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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语的命运     大明铁骨txt下载     大明铁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6章 前奏(求月票,求支持)

    云遮雾障的热带雨林内树木参天,莽莽雨林绵延千里,树冠遮挡了阳光,昏暗不见天日的环境令人望而生畏,古时这种莽莽雨林大都被人们视为绝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雨林间山道隐约可见,但人们不过只能看到几十步之外甚至几步之外,再往外看去,便是是不可知的雨林腹地。山路狭窄非常,不过只能容两三人并排通过。

    极目所触之地,遍眼的山林,浓浓的绿色挟杂着雨林中所有特有的湿气扑面而来,对于生长于中原的人们来说,缅甸的雨林实在是太绿了,绿的使人透不过气来,绿得让人无法喘息,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是绿色,有的只是绿色,绿树、绿草、绿藤、绿地,甚至就是连那空气也是绿的,雨水同样是绿的,甚至就连同那毒蛇飞虫也都是绿的。

    整个世界似乎就是一个令人窒息的绿色海洋!

    然而就在这样的绿色海洋的那狭窄道路之中,此时却行进着一支队伍。他们全部是蛮夷短衣,手执藤牌与短刀大斧,一支象队夹在队伍的当中,大象身上的象骑手们手执长矛,身着皮甲,而且大象的身上还驼着粮食,跟在大象后面的马骡同样驼着粮食。

    这支队伍在经过一座村庄时,坐于大象的头领吩咐一声,立即这群兵卒立即往村庄扑了过去,个个无不是如狼似猛虎般的在竹楼里的查搜着,以便搜取更多的粮食,至于那村寨的头领更是惶恐的跪于一旁。或许,在这村寨之中,这位头人掌握着全村数百人的生杀大权,但是在这位领兵数千人孟族头领的面前,却根本就不值一提。只是不住的叩头,希望能够少拿走一些粮食。

    “告诉他们,我们奉大王征召入阿瓦城勤王!按王令,沿途村寨必须给我大军提供粮食!”

    坐于象背上的白山甚至都没有看上地上的那位头人一眼,然后便直接吩咐象夫继续赶路,这只数千人队伍就这样在这茂密的雨林中,一路朝着阿瓦城赶去,而与此同时,缅甸大地上,数百支接到勤王命令的队伍都在往国都的方向赶去,这些队伍少则数十人,多则数千人,他们都接到了勤王的命令。对于接受了缅王缅铎和贝叶符的他们来说,在接受缅甸保护的同时,同样也要在必须的时候,接受缅王的征召派出族中的壮丁,接受缅王的指挥。而数月前,缅王之所以能够征召十五万军民抵挡李定国、白文选的进攻,正是凭借着各地头人的支持和他们的援军。这一次,只不过是再次征召一批援军罢了,对于阿瓦城内的缅甸君臣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来自各个方向的援军往阿瓦城赶去的时候,当初倡议再如土兵谁都不曾想到,在这些援军之中,看似浩浩荡荡的队伍之中,同样也夹杂着其它的一些人,尽管这些人看起来和周围的那些短衣短裤,身背藤盾、手拿钢刀的土兵没有任何区别,可是他们的相貌却多少有些区别,不过混杂在那些人中,倒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坐于大象上的肖新任看着周围密布的雨林,那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如果不是有白山这位孟族的头人相助,苍促进入雨林之中,恐怕弟兄们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死于其中,即便是这些生于此、长于此的孟族人,在过去半个多月的行军中,也死了不少人。

    “咱们还在要多长时间才能到阿瓦?”

    此时的肖新任显得有些急切,他担心时间长了,那边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将军,最多只要3天,3天后,咱们肯定能到阿瓦!”

    白山看着身边这个相貌与孟族人没有什么区别的明军大队长,轻声说道。

    “将军到时候真的不需要小臣的帮忙?”

    白山的语气中带着些疑惑。

    一个月前,一个明国的商人悄然驶到了来到他的山寨之中,对于明国的商人,他并不觉得陌生,毕竟,在过去的几十年间,时常有明国的商人经海路来缅甸经商,而且不乏有商人进入山寨,而让他意外的是,那个商人是明国的使者,那明国的使者再一次向他颁发了金字红牌,他又一次成为了大明的大古刺宣慰使百年前,莽瑞体败其先祖之后,孟族人不仅失去了河口富庶的土地,甚至不得不避入贫瘠的山林之中,至于那大古剌宣慰司,也不过只是孟族人记忆中的辉煌罢了。

    而明朝使节的册封,让白山看到了重振孟族的机会,甚至明朝使节还承诺,他们会派舰队帮助他从缅人手中夺回落坑、八都马等港口地区。

    其实对于白山来说,即便是没有这个承诺,他同样也会帮助大明,他乐意看到大明削弱缅人,只有如此,孟族才会有再次崛起的机会。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全心全意的帮助明军,甚至不惜带领全族近半数壮丁。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身边的这位将军,除了需要混在他的军中一同前往阿瓦外,其它的,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帮助。甚至他都已经想好了,那怕是死伤千人,也要帮助这位将军,完成他们的任务。可对方又一次拒绝了他。

    “白宣慰使,标下和兄弟们只需要进入阿瓦城即可,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接应!”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肖新任自己的语气都有些不太确定,在阿瓦,还会有谁来接应他们?

    又怎么接应他们?

    想到这,肖新任朝着阿瓦城的方向看去时,看着那密布的雨林,眉头微微一锁,心底难免担心起接下来的行动来,不过尽管如此,他仍然拒绝了白山的帮助,毕竟,有些事情,并不能让外人了解太多。

    当一路路援军朝着阿瓦城的方向开去时,此时的阿瓦城似乎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商人们仍然在这里做着生意,在这座缅甸的国都之中,除了缅商之外,还有一些来自云南的商人,他们自称是滇商,不过这些商人数量极少,不过仅只有十几户而已,而且大都是客居此地数十年,毕竟这里既不是北陆路重镇八莫,也不是沿海的港口,明商的数量自然不多。不过尽管数量不多,但是自从永历朝流亡至阿瓦之后,这些明商,总会尝试着给予流亡的廷一定的帮助。

    不过相比于流亡朝廷中的上千百人,这些明商偶尔接济的米粮,不过只是杯水车薪罢了,但是对于坐吃山空的永历君臣而言,纵是杯水车薪,也能解一时之急。

    尽管表面上被安置于阿瓦城河对岸的永历朝廷君臣,并没有被软禁,朝中的锦衣卫仍然守卫着那木城,在那木城之中,大明朝廷的体统还要,甚至每隔数日还有商贩云集于木城外,但是进出木城的道路,却一直都有缅军控制着,进出这里的商队都需要经过检查,不过对于缅人商贩的检查总是宽松一些。而对于明商的检查倒是极为严格,大有一副唯恐被永历会被明商暗地里接应走的样子。实际上,在几次索要皇帝失败之后,李定国也曾尝试过将皇上接应走,但是计划总是无法达成。

    “当初之所以晋王接应没有成功,一是因为其没有在事前进行详尽的准备和计划,这二是因为参与计划的人太多!”

    面对到访的张锋扬,李天林认真的说道。

    “任何营救行动,都必须要有充足的情报作为支持,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晋王在实施营救计划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情报支持,之前也没有充分的准备,再加上其试图营救的人太多,所以直接导致了行动的失败!”

    “确实,晋王行军打仗倒还可以,若是让其负责营救行动的话,他确实不擅长此事。”

    张扬峰打量着面前的李天林,几个月前,他们两人就已经接头了,与他不同的是,这位军正司的军正从海路来到缅甸就是为了营救今上与朝廷,尽管两人的初始任务不同,但是现在却已经完全一致。

    营救皇上,是这次行动的核心,如果不能营救出皇上,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我们用了长达半年的时间在阿瓦做准备,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盯视着张扬峰,李天林的唇角略微一扬,反问道。

    “怎么样,对于这次的任务有信心吗?”

    尽管李天林已经来到阿瓦长达七个月,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与朝廷产生任何联系,他只是负责在阿瓦城内的情报工作,至于与朝廷之间的联络,都是由张扬峰负责的。而这次营救行动,同样也是由其负责。

    “至少可以营救出太子吧!”

    张扬峰认真的说道。

    他们的任务中,从来都没有营救朝廷的直接指示,他们的目标就是营救皇上,至少营救出太子,至于朝廷百官……与他们无关。

    “嗯,尽量把皇上带出来,至于其它人……”

    李天林的眼帘一垂,喝了口茶。

    “不是我们不愿意营救,而是没有办法,毕竟,相比于朝臣,皇上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很多时候,人们总是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选择,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李天林隐约能够猜出来,为什么不需要营救朝廷百官,不是不需要,而是没有那个必要,更重要的是,对于江北来说,所需要的是“皇上”,而不是那个所谓的“朝廷”。

    “还有,就是沐国公,如果有可能的话,要把他给营救出来,毕竟,将来这西南离不开这沐家的人啊!”

    随后两人又就营救事宜进行了商量之后,张扬峰便离开了李天林的商号,在这阿瓦的街头,尽管作为汉人的他颇为显眼,但是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毕竟,在阿瓦同样也有汉商,也有不甘做满清奴仆的汉人与此生活,作为汉人的张扬峰,在这里的街头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普通的汉人。

    又一次,赶着驮满粮食的牛车来到这座关卡的时候,张扬峰一边打量着这关卡,一边笑呵呵和这关卡里缅兵打着招呼,几个月下来,他与这些缅兵早就成了熟人,不过尽管极为熟悉,但是那些缅兵仍然检查了他的牛车,虽说那牛车上只有十几袋大米。

    在缅兵检查着牛车的时候,注意到这关卡里的缅兵比往日增加不少的张扬峰扭头问道一旁的缅兵,

    “阿莫,我看怎么现在这里的兵比过去多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明人的大军来了,你们明人可真是的,皇上在这里好吃好喝的岂不是更好吗?为什么非要想着把他们带回去?”

    对于缅兵的话,张扬峰只是笑点着头。

    “可不是,若不是皇上到这,我还不能一定沾着皇气哪。”

    和其它的明商一样,张扬峰同样也是一副因为沾着皇气,而颇为高兴的模样,毕竟千百年来,对于中国的百姓来说,皇帝总是高高在上的,能沾着天子的皇气,本身就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对此,那些缅兵早就见怪不怪了,在简单的检查之后,张扬峰就继续赶着牛车往木城驶去。

    他的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木城,瞧着木城处的锦衣卫士,这不过一百多名的锦衣卫是皇上最后的亲卫了,不过他们的手中甚至都没有兵器,只有一根充当仪仗的竹枪,当初在避入缅甸时,缅王曾经避入缅甸的永历朝廷人马杂沓,引起缅甸国王的不安,因而说道:“此等非避乱,乃是阴图我国耳!”派出兵丁加以包围,迫使其丢下兵器,通政使朱蕴金、中军姜成德也在这一过程中被迫自缢。甚至就在这阿瓦城外,原本因船只不足走陆路跟来的锦衣卫好不容易抵达此地,却尽数被缅人杀死,只有极少数人得已逃出生天。

    想到朝廷现在寄人篱下的境地,张扬峰暗自于心底叹了口气,心下寻思道。

    “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想法……”

第277章 沐国公(求月票)

    寄人篱下,宛若苦囚!

    每每看着那竹墙,想着那城外那些缅兵,沐天波的脑海中都会浮现这样的一句话来,对于身为黔国公的他来说,曾几何时,在西南诸夷之中的地位超然,数百年间沐氏世代为大明镇守云南,是大明西南边境各邦国非常重视的人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想当年,即便是远如暹罗国、真腊国,身为“征南将军”的沐家,只需派出那怕一个不入品的家丁手持“征南将军”的一封手信,既可令其国王跪伏于地,论在西南诸夷中地位,沐家的地位宛如皇上与大明一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今日却身陷缅人软禁之中,甚至那缅人对其也没有丝毫尊敬,这一切又如何能不让他为之心恼,在他看来,现在的他甚至有辱祖宗的威名,历代“征南将军”又岂曾有一人像他这般任西南夷如此欺辱。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未曾放弃过离开此地,以重振大明的机会。对于他来说,或许这是唯一支撑着他坚持到现在的根本原因。

    “只要能够重返大明,又何愁大明不能中兴?”

    想到从在阿瓦经商的明商那里得知的消息,沐天波的心情顿时一阵激动。那神情中更是带着难以抱抑制的亢奋。

    南都已复!

    郑延平北伐功成!江南数省已经重归大明日月天!

    十几年,自从当年烈皇帝殉国、沙定洲叛变、满清逼入西南以来,可以说这是沐天波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只是这个消息来的太晚了,如果能在去年避入缅甸之前,就已经知道此事,又何至于如此?

    但是现在,看到了希望的他,每每想到江南的局势,心情便是一阵激荡,甚至他还曾多次在皇上面前言道,只要郑延平能够稳定江南,不出数年,大明的天下必可中兴。

    “当年高皇帝正是以南都为根基,不过数年便北伐功成,驱逐蒙元于塞北,今日郑延平北伐光复江南,他日必可北伐平定中原,收复京师、驱逐满清于关外!”

    也正因为他多次在皇上面前如此言道,使得他能够感觉到,皇上现在每每望着国内时,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渴望,皇上渴望离开这里。那双原本没有任何神彩的眼中,总算流露出了一丝希望。

    这种希望沐天波并不陌生,曾几何他也认为到大明大势已去,已经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但是他还是暗自发誓要以身殉国,与大明共存亡,没有了大明皇帝,那里还有沐国公,沐国公是大明的沐国公,是万万不能降清的,毕竟沐家世受大明恩典,沐家的祖上是高皇帝的义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像其它的国公一般屈膝降清。也正是怀揣着这一信念他才会将自己那的儿子全都入赘给了当地的土司家,这也是他的自私的想法,他是大明的沐国公,需要与国共存亡,但他的儿子却还没有袭爵,他想籍此来为沐家留下一丝香火。

    但是现在,局势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意料,曾经让人绝望的局势,一下朝着于大明有利的方向发展起来,也正因如此,曾经绝望的要以身殉国的他,对于未来同样也是满怀着希望。

    希望!

    对于身陷绝境中的人们来说,每一线希望,他们都不会错过,陷于绝境之中的人们渴望着希望,那怕那希望是渺茫的,但是现在这希望却是实实在在的,是能够振奋人心的。

    但是在看到希望的同时,身处异域、为人软禁的现实却是不可改变的。

    现在怎么才能离开此地?重新回到大明治下?

    眉头略微一蹙,看不到任何离开此处希望的沐天波,自然想到当初与邓凯等人商量带皇上、太子逃出此地,前往李定国营中,只是,这里位于缅甸腹地,即便是逃离此事,又能如何?

    不能再等下去了!

    从当初的绝望,到现在看到希望的沐天波,心知,以现在的局势,每在缅甸多呆一日,皇上的安危便凶险一分,万一要是缅甸与清虏勾结又该怎么办。

    “不能再等下去了,无论如何都要尽快离开此地!”

    立即在心底暗自打定主意,然后朝着侍卫都督邓凯所住的那间简陋草房走去。

    当初刚刚避入缅甸来到阿瓦的时候,缅人曾强行把这批南明人员不分男女老幼分别安插于附近各村民家看管,一家一人,禁止往来。这批南明人士顷刻之间妻离子散,家产荡尽不说,还失去了人身自由。直到几个月后,缅甸当局才把永历帝及其随从由井梗移到原陆路人马到达的阿瓦城隔河相望的地方,用竹子围造了一座城,里面建草房十间作为永历帝的住所,其他随行官员人等自行构房居住,而邓凯的草房同样也是他自己与锦衣卫一同搭建的。

    低矮的草房高不过丈许,除了挑高离地一尺的之外,这草屋顶多也就是勉强住人罢了,不过对于身处异域的他们来说,自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毕竟这里是缅人的地盘。

    人还没到草房,沐天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草味,这是几天前为因为缅人进奉新稻谷,皇上命先发给官员中穷困者,而马吉翔却私下都拿走了,然后分给他的亲信。身为都督同知的邓凯在朝上说:“老贼生死未知,尚欲营私升耶?”结果为马吉翔令仆人殴打他,将其脚打残了。这药草味显然是为治腿伤时熬药的味道。

    在刚靠近那草屋时,沐天波便听到屋中有人在说话,似乎有人正在拜访邓凯。原本想待那人离开再来的沐天波,刚欲转身,便隐约听到屋里的话声。

    “邓都督,您是大明的忠臣,现在,必须痛下决心,若是不能将皇上、太子自缅人之手救出,且不说,皇上、太子于缅人之手,大军只能坐视朝廷为其挟持不说,若是缅人暗藏祸心,将皇上、太子献予清虏,到时候,大明又谈何中兴?”

    这人是谁?

    听着房中的话语,本意离开的沐天波便止住脚,这人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张军正,非是邓某不愿助你,而是邓某……”

    看着张扬峰,神情憔悴的邓凯,认真的打量着他,好一会之后才沉声说道。

    “你所持手书虽为晋藩亲笔,但是又却言你是忠义军军正司军正,为大明江淮经略使派遣,来此是为迎回圣驾,除此之外,却全无其它任何凭证,你让邓某焉敢信你?”

    打量着眼前这个年青人,邓凯不是不愿意相信这人的身份,而是他的身份委实太过离奇,他居然是从江南过来的,而且不是受郑成功派遣,这又岂能不让人怀疑?

    江淮经略使!

    听到这个名称,沐天波不禁啊了一声,身为“征南将军”的他在西南所享有的威信,绝不是朝中其它官员所能理解,即便是现在寄人篱下,大多数缅人仍然对其极为尊重,也正因如此,总会有一些缅人主动向他提供消息。就像他之所以下定决心,带皇上、太子离开此时,正是因为现在缅人自顾不暇,北边李定国、白文选两人枕戈待旦,随时都有可能挥师再度南下索回朝廷,而在南方,数万大明水师已经占据南部数百里沿海之地,并且四处招抚土人头领,而那大明水师正是由江淮经略使派到缅甸来的。

    现在,因为这个消息尚未证实,他自然没有上禀皇上,而本就于家中养伤的邓凯自然是无从得知。

    这会听到屋中这人是江淮经略使派遣,联系到南方的由其派遣过来的大明水师,沐天波连忙推门走了进去,看着躺于床上的邓凯,他的眼睛盯着其床边的一身汉人打扮的青年问道。

    “你说你是受江淮经略使所派?”

    沐天波之所以会如此激动,是因为那通风报信的缅人说的非常清楚,那数万大明水师正是受江淮经略使的派遣。尽管在此之前,从未曾知道大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江淮经略使,但是心知这应该是郑成功封赏官职的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这个消息,毕竟过来的水师。如果说是从陆路过来的,他或许还会怀疑那些人的身份,但那是从海路不远万里过来的,除了大明,谁还会有那样的水师。

    邓凯一见沐天波进了屋,急忙就欲起身行礼,而沐天波连忙扶起他说道。

    “邓都督,你有伤在身,无需多礼。”

    随后他便看着张扬峰,又一次问道。

    “你当真是受江淮经略使所派?”

    这会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之所以如此激动,完全是因为这人的到来证实了他刚刚得知的消息。

    “在下见过黔国公!”

    先行了一礼,张扬峰才答道。

    “在下是大明江淮经略使麾下忠义军军正司军正张扬峰,奉朱经略之命,来此联络朝廷!”

    又一次,张扬峰向眼前这位沐国公介绍着他的身份,只不过,对于永历朝廷来说,他并没有任何信物可以作为凭证。或者说没有朝廷给予的凭证,毕竟朱明忠并不是朝廷委任的官员。

    “公爷,这人虽有晋王手书,但是,这江淮经略……”

    虽说对于江淮经略使,邓凯现也有些许耳闻,但也就局限于“郑延平麾下江淮经略使败达素十万大军”,也就仅限于此了,毕竟相隔数千里,消息断绝之下,即便是这样的消息,也是靠着各种小道消息方才得知,甚至若不是因为荷兰商人带来类似的消息,他们还会怀疑这一消息的真实性。

    最终证实这个消息的,正是在阿瓦经商的荷兰商人,只不过,那些荷兰商人也是在巴达维亚从其它商人那里得知,仅仅只知道郑延平麾下有一位非常历害的将军,击败了满清十万大军。至于那位将军叫什么、姓什么,便不再怎么了解。

    现在听到朱明忠这个名字时,沐天波的神情随之一正。

    明忠、明忠,好名字!

    见邓凯于一旁劝阻,沐天波便立即出声说道。

    “邓都督,既然张军正不远万里来此,自然是奉了朱经略的军命,虽说朝廷与江淮远隔万里,可莫说朱经略是我大明之臣,即便是张军正这样的义士前来助我,又焉能不信其?”

    说话间,沐天波对张扬峰的态度更是越显亲近起来,仔细询问了一些事情之后,尽管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但是沐天波仍然愿意相信这个人,必定不是满清的探子。

    “这么说来,朱经略本是郑延平麾下将领了。”

    几经询问之后,沐天波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江淮经略使派来的人,再结合南方的消息,对此更是深信不疑了。

    对于沐天波来说,他或许并不了解那位江准经略使,但是从张扬峰的口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功高盖主!

    作为郑成功麾下的将领,朱明忠并不是其亲信,而是在江阴才投奔郑成功的“外人”,经过数次血战,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才被封为江北经略使,甚至就是这江北经略使,也不过是被郑成功所逼,如此才孤军北伐江北,凭着运气和将士用命夺取了江北,在江淮之间打下一番天地。

    朱明忠为什么会不远万里派遣大军前来迎驾?

    往好了说,他是大明忠臣,可往另一方面说,他是不想再为郑成功所制!

    “……虽说现在满清酋首领兵数十万威胁江北,大有随时南下之势,但其又焉是我家经略的对手,我忠义军以数万新兵既可败达素十万精兵,如今经略练兵年余,精兵数十万,莫说是福临小儿,即便是多尔衮再世,又岂是经略的对手?”

    神情得意的向沐天波介绍着江南的形势,为经略使张目的同时,张扬峰又说道。

    “所以,经略才会派遣在下往西南,一来是为联络朝廷,二来则是为迎回圣驾,以为将来北伐计。”

    为将来北伐计!

    若是换成其它人,怕这会已经是心情激荡了,但沐天波却看着他反问道。

    “那不知,张军正准备如何把我等君臣带出此地?”

第278章 营救(求月票,求支持)

    河水悄无声息的流淌着,在河边的城寨中,显得很是静寂,手无寸铁的锦衣卫在那里城寨里巡视着,维持着大明朝廷最后的体统与尊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城寨中央的那间亮着油灯的竹屋内,置身于屋边的朱由榔,这位大明帝国的国君,也是大明抵抗满清入侵的象征,此时背对着他们二人,那神情显得很是凝重。

    “难道不能把太后、皇后他们一同带走,非得将她们抛弃于此吗?”

    朱由榔的话声不大,从沐天波求见,告诉他将要带其离开此地起,他整个人便处于一阵阵纠结之中。

    且不说将这朝中千余人抛弃于此,即便是太后、皇后她们也要尽数抛弃于缅人之手,只能带走他与太子。

    “皇上,非是不愿,而是不能,今日我等身陷缅人软禁之中,若是人多只恐难保皇上、太子安危!”

    沐天波鞠着身,他的声音同样不大,但却非常坚定,他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皇上实在不愿的话,他就会带太子一同离开此地,到时候,大明就还有一切希望。

    现在他甚至后悔当初入缅之前,他没有坚持最初的想法,当时他曾与国舅王维恭、典玺李崇贵等商量说:皇上入缅,我们应该保着太子进入茶山,这样既可以调度诸营,而且可以使缅人有所忌惮,何况这对我们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但是最终因为皇后不同意这个意见,最终也没能实行。

    现在沐天波已经打定主意,即便是皇后反对,到时候,他也会坚持把太子带走,只有如此,才能让缅人投鼠忌器。

    “可,可太后与皇后……”

    永历看着沐天波,试图劝说他同意,携太后、皇后一同离开。当初磨盘山大战前,虽说清军尚不能威胁朝廷,可是他已经吓丧了胆。当时马吉翔、李国泰拥簇着永历帝登上缅甸客船,不仅随从文武官还有不少人船只没有着落,连太后和东宫都没人料理。永历帝匆匆坐船开行后,太后大怒道:“皇帝此时未至颠沛,即不顾亲娘耶?”如此朱由榔等才停泊了两天,到初六日水路人员草草准备就绪,陆续开船南下。

    现在,他之所以会显得有如此纠结,难以做下决定,与其说是顾忌太后与皇后,倒不如说是他害怕离开大队人马之后,那未知的命运。

    “皇上,现在晋藩、巩藩已领兵数万,随时准备南下攻取阿瓦,而朱经略所派遣数万水师已经占据河口一带,并广封土官,如今缅人已经处于内外交困之中,若是其狗急跳墙跳墙,只恐到时候会陷皇上于危险之中,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皇上只管离开此地,只要皇上和太子离开缅人掌握,到时候,南北两路大军水陆齐出,缅人又焉敢伤及太后、皇后丝毫?”

    沐天波的这番话,听在朱由榔的耳中,只让原本就有些犹豫的他,顿时一阵心动,可难免仍然有些担心,于是便说道。

    “且不说将太后留于此事,陷朕于不孝,便是将朝中众臣留于此地,朕又焉能忍心……”

    不待朱由榔把话说完,沐天波便猛的一咬牙说道。

    “皇上,若是皇上愿意与太子离开此地,臣愿意留于此地,以保太后、皇后以及朝中诸公安危!”

    作为征南将军的沐天波,于西南诸夷的眼中,甚至比明皇还要尊崇,也正因如此,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朱由榔自然愿意相信,只要沐天波在这里,缅人断不会对太后、皇后以及朝中诸公动手。

    但想到沐天波为了保全朝廷而甘愿自陷险境,朱由榔不禁有些感动的握着他的手说道。

    “国公,如此,便、便有劳国公……”

    紧握着沐天波的手,朱由榔想到当年孙可望再次向大明投降,贵州失而复得,在云南大明国都内的文武官员都得到了加官进爵,只有沐天波以世受皇恩,无以报答朝廷,不敢再接受新的加封为由推辞掉了。

    如此忠心耿耿的臣子又有几人?

    在朱由榔感叹的时候,沐天波又说道。

    “皇上,这次若是皇上回到南都,一定要想办法笼络朱明忠。”

    沐天波之所以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及此事,是因为他知道,这次皇上离开缅甸之后,身边并没有任何亲信,可以说是孤身一人。

    “哦?”

    朱由榔点点头应道。

    “这个朕自然是知道,毕竟朱明忠有功于我大明,无论如何,朕都不会亏待他的,”

    在朱由榔看来,何止是不能亏待,若是能够平安的返回南京。即便是将朱明忠封王又有何妨?

    这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

    “皇上,不仅仅是因为朱明忠有功于我大明,是因为皇上到了南京之后必须要依靠他,必须要扶持他!”

    看着皇上。沐天波认真的解释道。

    “现在延平王北伐业已收复江南,虽说延平王和张苍水都是我大明的忠臣,可是他们毕竟心在唐藩,鲁藩,对皇上总还有那么几分保留……一旦皇上回到了南京,到时候能够祝皇上一臂之力的也就只有朱明忠了。”

    出身于皇家的朱由榔被沐天波这么一提醒,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担心郑延平和张苍水两个人,但仍然有些不解地问道。

    “可朱明忠不是延平王的下属吗?”

    “皇上所言极是,但是既然朱明忠不远万里派人前来迎驾,就说明他心在皇上这里,皇上,只需要对其加以招揽,施恩予他,必定可收此人之心。况且……”

    看着似有所悟的皇上,沐天波又继续说道。

    “现在江南的形式到底是什么样子。还是不大清楚,他朱明忠不远万里,派人前来迎驾。自然是想在皇上面前有所表现。皇上只管给他加官进爵,尽量维持他们三人平衡,大明中兴也就指日可待了。”

    沐天波的提醒让朱由榔生意为然的点点头。他知道其为什么会有这番叮嘱,只要他能够利用朱明忠的支持,在南京恢复朝廷的威望,不出数年,待到朝廷的威望恢复之时,他这个皇上也就坐稳江山了。

    可是现在,他必须要依靠这三个人!

    “多谢沐卿家!朕知道怎么做。只是辛苦沐卿家了!”

    又一次,朱由榔对沐天波微微施礼,他知道孤身一人留在这里可能会面对什么,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甚至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如此这般忠心耿耿的臣子实在太少了!

    “请皇上放心,只要臣一息尚存,必定保太后,皇后周全!”

    沐天波看着皇上说道,随后他又叮嘱着皇上一定要注意保密,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此事。随后才离开皇上的住处,着手为送出皇上做一些准备,

    夜愈静寂,江水茫茫,数艘小船于缓缓于那江中划动着,和着那层江面上的薄雾,几乎很难引起他人的注意,而船上那些一身缅人打扮的船夫,无不是身怀利刃,非但如此,他们每人还背着两杆双管自生火铳。

    轻轻划动的船只很快便靠近了河岸,在靠近河岸的时候,一个个身影从船上似灵猫般跳到岸上,一双双眼睛直盯着不远处的一处哨卡,那是缅人的哨卡,几根牛油火把映亮着哨卡,不过卡上的缅兵似乎已经睡着了,以至于在那些黑影靠近时,他们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拄着长枪的缅兵,虽然站在那里,可是头却耷拉着,那鼻间更是发出些许呼噜声。而哨卡上其它的缅兵大抵上也是酣睡之中,而那个站在那的缅兵,在被捂着嘴的瞬间,甚至都没有反应,匕首便刺进了他脖颈,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那些在睡梦中的缅兵并没有注意到,十几个身影从周围的草丛中穿出,然后迅速朝着他们逼近,一但接近他们的身边,这些人手中的匕首就会猛的刺进他们的脖颈。

    “清理完毕!”

    确定哨卡上的缅兵都被杀死之后,李乐便冲着草丛中学起了鸟叫,很快又有十几条身影从草丛中跳出,不过他们并不是朝着哨卡的方向,而是朝着城寨的竹墙走去。

    置身于竹墙后的张峰扬听着墙外传来的鸟鸣,他连忙推开已经被锯开的竹墙,然后冲着一座草屋摆了摆手,而那草屋中的几人瞧见之后,连忙走了出去,尽管邓凯的腿断了,但是他仍然撑着拐杖,护送上皇上与太子,还有典玺太监李国用,以及两名锦衣卫,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人。

    因为人少,所以行动非常迅速,在皇上与太子一行人出寨之后,在墙外接应的肖新任便立即让下属护送着他们离开此地,但是就在这时,他却看到有两人留了下来。

    “快点,国公!”

    张峰扬看着墙边的沐天波,急声说道。

    “再不走便来不急了!”

    “张军正,沐某世受国恩,不可谓之不重,今日皇上、太子虽离开此地,可太皇、皇后以及朝中诸公却仍留于此,沐某又焉能只身离开?自此之后,皇上、太子的安危,就拜托张军正了!”

    沐天波冲着张峰扬施了一礼,在对方的诧异中又说道。

    “张军正,虽说沐某未曾见过朱经略,可朱经略能不远万里派遣尔等前来迎驾,如此可见其忠,明忠、明忠,既是大明之忠义之士……”

    感叹之余,沐天波朝着北方看了一眼,随后叹道。

    “还请张军正转达沐某对朱经略之感激,待到他日大明天下得复之时,沐某再当面向朱经略道谢!今日还请张军正速速护送皇上、太子离开此地,只要沐某在此,想为缅人定还有所忌惮。”

    看着决心已下的沐天波,心知他留在这里是想以自身保全太后、皇后以及朝中诸人的张峰扬,目中顿时闪动出些许景仰之色,若是换成其它人,恐怕这会早都已经急不可待的想要离开了,又怎么可能置自己于险境之中,只为保全其它人。

    “国公高义!”

    除了这四个字外,张峰扬已经说不出其它任何话语,而一旁的肖新任看着沐天波时,同样也是一副敬重之色。在这一瞬间,与沐天波的第一次谋面,这位国公就赢得了他的尊重。

    “请国公保重!”

    右手与胸前轻击,平伸行礼的同时,肖新任轻语道,他得到的命令非常简单,就是护送皇上、太子离开阿瓦,平安抵达平南城,至于其它人……并不是他的任务。

    冲着张峰扬抱拳搭了一礼,邓凯笑呵呵的说道。

    “张军正,皇上太子就拜托你们了,邓某现在不过只是个跛子,便不拖累你们了!”

    在这一瞬间,面对他们两人的嘱托,张峰扬所感受到的是一种从未曾有过的信任,他的眼睛一热,抱拳应道。

    “请国公、都督放心,只要在下一息尚存,必保皇上、太子无无虑!”

    这是一个承诺,对于张峰扬来说,这个承诺不仅仅是在前往平南城的路上,同样也是在接下来的时候,他都会用性命去保护皇上与太子两人。他是军正司的军正,同样也是大明的臣子,效忠皇上,那是理所当然的。

    一行人上船之后,船很快便离开河岸,不过只是片刻功夫,就隐于河上的那层水雾之中,这十几艘满载着米谷的小船,就这么顺江而下,至于船上的那些人瞧起来与普通的缅人船夫并没有丝毫的分别,甚至就连同朱由榔父子,这会也脱去了身上的汉家衣裳,完全是一副缅人打扮。

    而此时的,朱由榔那双眼睛里对于未来,更是满怀着期待,他知道,只要能够于此逃出生天,他便能从此摆脱寄人篱下的屈辱生活,到时候,他仍然是大明国君。

    在朱由榔憧憬着未来的生活时,在另一艘船上,张峰扬看着肖新任说道。

    “其实,刚才你应该把国公驾上船的,你不知道,于西南,沐家的威望之高,绝非寻常人所能相比,若是有他相助,这西南局势必将为之一变。”

    张峰扬的话让肖新任摇头说道。

    “张军正,你没看到吗?沐公爷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若是他不这么做,你觉得皇上,皇上会这么轻易的放下众人离开此地吗?沐公爷之所以留于此地,正是因为沐家于西南的地位,才希望以自己让缅甸投鼠忌器,从而保护太后、皇后以及朝中诸公的安全,若是我强行驾沐公爷离开此地,岂不正是陷公爷于不义之中?”

    想到国公以牺牲自己作为代价换皇上太子平安离开,肖新任先是叹口气,而后又说道。

    “现在,我们已经离开阿瓦了,不知张军正准备在什么地方下船?”

    肖新任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将其平安的送到南方河口处的平南城,至于张峰扬,他还有他的任务需要去完成。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任务,对于军正司的军正来说,他们潜伏于敌后,总有各自的使命,在得知了沐天波没有离开阿瓦,反而选择留下来一保护太后和皇后以及朝中大臣的周全之后。李天林的眉头一皱,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所营救的目标最重要的就是皇上和沐天波,皇上是大明的旗帜,无论如何,都必须要保全这面旗帜。而沐天波在西南的影响力,同样也是经略所需要的,至于那些朝中的大臣,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是现在沐天波却选择留了下来。这就让李天林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了,毕竟,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除了营救皇上之外,他还有一个任务。而且这个任务可以说非常之重要。

    “现在这件事可就难办了啊。”

    李天林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手指蘸着茶水在书桌上写着什么,那眉头越皱越紧,神色也越来越严肃。

    “难办啊!”

    确实非常难办,如果沐天波没有留在这里的话,那么这个任务就在简单不过。但是现在两个任务之间却产生了冲突。这就让李天林一时难以抉择。

    日怎么样才能够同时完成两个任务。这显然是个难题,坐在椅上,越想越觉得难办的李天林,最后甚至变得有些烦躁起来,更是不断地抱怨道。

    “真亏你还是军正司的军正,难道就不知道什么才是任务吗?就不知道任何时候都要以任务为重吗?他不愿意走你就不能把他打晕了带走吗?”

    因为无法完成任务而变得有些烦躁的李天林,一边抱怨着,一边暗自给自己鼓着劲儿。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就……”

    壮士断臂!

    李天林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任务,就是如何完成任务。

    暗自在心底反复权衡这其中的利弊得失,最后,李天林的眉头又是一挑,自言自语道。

    “要不然还可以想想其他的法子……”

    心里这么念叨着,李天林的目光不由得朝着北方看去,然后暗自思索道。

    “要是能计划好的话,倒不是没有可能。就是不知道现在李定国到了什么地方了?”

第279章 绝域行 (第一更,求月票)

    树木参天,茂密绵延的雨林之中,纵是白日,也是伸手不见五指,见不到丝毫阳光,纵是有些许光线透过枝叶映入林中,也是断断续续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在这昏暗、潮湿的雨林之中,一只形似乞丐的队伍正奋力的在树木之间穿行着,这支队伍没有打出旗帜,但从发式装束上却使人认出是大明的军队。

    李定国亲自率领的这支军队开进缅甸的莽莽雨林之中已经近一个月了,为了出奇制胜,这一次他并没有沿着河道一路南下,而是在当地土人向导的引领下,一头扎进了茫茫的丛林。

    在进入雨林的第一天,两万五千大军就这么沿着雨林间的一条土人打猎时和马帮经商走出的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虽说道路艰难,难以行走,但总得还说却还算顺利。从第二天开始,进入了这片莽莽雨林之中,放眼望去尽是参天古树,巨大的树冠使得的林中更是不见天日。大军一进入这个阴霾潮湿的环境,各种物体腐烂后散发出来的气味就扑面而来,只令人觉得恶心,甚至几欲窒息,加之这头顶上数不清的猴子,发出纷乱的叫声,更是只叫人心头发悚!而这地上满地都是厚厚的落叶,走在上面如同行走在软软的,看似没有什么异状。可过不多久,军中诸人便立即生如一种有如履薄冰的感觉,甚至所有人都变得战战兢兢起来,因为往往有一些深坑、沼泽都被这些落叶覆盖,行人一但坠入其中,便极有可能丢去性命。

    这雨林之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风险,即便是这军中的那些土人兵卒,同样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丝毫懈怠。而对于军中的汉人来说,很少会有人真正理解大森林的可怕,更对这片茂密森林的恐怖更是超出他们的想像。

    为了能够迎回圣驾,李定国率领着两万余精锐,就这么直接闯入了这片原始雨林之中,而雨森之中那暗无天日的环境,真叫让人望而生畏。一棵棵参天大树密集地挡住去路,丛生的杂草、藤条更是绊得人几乎寸步难行,以至于不得不派出土人兵丁,于前方用砍刀开路。而在这雨林中更是不时传来各种禽兽哀鸣嚎叫,直叫人心魂纷乱。好在这不是几个人,几十人、几百人的商队,而是一支浩浩荡荡的数万人大军,才不至于被这样的环境所吓倒,虽然行走缓慢,队伍却在披荆斩棘地不断向前行进。

    磨盘山一战后,虽说李定国损失惨重,但是现在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再加上通过招安头人,征召了不少土人于军中,相经于汉人,这些土人更了解雨林,现在他们则充当大军的先头部队,在前面担负起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任务,这些手持砍刀的土人兵丁一路上披荆斩棘,为大军开出一条真正的的道路,这是一条“前人所未走过”的路。

    甚至他们每走一步,都是人们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在过悬崖的时候,他们还需要用藤条架设扶手,以免坠入万丈深渊。而在过沟壑的时候,同样也需要砍伐树树,在其中架设木桥,甚至需要打造木筏,以渡过挡路的河流。

    而更为恼人的是,现在正值雨季,所以大军进山不过几日,这倾盆大雨就铺天盖地而来。缅甸的雨季飘泼大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天空好像被人戳了个大窟窿似的,雨水从这个大窟窿里一刻不停地倾泻下来。

    几乎每天都是从明下到昏,从昏下到晨,一整个天都是下个不停,成天都是雨,若是有何不同,也就是大雨转中雨、转小雨,再转大雨……如此这般周而复始,让人看不到丝毫尽头。

    而在旱季可以行走的山沟,这会更是被雨水变成小河,因此过沟也必须架桥。但因为山沟之中水势湍急,架桥着实不易,往往那木桥不过只是刚刚架起来,就被急流冲垮,所以行军之慢,出乎任何人所预料,往往每天行进不过十数里。

    可就这样,大军仍然在一路朝着阿瓦的方向开进。在刚刚进入雨林的时候,头几天大家只以为这雨林中猛兽毒蛇之类的东西看成威胁,所以将士们都警惕着,防备遭到猛兽的突然攻击。

    其实雨林中的动物大抵上都在部队入林时发出的嘈杂响中受到惊吓,早已经远避于远处的山林之中,而不会与大部队有丝毫接触了。顶多也就是在夜晚的时候,将士们才会发现周围不时闪烁着野兽那让人发悸发的或红或绿目光,对着他们虎视耽耽的,大有一副随时准备叼走他们的意思。

    因为将士们的注意力都在猛兽的身上,对于那些爬在树上的蚂蚁反倒是掉以轻心了,甚至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蚂蚁。偶尔的他们也发现沿途的树下有一堆堆白骨,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之物,既然在这雨林之中有飞禽走兽出没,那么有白骨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却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问题:只见白骨而不见动物的尸体哪怕是腐烂的,甚至些许皮毛。这些东西都到那里去了?

    其实与这些细小的虫蚁相比,这雨林中的洪水猛兽甚至不值一提了。密林能挡住阳光,却挡不住雨水,将士们脚下注起了水坑,蚂磺飘浮出来了。因为所有人都是赤脚草鞋,所以蚂蟥便叮咬赤脚,大家的注意力被环境所分散,而且蚂蟥咬人的时候实际上并不痛,所以往往不会被他们发现,即使为人们发现了,也不能拍打,因为蚂蟥经拍打或拉拽断了身子,它的头钻进皮肉,并在人们休内继续繁殖,进一步为害人体。尽管那些土人兵卒告诉他们,蚂蟥咬人不能拍打,要用火炭烧,可可烧的速度却赶不上蚂蟥的叮咬的速度,甚至他们的身上被叮满蚂蟥,他们只得一边走,一边用燃烧的炭火烧着腿上的蚂蟥!在身上留下一片片血迹,这是一条血路,名副其实的血路。

    数万人大部队行军作战声势浩大,但进入浩瀚的原始雨林之后,却仿佛似进入了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甚至连一条浪花都掀不起来。

    进入深山野林的第十天,李定国就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妙。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白文选于水路沿河南下,吸引缅军的注意,而他则率领大军,一路南下,以直取阿瓦,现在他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早点走出这片森林,否则,在这里再呆下去了,部队非出乱子不行。

    再这么呆下去,不等缅人过来,雨林就会把大家都吃了!

    出发之前,李定国的担忧就很快应验了。没过多久,队伍开始出现病号,也开始有了落伍的将士,在这样的环境中落伍,几乎就等于死亡。在大雨中日夜行军,加上身心疲惫,所以人很容易衰弱,尤其是被蚊虫叮咬后,感染上“瘟症”的人也就是越来越多,死亡的人数更是日益增多,从每天的几个人增加到十几人、甚至几十人以至于最后达到上百人。由于药物缺乏,许多将士拉着肚子发着高烧,不过几天后便死去。

    而更为残忍的事情更是不断的接踵而来,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些病号没有人肯去抬了。而在这个时候更有的人提出“这个时候好人都还说不准,病号哪能活着走出去。”于是那些病号就被弃置于一旁。而他们中的不少人还能挣扎,于是便柱着一根棍子在一旁追随队伍,那些不能动的有的则在地上滚爬,在那里哀嚎着。

    “兄弟!兄弟!不要扔下我!不要丢下我!”

    他们更是不断的用乡音呼唤着老乡试图得到老乡的帮助,因为谁都知道,在这种环境里,掉队即是死亡,何况有病呢?

    但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自保,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到最后,甚至死人的事已经不能够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因为在行军路线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病号,越来越多的人死了。

    更惨的是雨林中那些原本看似不起眼的蚂蚁和不知名的爬虫,开始向倒毙者进攻,甚至还有一些一息尚存的病号,也成了它们口中的美食,一个人靠在树边或者倒地上,不过只是一两个时辰,就会化成一堆白骨!而那白骨上甚至不见丝毫血肉……

    面对这样的惨状,作为统帅的李定国更是心急如焚,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满清的陷阱之中,那个张峰扬是不是满清的死间,因为他意识到他的队伍进入了没有敌人的战场。这个见不到敌人的战场,很有可能会把所有人都吃掉!

    而想要从这片看不到敌人的战场上挣脱出来的方法,并不是杀尽敌人,而是加紧行军,尽可能快的走出这片不见天日的密林,为了能够尽快离开此地,负责开路的千总因为开路过慢,接连被李定国斩了四五个,如此一来,在性命的威胁下,队伍的行进速度总算加快了一些。

第280章 心乱(第二更,求月票)

    尽管在官长们的督促下队伍的行军速度加快了些许,但是这茫茫雨林就像是看不到尽头似的,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去,似乎所有人都要被困死在这片莽莽雨林之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夜深了,在军官的命令下这些走了一天的兵丁开始在雨林之中的一片草甸之中宿营,这一片草甸是雨林中难得的一片没有积水的地方。人们升起起了篝火,那火光忽明忽暗,好像一个患了肺唠的人那里很不通畅地呼吸着似的。

    因为正是雨季,用来升火的树枝是潮湿的,这些树枝在火焰中冒着白色的烟雾与泡沫,发出“咝咝”的响声,腾起大团烟雾,烟雾和着呛人的气味在这片谷间的草甸地弥漫开来。

    而此时,这千百年来寂静非常的山谷里已经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人喧马嘶,好不热闹!甚至就连大象也发出几声嘶鸣!

    兵丁们七手八脚地从骡马上卸下粮草,将身上的兵器装备一并卸下!然后疲惫不堪的他们便如一团软泥似的瘫在潮湿的地上。

    尽管这支部队是李定国麾下的精锐,但是这支两万五千多人的部队之中,并非只有男人,还有两三千妇人,他们是官兵的家眷她们同样也要随军一起行动,如果留在原地的话,很有可能会落入清军之手。当疲累的男人们凑着火堆旁在那里抽着烟袋用烟叶驱赶着蚊虫,并不时的低声说着话的时候,那些女人和孩子们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在军中,没有任何人是吃闲饭的,如果吃闲饭的话,就会被丢于一旁。

    妇人们在那里的烧着饭,而孩子们则在寻找着野菜等可以食物的东西,对于这支军队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以野菜为食的生活,贫苦的生活使得他们必须要尽可能的用野菜充饥,用野菜代替米粮,在孩子们找来野菜蘑菇之后。女人们就将这些野菜通通都到进锅中,与大米一起煮了起来。

    一口口铁锅里,那野菜蘑菇占了一大半的稀粥向空气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馋得一帮娃娃们围着锅打着转,并且不住的流着口水。对于孩子们来说,他们自然不知道大人的烦恼,相比与其他他们更渴望着这锅里的稀粥,毕竟他们和大人一样,也在这深山老林中走了一天早就累坏了,也饿坏了。

    篝火的火光在人们的脸上跳跃着,投下许多阴影,而人们的脸上的却带着些愁容!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披着一件衣裳坐在火堆旁的李定国,下巴上的胡子乱成一团,此时的他看起来哪里还有丝毫王爷的样子,看上去倒像是个肮脏的兵丁,至少与普通的兵丁并没有多少区别。其实在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这么一副普通士兵打扮。他既不贪财,也不好色,可以说是明军将领中的异类。而且爱兵如子。也正因如此,士兵才愿意在这种绝域之中,追随着他。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晋王的心情极为恶劣,除了卫兵跟在他身边,其余人都悄悄躲开,不敢轻易打搅他,生怕惹恼了他。

    热气腾腾的稀粥送来了,可是李定国根本没动,顺手就放在火堆边上。他的紧皱着眉头,此时的他满面的惆怅,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地划来划去,边画边喃喃自语,不时气恼的用树枝砸着地,转而又画开了。

    他就这样坐在篝火边,眉头紧锁着,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上当了,是不是上了张峰扬的当,也许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正在气头上,所以压根就没有人敢劝他先吃饭。

    “休要让我再见到你,若不是然,不杀你,焉能泄本王心头之恨。”

    就在李定国这么寻思着的时候,突然,不远的树林里传来马匹的嘶叫声,接着又有人的惨叫,然后的那些原本在火堆旁抽着烟的男人们,甚至都没有也没来得及扔掉手中的烟袋,便连滚带爬的抓过脚边的兵器,然后警惕地望着树林,那些女人们更象是炸了窝的马蜂一样,“轰”的一声四散开来,然后不断的呼喊着孩子的名字,其中难免还有孩子凄厉的哭声,整个营地顿时一阵大乱!

    原本就是心恼不已经的李定国腾地一下站起来,然后一甩手将手中的树枝丢进火堆里,那火堆顿时冒起一阵清烟。

    看着营中的混乱模样,他立即怒不可遏地叫嚷道。

    “怎么回事?是谁敢乱我军营,不要脑袋了吗?”

    一会儿,就有人前来报告,野兽袭击了哨兵,咬伤一匹驮马,抓走了一个哨兵。

    部队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之中被野兽袭击,这也是常事,是不可避免的。

    面对这种事情,李定国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半晌无语,良久之后,他才下令增加岗哨,在营地周围多烧一些篝火,毕竟野兽怕火。

    随后,李定国又一次坐在火堆旁,那双眼睛中甚至带着些绝望……

    难道,真的所信非人?

    一夜过去了,天边慢慢现出一丝白线,天快亮了!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一场雾在树林里升了起来,雾像是鬼魂似的在雨林里翻滚着,时浓时淡,但有时候却又裂开一道缝,让阳光洒进这片天地之中。

    绿色的雨林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绿油油的光!

    那通红的泥土,是西南特有的红土,与雨林的绿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红与绿,就这么映入人们的视线之中,鲜亮对比,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剌眼。

    整整烧了一夜的篝火,这会渐渐地熄灭了,那些休息了一夜的兵丁们醒来之后,然后再一次开始生火,但是四周都是水淋淋的雾气,潮湿的树枝想要烧起来并不容易,不过最终,那火还是被升了起来,女人们再一次忙活着烧起了饭,对于这些兵丁来说,他们每天只能听到早晚两顿饭。这一顿饭吃过之后还不知道下一顿在什么地方?甚至对于其中的一些人来说,都不一定能够吃到下一顿饭。

    和昨天晚上吃的野菜米粥不同,因为那些土人兵卒在探路的时候,捉到了几条大蛇,虽说肉并不多,但是和野菜,大米一起煮成粥,却也能让大家伙尝到了一些肉腥,对于那些体弱的士兵来说,这不仅是难得的美味,而且还能够给他们补充一些气血。

    即便是作为一军的统帅,李定国昨天也和其它人一样,在篝火呆了一夜,不过他并没有睡下。他就一动不动的坐在篝火,身上顶多也就是多了一件披风,这件破旧的披风已经披了多年了。对于被雾水浸透了的披风,他一点也不在意,眼睛茫然的望着空中飘荡的雾气。

    一夜未睡的他这会看起来,整个人更加的憔悴了,那双眼睛里满布着血丝,黑黑的眼窝里,带着一种犹如一头穷途末路的猛兽的眼神,大有一副随时想要吞噬一切的念头!

    难道,真的错了?

    难道自己真的信错了人?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他的心里升腾着,甚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某种恐惧。她害怕因为自己误信他人,导致大军葬身于这片深山老林之中。

    而这时卫士们手忙脚乱地给火堆加着柴,不时被浓烟呛得发出咳嗽声。

    而对于这一切,他都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只是做在哪里,他的心底,甚至开始后悔起来,后悔为何如此轻易地就上了别人的当。

    这时一个人踩着厚厚的枯枝败叶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将湿树枝拿掉一些,又将火堆拨了一下,俯下身体用力吹火,浓烟腾起,“扑”的一声,红通通的火苗欢快地跳跃起来,终于燃起了熊熊火光。

    “王爷,吃饭吧,身体要紧!”

    那人端起火堆旁的一碗稀粥递了过来!

    李定国抬过头看去,是广昌侯高文贵。而他的身边则站着一个缅人。

    缅人?

    怎么会有缅人在这儿?

    随后他认出了这个缅人。

    是张峰扬,这个数月前到他营中的忠义军军正,这会他一身缅人打扮,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在见到张峰扬的瞬间,李定国猛的站起身来,在过去的几个中,他一直怀疑此人是满清的奸细,是把他引入这片死地汉奸。

    但是就在刚要爆发的时候,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李定国连忙抱住怒火说道。

    “成了?”

    李定国,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些不确定。

    “成了!”

    张峰扬点点头,笑着回答道。

    “那今上现,现在何处?”

    李定国甚至朝着广昌侯高文贵的身后看去,怎么没有看到今上。

    “回晋王,现在今上已经被护送至南方,我家经略所派遣援军已经占据江口一带,待今上抵达后,即可随舰队一同返回南都!”

    什么!

    只是瞬间,李定国的心头那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再一次涌起,他的双眼盯视着张峰扬,怒声问道。

    “张军正好手段!”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当初眼前这人曾向他许诺会带出皇上,而他南下正是为了接应皇上,可谁曾想,这人却把皇上送去了南方。他不是反对把皇上送到南边,然后经海路返回南都,他之所以恼火,是因为眼前这人愚弄了他。

    “好,好……”

    接连叫做好,李定国的心底已经升起了杀人的念头,不为其他就为这一路上,葬身于这片深山老林中的弟兄。

    晋王的怒声,让张峰扬感受到她内心中的愤怒和杀意,于是紧忙说道。

    “王爷千万不要误会,在下之所以未带皇上来此,是因为这一路风险未知,毕竟相比于南下,北上更近,一但缅人发现今上逃脱,必定会严加封锁北上的道路,在下此次北上已经是九死一生,实不能陷今上于险境,所以才会令护送今上南下!再者,在下来此还有一事告知王爷!”

    见李定国的目中流露出杀意,张峰扬急忙解释道,不过他的解释却仍然显得有些苍白,不过尽管如此,当他拿出经略使的信后,原本怒气冲冲的李定国,在看过信后还是立即冷静了下来。

    看完信之后,李定国看着张峰扬沉声问道。

    “这信是何时收到?”

    难道是上次他随身携带?

    “回王爷,信是舰队出发前,经略交予舰队,令交予晋王,我家经略相信晋王必定知道,如何于我大明更为有利!”

    尽管不知道信的内容,但是张峰扬从不曾怀疑过经略的计谋,联系到李定国态度的变化,他知道,经略的这封信,肯定是说动了李国定。

    “哦!”

    默默的点点头,李定国看着他说道。

    “信那?”

    接过信,李定国就看了起来。那怒火也慢慢的消失了,看完信后,稍作片刻,他才说道。

    “好了,你暂且留于我军中,这往南,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出此地?”

    尽管这和最初的计划有所出入,但是,只要皇上安全了,就比什么都重要,而且加之张峰扬说,只要五天就能走出雨林,让李定国对于队伍命运的担忧,总算是轻松了不少。

    部队又行进了整整七天大部队行军不比个人,七天后,大部队总算是走出了雨林,看到了一座山寨,既然有了人烟,说明就要走出森林。

    唯恐节外生枝的李定国急忙下令部队快速通过,严禁与山民接触。部队历尽千辛万苦,经过近两个月的昼夜行进终于到达平原。随后官兵视线中的是一片片稻田,这里就是缅甸的核心,对于这里李定国并不陌生,之前他曾两次打到这里,以迫使缅人交出永历,这里距缅都阿城不过只有百里。

    随后李定国立即下令:就地扎营,队伍休整。然后又命令缅人土官缴纳粮草,与此同时各营的损失人数也陆续报了上来,两个月来,大军在雨林中总共损失了三千六百多人……

    这时已经是永历十四年九月二十六。而于此同时一道檄文飞到阿瓦城的缅甸王宫,李定国命令缅王交出永历帝,否则将挥师大举进攻!到时候整个阿瓦城,必定玉石俱焚、寸草不生!

第281章 缅人心思(第一更,求月票)

    明军逼近阿瓦不足百里!

    突如其来的消息只使得整个阿瓦城完全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这座缅甸的国都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不知多少官吏更是纷纷着其家眷乘船离开此地,向南逃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此时缅军主力一路在北方抵挡白文选率领的数万明军,而另一路则由莽白率领向南抵挡明军的北上。如此一来,整个阿瓦城只有不过万余缅军防守。

    “这可怎么办?”

    面对如同神兵天降的李定国大军,莽达整个人完全处于前所未有的惶恐之中,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李定国居然没有像过去一样走水路,而是率领大军穿越缅北的千百年来无人深入的有如绝境般的山林,一路长驱直入直抵阿瓦,这只使得他原本计划在阿瓦城北凭借河川之利抵挡其进攻的想法,完全化为了泡影。

    “大王,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可让其退兵。”

    国相平得达在一旁说道。

    “只有让那明皇再次下旨,他们方才会退兵。”

    自从明皇避入缅甸以来,李定国、白文选择或单独,或联合,几度逼近阿瓦,要求把永历帝交给他们,而几次都是靠着永历的上谕,方才退兵。现在恐怕只有明皇的上喻可以救他们了。

    国相的话语不过一落,一直沉默不语的鲁道(枢密院)黑鲁叨便于一旁冷哼道。

    “此计已经用过数次,如今再用,明军又怎么可能相信?”

    自从永历避入缅甸以来,缅甸就诱使永历用敕书迫使明军退兵,刚一开始,白文选不明就里,跪接敕书,并立即退兵。数月后,明军再来时,缅甸国王故技重施,又逼永历皇帝下敕书退兵。去年七月一日,白文选再次前来迎驾,缅甸人再次拿出永历皇帝的敕书要明军退兵。这一次白文选誓不奉诏,率军猛攻。缅甸人又使出一计,骗白文选说三天以后就送出永历皇帝一行。白文选以为缅军屡战屡败,必不敢撒谎,为表诚意,退军十里等待。结果缅甸人在这三天时间里加固阿瓦城防,三天后白文选不见缅甸人履约,才知道上了当。再次攻城时,反被击败,只好撤军。

    既然上一次尚不能让白文选退兵,更何况是这一次?

    “那,那又如何是好?”

    看着惊慌失措的国王,对于这个侄子黑鲁叨的心底尽是满腹的轻视,在缅甸鲁首等同于枢密院,早在贡榜王朝开始,鲁道就改变了国王总揽大权的体制,不过那个时候是把权力分配给由四位王子组成的枢密院,也就是鲁道,他们同国王一起处理国家大事。这一制度即使是现在仍然推行着,只不过现在的鲁道之中,并非只有王子,还有掸族、孟族以及数名缅人大族的首领,尽管表面上他们在鲁道内享有权力。但是实际上,当年莽应龙将他们引入枢密院,不过只是为了安抚人心,而且掸族、孟族以及数名缅人大族的首领,平时也不可能在阿瓦城,甚至几十年不入枢密院,如此一来,这枢密院仍然是缅族的枢密院。

    不过,这同样也导致了现在枢密院的无法改变总揽大权的局面,这恐怕也是先祖莽应龙改革枢密院的原因,所以在大多数时候,因为鲁道大臣无法聚齐,黑鲁叨自然也就成了一个摆设。

    “要不,要不然,我们把明皇还给明军?”

    莽达的这个提议不过只是刚一提出,那边就有人立即出声反对起来,他们反对的原因非常简单,在这些缅人看来,既便是他们交出了皇帝,仍不能从明军那里获得保证,皇帝及李定国、白文选等人,会心甘情愿,离开缅甸国土,即便愿意,亦未必能做到,毕竟众所周知,现在清军已经占领了云南。想让那些人离开缅甸根本就没有丝毫可能。

    在众人的反对声、争论声中,根本就没有争论出一个所以然来,最终只是作出了一个结论,加强阿瓦的城防,同时加强对明皇以及明国朝廷的“保护”,当然,临了,他们并没有忘记从北方调回部队以加强阿瓦的防御。

    只不过,当缅军派出上千人,对明国朝廷所住的城寨进行保护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此时永历皇上以及太子,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离开此地,这简陋的城寨之中,不过只皇后、宫妃以及朝廷官员而已。

    “沐公爷,我的沐公爷,您说,您说,现在,现在可怎么是好?”

    马吉翔这位绵衣卫的指挥使,瞧着气定神贤在那里与邓凯下着棋的沐天波,那脸上全是一副惶恐之色。

    皇上走了!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尽管早在数月之前,沐天波便与其它几人策划过此事,不过被他阻止,那些内官也得到了惩罚,可现在,皇上终于还是带着太子离开了此地,甚至就连太后、皇后也丢于此地。

    “马指挥使何致如此惊慌?”

    下着棋的沐天波甚至连都也没有抬,他只是看着棋盘,似乎其它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比下棋更重要。

    “沐公爷,这,这寨外缅兵齐集,大有一副随时闯入的模样,若是到缅人闯入,到时候太后、皇后以及朝中诸公安危如何保全啊?下官,下官也是担心啊!所以,所以才求沐公爷您拿个主意。”

    此时的马吉翔神情中完全没有了过去的跋扈,那语气中尽是讨好之意。换成其它人他绝对不会如此,但是现在,他压根就没有选择。

    皇上走了!

    这意味着他马吉翔失去了最后的靠山,即便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可现如今这锦衣卫可个个是赤手空拳,身无寸铁。

    更为重要是,皇上走了,能让缅人投鼠忌器的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位沐公爷了,甚至皇上在这,也要靠沐公爷维持,才能让缅人投鼠忌器。

    早在半个月前,在得知皇上离开之后,马吉翔所想到的就是封锁消息,尽管恼怒沐天波的大胆妄为,居然伙同邓凯与外人一同,把皇上、太子交予他人,但深知皇上不在之后,大家伙的性命就只能靠沐天波的他,还是表示了“理解”。

    可理解归理解,当初是为了活命,现在他来找沐天波,同样也是为了活命!

    “若是缅人闯入,意欲杀我,那么本公唯以死报效朝廷,马指挥使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受皇上重恩,想来必定也会以死报效!”

    而一旁正与其下着棋的侍卫总兵邓凯,则于笑说道。

    “沐公爷所言甚是,到时候,我等作臣子的,唯以死报效尔!”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任何选择!

    或许沐天波可以如此选择,但是对于马吉翔来说,但凡有一丝活命的可能,他都要去争取,随后,他立即去拜见太后。在他看来,恐怕只有太后的懿旨,才能够让那沐天波去于缅人沟通,以保护众人安危。

    当马吉翔去游说太后的时候,在城寨外不远处,一个人直视着那城寨,他的目光不时的变幻着,他先是摇着头,随后又是叹口气,那神情倒是显得颇为复杂,最后颇是无奈的长叹口气,随后才对身边的人说道。

    “今天晚上便动手吧!”

    而他的身边则站一位缅人,那缅人的三角眼中带着些许笑意。

    “你只管放心,既然我等拿了你的银子,这事件,小人便会漂漂亮亮的给您办成了!”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甚至特意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位先生,虽说他的头上戴着竹笠,可是那剃光的鬓角,却清楚的表明着他曾剃发。

    “办好这件事,您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自然朝廷不会忘记你的!”

    朝廷是那个朝廷?

    恐怕只有说出这句话的人才知道,在说出这番话之后,这人便转身朝着河岸边走去,在临走时又说道。

    “另外十万两银子,晚上就会送到你府上。”

    十万两银子!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缅人的三角眼中顿时流露出贪婪之色,他的呼吸甚至变得急促起来,以至于整个人在盯着那城寨的时候,那目光中流露出的只是毒蛇才有神彩。

    这时,他的脑海中,那里还会顾忌其它,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那些银子更为重要的了。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哼了一声,最后冷笑道。

    “这件事,最好还是让其它人去做……”

    瞧着已经离去的那人,他暗自冷笑道。

    “就姓吴的可以借刀杀人,就以为我就不会借刀杀人吗?”

    在说出这番话后,他立即冲着远处的奴仆打了个手势,在奴仆过来后,他便轻声叮嘱了一番,随后,在奴仆离开之后,他瞧着那城寨自言自语道。

    “此事,要怪还是怪你们明人自己于我大缅烧杀抢掠,我大缅百姓焉能不为家人报仇……”

    当天晚上,就在这城寨中飘落于异域中的大明朝中诸臣刚刚入睡的时候,那边数百名缅人手持刀枪蜂拥入城寨,然后叫嚷着与这城寨之中肆意砍杀起来,文安侯马吉翔等人甚至还未及反抗,就被作乱的缅人乱刀砍死……

第282章 焚城(第二更,求月票)

    黑色的烟升腾着!

    黑色的烟雾在天地之间翻滚着,把蓝天白云完全遮挡了起来,即便是那高耸的佛塔,这会也在那里燃烧着,对于那些崇佛的本地土人来说,那佛塔被焚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但是现在佛塔同样也被焚毁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佛塔里的佛陀似乎也闭上眼睛,这号称的万佛中心的阿瓦城,此时完全变成了一座鬼域。至于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土人,此时大抵上都已经消失了。

    这座传说之中万佛之城在昨天夜里被彻底从地图上抹去了,这座被河水环抱的缅甸的国都,此时,只剩下一片片残破的瓦砾堆。而在这一片片的瓦砾废墟之中,原本不知躲避于那里的缅人走了出来,他们浑身漆黑,好似那孤魂野鬼似的行走着,他们无不是绝望的站在瓦砾废墟之中,他们身上的黄色僧袍,无疑是在向人们表明着他们的身份,他们是僧人。

    如果,他们不是僧人的话,或许,他们也会死于昨夜的兵乱之中。而此时,这些僧人却像是死人似乎的,他们只是绝望的站在那里,茫然而绝望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哪怕不断的有大军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他们也仅仅抬一下眼皮,然后就站在那里。

    阿瓦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

    所有的人都死了!

    当李定国带大军连夜赶到阿瓦城外的时候,隔着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宛如地狱般的场景,对于行军打仗数十年的他来说,眼前的这一切他并不陌生。

    阿瓦城消失了!

    这里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人并没有消失,既便是已经过去了一夜,但是那江面上还可以看到挤满江面的浮尸,那些尸体就那么在江面上飘浮着,这座缅甸的国都已经消失不在了。

    甚至都不需要下发号令。在乘船进入阿瓦城之后,所有上岸的兵卒都是缓缓地停住了脚步,尽管他们曾发誓要让阿瓦城寸草不生,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甚至都不需要他们动手,阿瓦城便被人从这个世上给抹去了。

    昨天,正当他们枕戈待旦的随时准备攻下阿瓦的时候,那边就有使者来报,说是前天夜里,缅人背信弃义闯入朝廷所处的城寨,任意砍杀朝中诸公。于是众人立即快马加鞭,连夜行军百里,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也许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晚了,也许朝廷将不复存在了。

    正当他们准备把满腔的仇恨发泄到这些缅人的身上时,可是谁曾料想,当李定国领着大军赶到这里之后,他们在这里只看到了一个变成废墟的瓦砾场。

    映于他们眼中的不过只是一片屠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对于这一幕并不陌生,但是此时李定国仍然急得两眼发红,他立即揪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斥候,大声追问道,

    “这里到底是回事?朝廷在什么地方?”

    缅人的死活与他无关,他只关心朝廷的安危,或许皇上与太子已经离开了此地,但是朝廷诸公仍在,太后、皇后仍在此地。但现在,眼前的这一切,完全颠覆了他的想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瓦城没有了!

    这里的缅人差不多都被杀尽了。

    可是朝廷呢?

    “晋王、晋王,平阳侯派人来了,平阳侯派人来了……”

    就在这时,突然的喊声,让李定国急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平阳侯是他派去营救朝廷的先锋,他们比其早几个时辰到达阿瓦。一见到平阳侯派来的人,李定国便急声问道。

    “朝廷在那?沐国公在那?”

    直到得知沐国公还活着的时候,李定国才算是长松一口气,身于西南的他知道,如果征南将军沐国公死了,他很有可能无法再得到那些土司的支持。

    同样的一片废墟,就在阿瓦城的对岸,与另一边不同,这片废墟之外,却站着数以百计的土人兵卒,他们是谁?

    待靠近之后,李定国才人下属的口中得知,这些土人兵卒是孟族的土兵,是孟族头领派来保护朝廷的。他们在看到李定国一行的明军到来的时候,立即便让开了道路。

    而李定国身边的亲兵则赶紧徒步跟上,然后守护在李定国身边两侧,手按刀柄,全神戒备着以防止这些土兵之中会有刺客突然发难。

    可是他显然多虑了,这些土兵看到明军时,那脸上全是一副敬畏状,那里敢有丝毫发难的心思。

    在进入城寨中央的时候,李定国才看到手提流星锤坐于那里的沐国公,他就那坐在层前,而在废墟附近大抵都是妇人,只有极少几位内官和官员,甚至就连同锦衣卫也看不到几人。

    他们在看到李定国一行的时候,无不是放声大声哭起来。

    而沐天波却根本无视李定国的到来,更兴趣起身,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继续望着废墟发呆,仿佛继续看下去,就能让时光倒流一般。

    “沐公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到沐天波的身边,李定国听着周围那凄惨的哭声,立即问道。

    “前天夜里,数百缅人闯入寨中不发一声,便是一通砍杀,我等当初入缅之时,已奉皇命尽弃兵器,所以大家身上都是身无寸铁,面对缅人残杀,只得赤手相搏,当时本公只能拼命护卫中宫安全……”

    此时的沐天波神情萎靡,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沉沦,他的双眼看着远处,语气显得极为平静。

    看着坐在那里的沐国公,这会李定国才注意到他的身上尽是血污,而那对祖传的流星锤上,同样也尽是血污。

    “后来幸亏孟人头领白山领兵过来救援,我等方才得救,只是可惜朝中诸公,惧惨死于缅人刀下……”

    提及朝中诸公惨死时,沐天波的语气颇为平静,倒是没有丝毫波澜,而李定国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眉头微微一挑,倒也没有再问什么,甚至在这一瞬间,他都有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曾几何,即便是面临着满清入寇、国家危亡的局面中,这大明朝廷仍然处于“文武之间无法取得统一和协调”的困境之中,以至于即便是他本人,也不得不远离开朝廷,不问朝政,至于大臣们在如何作为皇帝的辅弼问题上同样也处于同样的困境之中。

    现在,听到朝中诸臣悉数为缅人所杀的时候,他难免生出了一阵如释重负之感。不过,之所以会生出这种感觉,是因为皇上不在这里。至少皇上是安全的,至于朝中的诸位大臣……哎,一切都是天意。

    是的,天意如此,不是他李定国不想救,而是天意如此!

    “中宫是否安全?”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李定国心里的一丝担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问道。

    “那阿瓦城?又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李定国提及此事时,只见沐天波立即厉声说道。

    “怎么会是这般模样?那莽达蛇鼠两端,身为我大明土官却不惜以下犯上残杀我大明朝中诸公,不杀其焉能泄本公之恨,若不将此城尽毁,如何令其吸取教训!”

    其实,这一切与沐天波倒没有太多关系,毕竟领兵毁去阿瓦城的是白山,孟族当年为缅人重创,其城池为缅人所毁,族人不得不逃入深山雨林之中,才得已幸免,也因如此,白山才会放火毁去阿瓦城,至于与其一同携手焚毁阿瓦的掸人头领段山,则是为了激厉土兵。

    一场一边倒的杀戮不可避免的在阿瓦城上演着,这一切,当然不是沐天波主导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选择默认,甚至在内心深处,他同样也渴望着报复,报复那些背信弃义的缅人。

    而在这个过程中,沐天波只是在这里守卫着中宫,对于他来说,这阿瓦城的下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根本就不在乎那些缅人的死活,土人的生与死和他没有关系。他所需要的仅只是守卫中宫。在得知孟、掸两族联军将阿瓦城尽数焚毁之后,他从最初的默认转变为支持,他非常清楚那些土人的性情,如果大明对缅人于朝廷不敬一事不加以报复,到时候,即便是大明复了国,这西南也势必将再无宁日。

    即便是手无一兵一卒,对于孟、掸两族联军的行为,沐天波仍然选择了把这一切落在他的身上,毕竟作为征南将军,除了调动明军之外,他同样可以调动土兵,他必须要让外界知道,这阿瓦城是他征南将军所毁。也只有如此,才能威慑屑小,才能让西南诸夷再次心慑于大明的雷霆之怒。

    当然,就私心来说,他也希望籍此重建沐家,重建征南将军的威望。所以,他才会说出这番话来,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其它人,征南将军的威望仍在。

    “国公您是说孟、掸两族联手了?他们是怎么联手的?”

    他们是如何联手的?

    这倒与沐天波没有丝毫关系,甚至与屈大均也没有丝毫关系,尽管他曾成功通过向孟族颁赐金字红牌,授其宣慰使一职,令其重归大明治下,但是掸族之所以会同其联手,完全是白山一人而为,为了游说掸人助他一臂之力,他甚至许诺到时候劫城所得,尽数归于掸人,孟族不取丝毫。对于孟族头人白山来说,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需要孟族走出大山,需要重建孟族当年的声威,也正因如此,他才需要大明的帮助,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决定抓住机会,原本他是准备趁着明军打到阿瓦城下,与明军里应外合夺取阿瓦,不过在肖新任离开阿瓦前,曾授意其保护沐国公和朝廷,如此才有了他前天夜里的出兵救援,不过这也暴露了他已经倒向了明国的事实,于是才有了接下来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夺取阿瓦城的行动。

    听着沐天波的解释之后,李定国默默的点点头,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对于这一切,他并不陌生,对此并不为间的他便后便问道。

    “那,沐公爷,现在平阳侯在那?”

    “平阳侯所领皆是骑兵,现在正在追击莽达,若不将其授首,又焉能泄本公心头之恨!焉能平我大明雷霆之怒……”

    雷霆之怒!

    看着黑烟翻滚的阿瓦城,头戴竹笠的李天林沉默着,他的眼睛只是注视着这座城市,曾几何时的“万佛之城”已经消失了,甚至直到现在,他的脑海中仍然会浮现出那充满罪恶的一幕。

    “这就是代价吧!”

    看着河中飘浮着的尸体,李天林自言自语道,就像国内一样,每一次改朝换代总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一次,在缅甸,同样也是如此,或许这也是改朝换代的代价!

    “将来,这里的百姓总算是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了……”

    李天林自嘲一声,那神情中多少总带着些无奈,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但是,并没有选择,有一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阿瓦被焚之后,这些缅人应该能够为之醒悟了!”

    自言自语着,站于船艏的李天林看着前方,他要从这里去八莫,然后再去昆明,现在阿瓦已经被焚,做为旅缅的商人,他也是时候“回”昆明了。

    昆明!

    他从没有去过昆明,但是并不妨碍他对那里充满了期待,不过相比于阿瓦,也许,那里会更加的危险。不过既然能在阿瓦站住脚,想来在昆明也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在缅甸的经历,还有与那些缅人结交的过程,想到现在那些人同样也是生死不明,他未免感觉有些负罪,而这个念头浮现出来的时候,李天林却又突然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些无奈。

    “哎……这只是个意外!”

    只是意外!

    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的话,又岂需要如此,如果你们泉下有知,要怪……就怪那莽白吧!

    莽白!

    想到现在下落不明的莽白,李天林的眉头紧锁着,他知道,如果不能抓住莽白的话,恐怕不知会留下多少后患……

第283章 替罪羊(第一更,求月票)

    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惊雷在天地交接处响起,在惊雷之中又是一连串的闪电接踵而来,那黑暗的天际顿时被电光映的通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伴随着闪电,又是一串滚雷。

    那道道震耳欲聋的滚雷只让莽达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他惊恐的看着天空,目光中尽是惶恐不安,甚至就连那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血色。

    “早知道,真应该早把明皇还给他们,若是还给了他们,又何至于惹下现在这样的祸事,但愿佛祖保佑,让明人赶紧离开这地方……”

    对于此时的的莽白来说,他所希望的根本就不是赶走明军,他唯一的的念头就是逃的远远的,至于那些明军,他们肯定会离开的,毕竟相比于大明的繁华,这缅甸不过只是蛮荒之地。这会他甚至忘记了当初是怎么以为明朝朝廷来此是为了“谋夺缅甸”,甚至忘记了,现在云南等地已经为清军占领,这些明军根本就是无家可归。

    不过此时,佛祖似乎也听不到他的祈祷。空中一个响雷接一个响雷打个不停,瓢泼的大雨很快就降了下来,

    “再下大些吧,把河都下满了,最好再来一场洪水,把明人都给淹死在这里。”

    看着外面的大雨,莽达暗自在那里向佛祖祈祷着,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丝毫抵抗的勇气,对于他来说,现在他更愿意把希望寄托在佛祖的身上,即便是佛祖并没有保住阿瓦城,但是却保护他离开了阿瓦。而这大雨可以阻挡明军的脚步,甚至可以变成洪水,把明军淹死在缅甸。对于把一切都寄托于神佛的他来说,早就放弃了抵抗的念头。

    “还有那些孟人、掸人,通通都淹死在洪水里……”

    在莽达看来,明人或许可恶,但真正可恨的却是那些孟人、掸人,他们原本是应该帮助他抵抗明军的,可是他们却趁着城中空虚的时候突然发动了暴动,反戈一击,以至于阿瓦城中的缅军甚至都来不及抵抗,就被孟人、掸人砍杀个干净,在离开阿瓦的时候,他甚至能够看到阿瓦城中升腾起来的大火。那些孟人放火焚毁了阿瓦。

    不过唯一让他庆幸的就是,他还活着的。而且在南方,他的弟弟还率领着几万大军,只要能够与莽白会合,到时候先安抚好明人,然后就可以腾出手来收拾那些孟人、掸人。

    至于这大雨,下的越大,就对他越有利,雨下大了,那明军的骑兵就会被大雨阻挡住道路!骑兵,即便是现在,他的耳边似乎还能够听到明军骑兵的马蹄声,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就像这惊雷一般,一下下的在他的耳边响起,只吓的他除了南逃之外,再也不敢生出其它的任何念头。

    “这雨再下大些吧……”

    在莽达暗自祈祷着的时候,就像是听到他的祈祷似乎的,这屋外的雨下的更大了。雨季里的雨和以往一样,来的很急,而且很大,而那些护送着莽达等人离开国都的缅军士兵们这会只是拖着手中的兵器,四处寻找可以供他们避雨的地方,因为村寨并不大的关系,只有少数贵族和军官可以在房中避雨,至于其它的士兵,只能躲在竹楼的下方。

    这些躲在竹楼下方的缅兵,却不住的吵嚷着,听到从竹楼下方传来的喧哗声,让莽达的心情一烦,立即恼声说道。

    “来人,把楼下的那些人都赶出去!”

    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无礼的在下面大喊大叫,莽达立刻有股被忽视的感觉,他立即想到了明人对他的轻视,对于明人来说,他并不是国王,不过只是是一个宣慰使罢了,这种认识让莽达彻底失去了冷静,或许他不敢抵抗明军,但是对于那些缅人却有着生杀大权。

    “砍了,把这些人都砍了!这么一点雨就没了体统,难怪这一路上被明军像赶什么似的一路赶到这,一群废物,都砍了!”

    “是。”

    那些卫兵们畏惧地看了大王一眼,然后躬身服从道。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出言劝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莽达的霉头。

    大王的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自然是需要杀人的!

    片刻功夫,村寨里就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那些原本在竹楼下的缅兵就被砍了脑袋,然后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被绳子拴起,高高吊在了寨子里,顿时那些当值的缅兵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到了,他们甚至小心翼翼地从躲雨的地方走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抱着兵器,在大雨里排成队,瑟瑟发抖的站在那里。

    “都是一群废物,连几百个明军都挡不住……”

    看着那些身形瘦小的缅军,莽达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些如死神般杀来的明军,以至于他立即来回的踱步,想到冲杀过来的明军,那心底顿时就是一阵胆寒。

    轰的一声。

    突然又是一声惊雷响了起来,只震得莽达心惊胆颤,他甚至有些惶恐的朝着远处看去,隐约的,他似乎能够听到远处似乎传来了一阵滚雷声,那滚雷声似乎贴着地,正滚滚而来。

    “这雷声……”

    就在莽达感觉这雷声有些奇怪的时候,周围的喧嚣声在这个时候突然停滞了下来,下一瞬间,那些在村寨外负责巡逻的缅军士兵惊恐的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只见在大雨之中有人跌跌撞撞的逃了回来,那些人手中的兵器这会早不知丢到了什么地方,他们只是在那一边向着寨子里狂奔,一边不住的大声叫嚷道。

    “明军,明军,明军杀过来了……”

    就像是印证这逃回来的的缅军的话语似的,在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一支箭从后面飞了过来,一下穿透了他的胸膛,在他倒下来的时候,从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水和着雨水在红土地上流淌着。

    而在那雨幕之中,猛的一下跳出了一匹马,虽然那马是矮小的滇马,可是骑在马上的明军,在缅人的看来,仍然高大威猛至极,甚至有如从地狱中冲出来的修罗一般。

    “杀!”

    瓢泼般的大雨中,骑在马上的平阳侯靳统武,手持一柄七尺长的长柄刀,一马当天带头杀入缅军所在的村寨,在缅军试图上前拦阻的时候,骑在马上的他迎面就是一刀劈了下去,那缅军连人带兵器被斩成了两截,甚至还没有发出叫喊声,就倒了下去,而另外一名缅军持枪朝着他的战马马腹刺去,却只见他举刀在那人肩头上轻轻一划,借着战马的冲击力,刀锋掠过了那个缅兵的肩头。

    “噗……”

    只见一颗头颅在刀锋掠过的时候被拖挑至少半空,腥红的血从他的脖子里喷出数尺来。

    “杀光他们!”

    靳统武将手中的长刀向半空中举了举,大声吼喝道。

    “一个不留!”

    那豆大的雨水迅速洗过刀身上的血污,将雪亮的刀身洗得寒光四射,而在他的吼叫之中,随同他一起追击而来的两百余名明军骑兵,就如同猛虎下山似的朝着村寨里的缅军杀去。

    他们叫嚷着,任意的砍杀着所能看到的缅军,无论他们是否抵抗,无论是他们是不是已经投降,每一人这会都已经杀红了眼,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杀光这群背信弃义的蛮夷。

    伴随着雷鸣声,那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将大地劈得摇摇晃晃的,而闪电又将天地照的通亮,那雨水就像是从天空中瓢泼一般的倾倒下来,将地面上的血水冲淡,然后然后再被更多的血水染红了,红色的血水与红色的泥水混成一体,完全分不出彼此。

    现在,整个村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从村口冲进来的明军骑兵,有如恶虎扑羊似的涌入寨子里,与迎头撞上的缅军和寨民厮杀起来,这些缅军完全不是明军的对手,甚至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抵挡这些骑兵,他们甚至惊恐的举起双手,试图用投降来保住性命,但是骑在马上的骑兵却连看都不看,便直接一刀砍过去。此时,这里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场屠场,那些骑在马背上的明军,只是不断的冲击着,用手中的刀枪砍杀着缅军。

    对于这一幕,缅军并不陌生,在去年的时候,在白文远第一次入缅求驾时,集结号称十数万大军的缅人试图凭借河流阻挡明军的进攻,缅军自恃人多,并不把白文选所率领的万余明军放在眼里,准备对明军半渡而击。

    也就是在那天,明军以一百多骑兵迅速渡江,然后百余骑兵猛冲缅军主力,如此便轻易击败缅军,并迫使缅军后撤,随后白文选令全军渡河冲锋,号称十数万的缅军随之大败,据说伤亡在万人以上。

    而当时向十万缅军发起进攻的,不过只有一百多名明军骑兵。数万缅军尚不能抵挡百余名骑兵的进攻,更何况是平阳侯靳统武所率领的近三百精骑,在过去的两天中,率领三百精骑的他一路追击而来,如果不是因为大雨阻挡,恐怕早就把这支千余人的缅军吃掉了。对于这些缅甸人来说,对于骑兵的恐惧早就刻到了他们的骨子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抵挡骑兵,几乎每一次,面对骑兵的冲击,他们所能想到的仅仅只是逃跑或者投降。

    而此时,对于平阳侯靳统武来说,所需要做的,只是进攻,把缅王活着带回去,然后用他的脑袋去祭祀被杀的诸位大臣。至于那些缅人士兵,他们的死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他并不介意把那些缅人的脑袋挂在树上,去警告那些忘恩负义的缅人,告诉他们背叛大明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对于随同莽达一同逃出阿瓦的黑鲁叨,亲眼看见那些明军是如何肆意的砍杀着缅军,他甚至看到自许壮士的内廷将军甚至不过只是刚一扬起刀,就被人砍成了两截。

    “逃!”

    逃生的本能让黑鲁叨不顾一切的逃着,不过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反应还是有点慢了,身为国王的莽达早就逃了,甚至还跑在他前面。

    其实从听到明军杀来的时候,莽达甚至都没有想到其它,他甚至没有想到要去组织抵抗,而只是在内廷侍卫将军组织的抵抗的时候,立即领着侍卫逃了出去,他甚至丢弃了王子,对于莽达来说,接连逃了两天的他,早就被明军杀丧了胆。

    见到莽达的身边跟着几名侍卫,黑鲁叨便主动跟了过去,毕竟,这个时候,有人护卫着,逃出去总是更安全一些。

    “咔嚓!”

    一道闪电在空中劈过,闪电照亮了天地,同样也让莽达看到了黑鲁叨,他在看到黑鲁叨的时候,那惊恐的脸上像是看到什么希望似的,连忙说道。

    “王叔,快,跟紧了……”

    莽达突然对这个他曾看不到眼里的王叔热情起来,他甚至不停的回过头去,不时的吩咐他不要落得太远,以免被明军发现。

    “王叔,趁着现在雨大,我护着你一起冲出去,然后咱们就往南边去,莽白在南边还有十万大军,只要到了营中,到时候,大缅就还有希望,就能和明人谈判!”

    原本还不明白莽达为何会如此热情的黑鲁叨,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莽达是担心只身一人到了莽白的营中,到时候会不会被莽白所害,有他这个枢密一同过去,自然会让莽白有所顾忌。

    尽管一直以来,对于这个侄子做事不够果断,而极为不满,但是黑鲁叨却不得不承认,莽达也有他的过人之处。

    “嗯,嗯……”

    看着惊魂未定的莽达,黑鲁叨在点头应声的时候,那双眼睛中却闪过一道寒光,在他看来,无论如何,想和明人谈判,恐怕就必须要有人承担“大不敬”的罪过,有谁比莽达更合适?

    毕竟你莽达是缅甸的大王!

    这大不敬的罪过必须由你来担!

    至于莽白,他对王位早就虎视眈眈了,如果得到他黑鲁叨的支持,他自然是缅甸的新王。

    至于他黑鲁叨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出面与大明的朝廷接触,然后把你这个罪人献给大明!至于莽白,同样也需要他黑鲁叨的支持才能坐稳王位,如此一来,无论是对于大明也好,对于缅甸也罢,他黑鲁叨都是有用的功臣!

    没错!

    必须要拿莽达的脑袋去平息大明的滔天之怒!

    只顾得逃命的莽达自然不知道黑鲁叨的想法,更不知道,黑鲁叨已经把他当成了替罪羊,当成了垫脚石。此时的他只是在侍卫的护送下,不断的奔逃着。

    在一阵阵雷鸣声中,数道闪电当空劈落,将黑鲁叨那黝黑的面孔映亮,他的那双眼睛中,闪过的尽是一道道寒光。

    正当黑鲁叨在那里寻思着,如何用莽达的脑袋去平息明人的怒火,如何扶持莽白继位为王,如何发动这场宫廷政变的时候,他的耳畔这个时候却又响过一阵雷声,那雷声让他的浑身一颤,连忙将心神收了回来。

    而这个时候,他又听似乎有人在暴雨中喊了起。

    “莽达跑了,莽达弃军逃命了……”

    作为枢密的黑鲁叨当然能听得懂汉话,而莽达也能听得懂,别说是他们,就是缅北的许多土官,也懂得汉话,这是最起码的要求,甚至在他们年青的时候,都曾有汉学老师教授他们儒学,毕竟,他们是明朝的土官,认识汉字、会说汉话,是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若是连汉话都不会说的话,自然不可能与明人打交道。

    听着明军的喊声,黑鲁叨的心头一慌,他立即开始担心起自己这么随着莽达一起走,会不会太过不智了。

    “大伙仔细搜,千万别放跑了莽达!”

    “别放跑了莽达!”

    “别放跑了莽达!”

    明军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惨叫,那是被杀的缅军发出的惨叫,隐约间还可以看到一些跪地求饶的缅兵被砍杀在地。

    “抓住莽达!抓住莽达,侯爷说了要活的!要的!”

    在雨幕中,一阵阵的喊声,只让莽达的脸色煞白,他甚至惊恐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会他的那张脸上,只剩下了无边的惶恐。此时惊魂未定的他,只感觉这声音是从四周传来的,似乎他已经被包围了。

    “王叔,王叔,我们,我们是不是被包围了……”

    莽达心里猛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惊恐的朝着左右看去,左右似乎没有什么。

    最后,当他抬起头来朝着前方看去的时候,在朝着前方看去的时候,那两条腿像是断了似的,然后无力的瘫坐在了泥水里。

    “明,明军、是,是明军……”

    顺着莽达看去的方向,黑鲁叨朝着前方看去,只见白茫茫的雨幕后,有几匹马缓缓的走了过来,那马背坐着穿着铁甲的明军将领,只见那人用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面色阴寒冷笑道。

    “莽达,你可知道,老子盼这一天,可盼了一年多了……”

    骑在马背上的靳统武冷笑着,一年多以来,他可是日夜想着这一天,想着把莽达擒下的一天!

第284章 (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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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季里的雨是连续不绝的,不过即便是在雨季里,这天气总也有天晴的的时候。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到了清晨时分,终于停了下来,阳光从乌云背后透出同,有如万道金茫似的,瞬间就将整个世界染成了一片金黄色,经由海风一吹,那乌云很快就被吹散了,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片蓝色的天空。

    而此时的江口处,一艘艘战舰泊于江口,而这些战舰上,成千上万的水兵,都齐齐的立于舷边,他们静静的站在阳光下,那黝黑的脸膛上显得有些兴奋,他们或高或矮、或年长或年少,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骄傲与自信,他们的眼睛甚至不由自主的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就在昨天,他们终于知道此行的目的迎回圣驾。

    原来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是要迎回圣驾!

    就是要迎回大明的天子!

    皇上要来了!

    是他们把皇上迎回大明的!

    也正因如此,一种从未曾有过的骄傲在他们的心底弥漫着,千百年来,对于朴素的国人的来说,他们对于皇上的感情同样也是朴素的,对于忠义军的海军官兵来说,他们怀揣着对大明的赤胆忠心,而这种忠心同样也映射到大明皇帝的身上。

    而现在,听到皇上圣驾要来了,舰队依靠着大礼,于河口处集结,然后所有的官兵都穿上军服,立于舰边迎接着圣驾的到来,用海军军人特有的方式。

    “这么做的排场,是不是太大了?”

    其中难免有人在那里暗自嘀咕着,但是从振奋军人士气的角度上来说,这样的活动确实有它的必要,毕竟,对于任何一名远征舰队的军人来说,现在他们所完成的这一任务,都足够他们终生引以为傲的。

    毕竟,他们凭借着单薄的力量,成功的营救回了在缅甸人“软禁”下的皇帝!

    皇帝是大明的皇帝!

    但是……忠义军却并不是一定是大明的军队!

    尽管忠义军挂着“大明”的旗号,可是实际上,众所周知,忠义军是“朱家军”,是朱明忠的“私军”。

    可是现在,这支“私军”却在这里以最为盛大的礼仪来迎接其名义上的“最高统帅”,这多少总有那么些违和。

    甚至作为舰队的最高长官,身为舰队提督的王安民,置身于旗舰的舰桥上,看着弟兄们那一张张或激动或兴奋的脸庞时,他的心底不禁也有些后悔了。

    难道这个决定做错了?

    作为经略心腹的王安民尽管知道忠义军是“大明的忠义军”,但同样也很清楚一点忠义军只是在大明的旗帜下战斗。

    忠义军……

    抬头看着远方的河口,王安民的神情变得有些抑郁起来,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至少这场盛大的典礼能够让弟兄们的军心大振。

    可,万一这军队姓了这个朱,又怎么办?

    对于身为忠义军部将的王安民来说,他心底所认同的统帅是朱明忠,而不是那未曾谋一面的皇帝。但是,弟兄们能分清楚这一点吗?

    眉头紧锁着,原本还曾准备去拜见皇帝的王安已经下定了决心,此次返航,绝不能再见皇帝。

    在打定这个主意之后,他立即派人命令各舰的舰长。直接命令他们不得到岸上迎接皇上,毕竟他们并不是天子亲军,他们是忠义军的军官,他们有自己的主公。

    不过对于忠义军普通的兵卒来说,他们却并不知道将军们的想法,对于他们来说,现在能够得见龙颜,已经足够让他们为之骄傲了,更何况他们还有“救驾之功”。普通人的想法总是那么的简单。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庞大的舰队聚集在河口,却让那些土人,尤其是南部的那些土司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大明的力量,在他们目睹着那一艘艘战舰的同时,无不是慑服于大明的力量之下。非但是他们,甚至就连偶尔出入缅甸的西洋人,同样也惊讶于大明的海上力量,尽管他们在知道,在欧洲有更为强大的舰队,但是他们却非常清楚欧洲没有任何一支舰队曾进行过这样的远舰,这些西洋人在目睹这支舰队的时候,他们的心底无不是冒出一个念头东南亚真正的主人,正在向他们展示他们的力量!

    每一个人的想法皆有不同,土人对于力量的摄服,使得他们“忠诚”遵守着大明的管理,而西洋人的心情却是复杂的,尤其是对于那些在东南亚有一定力量存在的西洋人来说,更是如此。

    相比于土人的臣服,作为商人的威廉,却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这里一共有多少军舰,同时计算着它们的火炮数量,作为一名荷兰商人的威廉从来都是一个爱国者,他深知大明舰队重新出现在这里对于荷兰意味着什么,在未来,荷兰极有可能会与大明发生冲突。

    “还有该死的英格兰人!”

    想到与英国之间的战争,威廉的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的心底似乎只有剩下了一个念头了荷兰人在东亚的未来正被一层乌云所笼罩着,而这乌云正是中国人,正是大明的舰队。

    现在他们已经在东南亚扎下了根,那么,发生冲突是早晚的事情,就像荷兰人与葡萄牙人之间的冲突一样,如果冲突发生的话,那么,荷兰的力量能够与大明相抗衡吗?至少在海上力量上,双方能够抗衡吗?

    也正因为如此,威廉才会慢慢的计算起这支舰队的规模,计算着他们的军舰数量以及军舰上火炮的数量,以便对大明的海上力量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这不过才一年不到的时间啊!”

    相比于威廉的担心,对于格兰姆船长来说,他目睹着眼前的这支舰队的时候,却是完全另一种感觉,作为一个英格兰人,他说惊讶的是居然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中国人就组建了这么庞大的一支舰队。在欧洲,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这样不可能的事情却被中国人变成了可能。唯一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欣慰的是,这支舰队不可能成为英格兰的敌人。

    因为在东南亚并没有英国的力量,想到雨和男人之间的战争。现在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些河南人看到这支舰队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也许并不仅仅只是惊讶那么简单吧。

    看着远处的一艘荷兰商船。格兰姆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或许很快河南人就不得不从东南亚离开,谁知道呢?”

    但是中国人的海上力量越来越强大的话,对于英格兰会是一件好事儿吗?

    现在会不会笑的早了一些?

    不过这种疑虑,只是一闪而过。对于葛兰姆来说,他更愿意看到荷兰人被中国人从东南亚驱赶出去。毕竟只有如此才能够恢复这里的贸易正常化。而不像现在这样完全被荷兰人所垄断。

    “也许英格兰可以和大明进行合作。”

    格拉姆想到他在之前刚刚认识的那位忠义军的军官。那个军官是英国人,至少曾经是英国人,

    “也许应该将这一想法报告给总督,毕竟现在英格兰和中国人有着共同的敌人,至少在东南亚是这样。”

    葛兰姆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他觉得中国人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迎接回他们的皇上。同样也是为了在东南亚进行扩张。而在东南亚有着力量存在的荷兰现在就是他们的对手,至少是潜在的对手。

    当然,格拉姆心思并不为外人所知道,即便是他在船上用铅笔画着明军的军舰,军舰上的官兵们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甚至根本就不关心他在干什么,对于现在远征舰队上的所有官兵来说,他们只有一个念头等待皇帝的检阅!

    来了!

    终于,随着一艘多桨船的到来,舰队上的人们看着这艘悬挂着“三辰旗”,这古至今一直作为天子旌旗的日月星辰旗,而这面“三辰旗”则表示着这艘军舰是天子的座舰!见天子座舰出现在视线之中,舰队上的官兵无不是急忙停止小声的言语,神情恭敬且肃穆的立于舷边,等待着天子座舰的到来。

    “皇上,出了河口就是平南城了。”

    跟在皇上身边的屈大均,昂首眺望着前,然后对皇上说到。

    “这平南城是咱们大明的地方,取平定南方之意,皇上只管安心于此歇息,待到与中宫会合后,舰队即会护送皇上回国。”

    此时的屈大均神情看似平静,但是内心却是激动无比,他不负众望迎回了圣驾,皇上、太子皆已经安全抵达此处。

    皇上安全了!

    大明中兴有望了!

    在内心激荡之余,屈大均又注意到皇上的神情同样也是激动的,他甚至注意到皇上在不由自主的垫起脚尖,朝着舰队看去,那神情中甚至带着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

    大明的舰队!

    置身于舰上的朱由榔看着河口处那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舰只,那脸上中尽是惊讶状,那一艘艘军舰几乎占据着整个河口,一眼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这就是我大明的舰队吗?

    惊讶中,他甚至有些失措的问道。

    “屈卿家,这,这便是我大明的水师?”

    “回皇上,正是我大明忠义军海军!”

    那一艘艘军舰的桅杆上,高高飘扬着表明身份的旗帜,猩红的旗帜用清楚的写着“明”字,相隔里许都可以看得清楚。

    那是大明的旗帜!

    看到那久违的旗帜时,朱由榔只觉得的眼眶一热,激动不已的他,甚至连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终于能够重回大明了!

    终于不用再寄人篱下了!

    恰在这时,随着一声令下,顷刻间,千百门舰上的大炮同时齐鸣,那隆隆的炮声,直欲震破碧空,那炮口掀起波浪,如同要翻卷海面。如此壮观的场面,只震得朱由榔父子无不是脸色煞白,年少的太子朱慈煊更是紧张的瑟缩在父皇的身边,在他瑟瑟发抖的时候,他可以感受到父皇的身体也在颤抖着。

    而这个时候已经不再简单的只是激动,同样还有一种恐惧,因为炮声而产生的恐惧。

    这迎接的礼炮,在让永历感觉到心安的同时,反倒又平添了一些其它的情绪,甚至让他心生惧意。不过尽管被这雷鸣般的炮声给吓到了,但是身为皇上的他,仍然尽可能的维持着皇家的尊严,他站在那里,任由座舰在硝烟中穿过,在舰队官兵们的欢呼声中,朝着位于岛上的平南城驶去。

    透过那浓浓的硝烟,朱由榔的座舰已到平南城外了,那新修的城墙已依稀可见了,与缅甸城池的木墙不同,那城墙是砖筑的,是红砖砌成的城墙。在平南城的北门外,早已聚集了一大堆人,全平南城的官吏,不过他们都是军人,而不是文官,他们穿着红色的军装,在这里待迎圣驾于此。

    作为军人的他们,穿着军装,列着队,当然,在皇上身边的中官看来,这些人有他们失礼的地方他们居然都带着佩刀,实在是无礼至极。

    不过这个时候,那两个中官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很清楚,这些丘八一但被激怒了,可没有一个轻予的,或许他们不敢犯上,但万一他们要是“除奸佞”的话,谁也拦不住他们不是。

    其中一个中官则在朱由榔的身边轻声说道。

    “皇上!皇上!到了,到安南了。”

    望着那红砖垒起来的城墙,非但是朱由榔松了一口气,就连同随驾的两个中官、两个锦衣卫也不约而同地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

    “啊!终于到了。”

    终于到了!

    从此之后,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于异域,寄人篱下了。

    而站在船头的朱由榔望着那城墙。这一望不要紧,可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却一下子触动了他的心酸。因为他望见了那城墙,那箭楼,那城墙可不就是大明的城墙,还有那箭楼,也是大明的。

    没错,就是大明的!

    那城墙虽然不是青砖,但红砖墙可不也是大明的红色嘛!

    这是大明的城池啊!

    尽管他知道,眼前这所谓的大明的城池,不过只是刚刚夺占的缅人的地盘,但这并不重要,这里的兵卒是明军,这里的官员是明吏,这里升起的旗帜,同样也是大明的旗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大明的旗帜插到哪里,那里就是大明的国土!

    没错,这里就是大明的地方!

    是他朱由榔的地方!

    此时朱由榔的内心深处,所升涌出来的是一种他从未曾体验过的情感,这种情感也许曾在他的祖先的心底涌现过,也许高皇帝、永乐皇帝的心底都曾一次次的涌现过这样的情感,但是在朱由榔的心底,却从未曾涌现过这样的情感。

    甚至作为皇帝,他从未曾体验过身为皇帝的尊贵,反倒是在不断的颠沛流离东奔西跑。表明上是为了“重振大明”为了“大明中兴”,可在内心深处,他比谁都清楚,东奔西跑所为的不过只是“一线生机”。

    甚至每每听闻清军到来的时候,即便是相隔千里百里,他也会主动的选择逃跑,而不是留在那里,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会选择为了活下去而东奔西跑。就像他逃到缅甸一样,在缅甸受尽了屈辱,也要为一线生机而忍辱负重。

    是的,他是在忍辱负重!

    为了大明的将来,为了大明的中兴。

    朕一直在忍辱负重!

    可……可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在这一瞬间,朱由榔的心情可谓是复杂至极,他想到自己身为大明的皇帝,本身应该是何等的尊贵,何等的至高无上,即便是再不济,那也应该在皇宫里头做一个安乐皇帝,顶多也就是被大臣们骂上两句,说上几句,至少没有性命危险。不用颠沛流离、不用东奔西逃,惶惶不可终日的担心着性命。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那些可恶的满清鞑子,那些满清鞑子不但是把他从那大明给赶了出来,让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担心着性命。更让人恼火的是,那些满清鞑子见人就杀,不知杀死了多少汉家百姓,以致国破如此,使得他离开了大明的城池,离开了曾熟悉的宫殿,这些年仓皇至极,一路颠沛流离。

    作为大明的皇帝,对自己不能做个安乐皇帝,对百姓尚不能保全百姓。若是身死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高皇帝?去见朱家的列祖列宗!

    都是那天杀的满清鞑子!

    不杀尽满清鞑子,朕、朕……誓不为人!况、况且又岂能安生!

    离码头越来越近,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墙,想着自己这一路的艰辛,朱由榔一时间甚至控制不住他的眼泪。那热泪夺眶而出,顺着他的脸颊往下落,那心中瞬间涌起了无数的委屈。

    原本好不容易立下的雄心壮志,在这个时候,都化成了对家国的追忆,以至于那情感这会再也控制不住了,即便是身为人君的朱由榔,这会也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了。而跟在父皇身边的太子这会更是放声大哭起来,他这么一哭,让朱由榔也控制不住自己,顿时便是泪如雨下。

    一时间,两父子居然抱头痛器起来,而屈大均等人在一旁站着,瞧着皇上、太子两人抱头痛哭的模样,更是一阵心伤的随其一同抹泪。

    “高皇帝保佑,列祖列宗保佑,我大明于此山河板荡之时,能得朱经略这等忠仁力挽狂澜于不失……”

    脸上挂着泪的朱由榔话声哽咽,不过他知道,现在已经逃出生天的他,必须要对功臣加以封赏,而第一功臣是谁?

    毫无疑问,正是派兵迎他回国的江淮经略使朱明忠,对于其它人要加以封赏,对朱明忠更要加以封赏,甚至早在离开阿瓦之前,就已经在沐天波的建议下作出了决定如何封赏朱明忠。

    对于那样的忠臣,自然要从优、从厚封赏,反对这种封赏对于朱由榔来说,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罢了,正像沐天波所说的那样,朱明忠所需要的封赏,也仅仅只是皇上的金口玉言的封赏,仅此而已!

    当然,除了朱明忠本人之外,朱由榔对于屈大均、王安民等人同样也是一番嘉奖,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在屈大均选择接受嘉奖时,王安民等忠义军的军中将领却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推让。而他们推让的理由非常简单“我等身为军人,本应报效大明,保护天下百姓,今日清虏窃居大明江山,实为我等军人之耻,不将清虏逐出中原,实不敢受封”。这个大义凛然的理由,将实让朱由榔感叹着忠义军的“忠义”,感叹着其忠义。当然对于出身宗室的他来说,同样也意识到了忠义军的不同,其下属婉拒皇帝的加封,未尝不意味着他们只认经略而不认皇家,这对于大明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所以,尽管表面上对王安民等人于大明的忠义大加赞赏,但是内心深处,朱由榔却又对未来产生了一些担心。

    若是那朱明忠之所以来迎驾的目的,不过只是为了“挟天子以令不臣”到时候又该如何?

    当朱由榔的心底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立即想到要与大臣们商量,但是看着身边的两个内官和锦衣卫,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在他的身边,此时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沐卿家……该该不是失算了吧……”

    朱由榔的心里这么寻思着,想到当初与沐天波一同商量的对策,想到对朱明忠的加封,他的心情却显得有些沉重,毕竟,现在王安民等人的表现,着实让他有些担心。

    “你们,你们怎么就能够拒绝朕的加封呢?”

    别说是朱由榔百思不得其解,就是作为“迎驾使”的屈大均同样也无法理解,他甚至不能够理解王安民为何不愿参见皇帝,这让屈大均地宴会结束之后,立即在第一时间前往舰上求见。

    “王提督,今日是今上重返我大明的好日,提督身为舰队之帅,为何避而不见?”

    面对着坐于舰长舱室中的王安民,屈大均看着坐在书桌后的他,这一路上,与其倒也算是极为熟悉,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提督绝对不是一个没有理数的人。

    不仅他拒绝了皇帝的加封,所有忠义军的军官都婉拒了皇帝的加封,这不能不让屈大均有所警惕。

    将手中的书本放于桌上,王安民直视着屈大均,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

    “屈特使应该知道,王某是忠义军之将!”

    一句忠义军之将,让屈大均的心头猛然一颤,他甚至惊愕的看着对方。

    他,他在说什么?

    “王某为大明江淮经略使主公为朱明忠,非得主公之许,不敢受封于他人!”

    非得主公之许,不敢受封于他人!

    传入耳中的话,只让屈大均的目光瞬间变得呆滞,他惊愕的看着这位王安民,一时间似乎认不出他来。

    “你,你可知、可知道这句话正是陷经略于不忠不义之中!”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屈大均看着王安民,肃声说道。

    “你,你可知,纵,纵是郑延平麾下部将,亦未曾有人敢如此言语!”

    或许郑成功麾下有人这么想人,但是却无人敢把内心的想法给说出来,毕竟郑成功是大明的忠臣,他们绝不敢说出这番话来,从而惹恼了郑成功。

    可是现在,王安民却清楚的告诉屈大均他以朱明忠为主公,所以自然不可能接受皇帝的封赏!

    非得主公之许,不敢受封于他人!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的眼中只有主公,而无皇帝!

    这是大逆不道之言,谁,过去谁曾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见王安民正欲开口辩解,屈大均立即厉声喝道。

    “王提督,休得再作言语,万不可陷经略于不义之中,你可明白!待到回江北之的后,屈某再向主公参尔一本!”

    屈大均的一句再向主公参尔一本,让王安民的脸色略微一变,他诧异的看着这位曾因皇帝的到来,而激动不已的“迎驾特使”,他,他在说什么?

    主公?

    难道说……

    “哎!”

    重叹一口气,屈大均随后又摇头叹道。

    “尔等当真是行伍之人,只念着家国未复,却不知皇命,实在是,实在是……罢了罢了……”

    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屈大均最后又像是极为失望似的,看着王安民说道。

    “罢了,罢了,屈某就代你写个请罪的折子,自辩一下吧!”

    现在轮到王安民不懂了,他不接的,看着这位特使,神情中似乎带着一些疑惑。还有一些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屈大均的话引起他人的不解时,远在阿瓦的沐天波,却正在与几位劫后余生的朝中官员正在那里商讨着将来。

    “现在阿瓦已平,接下来诸位自然是两宫一同乘船南下,到时候,自然有晋王、巩王沿途护送。”

    沐天波看着杨生芳、杨在、邬昌琦等人,朝中官员也只余下他们几人,至于其它人,皆已经死身于乱兵之中,至少皇上身边将来还有个商量事的人在。

    “国公的意思是,晋藩、巩藩也会随我等南下?那,那这云南之事,又该如何?”

    杨生芳有些急切的问道,侥幸躲过乱兵的他并没有想到,晋藩、巩藩也会领兵南下,按他的想法,现在晋藩、巩藩理借缅甸之地休养生息,然后击败吴三桂,夺回云南才是。

    “现在莽白还领有十万大军,阻于南方,若是要两宫安全抵达安南,晋藩、巩藩就必须沿途护送,再者本公听,似乎对于两藩,朱经略好像另有打算。”

    这是他从张峰扬那里得知的,尽管并不清楚朱明忠到底对晋藩、巩藩有何打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两宫南下,非得有两藩沿途护卫不可。

    “朱明忠……”

    念叨着这个名字,杨生芳的心思微微一动,对于这个新晋崛起的明军将领,过去他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只是知道这人是郑成功部将,曾于江北全歼达素所领的十万八旗精兵,让那满虏可谓是家家戴孝,可谓是一员悍将。

    “哎呀,若是没有朱经略,我等恐怕必遭缅人毒手啊!”

    邬昌琦的话立即得到众人的一致响应,尽管他们的心里对朱明忠只救皇上、太子,将他们抛于此地的举动颇为不满,但这个时候,他们倒是不介意对其夸奖一番,毕竟他们的性命,刚刚被其救下。

    “正是,正是待到返回南都之后,到时候,皇上可要对朱经略好好封赏才是啊!”

    “疾风识劲草,板荡见忠臣,像朱经略这样的大明忠臣,皇上自然会加以封赏何需我等多言。”

    听着诸臣的话,沐天波沉声说道,看着面色各异的诸臣,尽管他们的语气中带着感激,但是基于对他们的了解,他深知,一但这些人回到皇上身边,他们就会立即弹劾朱明忠,就像他们曾弹劾李定国一般。

    至于弹劾什么?

    弃太后于不顾,置皇上与不孝!

    看着杨在等人,想到去年受莽达邀请过江参加十五日的缅历年节。他携带皇上原赏赐的送的礼品过江后,缅甸君臣不准他穿戴明朝衣冠,强迫他换上缅人服装同缅属小邦使者一道以臣礼至缅王金殿前朝见时所遭受的屈辱,而当时他之所以忍受这一切,正是为了皇上,为上朝廷诸公,但是却仍然被礼部侍郎杨在、行人任国玺上疏劾奏他失体辱国,虽说最后皇上留中不发。

    但是当初对他沐天波尚是如此,对朱明忠又岂会留情?

    想到这,沐天波的心底一叹,暗自寻思道,不知待到他日被弹劾时,朱明忠是否会后悔今日?

    就在沐天波于心中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外边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喊声。

    “莽白投降了,莽白投降了!”

第285章 土官与国公(求月票,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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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王被明军俘虏!

    在这个消息传到莽白的耳中时,领着六万以缅人以及各土司土兵,号称统帅十万大军的他刚刚抵达兴实达,即将进入缅甸最为富庶的河口地区,因为得知上万明军于水路集结,而陆路又有上万明军以及数万的土兵齐聚,正在等待着他的南下,鉴于这一情况,莽白便命令大军停留在兴实达,以便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成熟时再南下。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在他还没想通该如何抵挡明军进攻,进而收复河口地区的时候,那边阿瓦举城被明军焚毁以及国国王被明军俘虏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莽白虽不至于觉得惊恐,但却仍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让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此事,不过既便如此,他仍然知道眼下应该做什么。

    “立即封锁消息,千万不要让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与优柔寡断的王兄不同,莽白的行事素来极为果断,他在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一消息外泄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尽管从他的先祖那时起,就一直羡慕中国那个大一统的国家,面对着其治下的一个个头领,就曾试图把缅甸变成一个整体,变成一个与中国类似的国家,可是即便是他一直在努力着,并千方百计的仿效中国,但事实上即便是直到现在缅甸从不是一个大一统的国家。虽说早在四百年前缅甸就处于蒲甘王朝统治,但是其疆域极为有限,从蒙元开始设立缅甸土司,首邑设于阿瓦城,那时的缅甸域内有多个宣慰司,明朝之后,缅甸境内的部族仍是分裂状态,大多臣服明朝,接受土官封号,为明朝的“土司”。除设置了缅甸宣慰司外,还设置了许多宣慰司、宣抚司、安抚司、长官司、御夷府。

    一百多年前,莽瑞体称王,于缅甸自立政权,随着其势力扩大,开始与明朝为敌,而明朝无力南顾的情况下,放松对西南地区诸土司的管理,没有采取切实措施维护五宣慰司的管控,任其疏离和脱离明朝。缅甸才得已其借鉴明朝的金字红牌制度,采取拉拢周围的土司头领的做法,派出使者,伸出援手,为这些弱小的外边政区土司排忧解难,导致弱小的外边政区在得不到明朝支持的情况下,纷纷倒向缅甸。如此,才有了现在的缅甸,而缅甸正是靠着锦囊象函,书贝叶缅文。俨然成为这些地区的君王,征调部落土兵,南征北战,才成就了现在的缅甸。但这个缅甸完全是建立的虚弱的土司制度上,而这些土司尽管认同缅王,但是内部却保持着独立,甚至于那些土司对于缅王的认同,远比不上明朝,甚至就是缅甸自己往往也会以宣慰司自居,那些土司自然同样也是持守两端,在缅甸与大明之间摇摆。

    过去那些土司持守两端,于缅甸与大明之间摇摆,是因为数百年来,那些土司早就习惯了臣服于大明,而不是缅甸,现在对于缅甸的臣服,不过仅仅只是因为大明在百年前的收缩,可即便如此,那些土司对于大明的敬畏也是发自于骨子里的,就像他们对沐家的敬畏一样,即便是沐家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他们仍然对其极为敬畏。也正因如此,去年在身为缅王的莽达才会让沐王穿缅衣赤足参见,为的就是打击沐家以及大明在缅甸诸土司的威望。

    尽管莽达的目的达到了,沐家的威望受到了打击,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现在,随着阿瓦城的陷落、王国的被俘,那些土司一但得知这个消息,就会明白,这是大明对缅甸“大不敬”的惩罚。即便不立即倒向大明,恐怕也会保持中立,没有了土司的支持,缅人又怎么可能对抗大明?就是现在军中的那些土兵也有可能离开此地。

    正因为了解地方土司持守两端的秉性,所以作为一军统帅的莽白才会立即命人封锁消息。可是尽管如此,消息仍然很快传开了,正像莽白所料想的那样,许多土司在得知国王被明军俘虏、国都被焚之后,无不是立即带着本族兵丁逃离军营,逃回各自的土司所,不过只是短短半天的功夫,曾经浩浩荡荡,号称十万的大军,只剩下不过一万多人,这些人都是缅兵,可即便是如此,莽白仍然能够感受军营中的动荡。毕竟,即便是缅兵之中,也是来自各个部族。其它各族土司的异动,同样会影响到缅人各个部族,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更看重的是本族的利益,他们绝不会为了莽家的天下牺牲本族的利益。

    “王子,那些丹老人现在也有所异动,小人担心那些丹老人会离开营中,王子不妨把巴莫请过来,然后……”

    贺丹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与掸人、孟人一样,缅人同样也是一个部族联盟,丹老是缅人的一大部族,与土司一样接受缅王的宝带、缅铎,并奉召向国王提供兵员,只不过他们因为同是缅人的关系,所以在这个联盟之中的地位更高一些,占据着缅甸最为富饶的土地,当然,作为回报,他们需要派出军队共同维系缅人的利益。但是现在随着阿瓦被焚毁、国王被俘虏,一切都改变了,各部族肯定会首先考虑自身的利益。而巴莫则是那些丹老土兵的将军,他现在还没动,肯定是因为还在犹豫。

    “是的,王子,如果不杀他的话,万一他把那五千丹老兵带到,到时候王子麾下的兵卒便只剩下不到万人,就造这么一点兵力,又怎么可能与明军抗衡?”

    “可即便是杀了巴莫,夺了他的兵权,以我不到两万之兵,又如何能与数万明军抗衡?要知道当初我们有十万大军,都没能抵挡得了明军。”

    “那些明军呆不了多长时间,佛祖是站在我们一边的,明军呆时间长了,自然会有疫病打败他们,就和过去一样!”

    现在随着大多数土司领兵返回他们的部族,原本没有多少战意的他们,自然把一切都寄希望于缅甸的天气以及疾病上了,曾几何时,他们就是用天气和疾病“击退”明军,现在,他们同样把最后一线希望放到了这些自然条件上。

    “是的,我们可以先在这里静观局势变化,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先撤进森林之中,明军畏惧森林,畏惧其中的疾病,我们只需要在山林里躲避几个月,最多一年,到时候明军势必就会不战而退,到那时,缅甸还是我们缅人的缅甸!”

    “那黑所言极是,如果这样的话,王子恐怕还需要先劝说巴莫留于军中,毕竟撤入山林之后,还需要大量的粮食,丹老人可以给军队提供粮食,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才能在山林之中站稳脚!”

    这个建议顿时引起了其它的赞同,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是最可行的一个建议,让时间和天气去击败明军。

    “可是别忘了,现在土瓦人、孟人、掸人都已经投顺了明军,现在明军那里还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征召各族土兵,就能把我们击败,我们若是躲进山林,反而会让明军稳占上风,让各土司以为我们已经失败了。现在明国的势气正是涨的时候,其它各族也会受明人的召唤,为其提供土兵进攻我们,到那时,我们又该怎么!”

    “可不是,现在可不是当年,当年明军有大明,现在明军来了缅甸,可就是不想走了,那云南现在可是被清人占据着!”

    “正是,明军现在既然来了缅甸,就绝不会轻易离开的,我们躲入山林,可不正从了明人之愿?”

    听着麾下诸将和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坐于席上的莽白那脸色却发的阴沉起来,或许在过去的近百年间,身居阿瓦的缅王俨然成为这一地区的君王自居,但是实际上,缅甸于大明,仍然不过只是土官罢了,在向各土司颁发宝带、缅铎的同时,缅王自己还保存着万历年间敕书。派出的使节对征南将军仍以土官见礼。过去缅王尚是如此,更何况那些持守两端的土司?

    什么缅王,于大明看来不过也就是土司,至于缅王不过也就是一个土官罢了。对于土司们来说,大明才是正统,如果他避入山林的话,表面上看来是为了让天气和疾病击败明军,但那需要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甚至可能会是更长的时间,

    而在这一两年间,明军是绝不会撤退的,现在的明军不同于过去,过去他们会撤回云南,但是现在,云南却被清军占据着,明军会驻在这里,他们会慢慢的适应这里的天气。

    至于躲避于山林的中他,对于明军来说,未必是个威胁,到时候,明军只需要征发土司就能够进山讨伐缅人,甚至到那时,明军都可以把本来属于缅人的土地赏给其它各族,作为对其助战的赏赐。

    对于缅人而言,这才是最致命的!

    其实,即便是现在缅人耕种的沿河的土地,有至少一半是从其它各族手中抢来的,那些战败的,被赶进大山的部族,自然乐意为明军驱使,从而获得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土地,至于缅人,也将会像当初的孟族人一样,被赶进山林之中,在贫瘠的大山里生活。

    到了那个时候,曾经占据整个的缅甸的缅人,不过就像现在的那些土司一样,只是山中的土蛮罢了。

    土司、土官……

    对于大明来说,缅人不正是土司吗?至于他莽白又那里是什么王子,甚至连土官都不是!

    土司,土官……沉吟着,突然,莽白的眼前一亮,原本毫无头绪甚至担忧着自身将来的他,猛然的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难道,我们就这么坐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逃入山林不行,在这里的死守同样不行,而进攻更是不可能。现在还有什么选择?

    “当然不能!”

    站起身来,莽白看着诸人说道。

    “既然不能打,那便降吧!我相信以大明皇帝的圣明,自然知道,我等不过只是为臣子,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无奈而为之罢了!”

    莽白的一番话,让那些原本因走投无路,而心情惶惶的众人眼前无不是一亮,是啊,若是说大不敬,那也是国王和他身边的近臣大不敬。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至于他们?

    他们不过只是奉王命罢了?

    若是大明追究责任,自然会有大王去担责,到时候,要丢性命、掉脑袋的是大王,至于他们这些人……大明总还是需要土官的!对,大明需要在缅甸宣慰司,毕竟现在云南已经被清军占领,既然需要宣慰司,那么就需要土官,而他们可不就是土司土官嘛!

    瞬间,原本还是满面愁容的众人,那紧锁的眉头顿时全都展开了,甚至就连莽白自己都笑眯眯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向大明皇帝、向沐国公负荆请罪吧!”

    大明总还是需要土官的!

    莽白猜的不错,大明确实需要土官治理西南边疆,需要依靠土官去维持大明在这里的统治。只不过,他并不知道,现在,在缅甸作主的并不是仅仅只有一位沐国公。除了沐家之外,还有一位从江北过来的官员,同样受命参与此事,甚至在得知缅王被俘后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阿瓦,与沐天波见面,商谈如何管理西南诸司。

    而这正是身为经略使衙署藩政房委署主事的丁玉杰此行的目标,与屈大均来缅甸是为了迎回皇帝与朝廷,与军方来到这里之后建立南洋军不同,身为藩政房委署主事的他就是为了管理西南诸司,甚至现在的他还是主管制夷事务的定南同知,负责缅甸本地的事物。

    当然现在西南诸土司的真正的主子,并不是其它人,正是眼前这位手无一兵一卒的沐天波、沐国公。或许,他手无一兵一卒,但他是沐家的人!他是沐国公,是大明的“征南将军”。

    在来到阿瓦,看到那些土官土兵对其的敬畏,丁玉杰总算是明白了为何经略会说“沐家于西南可顶十万雄兵”,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沐家在过去数百年间,一直代大明属理西南诸土司,对于那些终生不出大山的土官来说,他们或许认同大明皇上,但是更敬畏沐家、敬畏沐国公。

    在过去的数百年间,世袭“征南将军”一职的沐家,在各地土司之中树立起来的威严是他人所不能理解的,即便是没有一兵一卒,只需要一枚印信,沐天波就足以调动西南各地的土司土兵,并令其为已所用。

    所以,无论如何,想要在缅甸大有一番作为的丁玉杰都必须要争取到沐天波的支持,甚至,他对肖新任没有带其离开阿瓦城而满腹的埋怨与不满,毕竟沐家是经略于西南最重要的一个筹码。

    “过去,我朝所云南外边政区实行信符与金字红牌制度,在边疆管理、护国捍边、调停和处置编内内部矛盾方面发挥十分重要和积极的作用。但是,后来却逐渐放松了这一制度的执行,想来其中利弊得失,国公自然是极为清楚。……”

    在丁玉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沐家因为数百年来代大明管理西南诸夷,自然对此更为了解,甚至可以说,一直以来,沐家都主导着对西南诸夷的管理,只是后来沐家同样也放松对这些土司的管理,但沐家的放松是因为沐家不能够违背朝廷的意愿,毕竟,沐家曾多次上书朝廷,要求整顿西南夷物,但是却没有得到朝廷的许可。这会听他这么一说,沐天波立即点头赞同道。

    “丁主事所言极是,所以才有了“朝廷爱惜一张纸,打失地方二千里”的说法!当年若非是朝廷无意赐予外边土司印信,又岂至于落得今天如此这步田地!”

    尽管用“爱惜一张纸,丢地二千里”这么说有些过于片面,但也是事实,嘉靖时,曾派金齿卫干户曹义携金字红牌和信符往赐缅甸和其他外边政区土司,希望调解纠纷,然而不幸被缅甸所杀。其后因为无力派兵追究此事,在对缅人训斥一番之后,便不再追究,至于沐家当时虽然有心处置此事,有心想籍此讨伐“不臣”,但是朝廷的收缩,使得沐家也只能选择了沉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缅人横行于外边。从此之后朝廷便再也没有向云南外边政区遣使颁赐金字红牌和信符,云南外边政区土司得不到大明的任何支持与保护,西南边疆危机自然也就是更加深重了。如此才导致了缅甸的一步步的坐大,对此沐天波自然非常清楚。

    当然,他也很清楚,在这件事之中,沐家同样也扮演着并不光彩的角色,毕竟,当时沐家所希望的是借助缅甸坐大,从而导致西南的危机,进而让朝廷将西南之事放手给沐家,而不是云南三司官员,在沐家镇守云南的两百多年间,沐家为了巩固与提升家族的权势,沐氏家族和云南三司官员、地方督抚、镇守太监、乃至藩王与皇帝进行了长时问的政治斗争与博弈。而沐家正是凭借着对云南的强大影响力,才能顶住无数次的弹劾,一次又一次躲过足以抄家灭族的危机。

    在缅人坐大的时候,沐家同样也需要西南的危机去提醒朝廷,让朝廷看到云南非沐家不可镇,可谁都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到西南的外边危机演变到让朝廷为之警惕的时候,李贼就已经攻进了京城。

    而现在沐家落得今天的这步田地,未偿不是“自尝苦果”。不过这其中的关键,沐天波自然不可能道于外人,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外人,当年朝廷是无力顾及西南外边土司,而沐家之所以坐视这一切的发生,是为了向朝廷显示沐家的重要性,这会自然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朝廷。

    “赐土官信符与金字红牌固然是统御西南土司的上佳之选,但是丁主事需知,这信符红牌之所为其所认可,关键在于需要给其以保护,调停其冲突,若是无兵威相助,又谈何保护、谈何调停。”

    不过尽管要把责任推给朝廷,并不意味沐天波不去“体谅”朝廷的难度。

    “当时,朝廷用兵辽东,辽东局势崩坏,这西南自然也就是无暇顾及了,所以,才会导致缅人坐大如此,当时,我等虽世镇西南,却也是有心无力……”

    丁玉杰在这一路上曾特意研究过大明统御西南的得失,也深知这“一张纸”的背后,需要的是兵员,需要的是实力的威慑,需要的是银粮,而这些都不是仅仅一个沐家所能提供的,这需要朝廷的力量,于是便点头赞同道。

    “这土司制,说白说了就是土官由地方部族或政权的首领世袭,内部自治,但经济上要承担朝廷的“征役差发”和“贡赋”,土兵要接受朝廷或上级的调遣。大抵上,刚一开始的时候,都能够履行,观之我朝,对三宣六慰土司的掌控因其地理位置的不同,将其又分为内边区和外边区两种,内边区“征役差发”,而外边区往往只征“贡赋”,至于土兵亦不过只是偶尔为调停征发,如此才有外边土官摇摆,也才有了缅人坐视,在来时,经略曾于下官言道,我朝于外区之统治,往往是视藩服之地,只取羁縻臣属之义,无利土地之心;有征服之武功,无建设之政治。逢以中原强时,外边土官自然称以藩服,内外皆受朝命,如此无分内外,迨乎衰季,则并武功而无之。”

    尽管从未曾与朱明忠谋面,但是从丁玉杰的口中听到这句话之后,世居西南为大明属理西南诸土司的沐天波自然是深知其中的关键,立即深以为然的赞同道。

    “只取羁縻臣属之义,无利土地之心;有征服之武功,无建设之政治。逢以中原强时,外边土官自然称以藩服,内外皆受朝命,如此无分内外,迨乎衰季,则并武功而无之。经略此言一语道破我朝属理西南之弊,实在是让本公汗颜,不知经略于西南又有何打算?”

    试探着问出这句话的沐天波,非常清楚,或许沐家于西南有威望,但是现在他手中无一兵,虽说凭着威望,他可以征发数万甚至十数万土兵,但是征发之后呢?征发之后需要什么?

    需要钱粮!

    没有钱粮的话,即便是今日征召了那些土兵,恐怕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军无饷会散,那些土兵若是没有粮食、没有军饷,同样也会溃散,到时候溃散的可不仅仅只是军队,恐怕还有沐家几百年的威望。

    也正因如此,在过去的多年间,尽管他知道,凭借“征南将军”之名,可以在西南外边征发土兵助战,但是他每一次都选择了沉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没有钱!他没有维持军队的钱粮,所以他不能够拿沐家最后的本钱沐家近三百年来在西南积累的威望去冒险。

    但是现在,忠义军的到来让他看到了机会,因为忠义军那里有他所需要的一切。所以他才想要得到忠义军的帮助与支持,并依靠他们的帮助,在西南重建沐家的威望。

    而他之所以会选择求助于朱明忠,求助于忠义军,在此之前并没有求助于李定国等,当然也有他自己的考虑,其中的关键,是因为李定国同样也驻在西南,或许李定国需要沐家的威望,需要借他沐天波、借征南将军的名义去征发各地的土兵,但他绝不会容许沐家于西南重建,更不会容许他手掌土兵。

    而相比之下,远在江淮的朱明忠却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对于朱明忠来说,他需要的是什么?是一个盟友,是一个助力,在沐天波看来,他甚至需要有人在西南牵制李定国。

    尽管因父亲身死,年少时就继承了国公位置,但是生长于国公府中的沐天波,可以说对于权利场有着其天生的敏感,他能够看出来朱明忠为何不远万里派人迎驾,同样也知道,什么对于朱明忠才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在江淮亦或是西南。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这番试探,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沐天波才会以国公之尊与丁玉杰这个五品小吏同席而坐。很多时候,人总是需要向现实妥协,而现在,对于沐天波来说,唯一的现实就是,他手中无一兵一卒,甚至都没有几两银子,除了名义与威望,他什么都没有,而眼前的丁玉杰或许只是五品小吏,但是他的身后有舰队、有军队、有银子,这一切,都是沐天波所需要的,所需要借助的。

    “但凡有需要相助之处,本公必全力相助!绝无推迟!只是不知经略于西南,到底有何打算?”

第286章 土司之法(求月票,求支持)

    “只是不知经略于西南,到底有何打算?”

    在问出这番话的时候,沐天波的双眼盯视着丁玉杰,不由自主中,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甚至就连忙那目光中也带着期待,那心跳也是越跳越快。

    因为,丁玉杰的回答,甚至可能直接决定着沐家的命运。

    或许,他曾以为到大明大势已去,已经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所以他才会将所有的儿子都入赘给了当地的土司,想以此来为家族留下香火。并发誓要以身殉国,与大明共存亡。

    没有了大明皇帝,那来的沐国公,沐家与大明是荣辱与共的。

    当时他决心与大明共存亡。但是现在已经看到有机会重振沐家声威的他又岂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毕竟,多年来,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沐家重回昆明的机会。至少在此之前,他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如此确定,沐家有重震声威的机会。在丁玉杰来见他之前,他曾的暗自寻思着,也许待到大明的天下恢复之时,他可以重新把入赘给了土司家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沐忠显、沐忠亮都重新召回身边,然后做个太平国公。

    如果说,在丁玉杰求见之前,他当时还只是寻思着与南京做个大明的安乐国公,至于沐家曾经的辉煌,不过只是过去罢了。

    没有兵,沐家永远不可能恢复过去的声威。

    那么现在,丁玉杰的求见,却让沐天波看到了重建沐家、重建黔国公声威的可能,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激动。丁玉杰的求见之前,其在缅的一举一动都带来了一个信号朱明忠有意西南,这意味着沐家对于朱明忠来说,就有了利用的价值。

    只有拥有了被利用的价值,才有可能借助在被利用的同时,壮大自己!

    “国公,下官来时,经略来时曾叮嘱道,这中兴大明非一人一军所能成,如果想要中兴大明,非得全国上下,所有仁人志士共同努力不可,而西南亦是其中重中之重,而欲于清虏手中收复西南,就非得借西南土兵,而欲借西南土兵,又必须收服西南诸土司,而欲收服西南诸土司,非得沐国公不可!”

    一句“非得沐国公不可”只让沐天波的心情一阵激荡,一切正像他猜测的那样,现在,所需要的只是抓住机会。朱明忠对他有所图,他同样对朱明忠有所谋,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双方就一些利益上的东西,达成一致。然后籍此恢复沐家的威望。

    “所以,经略对下官言道,若是得沐国公支持,那么重建三宣六慰,并借三宣六慰土兵收复西南,自然是指日可待!”

    而对丁玉杰抛来的诱饵,沐天波并没有立即吃下来,重建三宣六慰固然让他颇为心动,但是同样也很清楚,这重建三宣六慰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

    更何况他朱明忠能不远万里派人来此迎架,自然并不仅仅只是重建三宣六慰那么简单。或许当初沙定洲叛乱时,当初年青而不知兵不知政的他举指失措,以至于错失昆明,但是现在经过十几年的颠沛流离,一番磨砺之后,自然知道朱明忠插手西南,恐怕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重建三宣六慰。

    更何况,他之所以愿意被朱明忠利用,所想的可不仅仅只是被其用过就丢,或者说他之所以愿意为其所用,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恢复大明的天下,同样也是为了恢复沐家于西南的,沐家于云南的地位,这才是他选择与朱明忠进行合作的根本前提,他是大明的忠臣不假,但他同样也有自己的利益需要去维护。

    “若能得经略和丁主事相助,重建三宣六慰岂不是信手拈来之事,不过,丁主事,只是不知,经略于三宣六慰又有何打算?”

    已经冷静下来的沐天波笑着反问道,对于“三宣六慰”,他并不怎么关心,毕竟这“三宣六慰”除了三宣勉强算是内边之外,其它不过只是外边区,对于沐家来说,沐家的根本在云南!

    也正因如此,他才乐意把“三宣六慰”拿出来做交易,从而换取朱明忠的支持,空有威望的他很清楚,想要收复云南,不仅仅需要“三宣六慰”的人丁、饷税,更需要朱明忠的支持,需要其提供粮饷,需要其麾下的忠义军,若是没有大明的中军,那些土官又怎么可能百依百顺,听从命令?最后甚至都有可能成为另一个沙定洲。

    所以,他需要朱明忠的银钱与军队!但,朱明忠需要什么?只有知道对方的需要,双方才有可能进行谈判,最终双方的利益才能达成一致。

    “经略的意思是借鉴旧时的土司制度,基本的一个核心就是保留“三宣六慰”各族原有土司制度,维持其上层在其部族之中原有的特权和地位,通过他们对“三宣六慰”实行间接控制和统治,不过至于其它也有一些构想,经略想要听一下国公您的看法,毕竟,国公于西南诸夷更为了解,至于经略与在下,不过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虽说知道沐天波于经略有所求,亦有所图,因此有求于经略,但丁玉杰仍然显得极为客气,语气中完全没有明朝文官对勋贵的轻视,更没有文官的那种清高,或许,这正是江北官场与其它地方不同之处。

    “丁主事只管直言。”

    对于其客气颇为受用的沐天波略点下头,请其说下去。

    “国公,经略以为这地方土司首先必须要承认我大明在这里的统治权,如此才能维持当地的统治秩序,”

    这是土司制度的核心,其核心正是在于那些土官认同大明对其的统治权。

    “理当如此,土官接受我大明颁赐的金字红牌、勘合和信符,就是承认我大明于此地统治。”

    沐天波略点头,至少到现在,他都没有听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无非就是寻常的土司制度罢了。

    “至于贡赋方面,可以参照之前缅甸王统治时期定下的数额,向当局交纳贡赋。各邦首领之间的冲突由我大明仲裁,当地的森林和矿产资派归属当局所有;当然我大明承认当地土司传统的“权利和习惯”。嗯,用经略的意思来说就是,土司只担负进贡的任务,基本上也就是维持原有的土司制。可以制定朝廷律法从而保证充分保障土司、谬沙(食邑者)以及税收官的地位得到保证,成为我朝于六慰体系中正式行政官员。”

    “成为我朝于六慰体系中正式行政官员?”

    沐天波诧异的反问一声,这倒是让他感觉有些诧异,过去土官或许是“官”,但是谁都没有把他们当成“官”,至少没有人把他当成大明的“官”。

    “这是何意?”

    “嗯,这么说吧,这个体系就是我大明于“三宣六慰”统治的一个体系,现在阿瓦城已经为我所下,那么未来阿瓦将会作为定南同知所在,而定南同知则专事抚夷,在定南同知下,即是旧时“三宣六慰”各邦土司,虽说复建三宣六慰,但绝不会仅仅只局限于旧时“三宣六慰”的限制,经略的意思是分而治之,确认各土司数量,然后再分授土官,无需拘于“三宣六慰”的局限,土官多则便于我大明统治,……”

    一一解释着如何统治这些土司的,随后丁玉杰如何以金字红牌、勘合和信符的形式强化了对土司的控制。

    “至于这金字红牌、勘合和信符,并不仅仅只是象征,而是对土司的职权作了详细的界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规定就是土司要接受副专员的指导。当然我们需要对金字红牌、勘合和信符的形式和内容进行了统一,另外下发委任状,并且宣布只有遵守发委任状中的有关职责规定内容的土司才会得到大明政府的承认,才能得到朝廷的金字红牌、勘合和信符,享有在本地区的民事和刑事审判、税收诸如此类的一些特权。”

    对此沐天波并不陌生,在过去数百年间,沐家对土司任意取之,正是凭借着沐家决定着是否承其土司土官的身份,只不过在过去沐家对其更为随意,所以那些土官往往为了保全身份,年年进贡,岁岁如此,唯恐稍有不敬就被夺去了土官的身份,甚至遭来灭顶之祸。

    其实,那些土司是土官,沐家未尝不是土官,甚至还是最大的“土官”,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间,沐家通过联姻、进贡、贿赂等方式结交权贵、讨好皇室,以及运用手中权力翻云覆雨,玩敌养寇迫使皇室让步。如此才保住了沐家长期屹立不倒。

    而另一方面,沐家之所以能够在云南权倾一方,归根到底还是大明皇室以沐家为其统治西南的一颗棋子。甚至相比于沐家治下的西南土官来说,沐家受皇家驾御更是远甚于土官,沐家把持土官无非只是其权力地位,但是沐家无论是权力地位,人身自由,家庭妻儿,乃至于其身死之后归葬无一不操于皇帝之手。

    即使在云南地方,沐氏的军政大权,也有皇帝任命的镇守太监、督抚巡按、三司官员、参赞军务等分担与争夺。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制衡关系,才让以猜忌心著称的明朝历代皇帝对沐氏家族如此信任与放心。沐家之所以能够久镇云南,也有赖于皇室的制衡与限制。

    由那些土官想到沐家,第一次把沐家当成“土官”的沐天波,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过去他所忽视的问题正是因为皇家对于沐家的制衡与限制,才使得沐家从不曾敢有丝毫异心,既便是的“养寇”所图的不过只是“自重”,只是为了迫使皇室在西南的一些问题上做出让步,如果皇室坚持的话,也会服软。

    但是沐家对土司的干涉实在太少了!

    除了掌握其官位,似乎从来都没有制衡与限制!

    如果当年沐家对土官有像皇家对沐家一般的制衡与限制,又岂会出现沙定洲。他堂堂沐国公又岂会仓皇出逃。想到这,沐天波的心思略微一沉,在寻思着解决问题的办法时,又听取着丁玉杰的话语。

    “至于这委任状的主要内容是:本地区向定南同知交纳的贡赋数目5年内维持不变,5年以后才可重新审议应交纳的贡斌数目;土司按照传统习俗进行统治,但要听从副专员的指导;土司必须对当地治安、交通负责,如果有商人在当地被抢劫,土司要交纳赔偿金;土司之间如果有争议应提交副专员裁决;如果政府要在当地开采矿物,那么除了给予当地居民一定的补偿之外,不应再支付任何费用;土司应配合政府缉捕罪犯;土司对大明百姓没有司法管辖权。当然,除此之外,对谬沙(食邑者)和收税官也会颁发委任状,但其中涉及内容显然不及土司全面和详细,主要集中在税收和遵守法律方面。”

    在丁玉杰的话声落下时,原本只是静静听着的沐天波,这时才道出他的疑惑。

    “那丁主事,于阿瓦城设立定南城,设定南专员,专事夷物,确有必要,只是这设立副专员又为何事?”

    接着沐天波又道出了他担心的地方。他隐约的已经猜出了这副专员的用途了,恐怕就像当年皇帝任命的镇守太监、督抚巡按、三司官员、参赞军务等职务一样,不过是为了分担与争夺土司的权力,从而保持某种制衡与限制,不过沐天波同样也知道,那些土司可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蠢,他们又岂会容忍有人争夺他们的权力?

    “以本公看来,那些土官本就来对其于部内特权极为敏感,过多干涉土司内部是极不明智的,如果我等派出这副专员,这岂不就是“流官?”会不会过多的干涉其内部事务?若是其视副专员为“流官”,惧怕“改土归流”又该如何?”

    因为沐家世代管理西南土司,所以沐天波自然知道,直接统治土司非但成本极高,而且注定会失败,沐家在这方面的经验非常简单,就是借助土官让他们自然管理自己。而“改土归流”总会导致内乱,毕竟任何人都不愿意坐视权力为他人夺走或者分担。

    “以本公看来,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借助土司土官管理本地,而不是直接派遣官员,加以直接统治,至少在“改土归流”的时机尚未成熟之前,是万万不能如此。”

    “国公所言极是,经略亦认为间接管理,是成本最低且最有效的管理方式,不过,经略亦以为,我大明于此地,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只取羁縻臣属之义,无利土地之心;有征服之武功,无建设之政治。至于这副专员,则是取其土地之利,行建设之用。”

    见沐天波对副专员的用处似乎有所不解,于是丁玉杰便解释道。

    “这些副专员,与其说是官员,倒不如说是教员,我中国之所以得以诸夷认同,凭得正是对诸夷之文章教化,所以副专员只在其土司所内推广教化,同时,调查土司所内的森林矿产以备开发,而开发森林矿产又可以令土官从中获利,那些民也在这一过程中变得富裕起来。他们也乐于为我们服务,并接受我大明的统治。当然,在这一过程中,与其建立起更为紧密的附庸关系,将他们扶植成在这里的统治的代理人。而他们将会接受了大明的生活方式,不仅会把儿子送到定南或者平南接受教育,在未来他们甚至会送儿子到南京接受教育,如此,在未来他们才会不断的认同大明,在百年后,甚至两百年后,我大明才能与此地推行“改土归流”,设立郡县,令其成为我大明本部诸省。”

    这才是经略“三宣六慰”的最终目标,此时丁玉杰并没有说,在当初他与经略见面时,经略曾谈到明朝经略“三宣六慰”的失败,也谈到了经略四川、云南、贵州以及广西等地的失败,尽管在明朝廷率先在铜仁等地废除思州、思南两宣慰司,设立贵州省,开创了中国大规模“改土归流”,即改土司统治为朝廷派流官治理的先河,但随后朝廷同湘、黔、川三省边境少数民族的矛盾便日益尖锐。从此之后,明宣德、正统、成化、弘治、正德、嘉靖、万历年间,三省边境少数民族的反抗斗争从未间断。土司兵民多次攻城陷府、掳官夺印,搞得统治者焦头烂额。

    “改土归流?”

    心知“改土归流”让西南陷入何等境地的沐天波的眉头微微一皱,根本在云南的沐家,既然是“改土归流”的支持者,同样也是反对者,支持者是他需要借“改土归流”威慑土官,而反对的原因则比较复杂,一来是因为相比于受命于朝廷的流官,土司土官对沐家更为敬畏,至于二则是因为每每“改土归流”总会掀起动乱,导致土司兵民攻城陷府、掳官夺印时有发生。

    “没错,“改土归流”是经略西南所必须!”

    用力的点点头,丁玉杰道出了他在离开前,经略的所授予的他统御诸夷的“法宝”。

    “这土司制度是在唐宋时期羁縻州县制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其实质是“以土官治土民”,承认各少数民族的世袭首领地位,给予其官职头衔,以进行间接统治,朝廷中央的敕诏实际上并没有能够得到真正的贯彻。而在这一过程中有些土官以世袭故,恣肆虐杀百姓,为患边境,“汉民被其摧残,夷人受其荼毒。”,如此,才有了“改土归流”之说,虽说“改土归流”夷民颇为受益,但是每每夷民却总为土官所惑,“改土归流”受到土官的抵制而不断反复。所以很多地方皆是是“流官设而土夷随叛,杀人夺地比昔更甚”,究其原因,总言道夷民不从教化,为土官迷惑,可夷民为何不从教化?因为根本就没有教化,既然没有教化,那夷民自然是不从教化!”

    丁玉杰的话语让沐天波颇以为然的点点头,历代推行土司确实没有考虑过如何教化夷民的事情。只有到了“改土归流”的时候,才会临时抱佛脚。

    “所以,这副专员于土司处,就是推行教化,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百年之后,这夷民自然服我大明之教化,除此之外,副专员亦可阻止土官荼毒百姓和谬误的行为,对其加以监督,从而令荼毒信服,嗯,至于其它对于土民的管理之权,副专员是绝不会干涉或者插手的,我们会尊重土司的权力,但是同样也要限制他们的权力,当然这种限制是限制土司对内荼毒百姓,保障百姓的些许利益,就是如此缓缓从事,以保护百姓为已任的副专员威望自然也是越来越高,百年后,再推行“改土归流”,夷民又岂会为土官所蛊惑。”

    以今代之人去谋划数代人之后的事情,沐天波从未曾想到过,而看着信心满满的丁玉杰,听了他的这番话后,出于对土司所的了解,心知这副专员就是去唱“红脸”,至于那些习惯了荼毒百姓的土司自然也就是白脸,几十年后,百姓自然信服副专员,而不是一味压榨他们的土司。即便是那些土司知道,这些副专员于其境内所做所为,不过只是为了收买人心,却根本无力阻挡,因为副专员本身就不需要考虑治理地方、税收等诸多问题,他们只需要让百姓体会到“大明仁义”即可,但是执掌地方的土司却不同。那些土司需要考虑如何治理地方,需要考虑如何保全自己的权势,需要……这一切往往都意味着他们需要“荼毒百姓”,只有如此,才能维持个人的权势。

    如果这一切顺利推行的话,至多只需要百年,即可顺利“改土归流”,根本就不需要两百年。因为到时候,民心在明!民心已经尽为大明所收!

    而这同样也意味着,至少百年之后,大明就不需要沐家以“征南将军”的身份统御外边诸夷,到那时,朝廷又岂需要沐家维持西南的局面?

    想到这在沐天波整个人陷入的沉思中。他甚至怀疑起,与朱明忠合作是不是明智的选择,毕竟,这朱明忠是想要彻底的从根本上化解西南土司的问题,他想用一百年的时间,彻底解决西南诸夷,令其尽为中国的行省。

    在西南诸夷“改土归流”的时候,自然也就是沐家不再为朝廷所重的时候,到那时,沐家又该如何?

    可……如果不与朱明忠合作的话,沐家又在什么地方?

    没有朱明忠的支持,大明中兴之后,沐家不过只是南京或者京师城中的一个太平国公,仅此而已。而与其进行合作,至少还有机会重振沐家的威望。

    至于百年之后,百年之后的事情,谁又知道会是什么情况,更何况,百年,百年之中变数太多,谁又能保证,这百年之中,那些个副专员不会与土司互相勾结,刮取土民的民脂民膏。

    想到这,沐天波顿时长松了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多了,想的太远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是必须要得到朱明忠的帮助。是他们互取所需、重定西南!这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沐天波的心底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丁玉杰又问道。

    “当然,这一切实是遥远,且需要徐徐图之,不知国公以为,现在,欲以此地推行此法,这第一步棋该如何下?”

    是的,“改土归流”也好、“副专员”也罢,都是将来的事情,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在缅甸站住脚!”

    看着丁玉杰,沐天波直接了当的说道。

    “尽管现在我大明已经击败缅人,俘其王、焚其都,但是,对于这里的百姓来说,我们毕竟还是外人,我们是汉人,他们是缅人,是孟人、是土人!而且许多土司也都在观望,他们在看着我们,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土人从来都是蛇鼠两端,想要得到土人的忠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若是想要得到其忠诚,就必须得让其敬畏!”

    “敬畏?”

    眉头微微一动,丁玉杰看着沐天波反问道。

    “难道现在我们俘其王、焚其都,还不能够让其敬畏我大明吗?”

    敬畏,肯定是敬畏大明,在丁玉杰看来,现在应该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甚至在接见土官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那些土司脸上的敬畏。

    “丁同知以为那些土人脸上的敬畏可是发自内心?”

    不等丁玉杰开口,沐天波便点头说道。

    “确实是发自内心,但是,他们之中,又有几个人有阿瓦城可供我大明焚毁?这敬畏,不过只是敬畏我等把缅人击败了,仅此而已!我们所需要的是让这些土官,自此之后,从骨子里敬畏大明,只有如此,能有可能得其忠心!”

第287章 杀鸡(求月票,求支持)

    “……今缅国已尽归明贼,勿论大小官员仍照常办事,其傣禄仍照旧开支,各客商亦照常开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现在……大小官员并无一人尽节,尚在帮助帮助明贼办事,不以为耻。”

    吴三桂于昆明发出的这样一份奏折,无疑表明了短短月间,缅甸的变化,对于持守两端的缅人以及本地的土司土官而言,臣服于强权,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毕竟对于这一切,他们早就习惯了,更何况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一直都认同大明才是正统,虽是如此,当初他们都可以没有心理压力的臣服于缅人,现在大明重新回到这里,一直以来皆以大明为正统的土司土官们,自然更不可能有丝毫抵触,甚至他们中的不少人,都觉得这正统恢复了是件好事,于他们更为有利,尤其是在他们得到朝廷新的册封之后,毕竟过去虽然有缅王的册封,但缅王的册封显然不能与大明皇帝相提并论。

    不过,谁都知道,这种臣服,只是一种习惯、一种传统,而习惯与传统,面对压力是很容易动摇的,更何况他们本身就容易向强权臣服,毕竟他们曾臣服于缅人,这就意味着他们今天会臣服于大明,明天同样会臣服于其它人。

    对于身处阿瓦,不,应该是定南城中的定南同知而言,想要“定平南方”仅仅只是靠着这些土官们对大明的最后一丝敬畏去维持这里的秩序,显然并不现实,如果想要在这里站稳印就非得推行一些其它的手段。

    对于了解当地土人秉性的丁玉杰而言,这些土司的臣服只是第一次,他需还需要通过其它的方式,让他们保持敬畏。保持对大明的敬畏。

    在过去的半个月间,缅人九十二土司土官、孟人十六的土司土官、掸人五十四土官再加上克钦等诸地土司所三百余名土官纷纷齐聚定南城。他们一方面是向专抚夷务的首任定南同知表示祝贺,这二来则是接受大明皇帝颁赐金字红牌和信符,表示接受大明的统治。

    对于这些土官来说,他们之所以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知道现在是他们表达忠心的时候。被夷为平地的阿瓦城,还有那名为阶下囚的缅甸王,都在提醒着他们,提醒着他们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作为弱者的他们,深知弱者的生存之道是什么,他们之所以愿意臣服于大明,正是因为他们能够认识到两者的力量差距,当然,作为弱者,他们同样也需要强者的保护。

    也正因如此,他们当初才会接受缅人的统治,现在,缅人的失败,让他们主动的投身到强者的怀抱,接受强者的统治,追随强者,这才是弱者的生存之道。

    而这些心思各异的土官们来到阿瓦城的时候,立即发现,这座城市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尽管那些寺院佛塔仍然还在,但是城市之中那些缅人修建的宫殿,房屋已经完全消失了。整个城市,这会看起来反倒是像云南的那些汉人的城市。

    对于这一切,那些曾经向缅人表示臣服的土官们,大都是视而不见的亩模样,相比于其他他们现在更担心自己。他们现在更多的是在为自己考虑,他们需要从新接受大明的认同,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够生存下去。毕竟现在那些缅人已经用他们的遭遇,提醒着所有人与大明抗衡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当然,在过去的半个月间,这325名土官并没有闲着,他们来定南城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表示祝贺,接受金字红牌和信符,并且表达自己对大明的忠诚。在这些土官到达之后,身为定南同知的丁玉杰更是一一与其见面,然后听取了他们的建议,然后与其商讨土官委任状的权责内容,甚至就贡赋等问题听取他们的意见以及建议。最终达成了一致,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也正因如此,在那委任状与金字红牌和信符颁布的这天,对于定南城来说,可以说是一件前所未有的盛事,甚至还举行了一场庆典,只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场庆典的压轴大戏,在欢庆的宴会,现在不过只是刚刚开始。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穿着一身红色官袍的丁玉杰站起身来,双手平揖的他环视着的帐下的三百余位土官,除了四十几个大邦土官坐于主帐外,其它土官皆是坐于主帐两侧的帐下,他们的位置排序与他们的部族力量有很大的关系。而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除了放置着水果之外,还有大明厨师烹饪的各种美食,在过去的半个月中,大明美食着实征服了其中不少土官,令其食髓知味的心折于大明美食之中,整日享用着大明的美食、美酒,当然还有那柔情的似水的缅人女子在莽达被俘之后,其族中的近万女子被收入官中,而这些女子除去赏赐给“平叛”有功的部族之外,还有上千女子被留作侍女,侍奉着的这些土官。而在此之前,这些女子又经过宫女中人的一番调教,可以说,勉强也算是掌握了一些大明的礼仪。

    美食、美酒以及美女,让这些土官沉迷于这种从未曾体验过的奢迷之中。这次丁玉杰来缅甸之前,经略特意嘱托的,只有让他们享受到了文明给生活带来的改变,他们才会甘愿接受改变,当然是接受大明的给他们带来的改变。而奢华的生活方式,同样也是属于文明的。

    来自21世纪的朱明忠很清楚,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抗拒文明所带来的诱惑。当然,这种文明必须能够让人们从中获得享受,获得对于生活的享受,毕竟向往更美好的生活,这只是人类的本能而已。

    而现在,所需要做的正是让这些人感受到美好的生活,感受到大明的发达,感受到这里生活的美好,从而心生向往之心。最终甘愿跟随大明,甘愿改变自己以获得更好的生活,最终被先进文明所同化,也就是被“汉化”。

    而这种“汉化”,正是自上而下的,只有让这些土官沉迷于先进文明所带来的“奢华的生活方式”之中,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作为“汉化”的先行者,最终整个部族也会慢慢的被“汉化”。

    入山则为夷,出山则为汉,这正是大明一直以来对西南诸夷的手段,如何让其心甘情愿的出山?自然是用更好的生活方式,只有一代代的山蛮不断的向往着汉人式的生活,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作为汉人!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前提是,汉人的手中要有刀,要不然,这些山蛮就会试图用刀子来抢走汉人的生活,会试图用刀子获得同样的生活。

    不过就是一群蛮夷!

    心底轻蔑的一阵冷笑,心知对付这些山蛮应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应该如何恩威并施的于玉杰站在那里,环视着这些土官。

    “本官受大明皇帝之命,属理各土司事务,自此之后,还需仰丈各位!”

    在笑着说出这番话后,在那些土官纷纷表示忠心的时候,丁玉杰的脸色突然又是一变。

    “然而众所周知,他日缅甸军民宣慰使司原为我明所受土司,莽达亦为我大明所授的土官,本应在此神州动荡之时报效朝廷,可其非但不知报效君王,圣驾来时,更是于驾前大不敬,更有甚者,其勾结清虏,意图不轨,残杀我大明官吏,如此暴行,若不加以严惩,又如何能正朝廷法度,如何能警天下之不臣?”

    说完这句话之后,丁玉杰便站在那里,等待着其他人接过他的话来。这场戏不能够只有她一个主角。他相信即便是这些土官也知道应该怎么样把这场戏演下去。

    “此等不忠不义不臣之贼,非得严惩不可!”

    第一个站起来表态的正是孟人头领白山,立下奇功的他自然得到了朝廷的赏赐,除了宣慰使一职外,朝廷更赏赐给他大量的布匹、食盐以及其它各种物资,当然还有上万缅人奴仆,而这些大都是从莽达那里抢来的。也算是对孟人额外的奖励。

    其实除此之外对于大多数土司的赏赐,大抵上都是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只是因为大多数土司所因为交通道路阻断,加之山中往往缺盐,且百姓又没有什么用于易货的土产,所以其生活往往都非常艰难,而官府赏赐给土司的也都以这些日用物资为主。

    或许这些东西并不值钱,但是对于很多土官来说,这些物资,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他们需要这些物质去解决土司中百姓的所需。往往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东西甚至比银子更重要,

    对于江北来说,现在缅甸的山民无疑是一个新的市场,甚至丁玉杰都暗自揣测过,如果能够将这里的市场完全进行开发的话,那么这片市场的需求,甚至不逊于国内的一个省。

    当然,想要把货物销售到这里,首先就要开发这里的森林,矿产。以及其他的各类资源,只有如此那些土人才会有银子购买国内运来的各种各样的商品。这意味着首先需要开发本地,而这种开发同样也是有利于他在缅甸的统治,他需要用这种开发去收服人心,用利益去换取土官对于大明统治的支持。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必须要让土官首先敬畏大明,只有如此商人们才会进入缅,也只有如此,土官才会心甘情愿的被种种利益所吸引,进而臣服于大明。

    如何让他们敬畏?

    只有一个办法最有效杀鸡给猴看!

    “如果不严惩的话,如何能让天下人信服?”

    而这鸡又是谁?看着那些土官,丁玉杰神情肃然,现在就看他们表态了。即便是要杀鸡给猴看,也要先让大家一起喊,先激起众人的“愤慨”。

    “杀了他!”

    “对!杀了他!”

    在白山表态之后,景洪、景栋等地土官也纷纷起身表示理应严惩,对于这些孟人以及掸人土司头领来说,莽达的死活与他们无关,他们同样也不关心其死活,更乐意通过这种表态,换取大明官员的欢心,所以自然一个个的都站起来大声喊杀。而缅人土官这会大抵上都显得有些犹豫,甚至不愿意表态,毕竟,莽达是他们的王国,就在犹豫间,莽达的弟弟新任的达西土司所安抚使莽白,见明人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他便站起身来说道。

    “同知大人所言极是,此等不臣之贼,不严惩不能彰国法!”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显然不顾什么兄弟之情了,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他的权力更重要的,至于莽达,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死人计较什么,甚至如果有需要的话,他甚至不介意亲自动手,当然是在明人的“强迫”下。

    有莽白在这开了头,其它的缅人土官无不是纷纷起身表示赞同,一时间那莽达顿时成了千夫所指,也正是在千夫所指中,随着丁玉杰的一声令下,莽达与黑鲁叨被押至帐中,浑身瑟抖的莽达一到帐中,见到丁玉杰时,便立即跪拜下去,用并不流利的汉话祈求道。

    “天官大人,罪人知罪,罪人知罪,请天官大人饶罪人一命……”

    此时的莽达除了喃喃祈求外,再也不敢说出其它话来,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保住命更重要的事情了。反倒是一旁的黑鲁叨这会倒显得很是镇定,他之所以如此镇定,是因为在此之前,在所有的审问之中,他都把罪名推给了莽达,他黑鲁叨不过只是一个枢密罢了,只是一个大臣。

    现在大明需要拉出来一个罪人,除了身为国王的莽达之外,没有其他人更合适了。至于他不过就是一个大臣而已,杀他有什么用。

    要杀当然要杀莽达!

    杀吧!

    只要杀了他自己也就安全了。

    杀吧!他可是国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杀了他吧!

    “莽达,既然你知罪,那便无需本官多言了!”

    见到莽达这样磕头认罪,丁玉杰看着他神情悲痛的说道。

    “莽达,原本你为我大明缅甸军民宣慰使,受我大明所封,本应忠君报国,可你行以不臣,对皇上大不敬在先……”

    先是将莽达一系列罪名一一道出,在所有人看来这不过只是杀头所需要的罪名罢了。了解汉人的他们知道,明人杀人总会给出一个理由,过去“征南将军”就是如此,他们不会无理杀人,现在既然要杀人,肯定会有他必死的罪名!不但周围的人以为莽达必死,甚至就是莽达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丁玉杰却突然话峰一转。

    “但,今上仁义,念你莽达他日所为,皆是为奸人蒙蔽,方才犯下此等不赦之罪,但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撤尔缅甸军民宣慰使一职,尔与家人一同圈禁于南天门,如此惩罚,你可信服?”

    原本以为必死的莽达一听说,只是圈禁,那里有丝毫不服,只觉得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的他立即连连叩头谢恩,甚至更是长松了一口气。

    他还活着,怎么能活着?

    在莽达谢恩时,坐在帐下的莽白的脸色瞬间为之一变。

    原本他同样以为莽达必死无疑,甚至他还想着,待到将来明国势弱的时候,借莽达被杀煽动缅人不满,然后反叛明廷,这同样也是他的理由,他可以亲手杀了莽达,但是即便如此,莽达会成为他将来反叛的理由。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位同知大人根本就没有杀莽达的意思,甚至还把他和妻儿家人一起带到了南天门圈禁起来。

    怎么会这样?

    看到莽白的惊讶,丁玉杰在心底冷冷一笑。恐怕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最后居然会放莽达一条活路吧!

    之所以放他一条活路就是为了让制衡莽白,为了约束缅人。

    只要莽达和他的儿女在南天门一天,对于莽白来说,都是一个威胁,因为只要莽白和他的儿子活着,他随时都可能撤换莽白的安抚使一职。有了这个威胁在,莽白才不敢反叛,甚至其它人缅人才会不至于反叛。毕竟,这样的惩罚,在所有人看来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果在背叛大明的话,那么无疑就是背弃了大明的仁义。蛇无头不行,莽达就是那个头,一个随时可以取代莽白的头。

    在莽达叩头谢恩的时候,黑鲁叨更是长松了一口气,既然作为罪魁祸首的莽达都能活下来,那他肯定也能够活下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同样可以活命,甚至可以回到族中继续作威作福的时候,只听到丁玉杰说道。

    “黑鲁叨,你身为枢密,不知助莽达分辨忠奸,反倒蛊惑莽达,行以不臣,不杀你等奸人,如何能正朝廷法度,来人,拉下去,凌迟处死!”

    什么?

    这下时,所有人都有惊呆了,就连同黑鲁叨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原本他以为自己绝不会死,要死也是莽达死,可,可为什么现在死的会是自己?

    骤然的急变,让黑鲁叨惊愕的甚至说不出话来,甚至在他被拖至帐中央,被捆到木桩上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至于那些土官更是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为何要杀黑鲁叨?

    众所周知,这黑鲁叨大抵上等同于摆设,真正的权力还是在莽达之手,他,顶多也就是在一旁出出主意罢了!

    “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啊……”

    在黑鲁叨的喊声中,丁玉杰只是不以为意的喝着酒,而一旁列席的沐天波,看着他的这副淡定模样,心底对于那位未曾谋面的经略,只是一阵佩服。

    为何杀黑鲁叨?

    杀黑鲁叨,除了不会激起缅人的不满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告诉那些土官,尤其是土官的从吏,告诉他们,大明不会在乎土官干什么,但是对于煽动土官干什么的人,是绝不会放过的。

    杀鸡给猴看着简单。

    但是真正难的是杀那只鸡。

    在现在的缅甸,没有比黑鲁叨更好的鸡了。他的地位不高不下,他既是枢密,同样也是莽达的叔叔,杀这样的人,既能威慑土官,更威慑那些土官身边的从吏,令他们在土官为患时,为自己的性命选择站在大明的一边,而不是煽动土官叛乱。所以这只鸡是必须要杀的。

    这戏啊!

    不过只是刚刚开始啊!

    喝了一口酒,沐天波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不时用土语和汉话哭喊着的黑鲁叨,对于这人的死活,他并不关心,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些土官的生死将将来。他现在关心的还有一件事,就是“南洋军”,这是忠义军招募土人编练的部队,而作为征南将军的他,即将成为这支部队的统帅,只是这个统帅,到底是一个摆设,还是真正的一军之帅。

    “大邦选土兵500,中邦300,小邦100。”

    这是征选土兵的标准,各个土司都需要为大明提供土兵,有了他们提供的这些土兵,定南同知就能够随时弹压土司不臣,当然,现在有了这些土兵,一旦训练完成的话,他们就可以北上讨伐吴三桂,收复云南!

    而这才是他所关心的!

    但是沐天波同样也有一丝担心,他担心自己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不过只是一个摆设,一旦朱明忠利用完了他这个“征南将军”的旗号,就会将他抛在一旁。

    请神容易送神难。

    到时候赤手空拳的他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儿,一心想要重建沐家威望的沐天波的眉头紧锁着,偶尔的他会把目光投向那些穿着红色军装的忠义军军官,他们这些人显然不可能为他所用。

    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如何才能利用眼下的这个机会,利用朱明忠的支持重新建立一支沐家的军队?

    就在沐天波这么思索着的时候,那边的一阵惨叫声打乱了他的思绪,让他朝着大帐前方空地中央看去……

第288章 刑罚(求月票,求支持)

    “求求天、天官,放,放小人一条狗命……”

    直到被捆在了木桩上的时候,原本还有些失魂落魄的黑鲁叨这会才总算是回过魂来,他惊恐的看着台上的那位同知大人,然后又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周围,但是神情惶恐的他却根本就说不出成句的话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求求天官,求求天官……”

    只是不断的哀求着,祈求着那些土官能够有人站出来的替他说上一句话,以保住他的性命,让那天官放他一马。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即便是那些曾经受益于他的土司,也没有站出来替他说话,甚至还大都兴致勃勃的等待着行刑,甚至还带着一副学习的模样。

    凌迟。

    对于这些土官之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们中的许多人根本就不会说汉语,自然也听不懂汉语,自然不知道什么是凌迟。自然对于这凌迟之刑充满了好奇。甚至就是对于当事人的的黑鲁叨来说,虽然他会说一些汉话,但是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凌迟。不过尽管如此,他仍然可以感受到这凌迟恐怕是一种极为痛苦的刑罚。

    就在黑鲁叨被人捆绑在那木桩上,泪流满面的苦苦哀求着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穿着一身锦衣卫官袍的魏道山往前跨一步,与他站成对面,然后一旁的锦衣卫把一柄凌迟用的小刀递到他的手里,握着那柄用精钢打制的小刀,这刀身薄如蝉翼,作为的世袭锦衣卫百户的魏家,本身就是干侩子手的行家。而这刀也是家传的利器。

    不过尽管这刀是家传的,但是魏道山过去并没有行过凌迟这种酷刑,顶多也就是年少的时候,曾经拿猴子练过刀,这些年兵荒马乱,只是护卫着皇上,顶多也就是砍个脑袋,至于这凌迟的手艺早就生硬了。虽说手艺生硬了,可却还记得实行凌迟的规矩。

    手握着那小刀,虽说因为弟兄们身死缅人之后,恨不得食其骨,但是魏道山低声在人犯面前说道。

    “国有国法,本百户行刑是为国法,不为私怨,得罪了!”

    行刑有行刑的规矩,对于犯人同样也有他的尊重,而这正是魏道山的尊敬。在说出这番话之后,他立即动手撕开黑鲁刀身上的衣物,而在撕开他身上的衣服时,更借助手中的那薄似蝉翼的小刀划开几个口子。

    “撕……”

    在布帛的撕碎声中,黑鲁叨身上的衣服被撕了下来,整个人便不着片缕的被捆绑在木桩上。

    什么?

    直到这个时候,被撕去衣服的黑鲁叨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先感觉到羞辱感的他竭力想要喊人救他,但是嘴唇不住的颤抖着,那脸上更是没有丝毫血色,甚至就连忙那话语都成不了句子。

    尽管并不知道什么是凌驾,但是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这凌迟恐怕并不是一刀把他杀死那么简单。那种恐怕顿时便把他整个人都吞噬了,以至于那跨下更是一松,屎尿顿时流淌了出来。

    人犯这种恐惧,让原本感觉有些生硬的魏道山平静了下来,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七岁那年,父亲如何让他一刀刀的片猪肉。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他们家每次吃肉,都是他用刀片下来的。

    到了十四岁第一次拿猴子练刀的时候,他已经是心如止水,肠硬如铁。此时这捆在柱上的人不见了,在他的眼中,这挣扎着的人,不过只是一块肉,一块用来练刀的肉。

    “饶了我、饶了我……”

    就在黑鲁叨的祈求着的时候,魏道山用左手狠狠的钳着他的下巴,露出了他的一嘴牙,然后的握着刀的右手便猛的朝着他的牙上敲了过去,虽说那刀身薄如蝉翼一般,可是刀柄却是真材实料的黄铜铸成,铜质的刀柄颇有份量,砸在他的牙上就像是锤子似的。然后他就这么一下,一下的敲砸着。

    在一阵阵的惨叫声音中,魏道山用那小刀的铜质刀柄充当锤子把黑鲁叨的牙全都敲了下来,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发出惨叫,但是很快他便昏迷了过去,等到黑鲁叨的牙齿都被敲下来的时候,双眼翻白的仍然没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直到在黑鲁叨的满是血污的口中确认没有了牙齿之后,魏道山才动了起来,他的右手握着小刀,那薄似蝉翼的刀片,就像是一片薄纸一片,轻轻在黑鲁叨的胸前一划,灵巧地一划一挖,那似蝉翼般的刀片就划下了一条长达六寸肉片,不厚不薄,恰道好处,轻轻的一刀,便割下了这么一块肉来。

    血流了出来,而肉被割了下来。而在这个时候,黑鲁叨都没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按照旧时的说话,这第一刀是天刀,代老天动手,不需要让犯人感受到痛苦,毕竟接下来,还有上千刀。

    割下了第一刀,在那片肉即将被分开的时候,魏道山就按照这个行当里的规矩,手腕一转让一拧,在肉被割下来的同时刀尖又轻易的扎住那片肉,然后他高高地举起来,然后向背后的同知大人和土官们展示。

    血淋淋的一片肉,就这么在他的手中展示着,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什么刽子手了,就像是那市集上的肉贩子似的,像客人们展示着,展示着这肉有多么的新鲜。

    而一旁的锦衣卫,则站在那大声报数:

    “第一刀!”

    第一刀!

    这就是凌迟的第一刀!

    这只是刚刚开始!

    在第一刀那块鲜红的肉被展示出来的时候,置身于台上的丁玉杰的脸沉着,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当然也能够听到那些土官们发出的紧张的呼吸声,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能够听到当第一刀割下去的时候,他们惊恐的叫喊,所有的土官脸上这会都已经改变了颜色。

    他们都被惊呆了,他们没有想到,凌迟居然是这样的开始。

    这就是凌迟!

    这是千刀万剐之刑!

    尽管心脏激烈的跳动着,虽说他的手同样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但是丁玉杰仍然故做镇定的从桌上拿起了水果来,吃了一口水果之后,这榴莲的味道,让他有一种错觉,似乎是**的肉臭味,这种味道让人有些窒息,但是他仍然强忍着内心的呕吐感,然后眯着眼睛看着这场演出,他需要用这场演出是震慑所有人。

    此时,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些个土官的心,都跳动得很不均匀,他们都在恐惧,他们今天所目睹的一切,都会终生铭记于心,当他们中的任何人生出反叛之意的时候,今天这一幕,都会在他们的面前浮现出来。都会让他们不有自主的产生畏惧。

    “把肉传于众人!”

    随着丁玉杰的一声令下,那片肉被一名锦衣卫拖于盘中,然后就那么拖于盘中在众人的面前展示着,传递着,那血淋淋的肉,就这么一一在土官的面前展示着,当然,即便是莽达也需要欣赏一下这片肉,跪于地上的莽达这会已经是浑身颤抖着,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那块肉,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血色,全都是一片煞白。与那托盘上的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鲜红的肉、煞白的脸。

    这正是丁玉杰所要的效果,在这一瞬间他感到,这种恐惧正是他所需要的,他必须要让这些土官明白一个道理,大明是至高无上的,作为大明皇帝的代表的他,在这里同样也是至高无上的!

    任何背叛大明的人,都必须得到严惩!

    他们都将受到最为残酷的刑罚!

    是车裂,还是凌迟,显然后者更具有震撼性!所以他选择了凌迟!因为它更具观赏性,费时更长,更能让人感受到刑罚的残酷。当然更重要的是,更能直观的感受到其中的恐惧。

    恐惧!

    对土人的统治需要借助恐惧,只有恐惧才能让他们产生畏惧之心,有了足够的畏惧,他们才会尊重朝廷的权威。

    坐于席中的沐天波,神情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用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去看待这些,并不断的观察着那些土官的表情变化,以从中得到他所需要东西,毕竟,将来他还必须依靠这些土官,所以,现在他需要掌握这些土官的心思。

    也许将来,还需要再杀几只鸡!

    对于沐天波而言,这酷刑不过只是一场戏,黑鲁叨是鸡,至于那些土官,现在是猴,将来也有可能变成鸡,就他们是否认数了。

    心底这般寻思着,沐天波端了起酒杯,轻尝了一口酒,在看着那肉的时候,他的心底却浮现出一个念头来,如果把这些肉分给这些土官,让他们分食的话,不知道效果如何?

    当然这个念头稍即逝,或许,他曾因缅人对他的羞辱,而怀恨在心,但是他绝不会做出这种禽兽之事,这些蛮夷可能会这么做,但是他绝不会!

    喝了一口酒,将心神收回来的沐天波,又一次把注意力放到了刑场上,他同样也是第一次观刑。

    而此时,行刑的魏道山仍然在继续着,他的动作很快,虽然显得有些生硬,但每一刀都很有讲究。又是一刀,在黑鲁叨的左胸前划过,血流淌在地上,一些血沿着刀口的边缘下流,滴到那红土地上,把这片红土地染的更红了。

    此时,黑鲁叨还没有醒过来,不过他正在慢慢的恢复神智,他发出的几声细微得只有魏道山才能听到的呻吟。

    这标志着犯人快醒了,这早在魏道山的意料之中,按照凌迟犯人的规矩,在整个行刑过程中,不能够堵住犯人的嘴,因为需要让那些被宰割的犯人们发出凄惨的嚎叫,只有如此,才能够威慑他人。

    所以之前砸牙而不是拔牙,正是为了让对方昏迷,然后在昏迷中下刀,这样也就等于饶了他几刀,可最终,犯人还是会清醒过来的,然后他们就会因为痛苦而放声惨叫,对于魏道山来说,考验,不过只是刚刚开始。

    慢慢的醒了过来的黑鲁叨,刚一恢复知觉就立即感觉到被凌刀刮肉的痛苦,当他弄清楚眼前的这个明人正在一刀刀的割下他的肉的时候,开始还有些茫然的他立即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那声音开始不大,但到后来却来越大,那叫声也变得的却来越凄惨,每一声叫得撕心裂肺。

    尽管这犯人就在他的耳边嚎叫着,可是魏道山却像是没有反应似的,他只是不去看人犯,至于这嚎叫声,听在他的耳中,就像是音乐似的,反倒能够让他能够保持着冷静,仿佛他又一次回到了年少时,那个时候,父亲站在一旁教着他如何行刑。

    刀砍在第几个骨节上,从而一刀断头。凌迟应该如何让人犯叫的更厉害,车裂如何发力……行刑是一门学问,一门很大的学问,对于魏道山来说,魏家干这行干了两百多年,而他从六岁的时候,就开始随着父亲学习着,十五岁时,第一次砍犯人的脑袋,今天,是他第一次凌迟人犯,他必须要记住这一切,将来把这门手艺传给儿子、传给孙子。

    一代代的传下来。

    这是一门手艺,一门从不外传的手艺。

    此时的魏道山就像是一个绝世的工匠一样,他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研究着眼前这块会挣扎的**,然后把刀划下去,然后再割下一片肉,就这么一丝不苟从事着他的工作。

    而此时,每当一片肉被除下来的时候,那肉都会被端到土官们的面前进行示众。先是前排的土官,然后是后排的军官,然后是那些面如土色,神情恐惧的那些土官从吏,此时,他们中的一些胆小的人,已经吓的浑身发软,甚至大小便失禁了,更有甚者,其中的一些人已经吓的瘫坐在地上,神情惶恐的看着那黑鲁叨,看着那刽子手不断的在他身上割着肉。

    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害怕是因为,被凌迟的并不是为首者,而是鼓动者,而是为首者的大臣。换句话来说,如果有一天,他们的主人若是谋乱的话,那么失败的时候,他们的主人土官们很有可能保全性命,但是他们,却极有可像黑鲁叨一般,被捆在刑柱上,然后被这么一刀一刀的凌迟处死!

    也正因如此,每一次,当他们看到魏道山割取着黑鲁叨的肉时,听着他的惨叫,都有一种错觉,这惨叫是他们自己发出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折磨并没有结束,这不过只是刚刚开始。每一刀下去之后,站在一旁的锦衣卫仍然会高声报数道

    “第一百一十二刀……”

    “凌迟其实就是老百姓所说的“千刀万剐”。是指处死人时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是一种肢解的惩罚,即包含身体四肢的切割、分离。按我大明律对于一般人犯,若是处以凌迟之刑,通常采用“八刀刑”处决。八刀刑,刽子手利用一篓编上号码的锋利刀具:第一刀,切胸口;第二刀,切外臂;第三刀,大腿;第四刀和第五刀,切手臂至肘部;第六刀和第七刀,切小腿至膝盖;第八刀,枭首。肢解后的尸体残骸放入篓子里,头颅则公开示众,期限不定。”

    坐在台中,端着茶杯的丁玉杰,却在那里与几名临近的土官谈笑风声起来,和他们讨论着这凌迟处决的其中奥秘,当然这也是个临时了解的。

    “除了“八刀决”之外,一般还有“十六刀”、“三十二刀”、“三百六十刀”……当然,这凌迟人犯需要用上几刀,要看其所犯的罪行,像黑鲁叨这样的大逆之犯,必须处以行满之刑,而凌迟刑满,需要用3357刀,并且要在最后一刀,也就是第3357刀,要将罪犯刺死,才算凌迟成功。今个,咱们都开开眼,看看魏百户是如何行满这3357刀!”

    谈笑风声中,丁玉杰,然后拿起筷子夹住了一片肉,那是木须肉片,细嫩的肉片入口时,尽管觉得有些恶心,甚至会让人想到那盘中的鲜红的肉片,但他仍然笑着吃了下去,在他吃下去的时候,对附近的土官说道。

    “大家别光看着,吃菜、吃菜,喝酒!”

    说话中丁玉杰端起酒杯,冲着面色煞白的土官说道。

    “来,大家吃肉、吃肉……”

    当丁玉杰请众人吃肉的时候,既然是那些在许多朝中官员看来仍过着嗜毛饮血般生活的偏远土司土官,这会同样也是一阵恶心,尤其是当那肉片展现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懦弱者更是恶心的呕吐起来,可是丁玉杰却仍然满面笑容的吃着肉,一边吃肉,一边看着魏道山的表演。此时的他甚至生出了一种豪迈之情,这也许就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意境吧!

    而作为刽子手的魏道山,此时就像是戏台上的主角一样,正在那里进行着一场华丽的演出,他是所有人关注的中心,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绝世工匠,每下去一刀,都显得极为精准,他需要用足3357刀,这是行刑的要求。

    也正因如此,凌迟时的每一刀,都很讲究,从什么地方下刀,每一刀之间的间隔,都需要考虑到犯人的性别、体质,以避免其用着刑的时候死去,如果没割足刀数犯人已经毙命,那就是刽子手的失误,虽说大多数时候,官府并不追究这个责任,但是有时候,这样的失误甚至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他爹才常说,这凌迟刑是所有刽子手中的最难办的活计,每一片肉,如何割、如何取,都有它的讲究,这胸肉怎么割、臂肉如何取,如何避开血管,每一刀都有它的讲究,尤其是要避开肉中的血管,若不然,一刀下去,那血流如注不说,人很快也就死了。自然也就不可能行满了。

    所以,这也就要求在行刑的时候,除了要保持平心静气之外,更要心细如发,每一刀都要讲究个分寸,讲究个仔细,同时还要下手果断,不能有丝毫犹豫,而且也没有时间犹豫不决,毕竟犯人的血在流着,犹豫不决的话,会让犯人流血流死。

    而且人的身体也是极为复杂的,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有它自己的走向,而且既便是那肉与肉之间也有着它们的不同,有的肉紧,有的肉松,这不同的又如何割,如何取,下刀的方向、用力的大小,如此种种全凭着行刑者的瞬间做出的决定,这种决定直接关系到能不能行好刑。

    稍有偏差,就很有可能下错刀,刀一错,也就不可能行满凌迟。

    “这凌迟,说是用刀,其是用的是心,每一刀都有每一刀的讲究!”

    爹的话,又一次在魏道山的耳边响起。

    所以古往今来,只有行满了凌迟的刽子手,才是真正刽子手。外人都以为这凌迟就是把人割碎而已。可又有谁知道,把人割碎并不是凌迟。

    这凌迟,一是凌,二是迟,凌是片肉,而迟,是让人犯死的越迟越好。

    他曾听说过,有的人可以把人犯胸肉割尽了,让其五脏六腹都露出来,却不掉出丑来,隔着骨头能看到那心脏跳动着,那不过才割了几百刀。

    可现如今,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了,即便是能做到也不会做。别说是寻常府县上的刽子手,即便是在他这样的世袭的,有时候也是偷工减力,明明判了三百六十刀的凌迟,能割上一二百刀已是不错,更多的是把人大卸八块,戳死拉倒。

    当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人犯家里使了银子,若是使了银子的话,即便是“八刀决”,熟练的刽子手也能在第一刀就要人犯的命。

    头等的刽子手可以用足3357刀不让人犯死,而且也能让人犯保持清楚,让他一直叫下去,这也是打碎他牙的用意,是为了避免他咬舌自尽,是为了让他嚎叫出来,就是为了让他的叫声,能够让所有人都听到,从而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他所承受的痛苦。

    这才是凌迟的目的!

    这刑是行给别人看的,这叫声自然也是叫给别人听的!

    至于这人犯,不过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第289章 铁石(求月票,求支持)

    惨叫声在刑场上回荡着,那惨叫声显得极为凄惨,纵是铁石心肠者,也会为之心软,更多的观赏者,会因为这惨叫声,而不忍目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但是若是习惯了这种惨叫,也会变得麻木不仁,最终会充耳不闻。

    叫吧,叫吧,就这么叫下去吧!

    每一刀下去的时候,魏道山都会在这里这么寻思着,这惨叫就像是戏台上的锣鼓一般,带着引人入胜的优美旋律,他享受着这美好的音乐,享受着这一切。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大师似的,在音乐中起舞,他那手中的蝶片刀,甚至就像那蝴蝶似的,在那红色的血花中飞舞着,每一刀下去的时候,那雪亮的刀身,就像是展翼的蝴蝶一般。

    此时,魏道山感觉到他的脚步似乎变得轻浮起来,他甚至想起了那些土人中妇人一样,随着那欢腾的鼓乐在那里起舞,就像是花丛中的蝴蝶一样,在花朵间飞舞,只不过,此时飞舞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手,他的手灵巧的在那血花中舞动着。

    当魏道山沉浸于行刑所带来的快乐中,享受着其中的快乐的时候,他耳中的音乐却在场中回荡着,那音乐时而高亢,时而微弱。

    此时的他整个人完全沉浸于这美妙的旋律之中,尽管沉迷,但却手中的刀却越发的熟练起来,每一刀,都变得极为准确,片下来的那肉,也都是根据肉与肉的不同,有的薄如蝉翼、有的稍厚些许。有的肥中带瘦,有的尽是鲜红的嫩肉。而那肉总是会被他整齐的铺在盘中,就像是一道宴会上所需要原料似的,被他整齐的置于盘上,以供众人品尝。

    不过对于遭受凌迟之刑的黑鲁叨来说,他不可能像魏道山一样去享受这一切,痛苦,无边的痛苦在不断的折磨着他,凌迟并不是一刀接一刀的在一个地方割取着肉,而是每刀都换个地方,这是为了避免伤口处麻木,是为了能够让犯人的痛苦达到最大化。

    胸前、手臂、大腿、小腿诸如此类的地方,会不断的循环着下刀,如此一来,黑鲁叨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每一刀下去所带来的痛苦,那痛苦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发出一声声惨嚎,而失血又让他的神智变得有些模糊,但痛苦却是真实的,甚至被不断的放大。

    神智在清醒与模糊间游走着的黑鲁叨,在被不断放大的痛苦之中连声嚎叫着,他的身体扭曲着,并不断的挣扎着,每一刀下去的时候,他都会出凄惨的嚎叫声,那嚎叫声疹人至极点,因为牙齿被打碎了,所以他的话语显得很是模糊,谁都听不到他在嚎叫着什么,只能感觉到那疹人的叫声。

    而黑鲁叨发出惨叫,让在场观刑的那些土官无不是受到了深刻的刺激和巨大的震动。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看到血红的肉在他们的面前展示着的时候,甚至已经吐的一塌糊涂……

    当那些已经无法再承受这一切的土官从吏试图离开这里的时候,得到命令的兵卒则守在那里,阻止任何人离开此地,每一个人都要看到最后,毕竟这场宴会的压轴大戏,正是这场刑罚。

    快点结束吧!

    几乎所有人都如此想着,他们每一个人都渴望着结束,渴望着这一切最好现在就结束。

    可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开胃菜刚完,主菜不过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第一千五百……六一刀……”

    报数的锦衣卫已经换人了,他已经累的撑不住了,对于没有经过的凌迟大刑的人来说,站在一旁报数,本来就是前所未有的考验,平常人,能撑着报上两三百刀,都已经不得了了。可实际上,很多人甚至连几十刀也撑不下去,即便是平素以铁石心肠自据的汉子,这会也会变得心软,也会被那惨叫声触动内心的柔软之处,以至于最终无法承受这一切,于是便会选择退出换人。

    报数的人又换了一个,又有一个人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过来,然后再一次看着那刀子,看着那刀在鲜红的血肉之间游走着,看着血肉被取下来的时候,继续报着那数字。

    报数的人能换,但是这刑场上却有两个人不能换。

    一个是柱子上捆着的人犯,还有一个是行刑的刽子手。

    此时的黑鲁叨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他的身上血和水混合在一起,他胸口的肉被割尽了,甚至可以看到白花花的骨头。因为牙齿被打碎了,所以,他的声音变得十模糊,尽管人们知道他在说话,但是谁也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他是在祈求,还是在骂人?

    谁又会在乎呢?他的脖颈处的肉还是好的,在他说话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脖颈下方的些许残肉在那里弹动着。

    如果魏道山抬起头来的话,自然能够看得出来,黑鲁叨的眼球跟着他,在祈求着他,祈求着他能够一刀结束他的性命。

    但是,魏道山不能!

    他必须要行满这个大刑,谁知道这辈子有没有第二次机会?

    这可是一生才有一次的机会啊!

    要知道,魏家数代人都没有这样的机会,现在他碰到了,自然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魏道山甚至已经想好了,待行完刑之后,他会亲自写一本书,记录下这凌迟处刑来,以保证子孙后代都知道,这凌迟之刑,应该怎么样下刀,把那口口相传的手艺,变成一门学问,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头顶上的太阳正烈,让魏道山感受到了阳光的灼热,在太阳的暴晒下,他早就是一身汗水了,他感到自己的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太累了!

    但是职业的荣誉感不允许他中途罢手,怎么能够停手呢?

    其实他完全可以将黑鲁叨轻易的处死,然后再一刀刀的割取着,最终完成这个刑罚,但他不能那么做,不是因为他需要为死去的弟兄和大人们报仇,更重要的是,家族的荣誉和责任不允许他那么做。

    如果不用足刀数,不行满刑的话,不仅会亵渎了大明的法律。同样也会辱没魏家。甚至都对不起眼前的人犯。

    毕竟,你已经挨了一千多刀了,便再挨两千刀,到了阎王那里,也能说一声是挨千刀万剐过来的!

    无论如何也要用足了这3357刀再让他死,如果不用足刀就让这黑鲁叨死去了,那魏家的颜面可就丢尽了,到时候,他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这手艺啊……得传下去!

    一代代的传下去!

    到时候,指不定,若是把这凌迟大刑写成一本书,朝廷没准还会准他开堂授徒,到那时,这天下的刽子手都会拜他为师,那他魏道山也就对得起祖宗了,也就算是光耀门楣了,人生如此,也就死而无撼了。

    但如何才能让天下的刽子手都愿意拜他为师?

    今天的这个行满的凌迟之刑,就是他魏道山的扬名之作,毕竟大明朝至少有两百年,没有人把这个刑给行满了!

    今个,魏某一定能做到!

    这一瞬间,魏道山整个人都变得豪情满怀起来,此时的他甚至感觉到整个人都与过去不同了,他不再是那个普通的刽子手,他是全天下刽子手的祖师爷!

    坐在椅上,歇息着的魏道山,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尽管那空气中的血腥味极浓,但是他非但没有觉得有任何异样,反倒是觉得有些亲切,这正是他喜欢的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这才是最好闻的味道!

    喝了一杯茶,歇上一口气之后,豪情满怀的魏道山布巾擦去身上的血,那是黑鲁叨的血,在弄湿布巾时,他把双手放在水桶里浸泡了一会,享受着片刻的清凉,让那已经有些酸痛的手得到了片刻的放松,放松之后他又把刀放进桶里洗了一下,洗去刀身刀柄上的血污,然后又擦干了刀身,然后才重新站起身上,站到犯人的面前。

    黑鲁道的嘴还在开合着,但发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

    “多包涵,国法无情!”

    又一次,在向犯人表意了尊重之后,他又一次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他的尊敬。手起,刀扬,那刀似飞蝶一般,在黑鲁叨的身上划取着,现在他的速度比一开始要快了很多,也要熟练很多。

    要再快一些了!

    即便是第一次用3357刀的凌迟,魏道山也知道,他的速度必须要加快,切的肉片必须要再小一些,他必须要更快,只有如此,才能让这黑鲁叼在死去之前,让他用足3357刀。

    3357刀!

    “现在用了多少刀了?”

    抬起头的瞬间,魏道山注意到曾经的兄弟在看着他时,那煞白的脸上显露出来的恐惧,甚至在回答他的话时,声音都显得有些颤抖。

    “一、一千、一千六百九十三刀……”

    过一半了!

    想到已经用了将近一千七百刀,原本已经累的够呛,甚至都抬不起手来的魏道山,又一次喝了一杯浓茶,然后整个人又重新抖擞起了精神,他不再去理会其它的,只是专心的用着刑。

    此时的魏道山,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少年时,他在那里操着刀,将一片片肉片下来。尽管有些疲惫,但是他仍然没有停下手。而一旁的锦衣卫大声的报着数,而那些从黑鲁叨身上片下来的肉片,不断的落在盘中,如果一旁有一口大锅的话,也许能烧出一锅漂亮的水煮肉片来,那肉定是再新鲜不过。

    刀没有停!

    报数也没有停,

    一刀刀、一下下,一片片的肉,就这么落在盘中,然后被展示给众人。整个刑场上都是静悄悄的,除了黑鲁叨越来越微弱的惨叫声外,那些已经被吓傻了的人们,只是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即便是胆大如莽白,这个时候也是后背直冒冷汗,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机缘巧合的话,也许,现在他也会被捆在这刑柱上,被明人这么千刀万剐,也要承受关样的酷刑。

    莽白只觉得他的腿似乎已经不能动了,他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在看着黑鲁叨的时候,他也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那脸变成了他的脸,这种错觉,只让他脸变得没有丝毫血色,在朝着那位同知大人看去时,看着其满面的笑容时,那心头更是不住的颤抖着,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异心。至少在这一瞬间,他不敢有丝毫的异心了。

    而此时,黑鲁叨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口,但他的眼皮已经落了下来。他的嘴巴里发出越来越轻微的呼吸声,这个时候,人们甚至能够看到他的腹腔处,因为只剩下一层薄膜,那肠子在那薄膜下面蠕动着,他的手臂上肉被剐尽了,大腿同样也是。

    轮到小腿了……

    一片片的肉被剐了下来,那些肉像是要被下锅似的,被装在盘子里,然后被呈送到土官们的面前。

    不知过去多终,终于,已经累的大口喘着气的魏道山直起了腰,他舒了一口气。此时他已经累的汗流浃背,他的脸上流露出的笑容来,他一直在数着。

    取下犯人的最后一片眼皮之后,看着那转动的眼球,报道的人已经报到了“第3356刀”。

    现在,只需要最后一刀,这刑便行满了……而这个时候,犯人还没有死!

    就在他准备一刀刺向心脏,结束这场刑罚的时候,端着酒杯的丁玉杰突然说道。

    “最后一刀,饶过他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累的喘不过气来的魏道山,看着脚尖,有一瞬间,他想要再用最后一刀,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就在他抱拳想要说话的时候,人一脱力,然后便晕倒在地上。

    他太累了!

    而此时,那些坐着土司土官已有数十人,早就已经晕倒了。

    终于结束了!

    所有人都是长松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可是谁都无法真正的松一口气,因为在刑场上,那个被捆在刑柱上的黑鲁叨,仍然在动着,仍然的在挣扎着,对于他来说,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还有最后一刀,最为致命的那一刀!同样也是结束所有痛苦的那一刀,并没有落下来。

    而端着酒杯喝着酒的丁玉杰,看着那些面色煞白、满面惧色的土官,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从今天开始,至少在未来数十年内,这些土官都会记住这一幕,他们终生都不会忘记,他们会终生铭记,背叛大明会附出什么样的代价。

    而此时,那柱上的黑鲁叨仍发出些许轻微的挣扎,不知是不是在谢恩,谢同知大人饶过了他最后一刀……

    而一旁的沐天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头只是一紧,暗道着。

    “此人果然是好手段!”

    狠毒莫过于此!

    本来并没有参加这场盛会的李定国,从下属那里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同样也是忍不发出一声感叹。

    “爹,以孩儿看来,若是孩儿的话,就把那些肉赏给那些土人,大家一人几片,都吃了它,如此这般才能泄心头之恨。”

    作为李定国的儿子,尽管只是养子,但是在这军中仍然从所周知,李嗣兴等同于其继承人,也正因如此,军中大都是喊他“少将军。”。

    听李嗣兴这么说,靳统武便于一旁边笑着解释道。

    “少将军,那丁同知,需要的那里是泄心头之恨,他以凌迟之酷刑杀人,不过只是为了威慑众土官,令土官不敢生出反叛之心,如此一来,将来才有可能操使其如臂膀一般。”

    接着他的话峰一转,看着李定国说道。

    “王爷,自此之后,此地土官恐怕是要尽服定南了,下一步如何从事,还请王爷早做打算。”

    作为其最得力的下属,靳统武并没有像李嗣兴只当丁玉杰是为了泄愤,他非常清楚,丁玉杰为什么做出此事,同样也很清楚,现在西军正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做何打算?”

    一旁的白文选笑道。

    “那里还需要再做什么打算,现在这缅甸既然已经为定南拿下,我军自然要于此休养生息,让全军上下好好的休整一番,至于那吴三桂,先让他在云南横着,待到全军休养个差不多了,到时候王爷您再领弟兄们拿下云南,收复西南河山!”

    虽说身为巩义王,但是白文选在李定国的面前,仍然以下属自称,不过言语间的亲近却是外人所不能相比,毕竟两人是当年于陕西起事的老伙计。这些年下来,当年的老兄弟,还活着的已经没有几人了。

    白文选的建议,让屋内的众人皆是颇以为然的点点头,这确实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自磨盘山血战之后,他们便一直陷于荒野之中,虽说这缅甸不及云南繁华,但在城里总好过荒野之中,更何况这里要粮草有粮草,要人有人,自然再适合不过。

    “王爷正是如此,现在此地已经尽归我大明,只要我军于此休养生息,征发土兵、训练象队,不出一年,既可练十万精兵,到时候,收复云南、光复河山自然是指日可待之事!”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建议中,穿着一身大明官袍的李定国,只是静静的坐在椅上,他只是坐在那里,整个人似乎正在深思中。

    无论是手下的大将也好,幕僚也罢,在李定国看来,都他们都没有看到一点这地方不是他李定国的,不是他李定国打下来的地方!

    尽管表面上,这是大明的地方,但实际上,现在掌握着这里的是定南同知,而且除了定南同知之外,还有一位平南提督。甚至现在还多了一位沐国公。

    定南同知身于定南城掌握地方土司,征土司之税、发土司之兵,至于平南提督,则于平南城掌握忠义军水师,两人相辅相助,便把握了此地,再加上沐国公于一旁相助。又岂容得了他李定国于一旁插手?

    站在李定国的身侧,见父王的陷入深思之中,李嗣兴便于一旁说道。

    “父王,你可是担心定南那?孩儿以为,不妨直接请其入营中,然后……”

    李嗣兴的建议让刘震这位蜀王刘文秀的世子于一旁立即赞同道。

    “少将军所言极是,那城中的忠义军火铳队所用的自发火铳着实让人眼热,还有那红夷大炮,若能夺其火器,必可助我军声势,到时候,王爷讨伐吴贼,自然也是事半功倍!”

    刘震的话声一落,立即引得众人的一阵赞同,可不是,对于这些从深山野林里走出来的众人来说,当他们看到忠义军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人真他么的阔绰,且不说其它,就是他们手中那自生火的火铳、一门门红夷炮,就足以让所有人为之眼热,甚至不少人觉得,若是当初他们有这些红夷炮的话,恐怕磨盘山也不至于死那么多,甚至这会恐怕吴三桂都已经被赶出云南了。

    这会既然有人开了头,提到杀人械的话,原本就眼热不已的众人,立即纷纷表示赞同。甚至就连同靳统武也在一旁表示赞同。

    “杀人夺炮……”

    原本坐于椅上的李定国,哼了一声,然后抬头瞪了一眼李嗣兴。

    “那夺过之后呢?杀了一个定南同知,别忘了还有平南提督,那江口可有战船几十艘,单就是红夷炮便有千余门,到时候,几万大军杀过来的时候,怎么办?”

    冷笑着,看着麾下众将,李定国又一次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缅甸本就是贫苦之地,即使是杀人夺地,以此地又岂能养兵数十万?”

    摇头叹息着众人的眼光,李定国又看着众人说道。

    “再则,定南同知是我大明官吏,忠义军亦我大明之后军,淮王不远万里来此派兵救驾,若是我等杀其下属,又有何颜面面对天下?我等到时候岂能对得起大明、对得起皇上?若是谁再敢提这种让满清拍手叫好的自相残杀之事……”

    李定国口中的“淮王”,正是永历给朱明忠的封赏,尽管这圣旨还没有下到清河,可是在这里,却早就是为人所共知,而先前人们口中的“经略”一职,自然也就变成了“淮王”,所以李定国才会这样称呼他。

    冷哼一声,环视着众人李定国的眼光一厉,然后沉声说道。

    “杀无赦!”

第290章 晋王途(求月票,求支持)

    “杀无赦!”

    李定国的这一声“杀无赦”道出来的时候,只让众人的心头无不是一颤,他们立即意识到,晋王可不是说说,以至于这屋中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就连那温度也随之降低数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就在众人面色为之一惊的时候,已经打定主意的李定国看着众人继续说道。

    “至于我西营将来如此,此事,本王自有主张!”

    接着李定国的声音平和了下来,他看着众人劝慰道。

    “大家别只看着眼前的这点鸡毛之利,这淮王掌握江淮,那江淮是什么地方?虽说赶不上江南,可却也是天下最为富庶之地,单就是两淮盐场,每年所入又岂止数百万两,再说淮王的麾下更是兵强马壮,这河口兵船数十,红夷大炮岂止千余,水师尚是如此,更何况陆师?若是与淮王交恶,我等即便是得一时之利,那将来淮王报复又该如何?”

    看着众人,李定国试图用现实告诉他们,淮王和其它人不同,他的实力太过雄厚,这样的“实力派”绝不能轻易得罪,非但不能得罪,反而还要尽量交好,见众人陷入沉思,李定国又继续安抚道。

    “而观我西营,且不说今日已经不见昨日之盛,而且饷械皆有不足,若是能交好淮王的话,那么以淮王之义,不惜万里迎驾,以护我大明朝廷。若是我西营有所需,想来淮王亦不会吝惜铳炮。”

    这样安抚众人的话语,别说是房中的诸将,就是李定国自己也不信,或许淮王富庶,但他又岂可能接济他人饷械。更何况是相隔万里,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可是现在,为了安抚众人也只有如此了。

    但是几个时辰后,待到李定国又一次与那位定南同知见面的时候,从丁玉杰口中道出来的一番话,却完全颠覆了李定国最初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淮王愿意助本藩军饷、兵器?”

    惊讶的看着丁玉杰,李定国的言语中尽是惊讶,那目光中更是带着怀疑。如果说先前与部下所说,只是为了安抚众人,以免得罪淮王的话,那么现在丁玉杰话中透露的消息,却让他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回晋王,在来时王爷就有叮嘱,晋王是我大明抗清之中流砥柱,这些年来若无晋王于西南支撑,我大明朝廷恐早已落清虏之手,大明能有今天这局面,晋王可谓劳苦功高。这西南素来贫瘠,西营弟兄装备多有破损,所以若有可能,务必尽可能多给兵械,以助西营兄弟抗清。此时远征舰队中有鸟船七艘,每艘鸟船上皆有红夷炮少则10尊多则14尊,晋王可以随时派人接收这七艘鸟船,除此之外,船上火药、炮子以及千余支自发火铳,皆留予晋王,助晋王扫荡清虏!”

    与李定国对面而坐的丁玉杰,此时并不是小小的五品定南同知,他是经略,不,是淮王的代表。

    此次迎驾的成功,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件好事,而对于江北而言,同样也是一件好事。原本是郑成功部将的经略蒙皇上的封为“淮王”,虽说现在圣旨现在还在平南,但是作为经略的下属,丁玉杰早已经言必称“淮王”,而不再是经略。

    至于他口中的鸟船,则是缴获清军的船只,这些鸟船之所以被编入舰队,是为了弥补舰只的不足,而现在,随着缅甸诸事的完结,这些并不符合舰队标准的鸟船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原本舰队是准备把这些鸟船出售,毕竟即便是定南这边报也不需要鸟船,且不说舰队留于定南数艘军舰,还有数艘新造的多桨炮船,就是凭借定南这边丰富的林木,也可以随时造出一批军舰来,完全没有必要留下鸟船,不过这些鸟船出售何人,倒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毕竟现在定南并没有多少华商,在这种情况下,经过一番考虑之后,丁玉杰才决定把这些鸟船交给西营,从而提升西营的战斗力。毕竟,这也是淮王来时的叮嘱。当然,也为舰队解决了问题,让这些鸟船有了去处。

    “淮王高义!”

    尽管与朱明忠素昧平生,但是对方表现出来的慷慨仍然超出他的意料,甚至都不等他主动提及,便给出了如此之多的兵器,红夷大炮近百门、自发火铳千余支,如此数量的火器,就这么轻易的给了他,这又怎能不让李定国感慨。想到之前麾下诸将居然意图杀人夺械,他只觉得脸膛一热,甚至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好一会之后,他才颇为汗颜的说道。

    “实在是让本藩汗颜,请丁同知务必转告淮王,但凡本藩一息尚存,便绝不背叛大明,必定会奋勇杀虏,复我大明!绝不会负今日淮王慷慨赠械之情!”

    对于李定国来说,现在或许只有这样的誓言,能够表达他的心情了,他当然知道淮王赠械的原因,所以才会立下这样的誓言。

    而李定国的誓言,让丁玉杰认真的看着这位大名鼎鼎的晋王,即便是在江北时,他亦曾知道这位两蹶名王,令天下为之震动的晋王,这些年晋王确实是劳苦功高,凭其一已之力支撑着的大明的局面。想到王爷来时的叮嘱,先是称赞一番之后,他才试探着问道。

    “那不知,王爷下一步如何打算?”

    在来缅甸之前,丁玉杰曾与经略彻夜长淡,在谈话中自然谈到了李定国,谈到了西营,当时对于李定国以及西营,淮王有几个考虑,而这些考虑都是根据局势的不同而有所不同,现在,既然缅甸已经重归大明,为大明的定南,作为定南同知的他,必然需要考虑李定国以及西营,毕竟他们的存在,对于定南来说,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心知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的李定国,此时倒也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他明白,眼前的这位定南同知,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他既然身为定南同知,就不能不关心定南的西营大军。

    “说来倒也不怕丁同知笑话,磨盘山一战之后,本藩麾下可谓是损失惨重,虽说现在与巩义王麾下号称八万,可其中大半皆为老弱妇孺,能战者不足两万,所以几度欲营救今上,皆因实力不济而未能达成所愿。现在既然今上已经平安脱离缅人之手,那么还驾南都便是指日可待之事。所以本王意领兵返回北方,定南北方山林之间休养生息,操练士卒,以便他日讨伐吴贼。”

    从丁玉杰任定南同知起,就心知淮王已经把缅甸视为禁锢的李定国,又岂会自找没趣,厚颜呆在这里,更何况已经得了那么多好处,自然更不能呆在人家的地盘了。所以离开定南,就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却不能离开定南,毕竟云南已经被清军占领,而北方土司所也都是定南的地盘,他能做的就是远离定南城。像过去一样,于山林之中安营扎寨。

    李定国的回答,让心知其并没有其它更好选择的丁玉杰先是点点头,然后才说道。

    “嗯,若是晋王如此打算的话,那下官亦不能阻拦,不过在晋王启程之前,还请派人先去取船,可拆下船上的火炮,至于船嘛,可做价卖给平南提督,想来他自然会开个好价……”

    什么?

    把船上的炮、铳都拿走,然后把船再卖给他们?

    李定国诧异看着丁玉杰,他自然知道这是对方变相的帮助他,之所以会提议让他卖船,不过只是变相的给予其更多的帮助,至于那些船……暂时先由平南提督那边看管丁玉杰又继续说道。

    “不过,定南北方,虽说有山林阻隔,可是毕竟距离清虏太近,若是西营扎营于那里,吴三桂到时候必定时而侵犯,如此必不利于西营弟兄休养生息,更不利于晋王操练士卒,以下官看来,晋王若是决心留在西南,不妨暂时先入老挝宣慰司,吴三桂若欲南犯,必须先翻越深山雨林,如此一来,西营弟兄自然可与那里休养生息……”

    入老挝宣慰司?

    丁玉杰的建议让李定国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对方是在为他考虑,这老挝宣慰司与其它土司不同,其并未叛明,即便是在几十年前,其还往昆明尚进贡方物,言印信毁于火,请复给。而且老挝宣慰司地大人稀,若是大军避于那里,其必定不敢有所反弹。那里倒是安置西营的地方,而且不会与定南这里产生任何冲突。如此一来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现在西营的弟兄所需要也是休养生息,而不是成日枕戈待旦,终日提防吴三桂的进攻。

    “去老挝宣慰司亦无不可!”

    思索着其中的利弊之后,李定国并没有拒绝前往老挝宣慰司,毕竟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李定国表示同意的时候,他又听到丁玉杰说道。

    “只是,不知晋王是否想过无论此地也好,老挝宣慰司也罢,皆是贫苦之地,西营数万弟兄进入之后,势必依赖地方供给,以那种贫苦之地,供给数万大军,日后必会发生祸乱,”

    丁玉杰的提醒让李定国的眉头微皱,当初他之所不愿意避入缅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缅甸穷,老挝更穷!想靠他们供养大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可,不去老挝,还能去那?

    “丁同知,现在局势如此,本藩又岂能强求,若去老挝,恐怕只能招安头人,耕种纳粮,推行郡县了,再者……尚可于那里推行屯垦,如此倒也可让大军不至于完全依赖地方,想来亦可解决些许所需。”

    此时李定国甚至提都没有提希望从丁玉杰这里得到支持,他知道,对方已经足够慷慨了,如果再想索要其它东西的话,只会徒惹对方不快。就在这他这么以为的时候,只听丁玉杰说道。

    “此地皆是土司地,百姓贫苦非常,自然是不能供养大军,若是推行屯垦,亦非是一日之功,不知晋王可否想过,离开此地,前往他处?”

    离开此地,前往他处?

    去那?

    李定国诧异的看着丁玉杰,那双眼睛中全不是解之色。

    除了老挝,他还能去什么地方?

    难道说,丁玉杰不愿意他呆在这里?

    难道本王避入老挝,你也不愿吗?

    况且老挝不也是你提出来的吗?本王都已经同意了,你还出耳反耳?就在李定国心生不快的时候,只听到丁玉杰在那说道。

    “不知晋王,可曾考虑过入广东!”

    入广东!

    李定国惊愕的看着丁玉杰,惊愕不已的他,甚至无法适应丁玉杰的这番变化,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

    广东!

    真亏他丁玉杰能说出来,他就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对,就是入广东,相比于藩夷之地,广东是我汉人之地,虽遭满清屠杀,可那里毕竟元气尚存,且晋王于广东颇有声望,若是晋王入广东的话,可取广东之地利、人丁,如此,向北可威胁湖广,亦可直指西南……”

    在丁玉杰言道着广东的好处时,李定国只是惊愕的看着他,那双眼睛中全是疑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就不知道广东在那吗?

    对于广东,李定国并不陌生,早在永历八年的时候,他就曾想夺取广东,那时候他曾准备约郑成功合攻广州,平定全广,再扩大到全国。可是最后新会之败,却让他不得不败走南宁。

    取广东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广东的在那,而现在他们又在什么地方,这丁玉杰难道就不知道吗?

    “入广东?从定难前往广东路途不下数千里?而且沿途又有清虏阻隔,大军又如何入广东?”

    这不是死路一条吗?现在西营需要的休养生息,而丁玉杰的这个建议,无疑是要把西营往死路上的逼,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定国更是压抑着内心的不满与怒火。

    “恐怕大军尚未到广东,就已陷清虏重重包围之中!到时候,我西营弟兄又该如何?”

    李定国的反问,让丁玉杰先是一愣,意识自己没有说清楚的他,急忙说道。

    “晋王莫怪,是下官失误,其实广东离开此并不算远!”

    随后丁玉洁用手指沾上茶水,在桌上划出了一个简单的地图,这地图正是定南的地图,他之所以记得这副地图,是当初淮王绘予他的,所以大抵上记得定南在地图上的位置,他一边画一边说道。

    “晋王请看,这里是老挝,若是晋王去了老挝,再往东走的话,不出数百里便会进入安南,此地是我大明属地安南都统使司,虽说安南人蛇鼠两端不可信任,但若是大军借道的话,其必定不敢阻拦,况且其境内正陷入郑阮纷争之中,其双方必定不敢召惹大军丝毫,以免大军成为对方助力……”

    正因为现在的安南正处于郑阮两家的内战之中,所以大军借道的话,他们自然不敢阻拦,不过丁玉杰并不打算建议李定国走这条道。原本淮王的建议是借道安南,但是现在他却有更好的选择。

    “不过,虽是如此,但还是没有走占城国安全,此次远航迎驾途中,途经占城时,占城王已经请求归顺,并且将占城土地册及户籍献于大明,所以占城已经为我大明属地,晋王可以直接入占城……”

    占城已经请求归顺大明,这是此次远航最大的收获之一,之所以有这一收获到也简单,是因为阮福濒则把目标放在了南方的占城,从而扩充自身实力,相比于安南,占城的国力弱小,完全不是阮氏的对手,而占城王原本只是苦苦维持局面,但因为两者的实力差距,占城国早晚还是会被阮氏吞并。恰在这个时候,大明的远航舰队抵达了占城,大明舰队的出现自然让原本面对岌岌可危的局势,而无力抗衡的占城王不禁长松了一口气,大明舰队的抵达让他看到了自保的机会。

    借兵自保!

    对于习惯了和大明打交道的占城王来说,他几乎是立即做出了一个决定,将占城土地册及户籍献于大明,作为大明的属地,借此避免占城为阮氏吞并。占城王之所以做出这一选择,倒也简单,众所周知,大明对于土司属地,几乎是不闻不问,就像安南当年也是入镇南关向明朝官员纳地请降,明朝将其降为安南都统使司后,虽然改其十三道为十三宣抚司,可是其官员任命,仍然是安南人自行其事,可以说,大明对于安南的统治,不过只是名义上的。

    正因为有了安南的例子,占城王才心甘情愿的想要成为大明的属地,从而保住自身对占城国的统治,对于占城王来说,无论是国王也好,都统使也罢,不过只是一个称号而已,最重要的是要防止占城为阮氏吞并,如果占城国让阮氏吞并了,别说是他对占城国的统治,甚至就连性命都很难保住,毕竟阮氏想要吞并占城,是为了扩充实力,击败北方的郑氏。所以占城王才会果断的献出土地册及户籍,归顺大明成为大明的官员。

    对于占城王的归顺,丁玉杰当然没有拒绝,而在接纳了占城的土地册及户籍之后,他甚至还特意亲自拜见了的阮福濒,告诉其占城已经为大明属地,然后调停两家的冲突,甚至还特意留了一个中队的士兵与占城,并且委派了官员,从而确保对占城宣慰司的管理。在这种情况下,丁玉杰自然建议李定国去占城,然后经占城走水路返回广东。毕竟,这条路线更安全不说,西营弟兄抵达占城之后,还能在那里得到补充,得到休整。

    “……再走水路返回广东,到时候,舰队可以配合晋王攻取广州,到时候,晋王可以广东为根基,如此一来,江南之地就可尽归我大明!”

    丁玉洁的话让李定国整个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他坐在那里并没有立即给与回答,表面上看是没有丝毫波澜的他。内心深处早已经掀起了一阵阵惊涛,以至于一时间根本无法平静。

    去广东!

    如果丁玉洁没有说出这番话来的话。李定国怎么也不会在现在冒出这样的念头。对于他来说,至少在此之前,他说想到的只是在这远离国内的地方,休养生息,训练军队,然后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进行北伐。

    但是现在丁玉洁的建议。却让李定国整个人一时间无法安定下来,相比于缅甸或者老挝这些偏远的异域他乡。广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那里有足够的人丁,财税,足以支撑它在将来进行北伐。

    而更为重要的是,那里是大明的土地,回到了那里,就等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对于西营那些离家已久的老兵来说,他们渴望着重新回到大明,回到阔别已久的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生活在异国他乡,

    他乡。

    无论是定南也好,老挝也罢,总归还是他乡。

    尽管内心因为丁玉洁的这个建议极为心动,但是李定国仍然无法做出选择。至少无法立即做出选择。行军打仗这么些年,他自然很清楚这件事背后的风险。

    这个风险实在太大了!

    姑且不说进攻广州的风险。即便是到时候有淮王派出的水师相助,即便是到时候打下了广州。把广州的清军赶了出去。

    但是到时候肯定还需要面对清军的反扑,而且到那个时候,一旦兵败的话,他又往哪里退?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风险,这一路翻山越岭,到时候,在路上又会有多少风险。又会有多少弟兄埋骨深山老林之中。

    想着此次南下的路上所遭遇的重重艰难险阻,李定国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风险实在太多了!

    但是,回报同样也是丰富的,如果能够重新夺回广东的话,那么大军就可以在广东得到休整,就可以很快恢复元气,只是,这风险委实太大啊!

    李定国又沉思了片刻,然后他直视着丁玉洁,沉声问道。

    “丁同知,只是不知道此事是不是淮王的意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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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铁骨介绍:
“我大明终其一朝315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铁骨铮铮,唯我大明;甲申天变,神州陆沉;大好河山,遍染腥膻;汉家儿郎,誓不为奴!
永历十三年,郑成功北伐,这本是一场毫无快乐的痛——最优秀的将领阵亡了,再次北伐的本钱输光了。
这一年,朱明忠意外的来到大明,成为郑成功麾下一小卒……
大明铁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铁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铁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