能有这么一片太平的地方,着实不容易,至少说明这里的主政者确实不是什么庸才。
话说回来,若是他朱明忠是个庸才,恐怕也成就不了今天的这番事业。如果不是他一战定了乾坤,让达素的10万大军不是被砍掉了脑袋扔到黄河里喂了鱼就是被他扔到了海外当了苦力。今天的大明又岂会有这般蒸蒸日上的气势?
难不成,这就是气数?
莫不是大清国的气数就是止步与此?而这江北的气数就是大明的气数?
“哎,这江北好是好,就是对咱们太苛刻了,非说咱们是什么汉奸,若是将来大明得了天下,你说那可怎么好?”
说着,说着,一不留神,黄田云就把他最担心的地方给说了出,瞧着周围的百姓,唯恐他们听到了自己的话语。突的,他又说道。
“巩老弟,你说,若不然咱们就留在这江北如何?若是在江北谋个出身,往后还能再说咱们是汉奸不成?”
刹那间,巩成琪只觉得的呼吸为之一滞,四周都静静的,连树梢头的鸟鸣声都能清晰地听见,
留在江北?谋个出身?
还别说,过去他还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可是现在听黄田云这么一说,他的心思顿时浮动了起来。
这当官儿当谁的官儿不是一样?现在大明的气势正旺,当大明的官反倒是更稳妥一些,至少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被当成汉奸给砍了脑袋吧。
可是,万一将来要是大清还能再翻身的话,这追究起来,到时候指不定也得跟着掉脑袋呀。
就在巩成琪犹豫着的时候,只听黄田云在那里说道。
“这年月兵荒马乱的,也就是这地方还算是太平。搁在这里,总好过往其他地方,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指不定将来,还能有一番作为,毕竟现在瞧着势头,大明似乎已经占了上风,咱们选边站,总要选一个强点的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尽管内心里头还是倾向于京城那边,毕竟当了十几年的奴才,对那边无疑感情更深一些。但是巩成琪还是不得不承认黄田云说到确实有它的道理。
这自古以来都有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说法。现在大清国的气数眼桥这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肯定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指不定就是那些京城里的主子都已经开始想着给自己找些什么门路,更何况自己这个当奴才的?
难不成还真铁了心想要给大清国尽忠吗?
给大清国尽忠?
这个念头,不过是刚刚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巩成琪便是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尽管当初刚到黄州上任的时候,他确实想过要为大清国好好的做一番事业,好好的报效大清国。
可是那会儿他所思所想不过只是想要出人头地,想要飞黄腾达,至于什么报效大清国,不过只是顺道而为罢了。
如果说当真要为大清国赔上性命,这种亏本生意,巩成琪可还真不干。
当奴才的,之所以愿意当那个奴才不就是想着再当奴才的时候,有那么一些回报嘛。要不然,又何必当那个奴才呢?
“道理虽说是这个道理,可是,老兄,咱们在这里无根无凭的,想要谋一个出身?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有些道理人人都懂,可是真正选择的时候,却有着这样那样的顾虑。
“自然不可能那么简单,可是老兄,您想啊。即便是咱们现在各自都回了家。将来大明北伐的时候,你要是追究起来,咱们不还是有罪吗?与其如此,还不如留在这里,什么事情总要试上一试,万一要是当真能某个出身的话,起不好过返乡务农?”
黄田云瞧着巩成琪,又一次问道。
“老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什么事情总要赌上一把。”
黄田云和巩成琪不一样,他没有主子在背后助他一臂之力。他不过是个中了副榜,原本是没有做官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大量的汉人官员弃官潜逃,恐怕也轮不到他做官。
做了几个月的官之后,黄田云自然不想再回到家乡做那么个平头百姓。更何况这还和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有着厉害联系。所以才会表现得更加殷切起来。
“嗯……”
巩成琪并没有立即给出回答,而是在心中反复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
毕竟,他和黄田云不一样,他们巩家是大清国的奴才,而且还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只要有那么些才学,想要当官儿,那可是再容易不过,就像他被外放黄州一样,主子总会照顾奴才的。
只是现在大清国的气数,确实有那么几分已经尽去的模样。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想着圣贤们的教导,巩成琪不由得便有些心动,只是还有那么几分犹豫,毕竟当了多年的奴才对主子难免总有那么几分感情。
沉思良久之后,巩成琪长叹了口气说道。
“哎,对大清国,我也算是尽心报效了!至于将来……哎,谁让我是汉人呢?”
第303章 选择(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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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美轮美奂、紫翠交辉的金銮殿前,一个个新科进士的名字当由“当今天子”堂而皇之的公布出来,在这一刹那,他头还是“嗡”了一下响了起来,在这一瞬间,那眼前的景物立刻变得恍惚起来。
我是状元!
列宗列祖再上我高中状元了!
我中状元了!
半梦半醒之中,在那轻如游丝的乐声中,随着司礼官抑扬顿挫的唱礼,八名一甲进士向皇上行礼,由赞礼官引着他和榜眼探花向皇上跪伏谢恩、迎榜。他没有看到那皇上戴是什么,更没有去看周围的人们穿着什么?
这个时候沉浸于这太虚之境中的他,完全沉浸于高中状元的欢喜之中。甚至于就连整个人也是浑浑噩噩的,完全任人摆布。
在诸位大臣的相送下离开了紫禁城城之后,早就等于一旁的顺天府尹又迎接上来。亲自扈送三鼎甲,大开紫禁城的正门然后便招摇而出,至东长安街搭就的彩棚吃簪花酒。任凭那沿街的成千上万的路人在那里瞻仰着三鼎甲的风采,这便是所谓的“御街夸官”了,几百年来的程式一成不变,虽是一成不变,可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读书人皆向往着这“御街夸官”的一幕。向往着成为其中的主角。
作为“御街夸官”的主角,这一切礼仪都让他迷迷糊糊的,似提线木偶般随众而行,心里若明若暗、似喜似悲地混茫一片,不过幸好倒也没出什么差池。
万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到时候可是会贻笑大方。会让人嘲笑一辈子不说,甚至还有可能断送了前程。
直待到典仪完结、三鼎甲分手、看夸官的人纷纷散去时,穿着一身大红新科状元吉服的他却变得有些失态了。见道旁一家店铺门口没有人出来“瞻仰”,他回身命礼部送他回府的衙役停下来,然后径自下马进了店。只见那老板上身赤膊,下身只穿了个裤头正在纳凉。乍见这人头插金花,穿一身簇新大红色的进士袍服进来,先是吓了一跳,慌得手忙脚乱,急抓衣服时却又寻不见,就地跪下行礼。立于门外的他倒也不买东西,痴痴地盯着老板道。
“我中了状元。”
“小的刚从长安街回来,看到您老了。”
那掌柜如实的回答道。
“您老是状元,天下第一!”
又矮又胖的掌柜笑得眼都眯起一条缝,伸出大拇指一晃。然后嘴里头立即跟着恭维了起来。
“将来必定要做到阁老相爷!”
“噢……”
他丢了一块银角子过去当成了赏银。说好话的,总要给那么一些赏钱。
“你已经……”
就在这时候,正在等待着这个掌柜继续磕头谢赏的时候。那满面油腻带着讨好模样的掌柜却突然厉声说道。
“谁要你这汉奸的银子!老子要你的狗头!”
这一声暴喝中,只见那掌柜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刀,朝着他便扑了过来!那刀居然直接朝着他的头上砍了过去。
“啊!”
惊叫中,黄田云醒了过来,从睡梦中惊醒的瞬间,他便急忙摸着脑袋,大声喃喃道。
“脑袋还在、脑袋还在……”
然后瞧着房间并不是那店铺,他才松下口气,而这时他才觉察到浑身已经汗透了……
做了这个噩梦之后,人自然也就睡不着了,心有余悸的黄田云喝了一杯茶之后,心里头还是有些惶恐不安。
难道说这就是征兆?
怎么也无法安静下来的黄田云,又做了一会,然后便离开了这客栈。
虽说中秋已过,但是正午时分,骄阳当头却仍带着些许夏日的闷燥,这会家家户户本大抵上都是在院长跌乘凉歇晌,吃瓜、喝茶,鲜少有人出来。而从睡梦中惊醒来的黄田云却不觉得天热,他只是一个人在那里沿街前行,他的脑子在想了许多,想到了那个梦,自然也想到了前几日报考的书院。
几天前,来到清河之后,他便与巩成琪一同化名报考了书院,想籍此谋个出身,那考题倒也算简单,许是能考中的。若非是如此自信,他是万万不可和那个梦的。
想着那个梦,黄田云的心思就是一阵纷乱。更是心有余悸地想到。
“难道说,这就是征兆?”
可这征兆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在告诉他,如果想要高中状元的话,到时候肯定是要丢掉性命的。
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可能中状元啊?
有些心烦意乱的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只见前头一家饭庄,两间门面前有一株大柳树,门面东边张了一个白布篷,篷下案上放着刚刚出锅的卤肉。一位姑娘坐在旁边守摊。有些心烦意乱的他便走过去,见门面柜台旁坐着一个人,穿一身洗得雪白的竹布大褂,一手执扇,一手在帐簿子上执笔记帐。
“来,给我切斤卤肉,再温一壶酒!”
这个时候,或许只有借酒消愁了,
一壶酒、一斤肉,再加上一碟油炸豌豆米。
“莫非这征兆就是说,若是科举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黄田云怔怔地看着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的柳丝,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也就是说,老天让我留于此地,如此才能有一条活路?”
但是他随即又摇头说道。
“不对啊,那人明明说我将来必定要做到阁老相爷啊?”
皱着眉头,黄田云的脑海中闪动着各种各样的念头,一时间心里却是难以平静,最后,只得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吃酒,那眉头更是紧锁着。即便是把那酒喝了,他仍然没有定下注意,随后又叫了一壶,就这么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那个人嘴上说的是他要杀的是汉奸。而又说自己是阁老相爷,这可是大明朝的官,大清国哪里有什么阁老。莫不是这老天爷想要借着这个梦像自己说些什么?”
待到最后,他抬头看着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的柳条,看着那门外的市街,看着市街的上人们,突的,他又自嘲道。
“黄粱一梦终有醒时,黄田云啊!黄田云!你毕竟是汉人啊!若是再执迷不悟的话,没准儿这性命可就真没了。”
终于,在说出这番话后,黄田云似乎找到了答案,对于已经年近四十的他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给自己一个升官发财之外的理由,而在此之前,他所思所想的无非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似乎对于他来说,人生除了升官发财,除了“御街夸官”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的追求了。
甚至他之所以会在亲人的劝阻下一意孤行南下为官,为的又岂是一展心的抱负,他为的无非就是他日的飞黄腾达。
而今天,他却找到了另一个理由,留在这里的理由他是汉人!
没错!
我本汉家好儿郎,为何要为那满清做奴才?
当然,他之所以选择留在这里,最关键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认同了自己的身份,而是害怕将来有朝一日大明重得了天下之后,到时候会对像他这样的汉奸加以清算。
“若是能在这里为官的话,待到将来大明重得天下的时候,没准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想到将来自己已经是大明的官吏,那时对汉奸的清算又怎么可能到自己的头上时,黄田云不禁暗暗为自己的这个选择叫好,然后暗自寻思着。
“现在大明初兴,正是用人之际,没准到时候,还能做到一省巡抚,甚至当朝一品也不一定,指不定老天爷就是借这个梦,告诉自己应该怎么选择,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选错了边……”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当汉奸到时候肯定要掉脑袋。可如果要是在这边待着,没准就能当阁老相爷!”
当黄田云在饭馆里吃着肉喝着酒在那里想象着将来的时候,巩成琪却在书院中看着书,当然看了半天的书后,他甚至还同书院里的一些人聊着当下的局势,虽说在报纸上可以看到一些新闻,但是在这书院之中的却总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也正因如此,他才得知一些报纸上并没有刊载的消息。也正是这些消息反倒是让原本已经投考了书院的巩成琪整个人都陷入前所未来的慌乱之中,最后他甚至坐在书院公园之中,在那里反复思索着他的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实在是太过莽撞了,太过莽撞了!”
坐于公园木椅上,巩成琪自言自语道。
“想你巩成琪当初是何等精明,怎么现在反倒是这般莽撞,尽然为黄田云那鼠辈所惑,居然生出了这般背弃主子的心思,甚至还做出了降贼的事情来!”
巩成琪之所以会这么自言自语,是因为他发现,这大明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正是顺应天命的时候,甚至从那些书院的书生口中,他得知这大明现在可以说是危机四伏。根本就没有外边看的那么风光。
自然的,也就将先前所做的那个决定,完全归罪于的黄田云,在他看来若不是黄田云的蛊惑,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背叛主子的。
“还好,还好,现在还有挽救的余地,断然不能再做出这样错事了!”
暗叫着庆幸,庆幸着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巩成琪便起身朝着所住的客栈走去,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奴才的,万万不能背叛了主子,更何况主子对他还有知遇与提携之恩,如果在这个时候背叛了主子,那良心何在?
待他走到了客栈时,一推开门,恰好看到浑身酒味的黄田云,这几日两人都住于这家客栈之内,甚至已经成为好友,不过这会见到黄田云的时候,巩成琪对他却是满腹的不满。毕竟她看来当初若不是眼前这人蛊惑他,他又怎么可能差点铸成大错。自然的这脸色也就变得难看起来。。
“巩兄,你这是去干什么了?可是去了书院?不是说两日后才会放榜嘛,瞧把你给急的!”
黄田云只以为巩成琪是去看有没有放榜的,便笑着说道。
“醒来之后,没寻着你,便自己去喝了点酒,你来的正好,这家的卤菜着实不错,来,你我兄弟喝两杯,全当是提兴庆祝了!”
“庆祝?庆祝何事?”
巩成琪盯着黄田云质问道,那语气中,你有了过去的亲近。
“可是庆祝降贼?真亏你姓黄的还受我大清国的恩泽,没曾想居然这么快便降了贼,实是可恨至极!”
惊讶的看着巩成琪,黄田云满面尽是不解状,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态度。有些诧异的的看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巩成琪,黄田云又继续说道。
“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说话?”
明明上午的时候,他们两人还要一起说着将来入书院之后,要互相照顾,他日入府为官时,也要互相帮衬,互相提携对方。
可谁曾想不过只是刚过去半日,巩成琪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这又如何不让黄田云惊诧。
“你这是怎么了?”
“哼哼!怎么了?”
盯着似有不解的黄田云,半晌之后,巩成琪才问道。
“黄兄,你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要降贼了?”
降贼?
上午的时候,不还说着是要重归大明吗?怎么这会又变成了降贼。
“老弟,你这是怎么回事?”
诧异的看着巩成琪,黄田云反问道。
“你是不是疯了,咱们可都是商量好的,可是要重归大明的?什么贼不贼的?”
更何况这里可是大明的天下。居然说大明是贼?这,这这样的话可以乱说吗?
不解的看着巩成琪,黄田云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
盯着黄田云,巩成琪阴森森说了一句。
“黄兄,如果你决心降贼的话,那么自此之后,你我便天各一方,巩某身为朝廷命官,受皇恩不可不谓之浩荡。是断然不会背叛朝廷,投降海贼的!”
“什么!”
诧异的看着巩成琪,黄田云的目中尽是不解之色。他这是什么意思?
盯着巩成琪,黄田云是涂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迹象,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所能找到的只是一副认真的模样。
“想来黄兄恐怕还不知道,那李子渊已经递表投靠郑成功了!”
巩成琪出言提醒着黄田云,如果不是因为在书院里得知了这个消息。恐怕他还真的会和黄田云一样,认为现在大清国的气数已尽,大明国的气数正旺。
可是这个消息却让巩成琪看到了大明国气数背后的隐患,自身内部矛盾重重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能夺得了天下?
如果说真的要是投奔了大明,到时候可能真的会丢了性命。这可就是真的君子立于危墙之下了。
作为聪明人的巩成琪自然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当然,这些天和黄田云一起共患难的经历,让巩成琪不想看到他从此走上歧路,耽误了自家性命。所以才出言劝说道。
“你说,若是这样的话,大名还有什么气数可言?”
巩成琪的话让黄田云的反问道。
“这怎么可能,他,他李子渊不是张煌言的人吗?这绝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李子渊是张煌言麾下的悍将,他又怎么可能投靠郑成功,毕竟郑成功麾下名将如林,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黄田云的心里尽是不解,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原本,大明这边不还是一切都好好的吗?
那姓李的,怎么可能干出了这种事情?而且郑成功也不一定会要那姓李的吧?
“我刚刚得知的这个消息,整个南京那边基本都已经传遍了。”
见黄田云惊讶间浑身一缩,那脸色也是为之一遍,巩成琪目中闪了一道神采,知道这黄田云恐怕也是心神慌乱了,便遂冷冷说道:
“你难道就没看出来吗?这姓李的一投靠郑成功,张煌言与郑成功两人之间势必会成水火之势,到时候,两家甚至也会内讧不断,甚至还有可能会自相残杀,如此一来,这明贼的气数又岂能长久若是你今日投靠了明贼,他日明贼兵败之时,你身为明贼伪官,自然是首级难保,到时候,纵是巩某也救不了你!”
话未说完,黄田云已是面如死灰,骇然木坐,形同白痴。他的嘴唇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道。
“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这不可能啊!”
坐在椅上的黄田云,神情尽是一片慌乱,他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怎么到头来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不对啊!
和梦里头梦到的完全不一样啊!
那个梦里头不是说了吗?只要他投奔了大明这边,不但能保住性命,将来还有可能飞黄腾达!葛老相爷更是指日可待。
怎么现在反倒是这般模样?
“李子渊是张煌言麾下的悍将,他又怎么可能投靠郑成功,毕竟郑成功麾下名将如林,他怎么可能这么做?不会的,不会的……”
黄田云眨了一下眼,眸子已经不再发直,身上仿佛颤抖了一下。
“这一定是谣言!一定是了!”
反复这么说着,他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智,只愣愣地望着巩成琪,半晌才自失地一笑道:
“吃……吃酒吃得太多,醉了……巩兄,你,你何至用如此谣言来诓我?”
肯定是这样!
肯定是的,肯定是巩成琪在这里故意拿谣言来逗我开心呢。
“哎,老弟,你我兄弟之间又何须开这样的玩笑。”
看着自欺欺人的黄田云,巩成琪把茶碗往他手边一推,说道。
“我看你是**汤喝多了,要我说,你以为这样自欺欺人便能不去面对此事?你不想想,若不是因为大势有变,我又岂可能一醒来就变了主意!”
不知为什么!
也许是曾患者难的原因,巩成琪对黄田云苦口婆心的说道。
“这个世道,你我都只是小人物,越是小人物,就越得谨慎从事,你知道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昨个大清的气数看似要尽了,可得天保佑,这大清国的气数又回来了,反倒是大明啊……我看这气数是要尽了!”
巩成琪看着这满面醉意的黄田云,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他不希望自己的这位难兄,因为一时的错误,到时候丢了性命。
突然黄田云对巩成琪说的这些话,感觉有些生气,他冷着脸倒也没有说什么。看到他这副模样,巩成琪知道他一时间也接受不了,便起身说道。
“这件事,你自己想想吧,现在后悔还来得急!”
听巩成琪这么一说,原本心思还有些浮乱的黄田云,这会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巩成琪,想到在梦中梦到的,那突然起身要杀他的掌柜,
也许这个梦,就是要提醒他眼前的这件事。如果心智,要是不坚定的话。肯定会做出错误的选择。到时候那掌柜手中的刀,自然也就会落到他的头上。
没错!梦里头肯定就是这个意思。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黄田云站起身来向他一拱手,语气坚定的说道。
“巩兄,我是汉人,这悔,是断然不会悔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认贼做父,甘做汉奸了!”
说完这句话后,黄田云居然理都没有理会对方,然后便自行扬长而去。
看着离开的黄田云,巩成琪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背影在那里自言自语道。
“哎,罢了,罢了,我这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既然你想一条路走到黑。那边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我的这个选择绝对没有错!
黄田云一个人在街上走着,这个时候,他的醉意已经醒了许多。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我是汉人,我是汉人!这个选择肯定是没错!将来这天下,肯定是大明的天下。”
就这么自言自语着,不知不觉中黄田云走到了经略使衙门前,瞧着那衙门前飘着的旗,看着上面硕大的“明”字,黄田云紧紧地握住拳头,又一次对自己说道。
“没错的,肯定没错的,将来,黄某人肯定能进这衙门里,为大明效力……”
第304章 根本(求月票,求支持)
“嘭!”“嘭!”“嘭!”
伴随着数声沉闷的炮响,下一瞬间,空中就是数声有些沉闷的啸声,伴着那啸声数道黑影从半空掠过,随即就是一连串重物和地面接触的声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嗵……嗵……通……”
那撞击声听着倒是有点儿像是炮弹落地时的闷响,在炮弹落地的瞬间,目标区内更是被砸的草屑乱飞。
不过炮弹并没有爆炸。
“成了!成了!”
还没有等那边爆炸,远在防爆沙袋后的戴苍,便激动的喊叫着。就在他的话声落下的瞬间,突的,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了起来,只见目标区接连升起三团爆炸的黑烟。
“引信的定时太长了!”
瞧着爆炸升起的烟云,朱明忠自言自语道。
“再打两炮,把时间改成……”
回忆着刚才从炮弹发射到落地的时间,朱明忠扭头说道。
“改成三秒。”
就在炮手准备在炮弹引领上钻孔时,朱明忠走过去说道。
“我来吧!”
随后他就把钻引信火孔的钉钻从炮手的手中取过来,然后在两秒与三秒之间的位置钻了一个孔,随后才将引信塞进炮弹顶端。
而这炮弹与常见的圆球形的炮弹截然不同,它呈水滴形,除了特别的炮弹弹形之外,其弹尾还有尾翼。
不但炮弹完全不同于寻常炮弹,就连那大炮,也不同于过去的大炮,相比于过去的大炮,它并没有炮车,差不多四尺高的炮管被双脚架支撑着,而炮尾还有一个木质的炮座,在外人看起来与臼炮倒是有些想似。
“迫击炮与臼炮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相似的是弹道,在使用上是不同的。”
臼炮是一种历史极其悠久的炮兵武器,早在十三世纪就已经有臼炮投入实战使用的记载。因为有着弹道弯曲、能从掩蔽物后实施射击的特点,臼炮可以越过坚固的城墙来轰击藏在其后的目标,正好也非常适合拿来对付藏在堑壕里的敌人。
而对于忠义军的官兵来说,他们对于臼炮并不陌生,实际上在忠义军的炮兵序列中,除了九斤野战炮使用的最为广泛之外,装备数量最多的恐怕还是18斤臼炮,这种臼炮发射的炮弹重达18斤,炮管不过仅只有一尺三寸长,相比于需要炮结构复杂的单轨炮车的野战炮,它的结构可以说极其简单,就是一个短粗的炮身,然后固定在厚木板做成的底座上。十八臼炮的炮管由青铜铸造而成,不含底座的话重量仅仅只有129斤。射击时,火炮放置于平整过的地面上,火炮的后坐力会通过位于炮管尾部的短粗炮耳传递到底板上,进而被地面吸收。但简单的结构也会带来不便,因为没有炮轮的缘故,如果要改变火炮的射向或者移动阵地,靠四名炮兵炮手们就能将其抬起来。
相比于野战炮,因为臼炮的炮身太短的缘故,所以它只能用于曲射。短粗的炮管无法充分利用发射药的推动力,因此为了保证足够的射程,臼炮的发射药装填量一般远超同口径的其他火炮。以十八斤臼炮为例,其装填的发射药重达4斤,其以45度仰角发射榴弹时的最大射程则只有约三百丈。而为了承受发射药的威力,臼炮的炮管厚度远超其他火炮。尽管如此,因为其结构极其简单和而且重量较轻,所以臼炮依然算得上是一种“轻便”的火炮,同时也是一种极为“便宜”的武器,也正因如此,十八斤臼炮才会成忠义军的“大队炮”,每一个大队都装备有两门臼炮,以为其提供火力支援。
短炮身、低初速和弯曲的弹道,所有这些特征加在一起就决定了臼炮根本不是一种“精确”的武器。但较大的口径意味着其发射的榴弹有更多的装药量,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精度上的缺陷,这使得臼炮成为了攻击防御工事的不二之选。而忠义军之所以大量装备臼炮,正是试图借助其攻击城池,毕竟国内每一座城市都有厚实的城墙,相比于野战炮,臼炮的炮弹更重,用于轰击城墙自然也就更为有效,更为有效的是对于城市内部的炮击,它的威力更大一些。
在一次演习中,目睹了部队对于臼炮的使用之后,朱明忠自然想到了后世的迫击炮,其实迫击炮就是现代版本的臼炮,只不过其更加轻便。
所以在观看了那场演习之后,朱明忠便绘制了迫击炮的图纸,当然只是借鉴了后世的迫击炮结构和原理,却又根据时代的特点对其进行了改进。比如其炮座与臼炮一样,厚木板做成的底座。总之就是在制造迫击炮的时候尽可能的立足与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
“我们使用臼炮是用来攻城的,是想借助18斤炮弹轰开城墙,而这种迫击炮是用来轰击敌军的,就是在作战的时候,轰击其队形,就像这门迫击炮,它的炮管重不过百斤,全重不过两百余斤,虽说用人力扛运有些勉强,可是用骡马驮运却很轻松,以后每个中队可以装备两至三门迫击炮。”
一边借鉴着后世对迫击炮的应用,朱明忠一边用绳子扎系着药包,装发射药包扎系在弹尾的尾翼上。
因为硝酸和硫酸制取的成本较高,所以,迫击炮使用的发射药仍然是黑火药。而不是无烟发射药,不过这也导致了迫击炮的射程无法与后世的迫击炮相比。
“这样的话,一个大队就有9门迫击炮,一营就有27门,与敌军作战的时候,27门迫击炮可以在短短几十秒内打出上百发炮弹,如此一来,势必可以轰碎敌军的阵形,这样我军就可以完整队形对其实施进攻……”
之所以装备迫击炮就是为了利用它的射速,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尽可能多的炮弹倾倒到敌人的头上,与敌人最大程度的杀伤。同时摧毁敌人的队形,为步兵的进攻创造机会。
将装好的炮弹递给炮手之后,那几名炮手立即跑到炮位旁边,将先是撕开一个发射药包,然后才将炮弹从炮口塞进炮管,因为没击发底火的关系,所以只能像普通的野战炮一样,只能通过点燃引火管的方式发射。
又一次,随着数声炮响,三门迫击炮炮口飞出的黑色的弹丸径直朝着远方飞去,差不多两秒多之后,两发炮弹接连在目标上空约两丈左右的空中凌空爆炸,爆炸的位置正好在一颗树上方,因为炮弹是凌空爆炸的,所以在硝烟散尽的时候,尽管那棵树依然矗立着,但树上的叶子却全都消失了,一些枝条也被炸掉了。不过另一发炮弹却是在接地后才爆炸,显然这是炮弹头部的锥形木质引信没有定好时。
既然是这种定时性并不怎么准确的锥形木质引信,在这个时代都是划时代的发明,这是朱明忠的发明,正是这种中间钻孔直到两端通透,然后向孔内装填火药的简单的木质引信,使得忠义军的炮兵拥有了瓦解敌军阵形的武器开花弹。而这种引信需要炮手视所需要的射程计算炮弹飞行需要的时间,然后按照计算出的数据将引信切割成合适的长度,以使其尽量在预定的距离爆炸。不过因为引信的统一性很差,装填的一致性难以保证,因此每个引信的燃烧速度不是固定的,这导致很多时候发射出去的爆炸弹都只能靠运气来保证会不会在预定的距离起爆也正以为如此,炮手们往往习惯将引信截得比预定的引爆时间要长一些。这也导致了第一轮试射时,足足过了两秒炮弹才爆炸。
“经略,这……这可真是神了,别的不说,若是在战场上,弟兄们打出的炮弹,都像您打的炮弹这样,不是凌空炸了,就是落地就炸,恐怕都不用打,就能把清军给炸没了!”
来到目标区,看着炸出的几个弹坑,关鹏程更是惊讶的看着那棵树,但凡是被弹片碰到的地方,全都露出了白色的木头茬子。
“可不是,刚才那两发凌空炸的炮弹,若是搁在战场上,至少能炸死上百人!”
“射程三百丈,虽说射程不比野战炮,可这炮毕竟是大队炮,就像军门说的那样,每个大队都装配上几门的话,若是几十门炮一起瞄准敌军放,到时候那效果,效果可提高了不止一倍,估计甚至都不需要打枪,单就是用炮炸,都能把清军给炸没了!”
不肯让戴苍出风头的关鹏程也跟着跳起,大声补充道。
作为军人的他很清楚,这种迫击炮优点,如果能够大量装备的话,很有可能会改写战争的进行方式。尽管现在忠义军的火铳兵凭借自生火器的犀利,但是火铳的有效射程不到五十丈,相比于火铳火炮的射程更远,且威力更大,但是数量却非常有限,尽管为了攻城特意装备有一定数量的臼炮,但是臼炮的射击精度却非常有限,而现在迫击炮非但重量轻,而且可以像臼炮一样的普遍装备,且其精度颇镐,而不是像原来的臼炮那样,在战场上完全是凭运气。
“可不就是如此?”
身为炮兵教习的李度远,作为戴苍的学生,自然不会在意戴苍出风头,也紧跟着在一旁附和道,不过他的话语的却显得颇为专业。
“原来的18斤臼炮的炮弹威力虽说更大一些,可是没有准头,可现在的迫击炮却不同,可以调整射程不说,而且准头颇高,至少不比普通的大炮差,若是在与清军打仗的时候,相隔里许之外,在其列阵的时候,把迫击炮都集中起来,然后以迫击炮的密集火力一阵炮弹打过去,这清军的士气至少可以被炸去五六成,这个时候,再以火铳兵列队排枪射击,队列凌乱的清军自然不是咱们火铳兵的对手,到那时,咱们忠义军打仗,基本就是先用炮轰上一阵,然后再把步兵派上去便行了。”
这不就是17世纪的炮兵轰、步兵冲吗?
李度远的话让朱明忠的唇角微微一扬,心底想到了后世一个颇为形象的步兵战术基本原则,不过这六个字看似简单,但其中却有着很多的学问,毕竟炮兵的使用牵涉到很多数学方面的知识,尽管现在讲武堂那边已经建立起了炮兵科,但是教材仍然极为简陋,想要建立现代化的炮兵,就必须要掌握现代化的炮兵技术。
在拿破仑时代,炮兵不只是体力活,还是技术兵种,必须要经过快速和精准的计算才能在炮战中获胜。可以说正是法国强大的数学造诣使法军炮兵在欧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法国18-19世纪交替时期,冷兵器依然在陆军中占有重大优势,故而数学用处不大。但早期炮兵和海军对数学要求较高。而军官素养远不止弹道计算和三角函数。尤其注意的一点是,拿破仑时期,以拉普拉斯为代表的半数数学家均是行伍出身,法国把该领域仰望星空的掌舵者用在了帝国的崛起上。
必须要想办法完善炮兵的教材!建立现代化的炮兵培训体系。尤其是炮兵军官教育体系。毕竟在这个时代,火炮是最重要的武器。无论是陆军也好,海军也好。火炮可以说是军队战斗力的根本,而数字足够优秀的炮兵军官则是炮兵部队的灵魂。
心底暗自这么寻思着,想到现在讲武堂中的炮兵科使用的那些16世纪末以及17世纪前期传入中国的炮兵教材,朱明忠的心思顿时浮动起来,他几乎本能的想到了向欧洲派出留学生学习炮兵。毕竟,相比于中国,欧洲人已经建立了基本的炮兵学科。
可问题在于,即便是他现在向欧洲派出留学生,是否有可供学生学习炮兵的学校或者军事院校?
甚至,即便是有学校可供留学,那么现在又有合格的精通数学的学生适合选派吗?不说其它,就是讲武堂的炮兵科的学员培训,都需要从头教授他们数学,如果不然,他们根本就无法学习弹道学等炮兵学问。
对17世纪欧洲的一无所知,让朱明忠的心思一沉,以至于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对这迫击炮也没有先前那么热衷了。
武器从来都只是辅助作用,关键的是建立一个完整的科学体系,西方火炮技术领先于中国,又岂仅仅只是武器上的领先,而是整个体系上的领先,而不仅仅只是一两件先进的武器,而后世中国的落后,也是整个体系上的全面落后。
关键还是教育!
在心底念叨着这句话,朱明忠自然想到了后世的义务教育,19世纪从普鲁士作为开始,欧洲各国纷纷建立起了以强迫为基础的义务教育,由此开启了欧洲全面领先于东亚的节奏,而日本欲救富强推行维新变法的时候,教育同样也被其放在了首位。后世的人们在总结洋务运动为何没有成为明治维持的时候,很多人将其原因归于两国的制度以及变革的决心,但事实,最本质上的不同是洋务运动首先选择了洋枪洋炮,而明治维新从一开始,就把“求知”放到首位,而欲求知必兴教育,最终,没有教育作为基础的洋务运动不过只是无根之萍,看似可以造军舰、大炮的工厂,不过只是作坊。顶多也就是能够仿制出几件看着模样相似,实际上性能并不能满足实际需要的武器。甚至即便是仿制也不过是在外国洋员的帮助下仿制出来的。
而在“我大清”沉浸于购买的大批洋枪洋炮以及自己能够制造各种各样的洋枪洋炮的时候,日本却通过教育积累了其进步的力量,将作坊变成了工厂,本国的技术人员取代了外国的洋员,从而一步步的实现了国家的近代化。这才是日本后来居上的原因,甚至二战后,日本同样也是如此,也是通过对教育的重视,去促成国家的崛起。
可以说,对于任何后进国家来说,要想实现国家的腾飞,就必须尽可能的学习和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的先进思想理论和科学技术,为自己所用,不能总是闭门造车。要做到这一点,教育是必须首要重视的。教育“先行”,以教育的先进成果来引导经济的发展。
虽说明知道这一必然,但是现在的中国却与明治政府所面对的朝代不同,明治政治所面对的是西洋全面领先于东方的现实,如此才有了日本仿效欧美资本主义国家,将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传入国内,取代了传统的“四书五经”的传统儒家教育的行为,可以说其教育改革的首选便是打开国门向西方先进国家学习。
但是现在,西洋相比于东方的先进,只是某些领域,而且现在西洋同样也在学习东方,学习儒家文化。
现在冒冒失失的“求知识与世界”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吧!
坐在马车的返回清河的时候,朱明忠的脑海中,与教育有关的事项仍然在那里翻滚着,或许,现在通过纺纱机、织布机等机械的变革,正在一点点的带动起工业革命的链条,但是朱明忠并不希望仅仅只局限于此,他并不希望未来中国的发展就像英国一样,通过差不多一百年的时间,通过不断的技术积累、革新,通过工商业发展刺激技术、科学以及教育发展的方式,去缓慢的推动这场变革。
他更希望中国能够在短期内,通过向西洋学习从而弥实自身的薄弱环节,然后通过国家的有力引导的推动,把一百年的时间,缩短到50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之前,他曾把这一希望寄托于通过推进工商业的发展来促进技术革命。
但是现在,想到作为后进国家的普鲁士以及日本等国的崛起之路,朱明忠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一个一直以来所忽视的问题上。
教育!
可以通过举办教育的,通过教育去促进国家的发展!
像普鲁士、日本一样建立义务教育!
建立义务教育!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的同时,朱明忠的心底又涌起一阵疑虑。
但是在这个时代有可能建立19世纪那样的覆盖全国上下的义务教育吗?毕竟现在是17世纪!
在17世纪的中国,有可能建立一套完整的义务教育体系吗?
而且这一套义务教育体系应该教受学生什么?学生们又应该从中学习什么?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的话,所谓的教育兴国也不过是个笑话。
心有所思的朱明忠,一直回到衙署的时候,那眉头依然紧锁着,就在他刚一门到衙署,甚至还不等他从这一路上的思绪中走出来,那边就又有人通报。
“兵部张尚书秘使求见。”
那边的通报声,让朱明忠的心情略为显得有些沉闷。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从得知李子渊投奔郑成功之后,他就知道,张煌言肯定会派人来江北。
现在终于来了!
不知为何,朱明忠反倒不太想插手这件事,但是在另一方面,这件事却关系到,郑成功与张煌言之间的关系。
如果不能够妥善处理的话,很有可能会激起两家的冲突。
“哎,这件事有些难办啊……”
摇了摇头,朱明忠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早在半个多月之前,他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毕竟,现在江北已经开通了两条电报线路,而在南京对面的浦口,就开设有电报站。通过那些电报线路和派驻各地情报站,朱明忠第一时间得知南京以及其他地区的情报,然后有针对性地做出各种准备。
所以,从得知李子渊背叛了张煌言之后,这边就已经对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进行了预测。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朱明忠就一直在等待着张煌言的密使。
有些事情总是无法回避的,尽管朱明忠并不愿意趟这次浑水,但是为了大明的将来,却又不得不参与其中。
“让他先等着,”
思索片刻,朱明忠又说道。
“告诉他我一会见他,先让他等着。”
第305章 说客(第一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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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纪有什么娱乐?
戏园子里听戏、茶馆里听书,要么就是秦淮河上游戏于脂粉之间,无非也就是这么一些娱乐罢了,但是这些娱乐却并不适合达官显贵,或许寻常的官员尚还能与秦淮河上的花船之间游走,但若是身份显赫的话,自然不能去那些地方。
对于身为江淮经略使的朱明忠来说,17世纪的生活或许有些乏味,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却也能享受到在21世纪无法享受到的快乐,除了权力、美色之外,他还喜欢打猎。
在21世纪,打猎,别说是平头百姓没有打猎的权力,即便是有,那些动物也是保护动物,扒几个鸟蛋都能给你刑拘了,更何况是打猎。更何况是即便是想打猎,也得有猎物可打不是。
但是在这个时代,南京周围的如栖霞山之类的山岭上虽说没有想象中的百年巨木,但却也是郁郁葱葱的,山中更是有诸如狼、野猪之类的凶猛野兽,而在沿江的芦苇荡以及沙洲之中更常见鹿科动物子。
也正因如此,在抵达南京之后,在随同郑灵回娘家的时候,朱明忠便趁机邀请了郑成功一同出城打猎,在这个时代,或许这是唯一能让人心情舒畅的娱乐活动了。而对于身为延平王的郑成功来说,平时他同样也是在王府之中深居简出,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他,只是稍加思索后,便同意了。
第二天南京城外郊野上一片好风光,天色澄蓝,阳光充沛的照耀着秋收后的田地、鸟儿在柳树上鸣唱着,那柳枝被微风吹拂着,在芦苇丛间,一只子正小心翼翼的走着,不时警惕的看着周围,这种子肉一直都是南京的百姓的最爱,因其肉质鲜嫩。
突然,一声枪响之后,那子便猛的一下摔倒在地上,脖颈处更是鲜血直流,远处这才传来一阵马蹄声,那柳树上的鸟顿时被惊飞了。
“大将军好枪法!”
看到郑成功又是一枪打中猎物,朱明忠由衷的佩服道,尽管他在江北的时候,也时常出去打猎,而且每次都收获颇丰,虽然在江北因为没有山林,只能猎到一些野鸡野鸭以及些许鸟雀、野兔之类的猎物,也算是颇有经验了,但是相比于郑成功来说,这枪法似乎总差那么一点。
“枪法?”
略微一愣,郑成功拿着手中的枪说道。
“是你的这线铳好!”
说话间,郑成功摸着手中那支火铳的铳身,那核桃木制造成的铳身在阳光下油光闪亮。
“虽说鸟铳可以击落飞鸟,可那毕竟有些夸张,纵是江北的自发铳,两百步也就没有什么准头了,可是这线膛铳别说是两百步,即使是三百步、四百步也可以击中猎物,成仁,你这线膛铳造的好啊,打的远且准,纵是神兵也不过如此啊!”
这支线膛铳,可以说是郑成功的心爱之物,不过它却还是朱明忠送来的礼物,与寻常的线膛铳相比,它的表面更为精美,镏金的花纹可以说精美至极。
“线膛铳虽说打准,可就是产量太少,价格太高,而且装弹太慢。”
跟着在父亲身边的郑经听着其对朱明忠的夸奖,立即开口说道。
“世子所言极是,线膛铳确实有所不足,尤其是装弹太慢了,甚至需要用上锤子,也就是打猎才能用得上,若是在战场上,反倒是得不偿失。”
对于郑经的反驳,朱明忠只是略微一笑,然后并解释太多。
“确实如此,这线膛铳装弹太慢,虽说打的远且准,但确实不堪沙场使用!”
对朱明忠的这番话表示赞同的郑成功,并不知道,在忠义军中现在已经开始使用线膛枪每营都有一个由营长直接掌握的使用线膛铳的中队。而这个中队的着装不是其他兵卒那样暗红色的军装,他们穿着绿色的军装,因而在战场上有一定的伪装作用。他们并不需要实施排枪队射击,而是作为散兵使用,他们不需要像其他部队那样靠鲜艳的军服来识别敌我。所以,对于那些线膛铳中队的士兵而言,他们只需要在战场上隐蔽,然后在远距离射击“高价值”的目标,还有就是干扰敌军的炮兵使用,令其无法到炮口装填弹药。换句话来说,对他们的使用,基本上就是借鉴后世的狙击手,当然,他们不可能像后世的狙击手一样,凭借着的光学瞄准镜和优良的狙击步枪射杀五六百米以外的目标,但是却可以射杀300米左右,甚至400米左右的目标。足以干扰敌军炮兵的使用,毕竟火炮对于这个时代步兵来说,无疑于一种大杀器。
突然,芦苇荡中响起了一阵沙沙声,这一次,只见一群野鸭从一处芦苇丛上飞起。原本骑在马上的众人立即从马鞍边抽出另一支枪,这是短管的滑膛燧发铳,其发射的是装在纸包内的霰弹,专门用于狩猎野鸭之类的小形动物。
全体齐射!
几乎是在拿起枪的瞬间,众人立即随心所欲地开火!一片霰弹打了过去之后,至少从野鸭群中打下了十几只鸭子。
接着一阵阵的犬吠在硝烟中响起!然后数十只猎狗朝着芦苇荡中跑了过去,很快便叼来了十几只野鸭。
整整一个上午,郑成功都在那里享受着打猎带来的乐趣,对于很久没有亲自率兵打仗的他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一种娱乐,享受着狩猎的他,甚至明白了,为何朱明忠会喜欢打猎,在狩猎时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专心猎取着猎物,而不像在府中一样,考虑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行人便就近在城外收获后的田野中,就地享用起了野味,这当然不需要郑成功和朱明忠两人亲自动物,随行的护军之中,同样也有府中的厨师,在厨师准备着午饭的时候,郑成功便对朱明忠说道。
“成仁,走,你我到江边看看。”
见郑成功往江边走去,朱明忠便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着落后与他一步左右的位置。
“成仁,你这次来南京,是不是要当苍水的说客。”
来到了江边,看着缓缓流淌的长江,郑成功凝视着北方,然后又继续说道。
“是因为李子渊吧!”
朱明忠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
“并不是为李子渊,李子渊其人操持两端,为一已之私,行以不义,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其人品卑劣,小弟不屑言他。”
提及李子渊时,朱明忠的语气中尽是轻蔑,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仍然无法忘记李子渊对他的背叛,毕竟那次背叛几乎陷他于绝路之中,差点置他于死地。再则李子渊当初的背叛,甚至可以会导致大明中兴大业的崩坏,现在李子渊又是最为关键的时候,背叛了张煌言,恰好表明了这人的人品低劣,完全不顾天下大义。
“哦,”
尽管没有回头,郑成功仍然可以感受到朱明忠以李子渊的不满,背对着朱明忠的他,那唇角甚至不由轻扬,露出一丝笑容,毕竟众所周知从朱明忠夺占江阴起,其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其中虽数度险象环生,但凭借那几番恶战成就了不世的功业。
可李子渊恰恰是他最大的败笔!
李子渊曾为其左膀右臂,但却是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了他。朱明忠怎么可能不恼火,可尽管恼火,他却又无能为力,毕竟现在李子渊同样为大明将领,其麾下亦有近十万精兵,且又是张煌言的麾下悍将,即便是朱明忠对其再怎么恼火,也只能打掉牙望肚子里吞了。
“兄长,现在正是我大明中兴关键之时,那李子渊却背主投奔兄长,其不正是暗藏祸心,一来试图托庇于兄长门下,从而谋取自立,至于这二,其所行所为,正是为了挑起兄长与少司马之间矛盾,以从中牟利!”
其实,即便是张煌言没有派罗伦前往清河,朱明忠同样也会插手这件事,只不过原本他是想写信给郑成功,劝其为大明三思而行,但罗伦的造访,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来南京,亲自游说郑成功。
因为是家人的关系,所以在私下里,朱明忠才会称其为兄长,而不像之前那样称其为“王爷”或者“大将军”,毕竟郑灵是他的妹妹,而朱明忠则是他的妹夫。
“你的意思是,李子渊之所以投我门下,是为了挑拨我与苍水之的关系。”
郑成功不露声说的道,其实包括王忠孝在内的很多人都已经告诉过他,李子渊背主来投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势力会激化他与张煌言之间的关系,甚至会导致内哄。
“李子渊其人人品低劣,其当初背叛小弟是为自立,今日背叛少司马亦同样也是为了自立,其之所以投靠兄长,正是欲借兄长之势逼迫少司马许其自立,而这势必会导致兄长与少司马发生矛盾,甚至导致双方合作的大局崩坏,而越是如此,对李子渊越是有利,毕竟,对于他来说,只有趁乱方能取利,若是兄长与少司马完全是铁板一块,他又岂能从中渔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