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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人横川     上天台txt下载     上天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一五 麒麟降世

    秦越怔怔的看着朱瑜。露出了惊喜与迷惑交集的神色,道:老老师兄

    朱瑜好笑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三年没见,难道我老了许多,让你改口叫我老师兄

    秦越摇了摇头,道:我说错了。神色迷惑渐渐退却,惊喜和放松形于神色,仿佛骤然卸下了千斤重担,全身都轻飘飘的。

    随着朱瑜的到来,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身影。除了断后的代绛之外,众人都且战且退,回到了朱瑜身边,围成一个圈,面上个个喜色浮动,也如秦越一般,流露出放心的神色。

    麒麟既在,九雁无忧

    这是所有人的信任,也是朱瑜多年的威望。他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

    在他来之前,秦越虽然能够指挥全局,但感染力差的太远,包括他本人都在看到朱瑜的一瞬间,才找回了自己的信心。

    不过,比起其他人盲目的信任,秦越马上重新开始计算眼前局面的形势一把朱瑜也计算进去,分析眼前的胜败。

    麒麟压定阵脚,天机出谋划策,这才是正常的模式。麒麟闭关三年,秦越代替首领三年,不能说他干得不好,但是确实太累,他自己也感到力不从心。他还是喜欢退后半步,退到谋主的位子上去,这是性格使然。

    朱瑜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同门,目光熠熠,精神焕发。他是什么时候都神采飞扬的人,如一团火焰燃烧不已,道:辛苦了。我看见你们每一个都在目光在所有人面上一一转过,突然道:白万象呢

    秦越道:我去找他。说着身形一声,顺着光线划没。

    朱瑜盯着底下的地龙,那地龙见他到来,昂起头颅,露出几丝挑衅神色。但出其不意的,并没有马上进攻。朱瑜微微一笑,对管离道:大伙儿有什么损失

    按照九雁山决定大事的顺序,天机剑阁万象丹阁都不在,下面应当轮到罗刹阁,朱瑜要询问事宜,应当向傅之玉询问。不过傅之玉向来沉默寡言,不如管离周全,因此朱瑜先向管离打听。

    管离道:傅师妹枪断了,灵兽也死了。代师弟一直在前线,元气损耗的很厉害,好在没受伤。我和尹师妹还好。白师弟本来没什么事,不过现在等秦师弟把他从水里救出来之后再看。秦师弟他面上看不出来,不过当时救援傅师妹时,只怕受了不轻的伤。

    朱瑜点点头,道:总算运道不错,我来的不算太晚。那妖兽看样子灵智不俗,不愧是越界而来的昆仑妖兽。

    虽然朱瑜年长,比其他人更胜一筹,但显然他也不认识这行尸地龙。

    管离三句两句解说了一下行尸地龙的来历以及秦越对场面的半断,最后补充道:这些都是程师弟和秦师弟的半断,若无他们两人解说,我们早就死了。

    朱瑜道:程师弟确实见识不俗,还有许多神奇手段。秦师弟将他引上山来,那是我九雁山的运气。

    说到此处,光芒闪过,秦越从水潭里破水而出,眨眼间就移形换位,到了朱瑜面前,猩红色的水流兀自沾在他的头发上,顺着脖子和身上衣褶留下,仿佛浴血。

    在他背后,是人事不省的白少卿。

    朱瑜接过白少卿,真元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发现他只是失去意识,并非有什么大碍,心中安定,问秦越道:你怎么样

    秦越脸上猩红的水流褪尽,只剩下一片苍白,道:没什么一一白师弟在水潭底下晕倒了,元气消耗过甚。幸好倒觉得没什么坏处。他如今体内真元反而增长,醒来之后,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说完,他低头道:今日之事,几位师弟师妹受伤,都是我的疏忽,请师兄责罚。

    朱瑜摇头道:人力有穷尽,终究不能违逆天意,你该当比我知道这个道理。既然如此,何必愧疚

    秦越道:大敌当前,不敢愧疚。等此事了解,当向所有同门请罪。

    朱瑜道:你知道如今不是时候就好了。合日之事,对你对咱们九雁山,既是坏事,未尝不是好事。

    秦越闻言,神色略有些振奋,道,是好事,我觉得只要大家都不死,那冒一次险也值得。果然不出我所料,那血潭果然是奇物。九雁山挨过这一劫,只怕将来还有大造化。

    血乱逆流是加快时间流动的神物,既非人为,也非天生。其实是时间与空间紊乱之后产生的怪物。虽然怪物,但神效惊人,足以令合道帝君都心向往之。这样的神物,其实是不该浪费的。

    九雁山这挂瀑布,还承担了两界屏障的作用,其实也误打误撞,保护了九雁山千余年一一试想,倘若无这血乱逆流,像今天这样精魂妖兽越界的情况,只怕数不胜数,九雁九阁都是筑基修士,哪能一直战斗下去

    不过,九雁山众人一直相信,能够压服妖兽是九方谷的作用,又不敢靠近那瀑布,再加上那血乱逆流实在罕见,众人皆不能识,因此浪费了神物多年,如今秦越身入其中,切实体会了其中奥妙,又见到了一件东西,刹那间豁然开朗,再加上先前的猜测,对这血乱逆流已经有了大概的把握。至此,九雁山的发展或许会出现一个拐点。

    朱瑜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今白师弟和你都没事,这就很好。这妖兽么他暗自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道:我先试试。大家趁着机会休整一下。顺手将数个玉瓶扔给了每一个人,这是陆令萱交给他的,里面是大量恢复体力和治疗伤势的丹药。虽然一般修士身上都会带着这些,但是刚才众人消耗都不小,疗伤的丹药还罢了,恢复灵气的丹药早就消耗一空。

    秦越见他要直言要单独上,担忧一闪而过,却也没有阻止。他对于朱瑜的信心是极其充足的,所以相信他至少会全身而退。其他人也一样,绝对相信朱瑜,甚至连担忧都很少见。

    秦越突然道:师兄,程师弟有什么东西交待么

    朱瑜一怔,取出几把飞剑,道:这是程师弟交给我的。那你先拿着保管吧。将飞剑交给秦越,身上火焰腾起,走上几步,与那地龙正面相对。

    那地龙不知是不是智慧太高了,徘徊在一层薄薄的甲术后面,居然伏在地上,做出睡觉的姿态,似乎全没将眼前这一群人放在眼中。

    朱瑜见到这般情形,笑道:好畜生再次踏上一步,头上火焰腾起,一道火焰虚影在他头顶凝结。

    法相一火麒麟

    火麒麟出现,空气登时为止一热,气温陡然升高,焦灼之意,弥漫在空气中。

    那地龙原本懒散的神态为之一变,昂起头颅,第一次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嘶叫。

    那声音嘶哑之极,还带着明显的震颤之音,众人除了麒麟阁之外,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那地龙张大的口中,带着白沫和腥臭混合的墨绿色唾液刷的涌出,落在地上,焦臭难当,连周围的草木都枯死一大片。

    唾液之毒,竟至于此。

    然而仔细辨认,绿色的唾液之中,还是夹杂着丝丝新鲜的血迹,这血迹不来自于被地龙吞噬的猎物,而来自于它的口腔。

    这地龙,果然已经受伤了。

    原本那地龙的毒液獠牙长舌都是它的利器,在天地灵气使用不通畅的灵山界,更是重要无比。只是程钧一出手,就斩伤了那地龙的舌头,它伤痛难忍,这才一直闭口。而这时感到了威胁,竟然不顾伤势,张口迎敌。

    朱瑜盯着那地龙,道:化气为精的妖兽,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既然如此,消磨时间是没意义的事情一来吧。麒麟舞

    麒麟的法相由虚迅速的凝实,仿佛一头浑身燃火的麒麟灵兽,它无声的咆哮了一声,化作一团火焰,猛的冲了过去。

    那地龙见了,双爪拔地,似乎要抬头,张口去咬那麒麟,但在火光及体的前一刻,突然改变了主意,猛的一闪,以极快的速度往地下钻去。它既叫地龙,入地是拿手好戏,只听轰的一声,尘土飞扬,地下已经钻出一个大洞。

    然而那麒麟比地龙更快,那地龙身子入地,半截尾巴还在空气中,麒麟已经飞扑上去,沿着它的尾巴一口叼住,紧接着,两兽一起滚入地穴之后。

    呼一一

    明亮的火舌从地洞中钻出,腾空而起。地底下,正在燃烧

    朱瑜大吼一声,火焰再次腾起数丈,将蒙蒙天光染得如晚霞一般灿烂。

    战斗,在地下

    持续的火焰,一直剧烈的燃烧了一盏茶时分,火焰由金红转为金黄,最后灿烂如阳光。良久,火势稍息。地坑还在原地,土地上遍布着焦痕,缕缕青烟,从坑口冒出,烟雾缭绕。

    有结果了吗

    一声嘶吼,从地底传来,仿若龙吟

二一六 崩陷

    嘶鸣,并非真的龙吟,但其中愤怒咆哮之意,已经明明白白。

    巨大的脑袋从地洞中伸了出来,狰狞更胜从前。比起刚才,地龙的脑袋明显被火烤过,显得焦黑,口中甚至冒出缕缕烟雾,显然吃了些苦头。

    但是这不算什么,它庞大的身躯碰的跳出来,在地面立住,行动丝毫不见缓慢,气势反而比刚才更加凶猛。缕缕青烟拖在身后,仿佛是它放出来增加威势的一般。

    而坠在后面的火麒麟,却已经烟消云散,留下的不过是地龙一身烟熏火燎的痕迹和一条焦黑的尾巴。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朱瑜眉头微微一皱,接着哈哈笑道:好畜生,果然有些本领。

    那地龙抬起头,突然一大口唾液啐出,如黄绿色的烟花在空中散开,速度却不逊于雷霆闪电。

    朱瑜不避不躲,手中一合,头顶凝成大朵的火焰,大团的火光猛的向前扑去,淡淡的麒麟法相影子一闪而没。

    硬碰硬

    绿色的唾液与火光一相交,立刻产生了剧烈的反应,熊熊燃烧起来,在空中微一停顿。然后倒飞向朱瑜。

    朱瑜不动不摇,盯着那团火光。只见火焰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剧烈,中心的绿色也越来越少一

    离着朱瑜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这是火焰与唾液的较量,也是朱瑜和地龙的较量朱瑜不动,就是在等待,看看这一场较量的结果。

    突然一一

    火光猛的明亮了一下,紧接着泯灭绿色的脓液噗的穿过火光,以更快的速度扑过来。

    朱瑜身子一动,轻轻一斜,身法快如清风,与一道绿影擦肩而过。他已经轻轻松松的躲避过了脓液的袭击。

    但他的神色一点都不轻松。

    这一次,他再输一筹

    第一次他出其不意的攻击对方中招,却并没什么损失。第二次对方攻击,他同样花了大力气去燃烧,反而被对方攻破防线。

    这其中的差距,明眼可见。

    九雁山的弟子虽然信任朱瑜,但他们也自有自己的半断,都在观察场中局势,虽然第一轮交锋,朱瑜并未落下风,但是众人心中都下了结论一一这妖兽还是太强了老大并没把握取胜。

    如此,只好再一起上

    众人不约而同的往前飞了一点,但是还没有在攻击范围之内,这是尊重朱瑜并没有叫大家出手。分工攻防的阵型是早就实战过百次,无所谓严阵以待,只要麒麟阁一声令下,这短短的距离,并不能成为阵型的阻碍。

    只有一个人没动。

    秦越始终在摆弄程钧的几把飞剑,并没有跟着上前,眼见这一次攻击徒劳无功突然传音道:老大你用了几分实力

    麒麟和天机之间有特殊的沟通方式,专门用来沟通一些不便外传的机密言语,朱瑜在脑中直言道:刚才的麒麟法相,已经用了八分力。

    秦越目光一沉,道:我看那畜生还没用五分力。

    朱瑜笑意冷然,道:三分最多三分。虽然这话只能让秦越一个人听见,他还是神色凝重你们离得远可能没发觉,我却发现了这畜生的潜力,只怕还远远没发掘出来。它看来似乎动了气,但其实内里只怕根本没将我们放在眼中。我总觉得这畜生还有古怪一一它也太悠闲了,就想跟我们玩游戏一般。这他妈是什么道理

    秦越听了,也觉得难以索解,抛开这个话题,道:老大的上限,是十分力么

    朱瑜道:这次闭关我有所得,习得一新神通,能发挥十二分威力。倘若果然需要,破釜沉舟一次,未必不能拼个同归于尽。

    秦越点头,道:既然如此,不如先试试我的计策,倘若得计,或许不必牺牲更多人了。

    朱瑜和秦越商量已毕,放出一道火墙抵挡住地龙,暂时退出战场,转头召集同门,道:大家先回来。一会儿我还要与这畜生再杀一盘。

    众人都是一怔,虽然朱瑜的话他们都是听从的,但从刚才的情况看,朱瑜上去单挑,只怕难以取胜,还是大家一起上合理些。朱瑜接着道:还请师弟师妹给我掠阵。代师弟守住东面,尹师妹在西面。管师弟换一首欢快点的曲子,给咱们助兴。

    傅之玉一怔,道:那我呢

    朱瑜道:你来看护白师弟吧。说着让秦越将白少卿交给傅之玉,叮嘱道:白师弟只是暂时脱力,我给他梳理过真元,你再帮他调理一番,一会儿就能清醒。在这之前,你要护好他不要有损伤。本来看护白少卿的职贵,除了不在场的陆令萱之外,交给任何人都没什么区别,一般这种时候,都是交给尹生云。但傅之玉刚刚失了豹子和长枪,战力下降,性格又冲动,朱瑜怕她有所损伤,这才将白少卿交给他。

    傅之玉虽然想上前厮杀,但毕竟不好直接违令,道:好吧。抱着白少卿后退,将战场让回给其他人。

    众人按照朱瑜的布置站好,只见那抵挡的火墙早已熄灭,地龙又慢悠悠的在战场中央散步,尾巴一甩一甩,嘴巴一瘪一瘪,似乎带着几分嘲讽。

    朱瑜哈哈一笑,道:这么通人性的妖畜,也少见的紧一身子一直,体外燃烧的火焰,陡然冲起丈余。

    麒麟再现

    火麒麟再次浮现,这一次,比那麒麟法相更加凝实,几乎实质,连那俾睨众生的神态,都栩栩如生,只是个头要小了一圈。麒麟出场,并没有奔出,猛然张大了口,一口将朱瑜整个身体吞了进去。

    呼

    火焰大起大团的火焰在空中如小太阳一般的璀璨,刺人眼球。天上地下,无敢直视者。连一直态度戏谑的行尸地龙也不由得抖擞精神,低低的咆哮起来。

    少顷,光芒稍息,火焰之中,一个挺拔的身影傲然矗立

    那是朱瑜,也不是朱瑜。虽然五官相貌明明白白是朱瑜的样子,但形态却已大变。身材伟岸无比,头上张角,身上披鳞,遍体火焰四射,如一头人形的麒麟

    麒麟法相一一麒麟变

    朱瑜的双目变得如血一般赤红,嘶吼一声,火光大亮,向那地龙冲去。碰

    带着火焰的狠狠一拳,将那地龙打得身子一歪,那畜生莫名其妙的嘶叫一声,紧接着回过神来,巨爪反而扣上,跟朱瑜狠狠地对了一击。两人你一拳,我一抓,如妖兽肉搏一般,厮打在一起,一时翻翻滚滚,灰尘与火焰齐飞。

    众人都是修士,哪想到过这样的阵势,都不由得愣住,忍不住都再上前一步,缩小了包围圈。生怕其中打出个好歹来。然而双方厮打纠缠,早已混作一团,旁观的众人谁也不敢释放法术助阵,生怕一不小心伤了朱瑜。只有管离按照朱瑜的要求,弹奏昂扬激越的曲调,将战场中的战斗带向新的沸点。

    朱瑜虽然用了麒麟变之后,身体力量大增,不逊于妖兽,但那行尸地龙又岂是寻常妖兽可比。两厢厮打,还是那地龙更占上风。只是一来朱瑜体型更小,身体灵活敏捷,又有许多招数变化,二来他身上有一层火焰保护,地龙不敢过去靠近,因此暂时不露败象。但这种局面大家心中有数,时间一长,终究是要胜负分明的。

    突然,那地龙钢尾一扫,朱瑜一个踉跄,跌出几步,险些被爪子拍个正着。

    众人大惊,傅之玉本来正给白少卿输送真元,这时一心急,手中真元一乱,白少卿哇的一口鲜血喷出,醒了过来。傅之玉一惊,道:抱歉。

    众人刚要再寻机上前协助,突然耳边传来子秦越的传音。

    稍安勿躁,照计行事

    朱瑜吃了一次亏,不再冒进,慢慢的且战且退,往开阔处退去。那地龙也步步跟随,并没有丝毫放松。

    到了九方谷谷口一处开放地,朱瑜突然一跃,纵身上跳,喝道:来

    那边是代绛突然出手,数百张符箓一起砸下,那地龙一呆,眼前已是光芒四起,水火纷飞。

    那地龙何等厉害,区区符咒连毫毛都伤不得一根,眼睛一眨,突然张口一吹,登时狂风大作,数百法术被它吹得摇摇欲坠,一起向外飞开。

    正吹得得意,只听咄咄咄咄四声,四把飞剑从天而降,定住四角,那地龙被目不暇接的变故惊得一怔,就听有人吼道:陷一一

    大地骤然开裂,一个巨大的天坑突兀的出现。地龙三丈长短的笨重身子,一下子没有凭依,直直的往下坠落。四把钉在旁边的飞剑随着他的身体一起落下,依旧落在它身旁。

    秦越在空中吼道:引一

    噗猩红色的液体从四周四把飞剑上同时狂喷而出,如喷泉一般喷了那尚未反应过来的地龙一身。

    白少卿面色凝重,双手放在万法书上,再次吼道:埋一一

    哗啦啦,土石崩陷。

    地坑周围的泥土骤然崩塌,如泥石流一般倾泻而下,刹那间将土坑填平,把那行尸地龙生生的埋在了里面。

二一七 天外飞仙

    轰一一

    血流四溢

    土地之中渗出汩汩的鲜红色液体,眨眼间已经汇聚成一片血色沼泽。沼泽下的土地剧烈波动,显然底下的地龙挣扎的很厉害,仿佛随时就有东西破土而出。

    秦越从天而降,伸手一挥,密密麻麻的天极网挂在土地上,喝道:镇压

    他早就通知了所有人之后的布置,不必他多说,九雁山众人各处手段,法术纷纷,符箓阵阵,漫天异色光彩,纷纷往土坑中压去。

    虽然法术齐飞的场景壮观非常,但所有人都清楚一一想要靠这些法术来压制地龙,只怕根本不行。那地龙劲力何等了得,众人和他鏖战半个时辰,自然深有体会。只怕这些法术能阻挡一波就不错,几个呼吸之间,那妖畜就要破土而出。

    然而一一

    一阵硝烟弥漫,汩汩的水流还在往外冒出,底下的咆哮声也不绝于耳,但是众人都感到,底下传来的反弹,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

    难道这一下,还伤到了那行尸地龙不成

    秦越脸色郑重,站在坑边上,盯着灵气的走向一若论探查和判断,所有人中,还是数他第一,过了一会儿,他道:那地龙的实力一一似乎已经受到阻碍了

    闻言,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松,白少卿噗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刚才他醒来就是被震醒的况且刚刚醒来,就强行催动万法书,主持的地坑的崩陷,受到的震荡非小,这时心中稍微放松,竟坚持不住。

    傅之玉离他最近,连忙扶住他,道:抱歉。这是为刚才没有尽到看护他的责任这才道歉。

    白少卿摇头道:没事。这一次真险一一谁能想到,咱们九雁山的安全不在九方谷,而在那瀑布身上

    朱瑜道:似乎这九方谷和瀑布要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缺一不可。亏了秦师弟如此妙计,不然这番力战,损失只怕惨重。

    秦越道:小弟不敢居功,是程师弟,程师弟。说到这里,他停住声音,没有再说下去。

    秦越虽然聪明,但见识阅历其实是不足的。他年纪并不大比张清麓还小上几岁,在修道界只能算晚辈,虽然在天机阁也算博览群书,比寻常同辈修士视野广些,但九雁山本身的收藏在程钧那种层次看来也不过如此。因此程钧可以利用经验,随意的判断地龙的习性,血乱逆流的作用,明确所有的线索之后,直接布局,秦越却不行。他要靠观察靠猜靠判断小心翼翼的得出结论,最后才能制定策略,因此他是慢了程钧不止一步的。

    不过秦越就是秦越,他只需要一个契机,把眼前迷雾撕开一线,就能推出全局。

    这个契机就是他冲入水潭去救白少卿的时候。

    救白少卿不算机会,但秦越在落入水中之后看到了程钧遗留在池底的空间符石。

    空间符石虽然也算稀有,但比之血乱逆流的罕见差远了,秦越一怔之下,登时认了出来

    这必定是程钧的东西

    不怪他如此确定无疑一程钧的飞剑还在池底下插着呢。

    程钧把这个空间符石留在这里,他要干什么

    这个也不需要他解答,空间符石还在不停的运转,把池下的逆流不住的倒吸过去,很明显的,程钧还在那头抽取逆流。

    秦越愣了一瞬,以至于差点被乱流吸到空间符石里。稳住身子之后,他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键。麒麟阁提前出关的疑惑,以及他半日观察的种种迹象瞬间契合在一起。倘若这还不能推断出血乱逆流的作用,他也妄称天机了。

    明白血乱逆流的功用,他出了水流,立刻向朱瑜询问程钧的安排,有没有给这边留下后手果然不出他所料,程钧还算厚道,留下了四把足以引来逆流的飞剑。他这才能顺势而为,设下这一次埋伏。

    效果比预想的还好。这一下似乎把那地龙打懵了,久久不曾露面。

    等了一会儿,白少卿问道:秦天机,你说这一次出来能压到筑基期么

    秦越眉头微皱,道:出不来。

    众人一怔,秦越单膝跪在土坑边上,神色凝重,道:这畜生大概是知道其中利害,直接从地下遁地跑了。

    众人都是心头一沉,白少卿道:它敢钻地底,那是它找死。说着一拍万法书,黄光一闪,突然戛然而止,白少卿脸色一白,差点又一口血喷出来。秦越大怒,喝道:胡闹什么

    朱瑜拍了拍白少卿的肩膀,道:那倒也罢了。九雁山与外界不连通,就是土遁也跑不出去,只要这畜生还在地下,它就做不得什么害。

    秦越道:是了,它在地下越久,修为只有越发降低,对咱们也越有利。

    朱瑜点头,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众人面上都不轻松。虽然如今情势比之刚才生死一线巳经好了很多,但是那畜生如今行踪不定,鬼神莫测,如何叫人放心的下

    朱瑜沉声道:所有人都到天上来。升高些,不要被那畜生从地底偷袭。

    傅师妹看护好白师弟。

    傅之玉点头,拦在白少卿之前,道:他若有差错,我就死。

    众人纷纷飞高,只剩下秦越在下面,朱瑜见他不动,怒道:你磨磨蹭蹭做什么

    秦越抬头道:老大,我再在下面看看。那畜生太过狡猾,有几次我抓到他的痕迹,都给它一闪念溜了。我怕离得太远,更加无法抓住它。

    朱瑜道:哪有那么多废话给我上来。最后一句己经声色俱厉。众人少见他如此恼怒,不由都是色变。

    秦越不敢违逆,只得起身,道:老大其实不必担心,我速度也算一一

    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身后的泥土骤然无声无息的裂开一条大缝,一个丑陋的头颅猛地顶了出来。

    兔起鹘落

    那三丈长短的身体,竟然在一瞬间冒出土外钢尾一甩,狠狠地向天空冲去。

    秦越背对着它,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被那尾巴迎面抽中,倒飞出去。

    无声无息,只有骨骼碎裂之声,连惨叫声都没有。

    九雁山众人也算是反应快的,但是面对这种情况,竟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是一脸呆滞仿佛眼前的世界都停止了。

    碰一一

    行尸地龙狠狠地撞在朱瑜身上。

    朱瑜的麒麟法身并没有消失,身体依旧强横之极,这一下撞得虽然不轻,倒退了几步,口角溢出一丝鲜血,却是并无大碍。这一下倒把他撞醒了,大吼一声,痛骂道:你这畜生一一

    说着,他身上的火焰腾起数丈高,明焰璀璨令人不敢直视。

    狠狠一拳打在那地龙头上。

    这是他用尽全身力量的一拳也是他带着无边怒火和恨意的一拳力量之大,令他的拳头与遍体燃烧的火焰产生反应,迸发出了一溜火花。

    即使让他在最巅峰的时候,闭目运气数刻,然后全力出拳,有没有这般强劲还在两可。但如今他在仓促之间,消耗巨大之后竟然挥出了从所未有的力量。

    这是麒麟之怒

    碰一一

    一个巨大的阴影飞了出去,在空中发出一阵嘶嚎。

    这强大无比的一拳,竟把这三丈长的妖兽打飞了出去

    那妖兽在空中犹自张牙舞爪,嘶鸣不已,身上猩红色的液体尚未褪尽,犹如沐浴在鲜血之中。

    眼见它就要撞到了身后的峭壁,突然一

    惊鸿一现

    耀眼的剑光,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跨过了时间和空间,穿越而来。

    那如梦幻一般的一剑,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速度太快,连空气都来不及震动,更来不及发出声音。

    这是纯粹视觉的一剑。

    所有人只见白光闪耀,照亮天际。世界再次陷入了无声无息的寂静,只有那一道耀眼的光。

    紧接着,沉默被打破。

    噗一一

    那是鲜血喷出来的声音,大量的鲜血从那地龙被切断的头颅上狂喷而出,洒遍了山林。斑斑点点的血迹与猩红色的乱流混合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碰一一碰一一

    两声落地声,都来自地龙。一声是它的脑袋,一声是它的身体。

    它已经身首异处。

    这凶猛无比的妖兽,战斗时速度惊人,死亡时同样迅速无比。

    一拳,一剑,足矣。

    行尸地龙死亡的速度显然超过了它自己的预计,它睁大的眼睛明确的显示了这一点,即使头颅滚落,它的双眼依旧人性化的表现了它的惊恐。这也是它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表情。

    一代凶兽,就此陨落

    在场中吃惊的显然不止死去的行尸地龙,九雁山众人,甚至连身上火焰燃烧,正准备扑过去补上一拳的朱瑜也惊呆了,一起看向那天外飞仙一样的剑光来处。

    一个一身白衣,俊美难言的少年站在飞剑上,手中的长剑光芒四射。因为剑光的速度太快,无论是他还是他手中的剑,甚至都没有沾到一滴血。

    众人盯着他的脸,明明在场的每一个人静认识他,但一时都脑子发木,都没把他的脸和名字对上号。

    良久,宾是朱瑜道:程师弟一一

    程钧笑着点头,道:见过诸位师兄师姐。伸手一提,道:小弟孟浪了,还请师兄见谅。

    众人这才发现,他手中还提着一伴东西,再仔细一看,却是一个人,白少卿失声道:秦天机

二一八 筑基后期

    程钧手中提着人,正是秦越。

    见众人关心的神色,程钧含笑道:秦师兄,还活着。说着伸手招出鸿雁,将秦越放在它背上。

    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朱瑜大喜,道:如此,今天就圆满了。飞过来检查了秦越,发现他身上全是鲜血,气若游丝,身上笼罩了一层蒙蒙的光芒,似乎是灵气流动。

    程钧道:秦师兄伤势太重,我怕他性命有差,用真元护住了他的心脉和魂魄。不过我懂得不多,最好还是交给陆师姐。

    朱瑜再仔细检查一遍,发觉秦越身上的灵气甚是奇怪,整个连为一体,连自己试探的灵气都插不进手去,心中暗自奇怪,但他也不多问,道:说的正是。只有陆师妹能救她,咱们快送不,师弟的剑光最快,劳烦送他去丹阁。

    程钧道:遵命。将秦越从鸿雁上放下,拉着他御剑飞回,剑光一闪而逝。

    傅之玉看着程钧离去的背影,道:真够神出鬼没的。

    朱瑜收回了麒麟法相,身体恢复正常,道:程师弟不错,修为又有增加。

    众人都是一怔,白少卿道:嗯,他进了筑基后期了。邪门了。所有人里,除了朱瑜只有他是筑基后期,能看出程钧的进步。不过比起朱瑜,他更觉得不可思议,他第一次见程钧的时候是在紫霄宫,离着现在没几日,那时程钧可才刚刚筑基中期,现在居然直接到了筑基后期,简直是见了鬼了。他小声嘀咕一句。

    朱瑜却没想那么多,师弟师妹谁更进一步他都只有高兴,笑道:好了好了。否极泰来,一场大战之后,咱们说不定还要交好运。打扫战场,咱们回家去。说到这里,他一拍脑袋,道:尹师妹,村子那边还有些妖兽,你去打发了吧。之所以叫尹生云,是因为她刚才那场消耗最小。

    尹生云答应一声,道:那我先去了。一会儿我就不回来了,直接回去睡觉。

    尹生云一走,众人也分头忙着打扫战场,在战场上搜寻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妖兽的痕迹,又将那瀑布中卡着的空吼尸体起出,连着地龙的尸体一起起运,这才一起回到九雁山。

    丹阁。

    陆令萱有些不满的看着程钧,道:这就是你说的没事么差一点就连大罗神仙都救不活他了。你还跟我说是你的事,推三阻四的不说实话。你告诉我那边发生的事,还怕我吃了你么你你也跟我这样总算她从不口出恶言,话也只说到这样而已。

    程钧苦着脸道:所以我才跟师姐说人命关天么。好在有师姐相助,这才有惊无险。对于咱们修士来说,只要活着就还算好。

    陆令萱没法再追究,叹了一口气,道:是了,只要活着

    说到这里,陆令萱心中也是奇怪秦越怎么还能活着秦越的身体骨头基本都碎了,脏腑也乱的不成样子,更不必说经脉和真元了。

    修士没化气为精之前,也是身魂分离,寿命有尽。若是身体受伤太严重,不能要了,魂魄自然会离体。这时候是进入轮回也好,转身成鬼也罢,总之就应该已经死了。而秦越伤重如此,居然还不死,那也是奇事一件了。

    不过,陆令萱自然希望秦越还活着,何况她自认炼丹和医术九雁山无人出其右,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就算问出来了,大概也没人回答,因此也就不问了。只道:秦师弟总是太冲动了,天机阁本该谋定而后动,自保之力也最强,其实是不容易受伤的。当年于师兄身经百战,从未负过伤。他可倒好,别人都没受伤,救他伤得如此

    旁边伸过一只手来,白少卿有气无力的道:陆师姐,虽然我伤得不算重,但你也不能无视我吧

    陆令萱笑着道:你也是,伤好了还赖着我这里不走。怎么不回去闭关

    白少卿笑眯眯道:陆师姐这丹阁最飘渺,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寻常我哪能进门,难得这次可以接纳我,若这么走了,多咱才能回来我还是不走的好。

    陆令萱笑着摇摇头,她虽然和蔼,但是很少说打趣的话,因此只是微笑,道:白师弟这番虽然受了伤,但修为也有突破,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你已经是后期顶峰,怕不几日就能筑基巅峰了。你还不回去闭关,回头错过了机缘,可别怪我。

    白少卿道:这机缘又不是扔骰子,有一次没一次的,等几日也无妨。唉,若是再重来一次,我宁可别有这份机缘。倒是程师弟他看着程钧,道:你怎么进步的这么快,活活吓死人。

    陆令萱也看着程钧,道:你不说,我还忘了。程师弟如今也是筑基后期了只怕不在白师弟之下了。这才半日的功夫,就进了一步,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剑祖厚赐你了

    程钧笑着点头道:正是剑祖它老人家的恩泽。我按照老大的吩咐回到剑阁,将此事报告剑祖,求他老人家指点迷津。蒙它又惠赐剑意,一举突破了筑基后期。我想剑祖这般指示,我再呆在剑阁之中,不是白白浪费了剑祖的厚爱还不如去前方出一份力。倒是打乱了老大的部署,要不要跟老大请罪

    程钧现在已经是正经的筑基后期顶峰,离着筑基巅峰不过一步之遥。他能进步的如此快,固然是因为融合了剑意,更重要的是血乱逆流的功效。

    当初他回到剑阁,是打算利用血乱逆流加快速度,晋级到筑基后期的。反正当时他已经在筑基中期顶峰,只差临门一脚。按照程钧自己的规划,他的功法特殊,只需要扩大丹田,不需要再定府田,不过冲破一层障碍,加上扭曲时空的作用,最多半个时辰便可成功。这样他就算再去战场,也能多一份保障。

    当然,如果到了现场已经全军覆没,他逃跑起来也更快捷。

    不过在他进入剑阁修行的时候,那剑阁的剑祖也随即惊动了,就如同他刚进剑阁一样,分出剑意和力量融入他的真元之中。

    程钧自然是无法拒绝这样的好意的,虽然他也担心这样时间会拖得太长,但有血乱逆流的帮助,再加上那剑意霸道迅速,长驱直入,他竟然还提前了一点时间出关。而且修为直接升到了筑基后期顶峰。要不是他为了稳固修为,特意压制了一些,或许他就能直接到了筑基巅峰了。不过有剑祖在,程钧相信他的修为提升绝不会慢。

    出关之后,他跟陆令萱打了声招呼,就直奔九方谷,赶上了战斗的尾巴。还顺手救下了秦越,最后斩杀了那只地龙。

    反正不管其他人如何惊险,程钧倒觉得这一次收获不小,十分圆满。

    最后这句话,程钧是突然想起来的,朱瑜给他的印象是气量宽大,和底下的师弟师妹相处的也极好,但并不代表他不严格。至少程钧发觉秦越似乎有点怕他。

    听了程钧的话,陆令萱和白少卿对视一眼,陆令萱掩口笑道:是不是秦师弟跟你说了老大的坏话了

    程钧摇摇头,白少卿道:我作证暂时没有,他还没来得及说。不过我们所有人中,就是秦天机收老大教训最多,也难怪他害怕。老大律己最严,要求秦天机也严。其他人就没什么讲究了。别说没什么,就是真有什么错处,最多被说两句,也不会怎样。不过剑阁

    说到这里,白少卿看了一眼陆令萱,道:剑阁好像还有点不同。上任剑阁师兄性子稳重,从没有半点毛病,我们也看不出什么来。好像听说朱老大对剑阁的要求和天机阁是一样的。毕竟你们是九雁山的上三阁嘛。

    陆令萱道:是的。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程师弟立下这样大的功劳,老大只怕还要嘉奖你呢。

    白少卿道:倘若有什么错处,大不了秦天机替你背了。他性命都是你救得,欠你这么大的人情,这点罪过总是要背的。他说着笑了一声,道: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背黑锅。天机吗,一切行动都是他策划的,胜也在他,败也在他,有什么责任他是第一个承担的。

    程钧一怔,道:平时劳心劳力,最后吃力不讨好,这天机做的有什么意思

    只听一人幽幽道:程师弟说的很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程剑阁也

    三人一起回头,只见秦越伸手撑着身子,慢慢从榻上起身,脸色虽然依旧惨白,但多少看出点血色来,只是神情有些木然,与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判若两人。

    陆令萱连忙扶住他,道:你起来做什么还不快躺下,仔细骨头又碎了。

    秦越道:多谢师姐照看那,那妖畜如何了他既然清醒,发觉自己在丹阁之中,又见程钧他们三人安然无恙的聊天,谈笑无忧,以他的心思,自然知道这一场大战是胜了。只是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不由得多问一句。

    白少卿道:没事了。你都没事了,咱们还能有事吗那妖畜被老大一拳打飞之后,又被程师弟一剑两断。你也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如今你只要安心养伤就行了。说完,只见秦越眉头蹙起,似乎有极大的困扰和为难,不由得暗暗称奇。秦越嬉皮笑脸,不代表他城府不深,无论什么为难事,鲜少有挂在脸上的,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可算是少有。不由奇道,我说了,什么事都没有了。你还在忧虑什么难道怕老大责罚你么你都成这个样子了,老大绝不会深怪的。

    陆令萱道:病人切忌耗费心神,你要放宽心,如今你养伤第一要紧。

    秦越摇头道:不是担心老大那边程师弟他与程钧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百味杂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程钧慢慢伸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秦越脸色一变,刚要说话,突然楼阁之中,一串铃铛叮当作响。

    这回除了程钧,三人一起变色,秦越身子一动,差点从床上摔了下去,白少卿伸手扶住他。

    陆令萱转回头去,看清楚铃声的来处,却是顶上挂着的八个铃铛之一,不但铃铛声大作,还有嗡嗡的震动,不由惊道:镇山阁遭袭,代师弟受伤了。

二一九 议事

    众人一起变色,九方谷妖兽越界不算什么,正面大战有所伤亡也是难免。但敌人直接欺到九雁山九阁之内,还打伤了看守的,那是前所未有的事。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即使是程钧,脑海中也飞快的闪过了多事之秋四个字。

    秦越反应过来,道:既然铃声已响,镇山阁有变。咱们快去支援。

    陆令萱忙道:慢来,我们自然要去,你最好在这里好好养伤。你如今移动都难,也去凑什么热闹

    程钧跟着道:陆师姐也请留下。代师兄遇袭,想必是来了敌人或者妖兽。如今还不知道敌人逃了还是怎样。我们都走了,若那敌人进来,秦师兄没有抵抗之力,岂不危险烦请师姐照顾他。

    陆令萱一怔,道:正是。程师弟考虑很周到。白师弟,你。

    白少卿连忙道:我现在早就好了。九雁山上人手不多,我的修为也算可以的,哪能躲懒装病呢这时候他就忘了刚才在丹阁泡病号的事情了。

    秦越抿了抿嘴,没有反对,道:小心。陆令萱将丹药递给白少卿,让他带给代绛。

    程钧和白少卿两人告辞而出,陆令萱幽幽道:最近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九雁山也多灾多难了。原来不是这样的。

    秦越的忧虑只有比陆令萱更甚但无法开口与她说,只道:陆师姐不必担心,九雁山得天独厚,气运天成。就算小有灾厄,终究是平安无事的。

    陆令萱微笑道:听秦师弟这么说,我倒是安心了许多。

    两人来到镇山阁,情况不算很糟糕。至少没出现想象中双方大战的情形。

    一进镇山阁,就见门口镇山碑下坐着代绛,脸色发白一手扶着额头,衣上隐隐占有血迹,似乎是受了伤,正和尹生云交谈,看他言语利索,情绪稳定,想来并无大碍。朱瑜坐在他旁边,神色端严。两人算来得晚了,其他人都已经到来。毕竟除了他们,其他几阁离得比较近。

    白少卿先低声禀告了秦越在丹阁养伤的事朱瑜点点头,道:这里暂时还罢了,倒是丹阁只留下他们两个未免少了防护。还是先跟大家在一起安全。现在所有人都到了,咱们上麒麟阁去。程师弟,劳烦你把他们两个接过来。去时全力御剑,千万别做停留。把人接过来就行。

    程钧一听,就知道敌人实力莫测,而且已经不知去向,随时可能伤人,心头掠过一丝阴影当下点头答应。

    他迅速御剑返回丹阁幸喜一路无事。秦越虽然虚弱但毕竟是修仙的底子,不至于动弹不得,程钧用一只鸿雁将他驮上去一一如果用担架什么的,未免太跌份儿了。

    到了麒麟阁,只见麒麟洞府的门大开,朱瑜坐在麒麟碑前目光炯炯,旁边众人都按照自己的阁位坐在两边。左一右一和右二空着。程钧还是第一次参加九雁山全体的集会,只见场内气氛凝肃,虽然在露天草野,但已经井然有序。

    三人见过礼,陆令萱先坐在右二,示意程钧往前去。

    朱瑜见秦越虽然虚弱,但已经神志清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刚要说话,却见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程钧在旁边扶了他一把。

    朱瑜起身问道:怎么样了

    秦越摇头笑道:没事。

    躺得久了,站起来有点不习惯。可能是被尹师妹传染了。

    众人都忍不住一笑,尹生云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像是瞪视,又像是鄙视。

    秦越走过去坐在左一,程钧见只剩下一个位置,也就坐在他对面。

    朱瑜忧虑之色却是没有消退,暂时强压下去,转过头道:既然都来了,事情想必也有耳闻,这是咱们九雁山从来没有过的事。我找大家来,就是为了商议这件事。大家听听代师弟说情况。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未免欺我九雁山无人。说着,在麒麟碑上拍了一下。

    代绛坐在右边最后一个,这时气色已经好得多了,几乎没有受伤的样子,拱手道:是。说来惭愧,我被人打了一闷棍,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打的。当时,我奉了老大的命,把那死沉的妖畜带回了镇山阁,放在大厅之中,要将它分解为材料。然后我就回去拿分解的家伙,没想到一看不得了,我镇山阁里居然丢了东西。

    朱瑜道:哦,丢了什么

    代绛道:东西少了不少呢。零零碎碎的,倒也没什么大件。丢了两尺角狐皮,火砂粉,血琥珀石。

    程钧听到这里,连忙起身,恭敬道:师兄恕罪。那些东西是小弟拿的。

    众人一怔,陆令萱也想起来了,立刻起身,道:各位师兄师弟恕罪,是我帮程师弟拿的。

    代绛讶然道:什么时候的事,我都不知道

    程钧道:是前日小弟从战场离开回到无雁山的时候。当时我想要布置一个阵法,手边却没有需要的东西,因此求陆师姐给我找到材料。陆师姐原本犹豫,是小弟软磨硬泡,才央磨的陆师姐帮我找到了这些东西。不只是代师兄,还有尹师姐的东西。事后没跟诸位师兄师姐禀报,是小弟的罪过。说着恭敬地行下礼去。

    代绛吁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原来是程师弟借去的,那就没问题了。奶奶的,真吓了我一跳。说到这里,才想起朱瑜和几个同门师姐妹面前,不该说粗口,拌了个鬼脸。

    朱瑜点头道:师弟起来。既是你拿的那就不算丢了。回头跟师兄师姐报备一下。他们好整理东西。是了,我记得了,你在麒麟阁前布置有法阵,那法阵。他想起了那时自己提前出关时,感到的元气异动,当时以为是哪位高人指点,但后来只看见程钧,心中是存了疑惑的。当时事情紧急,他也没有多问。

    现在想起来莫非是程钧促使自己早出关的若是如此,那也太不可思议了。但若说不是程钧,那又说不过去。

    想了想,朱瑜并没有开口询问,一来如今另有要事,二来程钧是剑阁师弟,只要是为了九雁山尽力,就算真有什么压箱底的神奇本事,那必然是他的底牌,旁人也不好多问。朱瑜的性子除了关系到九雁山的大事,其他的事都不会计较。

    因此他只道:事急从权,这一次也不怪你,下次要什么东西,记得事先跟各位师兄师姐说一声。见程钧告罪回座,道,代师弟接着说。

    秦越在旁边道:且慢。代师弟,你把你丢失的东西都报一报,跟程师弟对上一对。程师弟虽然拿了些东西,但少的不是一样两样焉知没有其他人动过若是还有那人拿了东西咱们说不定可以窥到一些线索。

    代绛点头一口气报出十来样,程钧默默数着,道:多了红鼠角,甘蓝末,百龄果仁,阴凌石和碳骨这几样。看来果然是有人二次光顾了。

    朱瑜点头心中寻思这几样材料其中的奥妙,但毫无头绪。不只是他其他几人都在搜肠刮肚,想找到其中联系。

    秦越想了半天,也是不知所谓,抬头看向正对面的程钧,见他神色淡淡,却是胸有成竹,心中一动,张开口要说话。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程钧用手指抵在唇上,那个嘘的手势,登时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过了一会儿,他垂下头,把满腹言语咽了下去,只觉得一阵苦涩。再抬起头时,就见程钧对着自己一笑。

    果然一一刚才是试探吗

    秦越露出了一个充满苦涩的笑意,他竟忘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落在程钧这种人手里,真有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

    饶是他神情难看,但众人都想着自己的事,谁也没注意他。只有程钧依旧笑吟吟的,毫无挂怀的样子。

    朱瑜想不出结果,看旁边也没人说话,估计大家都没有头绪,道:然后呢

    代绛道:我一看东西不见了,当时着急了,就在镇山阁里上上下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回到大厅,我一进门,就突然发现,原本放在大厅里面那行尸地龙一头没了。

    顿了顿,代绛道:我当时看见那地龙成了空腔子,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在这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打了一闷棍,再醒来就是两个时辰之后了。这时候发现,眼见不但脑袋没了,连那地龙的身子都没了。我当时脑子乱作一团,干了什么已经忘了,只记得触动了警铃,请大家过来。

    白少卿道:是你触动了警铃吗那此人的身法厉害得很呐。手脚也快。九雁山诸阁的警铃是有外人入侵,自动触发的,自然极其灵敏。但代绛居然被人打了之后,两个时辰才自己触发了警铃,可见那敌人确实来无影,去无踪。

    更何况,不管怎么说,代绛也是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而且身经百战,也绝非等闲。他就算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震惊一下,立刻就会反应过来,这个可利用的惊讶时间应当是极短的。能在这么短时间将他打晕,可见不是常人。

    陆令萱道:我看代师弟伤的并不重,那人或许并没有什么恶意。

    众人都一怔,接着都是无奈。以陆令萱的好性儿,说这句话也是当然。她说的也不错,不过在坐的,除了管离能听进去几分,其他人都忽略了这个一一在九雁山闯阁,还打了镇山阁看守,还说什么没有恶意,就这份敌意,就足够同仇敌忾不死不休的了。

    代绛苦笑道:惭愧,我除了这么点记忆,其他半分线索也没有。不知道老大还有各位同门有什么线索

    众人都皱眉,代绛说的也太简略了,按照他说的,根本不能知道敌人的人数修为手段,等于什么都不知道。

    朱瑜道:不管怎么说,那人手段厉害,是绝无可疑的。最出奇的是,刚才我用麒麟碑探查过当时情况,能看到一点。据当时的影像显示,袭击代师弟的,是,一就是那地龙的脑袋。

    众人都咦了一声,朱瑜接着解释道:当时代师弟进门时,那地龙的脑袋正在门后,代师弟一进门,那地龙脑袋飞起来砸中了他脑袋,然后连着身体一起沉入地底。

    白少卿道:是土遁术吗背后肯定有人操纵。就是那地龙生命再顽强,也没有脑袋掉了还不死的道理。

    朱瑜道:对方是人不是妖兽,这是咱们唯一能够肯定的。如今线索很少。只能说此人一一或者这些人十分危险。而且很可能还在九雁山。他口气更加严肃,道,按理说,若要万无一失,大家应当合门自守,不在外面活动。但一来他会土遁,或许反而更难以防备。二来这样岂不弱了我九雁山的气势因此不但不能避,还要主动将那人找出来。是杀还是其他暂且不说,却不能容他如此逍遥。从今日起,九雁山要加大巡山的力度。考虑到其中危险,除了我以外,其他人至少都要两个人一组一一秦师弟

    秦越的情况,肯定不适合巡山,但若让他留在天机阁内独自修养,也不安全。他现在修为未复,只怕连天机阁都守不住。

    程钧道:不如将秦师兄安排在剑阁修养,我那里有剑祖镇阁,最是安全。

    众人都点头,九雁山九阁虽然各有镇阁之宝,但都是需要看守发挥作用的死宝。只有剑阁的剑祖,是可以主动守护的灵性之宝,强大无比,确实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了。

    朱瑜道:秦师弟的意思呢

    秦越嘴角一抽,不敢看程钧,道:我我还是想跟着巡山

    朱瑜转头道:那边这么说定了,就让秦师弟现在剑阁修养。这样,剑阁和天机留下,其他师弟师妹准备巡山吧。

二二零 山外来客只看楼主

    众人散去,朱瑜道:“来,过来一点。”

    秦越起身,给程钧打了个眼色,来到朱瑜身边。程钧跟着走过去。

    刚走了几步,秦越脚下再次一绊。这一次他倒没有摔下去,程钧再次不着痕迹的一扶他,秦越苦笑了一下,便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朱瑜并没发现他的异常,笑着对程钧道“师弟初来乍到,咱们见面也没好好聊聊。这是我的疏忽。九雁山虽有九阁,但重中之重,就是咱们这三阁。有人说九雁山有‘上三阁,下六阁,的格局。虽然咱们内部一般不提,但很多事情,确实是咱们三家商量出来的。以后这种小会议,也会常常开。到时候你就跟秦师弟一样,自己主动留下,别等我老是叫你,那不是显得不好看了么?”

    程钧好笑,道:“我知道了。”

    朱瑜接着道:“许多九雁山和剑阁的知识,本来是我亲口应该告诉你。如今的情势也不见缓和,没办法,你把手放在麒麟碑上,我先把这些知识传授给你,你先熟悉着,等过了这一段,我再慢慢跟你解说。”

    程钧点头,将手放在麒麟碑上,任由大量的知识冲入脑海,就听朱瑜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仅是我们,外面,整个北国甚至燕云,都不太平。我本来还想,这其中时间还有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缓冲时间,能多做一点布置。没想变故来得好快。咱们要早做准备了。”

    秦越本来神情有些萎靡,听到朱瑜说到这个话题,勉强打点精神,道:“是啊。国之将亡,妖孽横生。咱们这里算是个缩影。”

    朱瑜道:“对于这个袭击代师弟的敌人,你们怎么看?”

    秦越沉沉道:“只有两个可能,山这边来的或者山那边来的。但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通。”

    程钧问道:“山那边来的还罢了。两界只有一条瀑布的通道,想必九雁山有特殊的监视手段,但不知他若是从山这边来的,进入九雁山时,两位师兄能否知晓?”

    朱瑜和秦越同声道:“可以!”

    朱瑜道:“九雁山地处西陲,方圆千里之内都是荒漠。能进入九雁山的通道,只有天柱山的那条缝隙。那条通道可是处在不止一处监视之下。我这麒麟碑就可以窥知十年之内,从那条通道过来的所有人一一如果他早十年时间就在九雁山潜伏了,那就算我服输了。”

    秦越道:“我也可以查探,确确实实是没有人从灵山界过来。”

    程钧道:“原来如此,那只可能是从山那边的昆仑界过来的了。”

    秦越道:“只怕也难。那条瀑布早布下了层层监视法术,就算一只小兽越境,也会想起钟声,“…咦!”

    秦越突然定住,手指敲打着麒麟碑,道,“是了,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兽潮。当初小兽越境,足足来了数百只,一哄而入。那时虽然钟声大冇作,但我们按照一般的惯例,没有第一时间前去围堵,而是等着围剿大妖兽。这一段时间是个空白期。倘若有人混入兽潮中间,趁机进来,他又精通土遁术,一进九方谷,立刻沉入地底,躲过了我们的搜查,也不是不可能。”

    程钧道:“一般的兽潮,应当是按照由低到高的顺序发展的吧。倘若那人跟着小兽进来,也没办法避开瀑布的压制,修为早就被压到筑基期以下了。”

    秦越道:“是。但是畜类就是畜类,人的狡栓岂是畜类可比的?连那有些灵性的行尸地龙都知道借道,何况比地龙更狡诈的修士?”

    程钧点头,道:“那倒也说得通了。只去……我记得白师兄曾经说过,道宫那边曾放言,若昆仑妖兽越过九雁山,九雁山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若是有昆仑修士流落到外面去,后果会如何?”

    朱瑜和秦越对视一眼,秦越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朱瑜扬眉道:“想要到外面去,哪有那么容易?九雁山与外界隔绝,上下不通,上面飞剑难过,从地下也潜伏不出去。我刚刚已经封闭了天柱山的通路,任他有天大的本事,只要不能将天柱山推倒,他就出不去。他既然出不去,留在九雁山里,就不怕他不露出破绽,到时候寻机杀他,一了百了。

    程钧道:“也就是说,这九雁山变成九明一暗互相追杀的战场么?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两个人一起行动都不安全。至少要三个人在一起。”

    秦越道:“正是。需防备那人狗急跳墙。倘若不封闭道路,那人为祸还可能有限。倘若封闭了道路,那人说不定要大开杀戒。”

    朱瑜道:“难得你们两个异口同声。我虽然推测不出敌人修为如何,但从他攻击代师弟的手段来看,单人独战的可能性很高。九方谷的压制作用,可以涵盖整个九雁山。现在世经过了半日时间,他的实力必然已经明显下降。那人最多也就在筑基期顶峰,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又人生地不熟,在我们主场里,你们觉得两个人在一起都不够?”

    秦越道:“修为还在其次,我怕那人jī起杀心。毕竟咱们九雁山与那人素不相识,本来未必有多大的冲突,但是咱们把路一封,就成了真正的障碍,对于绊脚石,一般人至少也会一脚踢开。咱们是不死不休的关等。”

    程钧道:“还有一节,虽然说九雁山隔绝了昆山两界,但是按理说,灵山界是远远不如昆仑界的。那边人若非大事,绝不愿意贵步临贱地。双方的差异,若打个比方,若比较一下,那边算是宫殿,咱们算茅房吧。”

    朱瑜瞪了程钧一眼,秦越已经一合掌,道:“妙哉斯言,程兄的比喻正合适口又不是逐臭之夫,一般人谁往茅房扎啊?一个住宫殿的人,为什么要千辛万苦进茅房呢?倘若他不是天生数芥蝇的,理由自然是,他有三起……师弟救我。”说着往程钧身后一躲,躲开了朱瑜踹过来的一脚。

    朱瑜哼了一声,道:“秦师弟,那人不管是不是咱们仇人,但很可能是一位有道行的前辈。无论怎样,口舌上不可太刻bó。”

    森越欠身道:“是。”

    朱瑜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他不远万里越境而来,冒了多大的风险,想必是真正的紧急事,说不定性命攸关、没想到到了这边被咱们封出去路,如困兽身陷牢笼,必然怨愤挣扎不易口倘若他果然是个凶顽的亡命徒一一不,能从那边过来的,九成九是亡命徒,自然会逼得狗急跳墙,到那个时候……。”

    程钧道:“那人的手段,我等不能侧度,但总要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吧。”

    朱瑜道:“说的不错。看来要重新布置一番。那说...…白师弟,管师弟,尹师妹一组。陆师妹,傅师妹,代师弟一组。”

    秦越道:“然后咱们三个一组?那不是太浪费了么?”

    朱瑜摇头道:“我不能离开麒麟碑,必须时刻监视九雁山的动向,关键时刻给大家支援。你……”打量了他一番,道,“对了,有件事我要问你。”

    秦越奇道:“您说。”

    朱瑜道:“我记得程师弟上来挑阁的时候,先上的剑阁,然后才挑的万象阁,那是怎么回事?”

    秦越闻言,汗刷冇的一下落了下来,他本来一直担心这件事被朱瑜责备,但后来发生了许多事,自然将这件事抛在脑后,没想到朱瑜又提起来,一时懵了,道:“如…那个……。”

    朱瑜道:“身为天机,不调解师弟之间的矛盾,你自己说该当如何?若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我岂有轻饶了你的道理。如今你老老实实在剑阁禁足,我什么放你出来,你再出来。”

    秦越躬身道:“是。”

    程钧道:“那是小弟的罪过,请师兄一并责罚。”

    朱瑜哼了一声,道:“你是新人,这一次也罢了。我罚你给留在剑阁给我我看着他,他若再轻举妄动,我拿你们两个一起是问。”

    秦越忙道:“师兄不可,程师弟智勇双全,师兄留他在身边做个臂助最好。”他理解朱瑜关自己的禁足,是为了让他好好养伤。他也自忖如今修为未复,跟着出去难免添乱,也就默认了口但程钧可是真正的生力军,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有他在,秦越才能安心休养。

    朱瑜道:“你不要操心太过口程师弟,我记得你对阵法有研究?”

    秦越看了程钧一眼,登时闭口不言。程钧道:“是,略知一二。我本身在练气之外,修的就是阵道。”

    朱瑜道:“那太好了。

    我有一件事责虑许久了,一直找不到人来实行,若是程师弟精通阵法,不妨试一试。”

    说着,他将一枚玉简珍而重之的拿出来,道:“我这有两个阵图。一直想找人布置出来。但外面人我信不过,同门里面也没有精于此道的。师弟若是能先将上面的阵法布置出来,那就是大功一件。就这两个阵图,上面那个是常见的,以师弟的造诣,应当不难。底下那个复杂了些,我也是无意中找到的。师弟可以拿去慢慢参详。材料我这里都有。这几日功夫,若能参详出头尾来,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师弟这个任务,比其他什么都重要。”

    程钧道:“那不敢当,若是寻常阵法,几日时间还是……”他用神识扫过玉简,忍不住诧异道:“传送阵?”

二二一 逆天改命

    巍巍高山,山如剑形,笔直的指向天空。

    程钧走在剑阁的路上,这一回的山路没有上一次的压力,走的轻松畅快。

    秦越坐在鸿雁背上,神色恹恹的,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通往剑阁的路径很是狭窄,秦越有伤在身,靠自己爬不上去。只好乘坐鸿雁飞上。毕竟他不是剑阁,程钧沟通剑祖之后,剑祖并没有放出剑意来压他,因此此行还算顺利。

    一路上,两人出奇的保持着沉默,秦越好像濒危病人一般,有气无力的伏在大雁背上,一句话不说。程钧在前面开路,也是不言语。

    过了一会儿,只长长的铁索桥前,悬空的剑阁就在前方。

    程钧道:前面就到。你小心吧,这地方是剑阁最要紧的一段路,连我也只能踩着铁索桥过去。不知道你这鸿雁能不能度过。

    秦越道:我走过去吧。我也不敢对剑祖他老人家不敬。说着翻身下雁,落地时一阵眩晕,几乎向后就倒。

    程钧伸手扶住他,道:我看你现在身体和魂魄还不协调,那也是正常现象。再等几日就好了,一会儿我给你一篇炼魂篇,辅助你将这段时间迈过去。毕竟是你自己的身体,不比其他夺舍,料来无妨。

    秦越闻言,神色闪过一丝挣扎,随即一咬牙,突然一撩袍角,双膝跪倒,道:多谢程兄再造之恩,秦越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程钧微一挑眉,并没有避开他的礼,道:你我如今位属同门,救命之言又何必宣之于口

    秦越道:并非救命之恩。乃是再造之德,秦越已经身死,却被程兄强行救转,此乃逆天之道。越不敢说得窥天机,然天道之事,也略知一二。如此逆转生死恐有不虞。程兄要为小弟背负业力,越如何敢当

    程钧一笑,秦越倒是好决断,直接挑明,剩了两人一番互相试探。想必也是他心理压力太大了。

    正如秦越所说,他已径死了。

    那行尸地龙何等神力,哪里是秦越一介筑基期修士可以抵挡。当秦越被那地龙抽出去的时候骨头尽碎,内脏移位魂魄离体,已经是个真正地死人。

    修士也是人,尤其是没有化气为精之前,也是凡胎。不能承载灵魂之后,魂魄要么打入轮回,要么化为冤鬼以致鬼修,更惨的是直接消散,就是所说的身死道消。秦越也不能例外,自然他怨气不大,又没有鬼修的条件更没有身死道消的罪孽,魂魄离体之后,即可就要重入轮回。

    这时候程钧出现了。

    程钧伸手截住了秦越的魂魄,然后打入了他的残躯当中,有用真元将他身体护住保证了他的一息存在。

    这就是民间传说中的起死回生之术。

    起死回生之术,听起来很吓人,但也不是什么高深法术。若说死了十天半月,三魂不在,七魄早消,只是尸体不朽,要起死回生,那是纯粹胡说八道,魂魄都入轮回投胎去了,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但是趁着魂魄尚未转世,将魂魄截下重新打入复生,虽然也是极罕见的一门法术,却也未必多玄奇,说白了就是秦越自己夺了自己的舍。

    然而这种法术,却是修士的大忌,比搜魂炼魂的禁忌更胜。

    生死兴灭乃天道,逆天地而行,强行令将死之人复活,这是要背负极大的业力的。

    业力一物,并不如造化一事常有。造化人人多少有一点,但业力却是少见。盖天地之大,人不过渺小一粟,所谓争斗,不过是人人之间,人妖之间,根本不在天道眼里。

    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就是杀人盈野,也不过小事,哪有资格背负业力。

    除非触犯天道。如偷生死而逆兴亡。此为修士的雷池。

    业力虽然虚无缥缈,但于修士却如天条。身负业力,被天地厌憎,必遭天谴。而且业力一物,与魂魄相连,生生世世不得抵消,可以说,程钧来这么一手,不但他今生一定不得好死,将来转入轮回道,只怕再难转世为人。

    这份业力,不但程钧自己豁出去了,连秦越也被他这份因果牵连进去,难以抽身。因果一物,与业力同样飘渺难以捕捉,程钧用了张清麓一颗丹药,就已经要用救命来偿还,何况秦越这种逆转生死的大事。

    秦越一方面感激程钧的救命再造之恩,一方面也真是心存恐惧,面对欺天瞒地的巨大风险,不知如何是好。他身为天机,常常要窥测天意,如今自己却逆行天道,因果缠身,难以自持。他毕竟不像程钧经验丰富,以他的年纪,在修道界尚算少年,见识其实有限,心思又重,骤然面临如此情况,惶恐迷惑之意,可想而知。

    今日他向程钧跪谢,一时真心诚意的道谢,另一方面,也是心中焦虑,未尝没有向程钧求助的意思。程钧的见识远在他之上,即使他一直没有多做表现,但经此一役,种种手段也令人,至少令秦越折服。

    如果说朱瑜让秦越信服,是多年的了解和燃烧一般的精神,那程钧就是正好相反,越是相处,越是难以看透,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压力。而且越是聪明人如秦越,对这种压力感受越深。当别人都觉得程钧可以成为友爱同门时,只有秦越能感觉到,程钧离着九雁山,其实是很遥远的。

    按照天机本身的职责,秦越应该怀疑程钧的。事实上,疑虑也从来没有消除过。只是一来天机阁测算九雁山的天命,与程钧颇有关系,投鼠忌器,二来程钧从未做过任何有损于九雁山的事,秦越也很难落实自己的疑虑。因此两人面上至少还是融洽的。

    正在这时,地龙之战爆发,秦越种种布置,竟然逃脱不了程钧的影子,心中对于程钧渐渐产生敬畏之心。最后程钧为他逆天改命,秦越再也无法以负面的态度面对程钧,索性就放开姿态,真心向程钧求教,希望程钧的见识能解自己心中的惶惑。

    程钧对于秦越的心思,也能揣度几分。当然,他确实欣赏秦越,但也不至于为他背负业力,把自己弄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他敢这么做,是有底气的。一是手中的道藏,天卷之中天数一卷,助他选择了一个比较少见的神通,能够遮掩他偷天逆命的行为,欺骗天道,少背负业力责难。二来,就是他手中的造化之珠,其中含有的造化之气,那是气运精华,是可以洗练业力。

    当然,即使他用的是比较取巧的方法,他依旧耗费了大量的造化之气,不但造化珠中的造化之气消耗一空,连道藏中的造化之气,也被他抽出不少去顶雷了。只这一把,就把程钧打回了一穷二白的地步。

    至于值不值,那就是见仁见智了。秦越不过筑基期修士,若把他放出去卖,别管是按个卖还是论斤卖,一百个也换不来一丝造化之气。但在程钧看来,有造化珠在手,造化之气跟法宝是等价的,救秦越一次,等于消耗十件法宝,值么

    值不值,就看程钧要把秦越怎么卖了。程钧可以物尽其用,卖出不一样的价钱来。

    程钧道:秦兄摊牌倒快,也好,若是不早说,咱们也没办法交流了。

    到这时,两人又同时放弃了同门的称呼,不然有些话不好出口。

    秦越苦笑道:程兄,刚才秦越可没说什么你不想听的话吧。

    这是指的之前,程钧那个嘘的手势,在丹阁时,这个手势自然是让秦越不要当时说出生死逆命的事来,但还有一层含义,是禁止秦越提问,提出任何有关程钧的疑问。

    就因为这个嘘字,秦越在明明看出程钧已经推断出凶手的身份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同样,在会议上应该询问程钧的话,也一句都没有问。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作为天机,已经失职。

    朱瑜的性格光风霁月,只要不是大事,在细节上从来不细加追究,这是作为领袖的风度,但也难免有所疏失。而提出疑问,查出细节,多方分析,替朱瑜把这个缺陷补上,本来是麒磷阁背后天机阁的职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是天机的守则。秦越一直是这么做的。但就因为程钧这模棱两可的嘘字,秦越第一次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样视天机阁职责为自己的天则的秦越,压抑的几乎吐血。

    这也是秦越急着向程钧摊牌的原因,只要他不主动说话,程钧下的封口令就依然有效,秦越没办法无视程钧的命令,再这么下去,即使不为天道惶恐,只天机阁职责的压力,就能把他压得崩溃。

    自然,程钧没有摊牌之前,一个手势就把他推到了进退不得的地步,摊牌之后,主动权当然更不会在秦越这边,秦越明知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程钧一笑,道: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该说的话。推测敌人的情况而已,就算你把话说尽了,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困扰。还是你太谨慎了。说完这句得了便宜卖乖的风凉话,程钧道,不过帮助九雁山对敌,那是九雁山弟子的本份。虽然我知道的事情其实也不多,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正好一路少人,咱们可以交换一下意见

    秦越道:那您的的意思是

    程钧道:我的意思,你我在朱老大面前说的应该大体是对的,但是我有三点不同意见。

二二二 偶师

    慢慢来一一别着急。程钧站在剑阁下,看着走在铁链桥上,摇摇晃晃的秦越,好心好意提醒道。

    秦越苦笑道:你别提醒我了。我这里走得快点,还能稳当些,要是慢慢走,一个不小心栽乍去,你捞我都没地方捞,.说到这里,脚下一滑,差点从铁链桥上翻了下去,亏了他手脚快,一伸手死死地抓住铁链的环扣,荡悠悠的又爬上来,勉勉强强用四肢着地的方式翻过了铁索桥。

    程钧赞道:还行,手脚这么协调,后遗症已经消失了不少。

    秦越苦着脸道:我多谢您老的夸奖了。

    程钧含笑道:那么欢迎你来剑阁。

    阳光下,巍峨的剑阁静静的矗立在峭壁上,看起来远没有夜晚那般冷峻,反而在金色光芒的沐浴下,显得温暖而友好,仿佛真是在欢迎眼前的来客。

    秦越嗫嚅了一下,没有说出诸如:其实我以前来过这里,比你还早好几年呢这类欠抽的话,道:多谢。

    程钧推门进去,将秦越引到阁中待客的前厅,道: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倒杯茶水。说着转身出门。

    秦越等他出去,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和程钧在一起太压抑了,尤其是两人关系转变之后,一方面秦越处在弱势地位,另一方面程钧在他面前,没有以前那么克制,一些不自觉的锋芒泄露出来,把秦越压的很是难受。

    有心跟他斗,一来未必斗得过,二来有因果牵涉,自己无法奈何程钧,若激怒了他,只能更加倒霉,秦越在一时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暂时静观其变一也有叫束手待毙的。

    索性豁出去了,也不必战战兢兢,该怎么就怎么,难道天还能塌下来不成想着,秦越手指一伸,那把熏香的折扇再次拿了出来,轻轻的摇动,一阵阵熟悉的香风浮动。

    感觉好多了的。

    剑阁还是挺不错的,秦越深深的感觉。

    其实九阁从外面看各有不同,但里面的布局都差不多。但只有剑阁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似乎格外的安全踏实,就算主人不在,也不会有寂寥的感觉,大概可以称作为灵。

    正在仔细观察,程钧端了茶水进来,道:粗茶简陋,见笑了。

    秦越回过神来,道:不敢,多谢程兄。筑基修士虽然在修道界不算什么,但到底也是一方观主这样的人物,若在俗世,身边早有弟子道童服侍,但九雁山只有九个人凡事都是自己动手,程钧是主,秦越是客,亲自奉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秦越略客气一句端起来便喝。

    刚喝了一口,就听程钧道:秦兄,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秦越动作一停,抬眼看程钧,程钧道:是了,正说到我有三点不同意见。

    秦越放下茶杯,正色道:程兄说的是。小弟或许才思浅bo,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按照常理推出来断的结论,我已经跟朱老大都说过了,只是不知道程兄有什么高见

    程钧道:高见不敢当,只是弗断的出发点有些不同,结论不免南辕北撤。

    有个问题我想先问你,咱们九雁山除了封闭的天柱山缝隙,就没有别的出口了吗

    秦越道:这个自然。九雁山本来就是封印用的,必要的时刻,就是两界交战的第一道堡垒。弄得四通八达,还成什么样子

    程钧道:原来如此,既然九雁山封闭的如此严密,谁也不能无声无息的出山,自然也没有人能够无声无息的入山,所以推断敌人从山对面来是没有错的。

    秦越道:嗯,若是这一点都推断错了,您也不必质疑了,我一头扎马桶里淹死好了。

    程钧道:你倒是豁的出去。那么九雁山就没有能快捷的通往外界的通道么若有什么变故,九雁山弟子难道就要全部埋在里面

    秦越道:据说当年是这么设计的。一开始也没打算让人活着离开。不过后来九雁山终究还是建立起了应急的程兄别问了,你问我,我不能对你隐瞒,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体谅我这点仅剩的职责。

    程钧似笑非笑道:原来如此。那么那条通道除了你,别人都不知道

    秦越道:朱老大自然是知道的,他也是唯一能打开通道的人。他顿了顿,道,其实这件事如果你如果直接问朱老大,他应该会告诉你的。剑阁毕竟地位不同,能够直接参与九雁山事物的核心。只是我不便擅自说出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通道似乎也不怎么可靠。平时做权宜之计也还罢了,真正到了紧急的时刻,只怕能不能动还是两说。

    程钧道:这个我是相信的,倘若那通道果然可靠,朱老大也不会让我再造一座传送阵了。

    秦越叹了一口气,道:这话咱们私下里说也就是了。朱老大始终把九雁山的弟子放在九雁山之上,认为真有大事,死守不如撤退。这点其实其实我有些异议。倒不是我认为该为九雁山陪葬,只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真到了倾颓的那一日,一来时间不够,逃不出去。二来我们就算逃出去了,又在哪里立足北国必然沦陷战场,燕云,只怕第一个拿我们祭旗。天下之大,终究在道宫掌握之中出去未必死的比在山里痛快。

    程钧道:那么如果去山对面呢

    秦越愕然道:程兄说真的

    程钧哈哈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道:好吧。远虑咱们先不管他,说说近忧。那咱们说回眼下。敌人从山对面来,这一点不错。但你说他是趁着空白期,混在小兽群中而来,这一点我却有不同意见。

    秦越皱眉道:你认为呢除了那段时间,我们还有破绽吗

    程钧道:没有破绽,也不需要破绽,因为那人是跟着地龙一起来的。

    秦越愕然,道:那怎么可能你要说那空吼还罢了,那地龙是我们亲眼看着越界的。难道难不成,你说那地龙其实不是地龙我们七个人十四只眼睛,也只看见一只行尸地龙,再没看见其他。

    那地龙若不是地龙,它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程钧道:没看见其他,那也很正常。因为你们面对是地龙,开始的时候是活着的行尸地龙,死了就是死地龙。这一点倒没什么奇怪。唯一不一样的,不过是那地龙并非一般的妖兽,而是灵兽。而随着地龙一起过来的,就是地龙的主人。

    秦越道:灵兽么,倒是看不出来可就算是灵兽主人,也不能无声无息吧

    程钧道:就是可以无声无息啊。行尸地龙是一种很奇特的妖兽,能够在成年期附身其他妖兽,那是独一无二的特性。而另外一方面,行尸地龙也可以被宿主附体,就如同它附体其他妖兽一样。若有修士以秘法附身于妖兽,不但旁人看不出来,那瀑布壁障,也是通行无阻。因为这个特性,所以一般的行尸地龙很少发现自由的,大多被阴暗面的另外一大势力收归己用。不管是活着当灵兽,或者是死了炼制秘药,都是很珍贵的。所以昆仑界几乎没有自由的行尸地龙存在了。

    秦越摇头,道:昆仑界的事情,我知道的有限,阴暗面的事情,还真是从来没听说过。不知道你说的那行尸地龙的主人,是哪一道统的传承是类似于焉支山炼尸术那一流的道统么

    程钧一笑,道:你还真是悟性不错。焉支山的魔修确实有一支专修炼尸术的,确实和那边的有些相似。说来焉支山的炼尸道士原本也是灵山道统的分支,不过改投魔道,那是后来因为,陈年旧案,不必再翻。昆仑山那边的那一支,原本比炼尸道士强大百倍,只是命运有同病相怜之处。你听说过偶师么

    秦越摇头,隔绝昆山两人间,并非戏言。别说秦越这个年纪尚轻的晚辈,就是道宫中的真人,在封山几千年之后才出生的,对那边的情形也不会有什么了解。

    程钧道:偶师是炼制傀儡的,与炼尸非要以天生阴尸为材料,吸收日精月华炼制僵尸的炼尸道士不一样。那傀儡术更加玄奥,用材也更加广泛。一个偶师就能操纵许多傀儡。还有活尸死尸偶尸,傀儡等等分别。据我说知,其中以偶尸最为玄奇,与其他道统的傀儡术全不相同,也是偶师得名的关键。只是偶尸十分珍贵,就算是真人境界的偶师,也未必有一具,关键就在行尸地龙。那行尸地龙活着的时候,可以辅助修士操纵傀儡,死了将全身精华以秘法炼制,炼制出来的地尸丹,是炼制偶尸的关键。

    秦越道:如此说来,那行尸地龙倒是珍贵得很了怪不得那人要夺回那地龙尸体。

    程钧道:那个自然。行尸地龙十分珍贵,昆仑阴暗面死气缠绕,但方圆百里的死气尽归其一,也未必催生得出一只行尸地龙。能得到一只十分不易,那人如何能放弃那大宝贝想必在九方谷时,那人从地龙身上分离,躲过了一次灭顶之灾,跟着你们回到了九雁山,伺机抢夺那地龙尸体。

    秦越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人因此伤了代师弟。

    程钧道:第一个不同意见我所完了,那我说第二

    第二,那人着急出去么

二二三 疑惑

    二二三疑惑

    秦越愕然,道:您说他不着急

    程钧道:这个不好说。但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代绛师兄被袭击之后,过了两个小时才醒了过来。但那人居然还没有从九雁山出去。你说这是为什么

    秦越道:我能说他是毫无方向感,所以没找到出口么抱歉随意抛弃了这个不靠谱的结论,他想了想,道,两个时辰确实长了一点,山里只有一条向下的路,就算是你也不至于迷失这么长时间。莫非他留在九雁山另有目的但就算另有目的,我们凭空猜测,只怕也很难猜到他的目的。

    程钧目光幽幽,思考着自己什么时候暴露了方向感差的缺点,一边道:红鼠角,甘蓝末,百龄果仁,y凌石和碳骨

    秦越一怔,道:那是那是代师弟丢的东西么

    程钧道:是啊。这些东西都是些寻常材料,两界都有生长。不过在大部分时间里,却是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据我所知,并没有哪一样东西将它们全用上的。但是昆仑山y的偶师一脉,却有件东西正好用得上它们。

    秦越道:那是什么

    程钧道:偶尸丹。

    秦越道:那是用来制造偶尸的丹药么

    程钧道:正是。不过不是主料,是配料,主料只有一个,就是那行尸地龙的尸体。每一具行尸地龙的尸体可以炼制一枚偶尸丹,也就是制造偶尸的关键。行尸地龙珍贵异常,其他的配用材料倒是并不稀罕。只是组合的有些奇怪罢了。因此我一听到代师兄说出那些东西,就知道他果然是要炼制偶尸丹。

    秦越点头,道:原来如此。倘若那人有闲暇炼丹,倒也说明他的悠闲。但一般考虑的情况,应该是那人顺手拿了材料,以备以后炼丹吧。

    程钧道:我能怀疑的有两点。一来,我曾经进过镇山阁,就是和陆师姐一起去找材料的时候。我发现镇山阁有百龄果,还有百龄果仁。有些东西秦越不懂,只能说术业有专攻,非得他详尽解释,道,百龄果仁是一种比较少用的材料,炼丹,炼符常常用到。百龄果本身是没有用的,但它可以保护百龄果仁不朽坏。一般的百龄果仁脱出壳外,只能保存六到七天的时间,所以我们一般贮存,都贮存整个的百龄果。只是要把百龄果仁从百龄果壳中取出,是很麻烦的事,如果当时急用,只怕一时准备不齐,所以镇山阁中备用了一些百龄果仁。

    至此秦越听明白了,道:如此说来此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拿百龄果仁却不拿百龄果,一般情况下,应该两者都拿吧就算他想立刻就在我九雁山慢吞吞的炼制那丹药,也应该拿些百龄果有备无患。我九雁山虽然不是龙潭虎穴,但也不是什么善地,他怎么能笃定,他在此处炼丹不会被发觉,甚至不会被打断

    程钧道:事实上,我也觉得此人悠闲的有些奇怪,行事有种种矛盾之处。接着就是第二点,你说他偷东西在前,还是袭击代师兄在前

    秦越道:按理说,应该是袭击在前。倘若代师弟是在发现被盗的屋子里面被袭,或者走出来的时候被袭,那还有可能是撞破了那人偷东西的场景因此被袭。但他是又返回到地龙尸体前面,这才被袭,理应是那人处理地龙尸体的时候打晕了他。毕竟地龙尸体最要紧,不应该有人会放着重要的东西不管,反而先去偷盗没有用的东西。

    程钧道:是了。那人将代师兄放倒之后,没有给他补上一下甚至直接杀死,不确定他什么时候醒过来,不立刻走人,反而去翻他的东西。这还罢了。还找齐了一整副药材。你说他到底想没想过在这里炼制丹药

    说着,他随意的在地上比划着:一般情况下,如果有把握在异地炼丹,那么选定安全的地点是最起码的。但从他只拿了百龄果仁来看,异地炼丹的决定应该在找到材料之前就下了。倘若早就想过炼制丹药,那就应该准备好材料,缺一两味药材,临时补上还罢了。居然一整副材料都是临时配置的。若这么看来,他决定炼丹说这是完全计划外的事。但是既然是计划外,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准备好安全炼丹的地点。但是他一见药材,立刻选取了百龄果仁,而不拿百龄果,准备就近炼丹,你说这是道理

    秦越苦笑道:嗯,这人行事完全有悖于逻辑。从他两个小时不离开九雁山,我就有点摸不清他想的是什么了。

    程钧道:除非这个人根本就是行事不管不顾,全无章法。

    秦越突然嗤的一笑,摇了摇扇子,道:也就是说,这个人不像是我们一般认为的深思熟虑,沉稳老辣,反而像是把地龙尸体弄到手了,准备走吧等等,看看这个人有什么东西咦,这不是我需要的药材吗哈哈,这个也是,一副药材配齐了既然配齐了,那就炼丹吧什么时候炼丹呢,就今天或者明天吧在哪炼丹呢,找个地方就练吧。是这种想起一出是一出,一拍脑袋就做事的类型吧

    程钧忍不住大笑,道:秦兄说的再贴切也没有了。

    秦越道:倘若他真是这种人,那他来到这边,难道不是有什么急事,反而有可能就是跑过来看看

    程钧道:谁知道,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他笑吟吟道,既然如此,那我说第三个不同意见,那人对我九雁山的敌意有多少

    秦越嘴角一抽,道:你说他有点不着调,我想可能也是。但要说他对我九雁山没有敌意,似乎又太武断。虽然他没有伤害代绛师弟,甚至在应该补上一下的时候也没有动手,但这有可能不是他的善意,只是因为他脑子不够用。

    程钧道:这个倒也很可能。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从地龙说起,你有没有觉得,那地龙特别通人xg

    秦越道:你说它狡猾y险

    程钧道:不,我说它懒懒散散。

    秦越一时无语,程钧道:行尸地龙本来就是甚通人xg的妖兽,一贯狡猾之极,战斗中狡狯一些,不足为奇。但地龙在y暗面经历了多少厮杀,xg情凶残嗜血,如疯狗一般,咬死不放。但和你们战斗的过程中,却并不进取,反而态度戏谑,平白给了你们很多机会,这才是奇怪之处。

    秦越道:你说,这是被人cāo纵的结果。因为他们的主人对我们敌意有限,所以地龙对我们的敌意也就有限

    程钧道:你别怪我说实话。倘若那地龙不是表现的那般悠然,你们能够支持那么久吗

    秦越苦笑道:虽然我相信你的话,但你这说的也太伤我自尊了。合着我们九死一生,险些还赔上我一条小命,全仗着那人放水么

    程钧道:既然我判断那人是附身在行尸地龙身上进的瀑布,那就有一个问题,那人是什么时候脱离战斗的

    秦越道:那个么如果要无声无息的脱离战斗,应该有好几次机会。按照你的说法,地龙是嗜血的,但那人的xg情要悠闲许多,那人脱离战斗之后,地龙应该是恢复了原本嗜血的状态。那就是被埋入沙坑之后。对了,朱老大麒麟变之前,那可恶的地龙还在场边散步呢。直到那时候,它都没有伤过我们一人,只吃了一只豹子。白万象是消耗过甚。我么

    程钧道:你是被它最后一击弄死了。不过那地龙死得很快,我们也没办法分析到底脱离战斗的节点在哪里。不过我想,那人如此jg通土遁,应该是在地下逃走了。

    秦越道:这个推断应该不差。

    程钧道:那你说,那人为什么一直在旁边看着,并不出手

    秦越迟疑了一下,道:嗯,他有机会出手么应该是有的。那时候我死了,你独自带我回来,老大用过麒麟变,真元所剩无几。大家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并不是很有秩序。那个时候动手的话,以他cāo纵地龙尸体的手段,大家放松jg惕,当时就可以动手劫下地龙尸体。如果这样的话,他就不用追到镇山阁来了。无论怎么说,镇山阁是我们的地方,比野外要危险得多。

    程钧道:有几个可能,比如他当时受到了血乱逆流的影响,已经没办法动手。或者他觉得不应该再开启战端了。索xg暂时休战。还有一个可能

    秦越道:就是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压根没想到那时候可以动手。

    程钧笑了笑,道:还是不要把敌人按最傻的那个套路推测吧。他终于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我的意见就是如此。不过除了第一点之外,第二点第三点都仅供参考。或许他就是个凶残成xg,老辣非常,甚至行事出人意表,以至于我们完全摸不到他的轨迹的绝顶人物。

    秦越道:不管他怎么样,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可能让他踏出九雁山半步。更何况他还伤了代绛师弟。所以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先把他找出来,然后怎么办,还要听老大示下。

    程钧道:使得。此人是个不安定因素,不能任由他在外面漂着。就算他现在没有敌意,这么不进不出的僵持着,早晚会把双方逼成生死大敌。所以尽快找到他,才是当务之急。也有回旋的余地。

    秦越对于程钧这种模棱两可,甚至有些偏软的态度甚是奇怪,程钧应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想了想,道:靠搜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最好能够引蛇出洞。

    程钧突然嘴角一挑,道:如果要引蛇出洞的话,我想你可以胜任。

    秦越扶着额头,苦笑道:是啊,整个九雁山,原没有比我更适合当诱饵的,谁叫我受伤了呢

    程钧道:是啊。受伤的人就不会引起jg惕,你地位高,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离开九雁山的通道一事,也容易能引来觊觎。更重要的是,你这人很能吸引仇恨,可以把他逼到就算冒再大的风险都想弄死你的地步。

    秦越道:您别骂我了。我是除了朱老大之外,唯一知道离开九雁山路径的人,只凭这一点,他就应该会来找我。不过按照你的推断,他要是正在炼丹的话,那么现在应该分身乏术,所以一时之间,就算是想要引蛇出洞,也无计可施。

    程钧道:少则七八天,多则半个月。那人若真要闭关炼丹,恐怕这段时间内不会出头。其实这也是聪明的策略,如今风声正紧,现在活动只怕还危险,不如等上几ri再说。那对你也有好处。一来伤势可以恢复。二来布置起来也可以更从容。

    秦越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只是如何把我知道通道的信息送到对方手上,那也是个难题。如果按照常规方法散布谣言,那么需要所有同门的配合。九雁山有通道的事,按理是不应该告诉其他同门的。毕竟那是违反九雁山门规的事,倘若泄露,牵连太广。

    程钧突然问道:如果大变在即,突然放开通道,让同门进去,你说会有人拒绝么

    秦越毫不犹豫的道:一定会的。说不定还不是一个两个。不过那时候已经到了火烧眉毛,那么采用些手段也是迫不得已了。到时候朱老大会尽力保证他们每一个都离开的。他自己是不赞成最后选择逃亡的,因此也没有多说。

    程钧道:是么虽然秦越说的很像回事,但程钧还是很难相信,因为这和历史上发生全都不一样。历史上九阁是除了陆令萱之外全军覆没的。

    倘若外界都认为九阁一个没活,还有可能是被一起转移走,隐居避世。但是陆丹阁的刺杀,却让这个可能消失了。九阁撤离,没有忘记陆令萱的道理。倘若九雁山还有任何一个人活着,以他们的xg格,都不需要陆令萱这弱质女子一个人背负起报仇刺杀的重任。所以,程钧可以肯定,所有人都死了。

    抛开这个问题,程钧挥手道:这种小事,你自己想好了。反正至少还有七天的时间,你又没什么事,养伤之余,不妨多筹划一番,怎么天衣无缝的把他引到你身边来。我相信你一定能达到目的的。

    秦越道:那你干什么

    程钧道:我研究一下麒麟阁给的阵图。我这个人有点毛病,不是我亲手布置的阵法,我是不会相信的。若不把这阵图研究出结果来,我总觉得不安心。哦,对了他手指轻轻一弹,一枚玉简飞出:这个凝魂篇给你,好好凝实魂魄吧。你资质很不错,修道的路应该还很长,千万别因为这次风波阻塞了前进的道路。

    秦越接过,郑重道:多谢。

二二四 批驳

    程钧神识在玉简卜扫了一圈,陷入了沉思。

    在麒麟阁的时候,他粗略的扫了一眼朱瑜给的阵图,当时就发现是传送类的法阵,当时也没放在心上。这些传送阵法,虽然入门困难,但只要懂得了其中道理,也就没有什么神秘的,所差的不过是其中传送的方式和传送距离而已。

    自然,传送距离越远的传送阵越复杂,甚至复杂到了一般阵法师看都看不懂的地步,但对于程钧来说,万变不离其宗。

    这两个传送阵,到也不是一般的传送阵。

    第一个传送阵,传送距离倒是不远,特异之处在传送方式上。程钧要设立的这个阵图,并非往送一方,而是接受的一方。传送的一方连在散落的符石上。谁带着符石,谁就能传送到连结的阵法上。

    说得通俗点,这就是阵法中的零送整接。

    这个倒也不难理解,真到了危急时刻,九雁山的弟子说不定散落在各处,若是将他们都召集起来,还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这般用符石传到一起,然后再集体用另一个传送阵离开,是比较正确的思路。

    不过,程钧在传送阵上发现了强制传送的部分,正如秦越所说,九雁山崩溃的时候,如果有人不走,传送阵是可以强行传送的。朱瑜果然做好了强行撤离的打算。

    另一个传送阵,就是比较规矩的传送阵了,唯一不规矩的是,这个传送阵的格式,

    谁他妈在传送阵上设的神识禁制程钧趁着无人处骂了一句粗口一一这个传送阵本来已经复杂非常,上面居然还覆盖了一层其他的阵法,影影绰绰,如轻纱一般若隐若现。但只要神识一靠近,立刻就能清晰的感觉出来一一这个阵法有隔断神识探查的功效,与传送阵微妙的重叠在一起,想必是阻止阵法师解析这个法阵的。

    显然,不懂阵法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阵法是两个阵法的组合,就将它原原本本的记录在玉简里。不知道记录的人是不是朱瑜,反正它从朱瑜那里流到程钧手上。

    分析了一阵,程钧只大略看清楚了这个阵法的布局,便觉得头疼,不知道神识消耗还是单纯的心情烦躁,直接把玉简一扔,回到了楼上,留着以后再看。

    如果以后他还嫌烦,干脆推翻原阵法,另造一个功能相同的传送阵好了。反正又不是什么难事。

    比起这个,眼前的敌人更值得警惕。

    夜色降临,剑阁建立在悬崖上,无遮无挡。窗户大开,温柔的月光从窗中照下,撒的满地银白。

    秦越心神一动,从凝魂篇之中醒过来

    修炼不知天时,原来已经晚上了。

    程钧这篇功法,其实相当了得,可以凝实魂魄,神游太虚,在精魂天地用来琢磨魂魄最为适宜,用来作为他恢复身魂结合的辅助功法,委实浪费了些。

    走到窗边,窗外月光柔和,令人心醉。秦越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只觉得效果还不错,虽然连全盛时期的两成都不到,只怕还在入道期的中期徘徊。但这已经不错了。他还以为自己要推倒重来呢。只是虽然恢复的快,但是要在几日之内恢复到筑基期,把握并不大。

    把握不夫

    突然,秦越眯了一下眼睛,只见月光下有什么影子一闪而过。

    秦越一惊,第一个反应不是前去查看,反而后退一步,把窗户关上。

    剑阁四周,四面都是峭壁,除铁索桥外,无落脚之处。而因为剑祖的压力,天上也难以飞行,可说是一处绝地。别说人影,连虫爵都不生。见异物,不是因缘巧合的光影,那就是

    无论如何,以他现在的修为,多看无益。

    交给程钧处理就是。

    秦越回身,伸手去按墙上铃铛一一

    突然,他只觉脚下一沉,地板无声无息的裂开,好像是有人拽了他一把,登时从地板上落了下去。

    这一动作发生,如电光火石,转瞬即逝。

    少顷,剑阁的地板光滑如昔,只是原本的人不见了。

    剑阁没有第一层,地上只有如斜一般的铜柱,支持着整个剑阁的根基。柱子之间,也围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但四面漏风,视线无阻。阳光好时,从旁边能一眼看清里面的情况,只是以剑阁所处偏僻,路过行人稀少,被人看见的概率不高罢了。

    但在如此夜晚,在剑阁本身兵大的阴影下,此处黑暗隐蔽,近乎于密室。

    秦越落平来,就是落在这里。

    一落在地下,先不说地下如何坚硬,秦越就觉穿堂的寒风如刀子一般刮骨,打了个冷战。想要动弹,却似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捆住,一根小手指也动弹不得。

    他懒得去分辨到底是什么法术,反正知道自己落在别人手里,就行了。

    至于落在什么人手里,那更不必多加猜测,因为只有一个可能。

    来得好快

    穿堂的冷风太烈,秦越不得不稍微眯着眼睛,打量把自己弄到这里的人。

    对方倒是没有遮掩的意思,就在对面看着他。因为底下空间有限,那人是坐着的。只是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不清相貌,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亮若明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秦越总觉得他目光碧油油的,像野兽多过像人类。

    事到如今,秦越也不由得暗叹一声,脸上倒是没看出什么惊慌来,当然,就算此时他脸色大变,四周黑默颗的,对方应该也看不见。他干笑了一声,道:这位道友请了,幸会幸会。

    他也没多事,大喊救命什么的,一来没用,二来也喊不出来。

    对方轻笑一声,道:不错,你这娃娃倒也镇定,山人没看错你。看来灵山道统多年沉淀,也有了些人才。小辈,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秦越道:九雁山的外人,只有道友一人,秦越就是想要吃惊,也无从惊起。

    对方笑道:然也。山人就是你们两个娃娃挖空心思设计的那位外人。尔等谋算山人,要施展诈术,引我入毂。山人便如你们所愿,不请自来。

    只不过稍微提前了几日,不必等你费心来请,那不是也一样么

    秦越难得的苦笑了一下,道:那怎么能一样呢顿了顿,道,偶师道友,你炼丹炼的好快啊。是提前出关了么

    对方嗤的一声轻笑,道:炼丹哪一个说山人要炼丹了

    秦越一怔,那人已经笑道:你这娃娃,在九方谷大战的时候倒也聪明伶俐,山人若非欣赏你,也不会一再留你们几人性命。怎的转回头来,跟着那小子一道,变得蠢了许多依山人看来,你还是离那满口胡言的小子远一些,这修仙的道路,还走得远些。

    秦越听他诋毁程钧,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想笑。但不论如何,亲疏敌我他还是分得清的,因此没有接口,反而道:原来我和程师弟谈论道友的时候,道友已经在剑阁之外。惭愧。

    那人冷笑道:剑阁是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了,你们来得,山人来不得我就在门外,听你们二人指点江山,慷慨激昂,好似自己是九天神仙,事事尽在掌握。却不知只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卖弄机灵罢了。可笑啊可笑,那小子信口雌黄,自吹自擂,那倒也罢了。更可笑的是你,那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他让你当诱饵你也应允,还主动出谋划策。岂不知他从头到尾都在坑骗于你

    秦越沉默片刻,道:他找我做诱饵,坑不坑我另说。但是他的分析难道没有道理吗我不听他的,难道听你的

    那人笑道:尔若是真有幸聆听山人的教诲,现在也不会落在如此境地了。可惜如此资质,偏偏自误,信了旁人胡言乱语。那小子,不错,确实有些见识。我偶师一门早已遁入昆仑山阴数千年,他一介小辈,居然还惦记着我们,叫得出偶师一脉的名字,还认得出行尸地龙这样的灵兽,就连我偶师秘传的丹药,他竟也略知一二。若不是早知道两边天地相隔,道统不通,山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昆仑那几支最强上古道统的嫡传弟子了。

    秦越不吭声,程钧的来历,以前他深入怀疑过,后来怀疑了,却也因为这一次的因果,永远也没有机会问了。

    那人道:可惜了,那小子也就多读了几本书而已,哪里真有什么见识。偏偏夸夸其谈,令人可发一笑。如此傲慢,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愚人蠢物。后面他的推论

    秦越道:出错了吗

    那人冷笑道:是全错。没有一点对的地方。

    秦越失声道:怎么可能

    那人笑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尔等坐井观天之辈,又何敢以浅薄见识妄加揣测我偶师道统的博大奥妙我也不需说多深奥的道理,只说个简单的。山人问你,百龄果仁的效用,你知道吗

二二五 出手

    秦越一怔,道:你说什么

    那人哈哈一笑,道:就你们这点浅薄的见识,也学人推测来由。从百龄果仁推测山人马要闭关炼丹,那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吗百龄果仁固然保存不易,但是世就没有保存的方法了么

    秦越摇摇头,道:这个我一窍不通。

    那人道:是了。我不该跟你说。你也只是个听得,应该叫那狂妄小子亲耳听见,看他还敢小觑天下修士。若你以后有机会,不妨替我问问他,知道红鉴玉么

    秦越再次摇头,料想他也看不见。

    那人冷冷道:红鉴玉原产昆仑山y,乃是万载寒玉,能保存任何材料,区区百龄果仁何足道哉。山人有此宝在手,可藏万物。自然要拿百龄果仁,而不拿那青涩不化的百龄果,竟也被你们拿来取笑。你还罢了,可笑那小子,无知不知自己无知,反而沾沾自喜,真该给他两个老大的耳刮子,叫他清醒清醒。自然,你们闭门掩户,在自家发表些浅陋见识,虽然贻笑大方,但也非罪不容诛。但若是以此推断山人的来去过往,就要你们用xg命去换。

    秦越低声道:这倒是说的不错。又道,这么说,我们其他也推断错误了

    那人淡淡道:其他,其他就更加可笑,不知一驳。凭借蛛丝马迹推断旁人的xg格。本来就是可笑。居然凭借我两个时辰不出去。断定我没有要事。你可知道,昆仑山y离着这里有多远,山y和山阳又有多少恩怨。没有大事要事,山人会赶几万里路,穿越十余个和我们敌对的道统,冒着禁令穿越两界。尔等说说出来的话,也不过过脑子。

    秦越垂下头,仿佛凛然受教,突然抬头,道:你若不是为了在本地炼丹。为什么要滞留两个时辰不去难不成真的和我说的一样,你在山里迷路了两个时辰

    那人一阵不语,突然狠狠一拳,把秦越打得向后便倒。接着刷的一声。一道寒光抵住了秦越的脖子,就听那人怒道:你胡说八道

    秦越咬住牙,把呻吟声咽了下去,脑子中闪过了恼羞成怒四个字。就听那人道: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定叫你吃足苦头。闲言少叙。我有话问你,你也该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事。

    秦越想要起身,但是因为被束缚着,没能成功,但心头本来笼罩的一层紧张反而散去不少他突然感觉,就因为这一拳。那人辛苦营造的桀骜高人形象,出现了崩溃。心思电转,道:你不是说我是见识浅薄,胡说八道么既然如此,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要问什么

    那人在黑暗中静了一会儿,道:你跟我装傻么我问你离开九雁山的通道在哪里。

    秦越道:通道早就坏了。

    那人道:嗯,你不说。那也是寻常,这种机密大事,我也不指望你平白说出来。你放心。只要你说出来,山人必不亏待与你。我昆仑界有的东西,你做梦都没想过。

    秦越道:那倒是可能,我从来不做梦。

    那人哼了一声,道:很好。看来不见识点真东西。你是不会说的。我可以让你见识见识

    秦越突然道:不必了。我还没蠢到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地步,如今我的修为也吃不起罚酒。不如还是先吃敬酒的好。

    那人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道:你愿意说了倒也干脆利落,很好,山人越来越欣赏你了。那你把地方指出来把。

    秦越道:地方说出来,我怕你找不到,九雁山九曲十八弯,我说个地址,凭你在山里迷路两个时辰的水准,能找得到还是我带你去。

    那人目光中寒光一闪,道:我看你是不打算说。带路你一个堂堂的修士,说出带路这样的蠢话来,真丢脸。拿出点诚意来。这里有一块玉简,你把地图印下来。还有他抬起手来,给了秦越一耳光。道:谁让你提我迷路的事了

    秦越倒在地,喃喃道:我真想弄死你。

    那人一怔,怒道:你敢

    话音未落,只听嗤嗤嗤嗤几声轻响,骤然,光芒大亮

    那并非天光,而是剑光。

    数不清的剑光从楼落下,插在泥土中,光芒不散,如同一个金sè大牢笼,将那人整个的笼在里面。

    另一边,秦越仍是在原地动弹不得,却被一阵风倒拖数尺,拖出了剑阁的底层,一直拖到了剑阁外的悬崖边。

    程钧站在悬崖,山风吹着他的衣带向后飘起,在他身后,是大片大片烁烁剑光,无数飞剑浮在身后,亮如白昼,宛如奇迹。

    秦越被拖出来之后,程钧挥手,用剑光在他身虚劈了几下,就像是割断了他身看不见的绳索,秦越浑身是土,勉强起身,看来并无大碍,只是姿态不好看罢了。他缓过神来,第一个动作是去袖子里抽扇子,掏摸半天也没套出来,程钧随手递给他一把。

    秦越打开扇子,扇了几下,道:你可以早出手的。

    程钧含笑道:我本来早就该放你出来,可是我刚刚听到你要弄死我。不得已,只好让你吃点苦头。

    秦越揉了揉脸,道:胡说八道,我是先挨得打,后说要弄死你的。

    程钧含笑道:那是你嘴贱。到了这个时候,还口齿轻浮,活该挨打。他一挥手,剑光更胜,找的面前一片雪白,道:让我们看看剑阁的不速之客。是如何的风采

    这时候的剑阁地下。是真正的牢笼,数根铜柱之间,密密麻麻插满了光剑,形成了一个森严的牢狱。而对方就在最下面坐着。

    借着剑光,只见那人年纪甚轻,从相貌看,也不过弱冠年纪,一身纯黑的衣衫从头覆盖到脚,只留下一张苍白的脸,五官绷紧。毫无表情,连活气也不剩下几丝。整个人像一个包裹好的僵尸。

    秦越微感惊讶,从刚才那人的表现来看,他还以为对方是个故作老气。拿腔作势其实情绪冲动甚至偏于幼稚的人,没想到此人虽然确实年纪不大,但面相如此y沉。

    那人面对如此情形,脸肌肉没有丝毫抽动,反而看不过刚才拿捏的样子,声音冷冷道:是你们凑巧发现了我的行迹,还是早就做好了圈套

    秦越扇了扇风,将额头的冷汗蒸干,道:你猜呢

    那人哼了一声,道:看你轻松得意的样子。想来是故意引我当的。这么说,你们早就猜到我会提前来逼问你。说什么七ri之后再做打算,都是胡说八道的。一切都是圈套。

    秦越赞道:不错,我越发觉得错怪你了。其实你不如我想的那么蠢。

    那人目光狠狠地盯着秦越,倒也没骂出什么难听话,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我在附近,开始做这个圈套的

    秦越转头看着程钧,道:你问他。他是主谋。我只是配合。我对他的计划,知道的不比你多。

    那人咦道:什么意思

    程钧慢吞吞道:意思是,在这剑阁里面。我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听见了。我在之后也没有单独交代给他什么。所以你们对我的计划所知的都是一样的。但这种情况下,他能主动配合我的圈套,而你却还傻乎乎的钻进来,可见他确实有鄙视你的资本。

    程钧虽然没说什么难听话。却比秦越还气人十倍,那人只气了个倒仰。道:很好,很好,你们两个别落在我手里。

    程钧道:我保证,绝不落到你手里。

    那人冷静下来,道:但愿你一直有这样的好运气。你能回答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程钧道:在回答你的话之前,我先跟你解说一下剑阁的结构。剑阁的一切,归于剑祖,我是剑祖的看守人。剑阁的每一寸墙壁,都在剑意的笼罩之下,从最面的一片屋檐,到最下面的一根铜柱。

    他指了指底下构成牢笼的铜柱,道:这些当然是我剑阁的一部分,与剑祖心血相连。一直打通底下的悬崖。你看见四周围的铁索桥了么那也是剑祖的延伸,也就是说,整个悬崖的每一寸山石和金属,都归我剑祖所有。你认为底下这一层死角,只是你自己的误会出来的,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那人冷冷道:你是在说,我现在已经尽落入你的掌握之中,插翅难逃么

    程钧道:也可以这么说。你能理解到这层意思已经不错了。就是说,不管你在这里通过问话或者其他手段拖延多久的时间,给自己争取什么样的机会,你都不可能从里面逃脱。因为整个山崖都是剑祖所化,五金jg气所集,属金不属土。就算再神出鬼没的土遁术,也没办法逃脱。当然,如果你金遁术也一样高明,尽可以试试看。只是我不能保证,剑祖会不会在你遁入的一瞬间,把你绞成碎片。

    那人怒道:又来了,长篇大论,真正讨人嫌。我最讨厌你这样夸夸其谈之辈。

    程钧笑道:哦你讨厌夸夸其谈之辈,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再说了,我说的也不是什么大话。我是很正式的在回答你的问话,听不懂我只能对你的能力表示遗憾。好,那我说的再浅白一点整个剑阁都在剑祖的掌控之下,你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潜伏在里面,偷听我们的谈话,而不被我发现,哪怕一瞬间

    说完,他好像在嘲讽对方,笑道:所以我一开始就发现你了。就从我和秦兄从外面回来,踏入剑阁大门的那一刻起。未完待续。。

二二五 木偶

    那人沉默了一下,道:若是如此,那我就输了。你们两个一唱一和,都是惺惺作态,引我上钩。很好,很好

    那人顿了一顿,盘膝坐正,神色冷冷道:但你不过是凭借那什么剑祖来探知我的行踪,那是凭借外力,非你能胜我一筹。此天意也,非战之罪也。

    他目光幽幽,转而看向秦越,道:相比于他,我看你还是个人物。他是胸有成竹,你不过临机配合,第一次听见我的威名,丝毫不见慌张,连我也没发现破绽。虽然有他暗中提醒,但你若稍见异色,我焉能出来见你可见你是比他强的。

    程钧点点头,这样还像话。那人是昆仑界修仙者,越境而来,也必然经历了一番辛苦。自然昆仑界不一定人人都比灵山界的道士强,但这人表现的又是傲慢又是暴躁,忒对不起他的名头和修为。到了现在,这才显露出一些气象,面临绝境,镇定自若之中能够语含挑拨,意在分化对手,倒也有些样子。

    秦越摇了摇头,笑道:罪过,三日之前你要是说这些话,我就算心里知道是胡说八道,也必然笑逐颜开。只是现在你这么说,我只有如丧考妣,要是为了你这几句好话再吃一番苦头,你说我值不值

    程钧道:不要在远客面前诽谤我。

    秦越笑嘻嘻道:我只是告诉他事实。譬如说,我可不是第一次听见你们偶师的名字,不动声色也是寻常。

    那人一怔,道:你早就听说过我们偶师一系的大名好啊,难道我偶师一系在灵山这边也已经赫赫有名了么

    秦越道:真令您失望了,你偶师一系的大名,就跟我们隔壁王奶奶她二舅母的闺名一样,除了他们家亲戚,谁会知道,谁又在乎

    那人大怒,险些又要起身暴打秦越,好在被剑光栏杆阻住,隔了一会儿,才强压怒气道:那你在哪里听到的我们的名字

    秦越道:程兄告诉我的。

    那人愕然,秦越道:程兄以前告诉过我一次,就在我们来剑阁的路上,边走边说的。那时候他已经把他对你的推测原原本本告诉过我一遍了。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秦越道:你若是进了房间之内,对面的人突然把刚才已经说过一遍的话,又原原本本的再跟你重复一遍,你就是真傻,也该觉出不对了吧那时我就知道,你一定在什么地方偷窥了。

    那人脸色变幻,怎么也没想到,程钧和秦越传递消息,居然通过这么直白的方式,如此明显的异常,自然不必挤眉弄眼,也不必暗中传消息,只要开口说话,就算说的都是一本正经头头是道的分析,也能把异变的讯息完全交给对方。

    当然,说是傻子都能反应过来,自然是秦越的自谦,能在程钧开口说第一句话就感觉出不对,还能若无其事的接上,完整的听完程钧一番话分析其中的意思的,也就只有秦越这样的人物了。

    那人咬牙道:那什么百龄果仁的破绽,是你们故意诈我呢

    秦越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诈,反正我才疏学浅,这些材料上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懂,所以听不出什么破绽。不过他第一次单独和我说的时候没说,第二次说的时候却突然加上了,从常理推断,想必就是故意的吧

    那人强忍着挫败感,道:那么什么以你为诱饵,引我上钩之言也是你们故意说的

    秦越摇摇头,笑吟吟道:那是真的。程兄跟我说,让我做诱饵引你上钩,我也同意了。后来我们不是确实是这么做的么至于你因为听到我们的话,以为我们的计划七天之后才发动,现在正是趁虚而入的机会这可是你自己的判断,此天意也,非战之罪也。

    他摇头晃脑道,其实想想也很有意思,把计策当着敌人的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敌人也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可是最后还会自投罗网。这算不算阳谋秦越总之策划于暗室,倒还没有这么大方过。

    那人眼睛慢慢闭上,不知是气的,还是灰心丧气,过了一会儿,道:是我小瞧了灵山道统的人,你们两个,真有趣。说到最后,与其说是沮丧,还不如说是兴趣盎然。比起之前紧紧绷着的弦,他骤然放松下来,反而多了几分潇洒。

    程钧道:现在轮到我们发问了吧敢问这位客人,尊姓大名

    那人挑了挑眉毛,道:李宝财。

    秦越愕然道:你叫什么

    那人道:我说我叫李宝财。爹妈起的名字,你有意见跟他们提去。

    程钧道:你的道号呢

    那人挑眉道:没有,我们昆仑道统从来不起道号。李宝财就是李宝财,没有其他,你别以为这个名字不好,比起你们动不动清啊阳啊的道号,我这个名字还不那么令人恶心。

    秦越目光一动,突然蹲下来,平视着那人,道:就算身陷囹圄,你也别自暴自弃啊。好好说话,未必就没有周旋的可能。你要是一直胡说八道,远的不说,我刚才被你打的帐,就可以跟你好好地算一算。

    那人道:井底之蛙,你见过多大的天你不知道的事吗,就以为旁人在胡说,若是这样,你一辈子不来昆仑道统还罢了,若是来了,只怕三天就被人吓死。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说错了

    程钧在后面缓缓道:你说昆仑道统没有道号那我问你,姚圣通的圣通二字,难道是本名吗

    那人霍然抬头,怒道:小子,你竟敢直呼我的名讳

    程钧道:怎么,你姓姚

    秦越转过头看了程钧一眼,对于程钧的见识,他现在已经懒得问了,反正程钧知道什么都不奇怪。

    那人脸色变幻,过了一会儿,道:不姓。好吧,你猜得不错,姚圣通确实是家师,但我自有姓名,不跟随师父姓。信不信随你。

    程钧只是要戳一下那人的自信心,并没有更多逼迫,道:好吧,不管你叫什么,我们就用李宝财的名字把你和喂分开。李道友,你不远千里来九雁山,是为什么

    那人迟疑了一下,终于道:我奉家师之命,来灵山取一件东西,见一个人。你别问我要干什么,按理说,我只要说有要事就可以了,我说的已经很详细,你们再问下去,一来和你们确实无关,二来我也绝不会说的。

    程钧道:既然索性穿越壁障,为什么令师不亲自前来。我看你年纪不大,修为也不怎么高深

    那人大怒,道:若不是这里该死的气场压制,我一个人就把你们山上所有的人都杀光了也不难。

    秦越挑眉道:别瞎举例子,你也跟我一样欠抽么

    那人冷哼了一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和你们多说了。我来这里,虽然不说是性命攸关的紧急事,但也不是来这里游玩的。我才不想跟你们兜圈子,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我是一定要出去的。

    秦越道:那你要怎么样呢

    那人道:我要和你们谈判。

    秦越没料到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道:谈判和我们

    那人道:就是和你们。你们放我出从九雁山出去,我给你们好处。

    程钧也蹲下身子,道:真有意思,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敢说出谈判两个字。既然如此,你有什么筹码别说是金银珠宝,灵石丹药,那我们会很失望的。

    那人淡淡道:我自然有筹码,而且是关乎你们九雁山的生死大事。你们九雁山九条性命,说不定就在我一语之间。

    秦越道:虽然你说的很可怕,我也很想害怕,但你现在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吧。

    那人哼了一声,道:言尽于此,谈判不谈判,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

    对于坐在牢狱里下最后通牒的人,一般人都会感到好笑。但程钧和秦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的顾虑。秦越道:我们都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可是你红口白牙,很难取信于人吧不如你先透露个只言片语,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有没有谈判下去的必要。

    那人道:哼哼,是关于你们不相信我,是不是因为我现在身陷牢笼,以为我要谎言求生错了,错了。我之所以呆在此地,就是因为还要跟你们说这些话,如今是个面对面的机会,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现在话已至此,你们好好考虑清楚,以后我会来找你们的。说着双眼一闭,声音沉寂下去。

    秦越道:想逃按照那人的语气,理当暴然发难逃出牢笼,或者使用遁术,逃脱而去。但是等了一阵,那人始终不动,似乎完全没有逃脱的意思。

    程钧一怔,突然一伸手,一道剑气穿墙而过,只听噗地一声,扎在那人肩膀上,如中朽木。那人不动不摇,如同雕塑。

    秦越迟疑了一下,道:死了

    程钧目光一跳,冷笑道:妈的,是线断了。

二二七 失算

    秦越没反应过来,道:什么线断了

    程钧脸色一沉,道:傀儡线断了。是我失算了,本来以为凭借剑祖之力,定将他牢牢困住。哪知道根本不必困,他来的根本不是本人。只是个傀儡。他虽然逃不了,但关键时刻,把傀儡线剪断,弃车保帅,直接丢弃了这个傀儡,到叫人没处寻跟脚。说着,单膝跪在牢笼之前,双目微闭,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秦越见他虽然平静,但语气之中掩饰不住一股寒意,想必是恼怒非常。仔细回忆起来,程钧向来智珠在握,这失算两个字闻所未闻,算无遗策,近乎神迹。虽然秦越也是以谋算见长,但经过这几次明里暗里的较量,终于还是输他一筹。这时听他亲口说出失算二字,虽然自己也被摆了一道,但是还是有一种微妙的暗爽感。

    但是这暗爽的感觉只一闪而逝,秦越的神色立刻凝重下来一放跑了这个李宝财。不止意味着情况脱出了程钧的掌握,也意味着九雁山的敌人还在,而且很有可能被这一次失败的抓捕激怒了。九雁山头顶悬的利剑,反而往下降了一格。

    诚然,比起程钧和秦越,这个敌人远远称不上狡猾多端,他之所以能够逃脱,更多凭借的是本身修为的诡异,但是要对九雁山造成危险,有诡异就足够了。

    这个危险的人物,必须铲除。

    程钧睁开眼,道:不行,搜索不到他的本体。本体不在剑峰。

    秦越吃了一惊,道:他本人在剑峰之外这么远操纵傀儡他那傀儡如此活灵活现,已经与真人无异。真的是傀儡么,不是身外化身

    所谓的傀儡术,听起来奥妙玄奇,但真正应用起来,和驱使灵兽差不多,不过是在战斗时或者生活中,给自己找几个帮手罢了。傀儡比之灵兽,驱使起来更加如臂使指,威力也更妙用无穷,但是有一点其实还不如灵兽,那就是灵智。

    傀儡就是傀儡,人造出来的死物。傀儡即使再厉害,也需要用类似木偶线之类的灵气线操纵,牵一下,动一下。有的更高级的傀,儡,可以自己战斗,但也只能听懂几个简单的命令,还需要灵石驱动,想要像人类甚至灵兽一般趋利避害,懂得进退,那是绝无可能。当然,炼尸术炼出来的飞天夜叉,得日月精华,自己产生了灵智,那就不是傀儡,也成了灵兽一般的存在,还不及灵兽听话,动不动就反噬主人。

    像刚才那个李宝财。与两人说了这半天的话,又动手打过秦越,竟没有半分异状,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人,他若真是傀儡,那也太神奇了。要说是那种很灵活的人偶,有人在旁边用线牵引着一板一眼的操作,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是程钧确定操作它的人竟在山峰以外,这傀儡竟还能如此栩栩如生,除了元神神君才能练成的身外化身,秦越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程钧冷然道:什么身外化身倘若他真是元神神君,咱们还能在这里说话这就是偶尸,偶师一系最得意的偶尸。这句话说出来,旁人光听很难听懂,程钧也没多说,只道,是我疏忽了,我本以为他带着行尸地龙,偶尸丹自然不曾炼成,因此身上没有偶尸。没想到,我小瞧了他的地位。身上带着偶尸,居然还有地龙灵兽,他想必是圣通的。说着突然一挥手,原本组成栏杆的剑光一起熄灭,山峰上只剩下一片漆黑。

    秦越道:你瞧此人原本是什么修为在牢笼中的那人,修为只有筑基后期,但本体是什么修为,就非秦越能半断了。

    程钧钻进底层,将那了无生息的傀儡拖出来,道:化气为精吧。没过小天劫,精丹未成,更不必说养魂琢魄了。这个偶尸把那李宝财的身体往地下一摔,离着近了,能看出那人脸色苍白,不像人色,这个偶尸等级不足。先扣起来,偶尸对于偶师是极其珍贵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丢弃口这样咱们至少也多了谈半的筹码。

    秦越捏了捏那偶尸,触手与真人相仿,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道:谈判你真信了谈判的说辞

    程钧道:你不信

    秦越抿了抿嘴,道:妈的,事到如今,不信也不行了。如今咱们虽然与他朝了相,算了他一把,但他既然跑了,咱们也并没有占据什么主动。谈半,他倒是打得好主意,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老大不会同意的。

    朱瑜的性子刚烈,宁折不弯,是绝不会和敌人妥协的,除非,

    程钧将那偶尸收入乾坤袋中,道:容易不容易,得看他拿出什么筹码来。

    秦越眉头一皱,道:他说的很悬,什么我九雁山生死攸关的大事。我希望他是危言耸听,但若果真是关系到我九雁山的安危,咱们也不可能掩耳盗铃,置之不理。到时候就算是老大,恐怕也不得不退一步。

    程钧终于露出一丝勉为其难的笑容,道:你要这么想,如果九雁山真有什么隐患,今天被人指出来,说不定还是运气,将来也许就能逃过一次死劫。这么想心情就好多了。

    秦越道:这么想大概心情能好多了,但是想到另一方面,我就一定也轻松不起来。倘若他手中没有谈半的筹码,但是他又要强行谈判。那会怎么样

    程钧接口道:那他只能现找一些筹码来谈半了,比如说

    秦越点头道:绑架。他可以先绑架咱们同门充当筹码。虽然说现在山上防范很严但那人手段太过奇诡,也未必。

    程钧道:无论如何,此人已经是个祸害,通知同门吧你应该有办法和老大联系。先报告一下这里的情况,最好把大家集中起来,重新分配巡防的任务。要做更好的准备才是。我去敲剑阁的示警铃

    秦越道:嗯,我先跟朱老大说一声。另外,准备找骂吧。一想到你跟我一起挨骂,我心情就好一点了。

    程钧回到剑,阁。九阁各有与同门联络的铃声。他得朱瑜传授,也勉强用得。

    当下正要先敲铃示警。刚要敲动突然,铃声天作

    其他阁中,已经有人被那人袭击。

    饶是程钧知道,那人的本体在剑锋之外,这边断了线,那边即可就能行动,跟脚程无关仍是暗自骂道:太快了。

    受袭的是程钧的目光在铃铛上一扫一丹阁

    程钧的目光一皱,没等他进一步发信息,秦越已经快步进来,道:下去吧。刚刚联系到老大,老大叫咱们下去。

    程钧见他神色凝重,知道并非小事,倘若平安无事,朱瑜也不会自毁前言,让秦越解禁下山。当下也不多说,封好剑阁的门跟着秦越下山,道:丹阁如何

    秦越脸色一沉,道:一群傀儡冲进了丹阁,把药园的糟蹋的不轻。他顿了顿,解释道:好在陆师姐当时不在丹阁,在外面巡山,因此不曾受伤口是朱老大发现从麒磷碑上那人的踪迹,数十个傀儡一下子从地底冒出来,朱老大传讯给陆师姐,她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程钧道:什么时候的事

    秦越道:算算时辰,咱们这边刚断了线,那边就动手。前后差不到半盏茶时辰。

    程钧哦子一声,突然道:只是破坏了药园

    秦越一怔一拍脑袋道:我都慌了,竟然忘了这茬这可能是声东击西之计。当下联系朱瑜道:老大,叫所有同门小心看守自己的。

    朱瑜还没回应突然铃声再次大作。

    这一回是

    万象阁。

    铃声一声接着一声,与上一次铃声的尾音交杂在一起,显得嘈杂而刺耳。

    应接不暇

    一个有众多傀儡在手的偶师,可以制造多少混乱

    程钧抬起头,突然淡淡道:意料之中。一步算错,步步难追,就是如此。可是要想叫我满盘皆输,还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走吧,咱们下去

    秦越转过头,见他神色坦然,原本隐藏在神情下那股恼羞成怒,已经无声散去。微微点头,放下心来。

    不骄不馁,是一个大修士基本的素质。

    修士可以足智多谋,可以所向披靡,但终究还不是活神仙。人力有时穷尽,再厉害的修士,终究免不了挫败失足。任你平时智谋通天,真到了逆境,心态难免要失衡。

    这时候,性情就可以决定命运。

    失衡之后,或恼羞成怒,穷准猛打,纠缠不休,或自信崩溃,烦恼难安,最后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心境露出破绽。甚或自我催眠,不敢直面失败,以至于加倍狂傲,自负到无可救药的必读。如此种种,都可以将一个前途大好的天才,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只有反躬自省却不失自信,直面失败又能抛开失败,才能真正脱开阴影,一往无前。

    其实秦越是很担心程钧的。因为程钧博闻强识,高深莫测,以至于他怀疑,程钧从来没有失败过。这也未必是好是。没有失败过,就不知道性情是否有隐患。聪明人往往更加固执,一旦在最擅长的事情上出现差错,往往难以接受,纠缠不休,陷入死角而不自知,最终一溃千里。

    目前看来,一切还好。秦越看得出来,程钧的眼神清明如洗,没有任何动摇。

    那样最好,秦越的心思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天机阁是他的使命,但是这个使命在他化气为精之后,就会自动终结,传承给下一代天机。而程钧这个因果,说不定会纠缠更长的时间,若是程钧的性格有缺陷,秦越就倒了血霉了。

    当然,如果秦越知道程钧的经历,他说不定不会如此担心。程钧前世经历过的失败,比他经历过的成功还多,只是,转世为人之后,程钧确实事事皆在掌握,心态会不会发生微妙的偏移,还要时间来考验了。

    既然程钧没有动摇,秦越也不会动摇,这场原本看似简单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两人来到麒麟阁的时候,朱瑜正冷冷的看着一封信。

二二八 一封书信到麒麟

    两人来到麒麟碑前,就听一声怒吼,只听朱瑜声音隆隆,喝道:滚回来

    只见一道剑光从山巅飞起,往外飞扑。

    程钧还罢了,秦越却是认出来了,叫道:是白万象,程兄把他截住。

    程钧更不打话,御剑追了过去。他剑光速度更快,不过片刻,就截到白少卿剑光之前,拦住他的去路,道:白师兄哪里去

    白少卿脸色苍白,却还带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透着几分疯狂,喝道:程,程师弟,你让开。我去杀人。

    程钧淡淡道:去哪里杀人

    白少卿道:那人在哪里,就去哪里杀,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要将那人碎尸万段。反正我也不活了,要跟那人同归于尽。

    程钧见他神色不正,只怕是有些失心疯,只是一味的发狠赌气,倒不是真有什么打算,心知其中必有变故,道:若你要杀的是那入侵的贼人,那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走,下去商量对策。

    白少卿怒道:什么商量不商量的,似你们这般婆婆妈妈的,动辄商量来,商量去,只是龟缩不出,何时才是头等你们商量出结果,黄花菜也凉了。我今日若不杀了他,便即自列,等你们商量到明年再给我报仇吧。

    只听秦越道:白师弟,你在骂我么

    秦越修为未复,只是坐着鸿雁坐骑,速度却慢了,忽忽悠悠飞了过来,道:且别管你骂的是谁,你想要单枪匹马去找人麻烦别说你找不到人,就是找到了,那人何等修为,你去送死么你要是自杀,就在这里也挺好。我看着你杀,看你如何果决,杀起来天花乱坠,与众不同,显出你万象阁的威风,死也死得漂亮。来呀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提高,虽然没有真元助阵,却是严厉之极。

    白少卿微微一震,清醒过来,看着秦越,神色甚是痛苦。秦越低声道:发生什么事了9

    白少卿低声道:万法书丢了。

    秦越脸色陡变,程钧也是一怔,就听朱瑜的声音传来:有劳两位师弟,将白师弟带回来。

    秦越看着白少卿,道:你自己下去白少卿点点头,程钧让开路,三人一起回到麒麟峰。

    麒麟阁气氛凝重非常。上一次虽然也是遇袭,但代绛并无大事,再加上众人还没有从九方谷劫后余生的兴奋之情中脱出,因此总的来说,气氛还算轻松。

    但是这一次,还没近前,程钧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严肃。不但朱瑜目光沉重中带着一丝凶狠,众人也是神色凝重。陆令萱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白少卿一下来,便跪在麒麟碑面前,道:白少卿死罪。

    秦越咬着牙,上前行礼道:麒麟师兄。秦越特来请罪。

    程钧见他如此,跟上道:程钧并来请罪。

    朱瑜眼光严厉的扫了几人一眼,道:都给我起来,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还有你一一他瞪了一眼白少卿,别在这里磨磨唧唧的,滚回你的座位上去。

    白少卿激动之色褪去,露出几分颓丧,道:小弟丢失镇阁重宝,罪该。

    朱瑜喝道:最该把那家伙揪出来,碎尸万段你们几个都给我打点精神,别扯那些没用的。什么责任,后面少不了你们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齐心协力把那家伙找出来才是正经。

    几人对视一眼,各自起身归位,秦越道:万法书,果真丢了么

    白少卿神色说不出的惨然,微微点头。程钧皱眉道:万法书你不是一直随身带着的么怎么会丢

    这个问题也只有不熟悉九雁山情况的程钧问得出来,白少卿苦笑了一下,道:我哪能拿着那东西往外跑我拿的只是它的一个投影,真正地本体一直在万象阁。

    程钧道:虽然如此,那本体也是一伴镇阁之宝,就是一直放在万象阁,也该有自护之力,不至于轻易被人盗走吧

    白少卿喘了口气,道:哪是被人偷走的,分明是被抢走的。他咬着牙道,万法书是代代相传的镇阁之宝,即使没有我的操纵,周围至少还有一十八道防御法术,无论他再高的法力,又不是精魂真人,要破这些法术也要许多时辰,到时候警报一起,我自然早就赶回去了。有我主持,在万象阁与万法书同心抗敌,就算是精魂真人,也休想轻易得手,哪知道那人。

    朱瑜道:从头再说一遍吧,向天机和剑阁说清楚。

    白少卿道:是。当时丹阁遇袭,朱老大发的警报,我们这一队人离着丹阁最近,当下赶去支援。一进丹阁的大门,就见一群傀儡在药园中上蹿下跳,把园中的丹药踩得乱七八糟。我们大骇之下,立刻上前阻止。但那些傀儡煞是奇怪,居然毫无抵抗力,我一人之力,引出数道法术,登时将他们统统灭杀。

    说着,他倒转乾坤袋,几个人偶七零a落的掉落在地,看起来黑黝黝的,毫无出奇之处。

    程钧道:是最低级的铁儡尸,堪堪入道的修为。

    白少卿道:我还正自奇怪,最后引出一道真火术,要将他们全都付之一炬。哪知道那火焰到了半途,突然灭了。我手中的万法书投影登时黯淡无光,半分法力也用不出来。当时我就知道万法书本体出了问题,立刻赶回万象阁。

    说到这里,白少卿的神色不自觉带了一丝扭曲,道:我一进万象阁,就见里面被傀儡堆满了,从一楼往上,每一层楼梯上都是傀儡碎片。进了顶层,就见阁楼上一十八道法术陷阱里面,全是层层叠叠的废傀儡。此人根本就不是破了我的十八道法术,而是直接堆上了十八队炮灰,一层层的踩着傀儡骨头上去,毫不费力就把我的万法书抢走了。只怕用时还不到盏茶时分。妈的,不带这么玩的。说道最后,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秦越和程钧对视了一眼,相对无言。这就是那李宝财的风格,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说他聪明,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但是事事简单粗暴,反而出意料之外,叫人无从下手。

    秦越问道:你感应不到万法书的存在么

    白少卿道:完合失去了联系。

    秦越看着程钧,道:这昆仑界的人,真有邪门的。白少卿身为万象阁看守,与万法书心灵相通,在九雁山内都感觉不到,这是什么特殊手段

    程钧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

    泰越第一次听程钧说出不知道这几个字,轻轻一叹,也不知道程钧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不过天下之大,奇门秘术数不胜数,程钧不知道也不是奇事。

    朱瑜道:这昆仑界来的妖人川他一向是反对秦越口齿轻浮,胡乱称呼其他修士的,但事到如今也被气得出言不逊,这妖人拿走了万法书,还留了一封信,向我九雁山挑战,你们看看。随手一弹,把手中信纸弹给秦越。

    秦越展开一看,眉头一皱,朱瑜道:念。

    秦越道:字喻友邻高人足下一一明日午时,还我财宝,还你破书。

    三日之后,面议大事。望足下万勿辜负在下和睦双赢,友好两界之美意,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事若不谐,皆君之故也。此致敬礼。

    傅之玉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这是踩到我们脑袋上了。我们要与这样的人

    白少卿咬牙道:休想。只要他还在九雁山,万法书就丢不了,拼着我死了,要与他玉石俱焚。只要他一死,下一代万象阁自然有办法收回万法书,何必委屈与他谈什么妥协

    朱瑜目光向白少卿一转,已知他心中又惊又怒又愧,口口声声说要同归于尽,并非玩笑。虽然他性情也刚烈,不愿意向对方妥协,但为了让白少卿安心,说不得也得暂时退避,哼了一声,道:财宝,财宝,说的好大口气,他要什么财宝,抵得上我们的万法书

    秦越道:这个啊,我知道。

    朱瑜一怔,秦越道:那是指的他的偶尸,李宝财。三言两语将剑阁上的事说了,道:原是我的错。若非我们把他的偶尸扣下,他也不会劫回万法书来交换了。

    朱瑜瞪了秦越一眼,口中却道:罢了。当时的情况下,不趁此机会出手,也辜负了送上门的机会。看了这偶尸对他也算重要,值得他冒险夺书来交换。

    程钧轻声道:偶尸自然珍贵,但也许重要的不是偶尸本身。

    秦越目光一转,道:嗯,重要的可能是机会。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无论那人抱着什么目的来九雁山,他的目的最终还是要出去。那偶尸被我们囚禁的时候,就已经直说要与我们谈判,所以他最看重的,应该不是偶尸和万法书的交换,而是三日之后,共商大事。但是他毕竟是独身一人,想必不敢与我们面对面相见,怕我们趁机把他如何,所以到时候能代替他来的,必然还是这个灵性十足的偶尸。所以他必须要把偶尸先换回手中,以后的谈判才能进行。

    朱瑜道:你觉得他谈判是有诚意的吗

    秦越道:十之吧。譬如这一次,万法书对我们很重要,他已经掌握了这么重要的筹码,但是只是要求交换偶尸,并没有要求我们直接打开通道。这至少证明,他并没有空手套白狼的意思,应该已经准备了真正令我们难以拒绝的筹码,比万法书的分量更重。从这一点来看,他的谈判至少不是玩笑。

    陆令萱突然道:让我们都难以拒绝的筹码有这样的东西么可我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必须得到的。

    九雁山众人中,数陆令萱最为淡泊,从不将外物放在心上。但其他人也都是天之骄子一流,日常资源甚是丰富,让他们每一个人现在就说,有什么东西是求之不得的,只怕没人能说出来,正因无所求,才觉得这种谈判甚是儿戏。

    谈判,说白了也是交易的一种。各取所需,才是交易,倘若一方无所需求,交易又如何进行

    朱瑜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不管最后的谈半成不成立。万法书总是要拿回来的,他既然选择了交换,又不是不可接受的条伴,咱们也没有必要拒绝。他说让谁去交换来着

    泰越伸手道:我。

    朱瑜冷笑道:你每势未愈,自然弄不得手段,他倒回挑人。

    秦越仔细翻看信纸,道:他还有一个条伴一一交换的时候,要把程师弟关起来。

二二九 庐山真面目

    红日再落,夜色将浓。

    今日的月亮却不似前日好,本已经只剩下半月,还昏昏半掩,再加上天空云翳深厚,星光暗淡,使得夜色更多了几分深重。

    程钧盘膝坐在窗下,继续研究阵法玉简。亏了修道人只需神识,不必用眼观看,否则这昏暗的光芒实在伤眼睛。

    突然心中一动,放下玉简,程钧道:贵客临门,恕程钧不能远迎,失礼了。

    黑暗的阴影中,有人一笑,道:虽不在剑阁,你还是这么耳聪目明,佩服佩服。

    程钧打量着黑影中明亮的眼睛,道:既然真身前来,何不出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那人又是一笑,道:有意思,你怎么知道我这回来的是真身虽然我的偶尸还在你们手上,但我手中傀儡甚多,随意一个都可以代替我。

    程钧笑道:除了偶尸,哪有可以心神操纵如此灵活的傀儡你若用别的傀儡前来,真身必然已在数丈之内,我若有心寻找,自然也找得到。还不如本身前来,落一个磊落。

    那人道:说的也不错。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

    只见那人衣着和李宝财相仿,长长的黑色斗篷覆盖住了全身,但是头脸却并未特意遮挡。看相貌也就二十来岁年纪,相貌端正的几乎毫无特点,唯有一双丹凤眼上挑,露出几分阴柔。

    程钧点头道:道友贵姓

    那人道:不贵,也没姓,看你如此在意,可以叫我江尹。这个名字可不是我随口说出来的那是我常用的名姓之一。等闲不曾告诉旁人。

    程钧道:明白,得闻假名,荣幸之至。更兼道友前来,更是蓬筚生辉,实在是太给在下脸面了,真正是受宠若惊。本当奉茶相敬,但此处不是寒舍,怠慢了。请坐。

    江尹冷笑道:道友的心态真是好,都被关在此处还这么彬彬有礼。

    程钧打量了一平四周,这里是九方谷瀑布前的一座屋舍,不过一个芦席围成的窝棚,盖的简陋之极,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打开窗户就能从屋顶上赏月。笑道:怎么,这不是道友的意思吗不把我关在这里道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更不能安心交易。我可是为了体谅道友脆弱的神经,才主动搬来此处。道友不加体恤,还语含讥讽,真让人难过。

    江尹嘴角一抽,道:别阴一句阳一句,你以为我听不出好歹么你的意思说我是怕了你笑话,山人在昆仑界纵横百年有余,修炼的岁月比你寿命长上几倍,会怕你区区晚辈那不过是山人另有妙计罢了。

    程钧哈哈一笑这江尹看来年纪不大,不过若说他年过百岁,倒也不稀奇。昆仑界灵气充足,人寿命远在灵山界之上。那边的道统又最讲究道行年久,一个筑基修士修上二三百岁也不稀奇。不过在山中修炼久了,年龄长了,心智不一定长,越是苦修之士,越见幼稚。道:那不知道友夤夜来访,是有什么事么

    江尹道:自然有事我特意前来找你谈判。

    程钧眉毛一挑道:谈什么

    江尹道:就诿我怎么从这里出去的事啊。

    程钧看着江尹,道:道友行事可真是出人意料。是你自己留信,明天交换偶尸,然后再谈其他。如今秦师兄都要准备带着偶尸出发了,你反而跑来我这里说跟我谈判大事,难道明天的交易是假的

    江尹笑道:是不是假的。那要看今天咱们商谈的结果。今天有了结论,明天的交换锦上添花,互惠互利口最重要的是,如果今天咱们定下结论,明天的交易就可以和平进行,不必你防备我不给钱,我防备你不给货,挖空心思对立,那样的交易有什么趣味

    说完,他笑道: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了吧。因为这样你周围就清净了,我来找你谈半,才没那么多碍事的人啊。不然大张旗鼓的对阵,都企图把对方算死,交易如何能进行连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都不懂么

    程钧哑然,道:这么说来,你还是一番好意了

    江尹道:我自然是一番好意。我说,我多咱有恶意了

    他鄙夷的看着程钧,道:你们九雁山的人是不是有毛病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我好好地带着灵兽刚过来,还没怎么样,先就有人一剑过来,不由分说,把我灵兽舌头斩下半截来一对,那个人就是你。当时我看你就气不顺了。等我一出来,好家伙,几个人轮番围着我打,就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之后,你们没死人,我死了一只灵兽,说来还是我吃亏吧就算拿你们点灵药,也宋弊过分。你们跟着就锁了山门,要跟我不死不休。我去找秦越谈判,还被你们摆了一道

    程钧道:等等,你找秦越去谈判你什么时候找他去谈半了

    江尹怒道:我跟他说,让他把通道告诉我,我给他丰厚的条件,难道不是谈判有买有卖,你情我愿的事。我又没喊打喊杀,他非要妄想我加害他。说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似我要把他怎么样。分明就不是个谈生意的材料,最后反而摆了我一道。我再也不找他谈判了。

    程钧想了想,这倒也能解释的通,突然笑道:那你也不能怪他,谁让你端架子端的过了。一口一个山人,一口一个娃娃,谁也听不出好话来。你要是早跟现在是的说话轻松一点,他说不定就信了你的谈判之言。

    江尹怒道:山人。

    程钧道:山人这个词,和我们这边的贫道一样,是个谦称。一般没有跟晚辈用的,你当我们是一群晚辈,干什么一口一个山人的是不是在家听师长说的习惯了,觉得听起来很有范儿,这才来这边说的口滑

    那江尹沉默了一会儿,蹭的蹦起来,冲着程钧鼻子就是一拳,程钧一缩脑袋,将他的手架住,道:有话好说,大事为先。

    江尹喘了口气,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道:你和那秦越一般,满肚子都是鬼心眼。本来我也不该来找你谈判的。

    程钧道:我觉得也是。别说当时在剑阁对峙的时候我也在,你应该也厌烦我。就算没有,我毕竟不是首领,就算有心,也做不了主啊。

    江尹道:那也没办法。因为没有更好的人选了。第一,你们九雁山人都太冲动,个个头脑充血。我观察了半天,也就你还像是能够静心说话的。别人么,光让他们安静下来听我的条件,都要费老大的功夫。事实也是如此,咱们谈了这么半天,你都没有表示出敌意,也没叫人,只凭这一点,我就没有选错人。我说,你该不会是早就猜到我要来了吧。

    程钧笑而不答,要让朱瑜这个极其护短的老大答允把自己关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别说凭江尹的条件,就是程钧自己求恳,还花了不少口舌。

    江尹盯着程钧,不知道他到底猜到多少,哼了一声,道:第二,我也没打算跟你谈成。但是我的条件,你若不出面,只怕难以取信于人。他停了一停,道:若是我没看错,你就是九雁山上负责炼阵的阵法师吧。

    程钧道:略通一二。

    江尹道:那就是了。那日在剑阁上,我看你在研究阵法,也过去看了一眼。似乎是类似于传送的阵法,是不是又听你们谈论,九雁山逃脱的通道,并非特别灵敏,或有关键时刻崩溃的危险。因此我推测,你们这阵法,或许就是建来应急的逃生阵法吧

    程钧一怔,道:怎么,你要在阵法上做文章

    江尹挑眉道:那阵法既然是你们逃命的生死攸关之所在,倘若并不完整,或者有重大缺陷,在关键时刻崩溃,堵死了你们逃生的路,那算不算关系命运的大事我若指点你们一二,关键时刻教你们逃脱死劫,这个条件,换我出山,算不算过分

    程钧挑眉道:你说那阵法有缺陷

    江尹道:阵法是不错,那是上古传下来的奇阵,沟通两界,瞬息万里,不在话下。可惜了,你们那个是残本,若没有我指点修改,那阵法就是你们所有人的坟场。

    程钧淡淡道:若果然如此,那倒也算公平。但有一节,我是九雁山的阵法师口你焉知我就不能改变这个阵法的布局

    江尹道:不是我小瞧你,第一,你不过筑基小辈,看你年纪不超过一甲子,能有多少心思用在阵法上这阵法何等奥妙,你能看出端倪来

    程钧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江尹道:第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阵法是上古流传,到了如今,许多材料早已损失殆尽。

    只有昆仑界还有遗留。若没有我,你能凭空变出阵法来

    程钧目光一动,道:你现在身上带有材料

    江尹傲然一笑,道:我现在不能与你说得十分详细,但我总有法子。还有最后一节,我可以附送一件赠品。

    程钧道:什么

    江尹道:我赠送一个在昆仑界的,与你们这个传送阵相匹配的落脚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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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再借五百载,铸我一座上天台前世距离天台一步,一脚踏空,今生抖擞精神重新来过的故事上天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上天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上天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