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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嗷世巅锋     红楼名侦探txt下载     红楼名侦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6章 恁多的花样【续】

    【补是够呛了,重新恢复上午、下午各一更。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能被彩霞称为二奶奶,自非荣国府的当家主母王熙凤莫属。

    可这王熙凤平白无故的,又怎会突然出现在孙家府库门外呢?

    却原来这日上午,经太医反复确认,贾宝玉的病情已是大为减轻,估摸着再养上几日就能痊愈了。

    王夫人闻讯欣喜非常,当下将漫天‘神佛’都谢了个遍,自然也没漏掉出力甚多的孙家。

    特地备下了一份厚礼,托请王熙凤登门道谢她到底是长辈,不比王熙凤这做嫂子的行事方便。

    结果王熙凤带着礼物赶到孙家,却听说存在金陵的那十几万两银子,其实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封存进了孙家府库。

    她登时心头就是一紧。

    当初说好了这银子运到京城之后,是要两家平分的。

    现如今孙绍宗却瞒着消息,悄悄把银子封存在府库里,莫非是生了别的心思?

    【其实孙绍宗之所以没及时通告她,纯属是因为那黑帖的事儿耽搁了尤其那黑帖就是在银箱里发现的,虽然反复调查之后,也没有发现更多的痕迹,但孙绍宗还是下意识的将其当成了证物。】

    打从贾琏不近女色以来,对‘权钱’二字的追求与重视,便在王熙凤心中占据了主要地位。

    如今这疑心一起,那心下如何还能安稳?

    便看什么都觉得蹊跷,又勉强和贾迎春敷衍了几句,就忍不住主动提出,要去府库里过目一下那些银两。

    两家合伙经营木材生意的事儿,本就是以贾迎春为纽带达成的,因此贾迎春也清楚这十几万两银子,实有一半是属于王熙凤的。

    她又知道自家这嫂子,近年来愈发看重这黄白之物,因此也并未没多想,便让鸳鸯取了钥匙,引着王熙凤来到了府库。

    一路无话。

    这离着府库还有一段距离,就见彩霞独自守在府库门外,两眼呆愣,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直到众人走进了,也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王熙凤见状,心下便愈发的警惕了。

    毕竟她早就听说,彩霞和晴雯一起被孙绍宗收纳,做了通房丫鬟。

    如今这彩霞独守库门,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于是王熙凤便抢在贾迎春之前,故作诧异的问:“咦?你怎么在这儿?”

    却见彩霞惊愕抬头,脱口叫道:“二奶奶?您……您怎得来了?!”

    那手足无措、红头胀脸的模样,落入王熙凤眼底,便好似如山铁证,顿时柳眉一竖、凤目含煞的逼问道:“你家二爷可是在里面?”

    彩霞何曾经历过这等窘境?

    早被她问的懵住了,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合适,忙又把头摇的拨浪鼓仿佛。

    王熙凤一瞧她这遮遮掩掩的,心中早已断定,孙绍宗眼下必然是在府库里,而且多半是在炮制针对自己的猫腻。

    否则彩霞这贱婢看到自己,怎会表现的如此的慌张失措?!

    当下她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抢上前挤开彩霞,推门就往里闯。

    “二奶奶、二奶奶!使不得、使不得啊!”

    彩霞待要去拦,却那还遮拦的住?

    只得拼命堵住门缝,免得再有旁人闯将进去。

    却说王熙凤进到库房里,还不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脚下便先踢到了什么,只听得咕噜噜叮当乱响,她下意识的低头望去,却只见那地上白花花一片,竟都是五十两一锭的银元宝!

    这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彩霞?”

    约莫也是被银锭乱撞的声音惊扰到了,府库深处中传出一个沉闷的嗓音。

    这时王熙凤也大致适应了周遭的环境,当即也循声向库房深处望去,却正与疑惑起身的孙绍宗四目相对。

    “啊……”

    一声尖叫刚从两瓣红唇之间泄出,就被王熙凤反手捂住了,同时她也急忙背转过身,再不敢看上半眼。

    这该死孙二郎,怎得恁多的花样!

    只是眼前虽然清静了,方才那一撇所见,却像是楔子似的,直凿进她心底深处,使得积郁了两年多的某种情绪泉涌而出,一时直激的心如鹿撞、面似火烧。

    “嫂子,方才可是你在尖叫?里面出什么事了?”

    这时,外面忽然想起了贾迎春疑惑的询问声。

    却原来方才那声尖叫,虽然未曾吐全,可王熙凤毕竟是站在府库门口,库门又未曾完全合拢,因此自然便落入了贾迎春等人耳中。

    若非彩霞紧守着大门,一步也不肯让开,说不得早有人进来探视究竟了。

    “没……没什么,我一进门就看见只大老鼠!”

    王熙凤说着,也怕再被人撞破这窘境,当即迈步向外走去,只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际,她却又鬼使神差的回头瞥了一眼。

    就见三面银墙环绕之中,孙绍宗和尤二姐正慌里慌张的往身上套衣服,尤二姐还好说,孙绍宗却是横生枝节难以如愿。

    最后咬着牙狠狠把裤子往上一提,却是勒的龇牙咧嘴好不痛苦。

    这可真是……

    王熙凤心头又是一通狂跳,忙逃也似的到了外面。

    “嫂子怎又出来了?”

    贾迎春纳闷的迎上来,见她面似火烧,又比门前的彩霞更胜一筹,不由奇道:“嫂子这是怎得……”

    不等她问完,鸳鸯忽然抢着开口:“都怪我,方才忘记提醒二奶奶了,咱家府库里藏了好些大老鼠,个顶个头角狰狞的,上回清点银子时撞见,吓的我这心肝噗通乱跳了好久呢!”

    有她出来打岔,王熙凤这才松了口气,随声附和道:“是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大……那么丑的老鼠!这库房我是不敢进了,有什么事儿,也等你们家二郎从里面出来再说。”

    “咱们也别这么干等着。”

    鸳鸯又笑道:“这附近有个凉亭,虽不遮风,却也好歹有个坐处二奶奶,咱们且先去歇一歇脚,等我们二爷出来,再让彩霞引他过去说话如何?”

    王熙凤此时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自是满口的赞成。

    贾迎春心下虽有些疑惑,却向来是个不愿意多事的,自然由着她们做主。

    于是这主仆数人,便又改奔了附近的凉亭。

    目送她们走远了,彩霞的心肝才从咽喉处落下,冷不丁却又有人在她肩头拍了一把。

    “呀!”

    彩霞尖叫着窜起半尺高,回头见是孙绍宗,这才又抚着胸口埋怨:“二爷,您……您可吓死人了!”

    跟着又忙解释道:“方才多亏鸳鸯姐姐打岔,不然……不然可真是……”

    啧~

    鸳鸯最是聪慧不过,估计已经猜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才帮着打了掩护。

    “爷。”

    这时尤二姐也从库房里走了出来,一边整理着额头的碎发,一边笑道:“方才二奶奶出门前那回头一瞥,瞧着可是大有深……”

    “咳!”

    孙绍宗干咳一声,打断了她的戏谑:“你还有心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把库门锁好,回家伺候爷洗漱洗漱,这黏拽拽一身汗,实在不得劲儿。”

    “二爷。”

    彩霞忙提醒道:“大太太和二奶奶,还在梅园凉亭那边儿,等着您过去说话呢。”

第917章 论鼠

    孙府梅园。www.uu234.netwww.uu234.net

    王熙凤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里,心头却似是裹了一团炭火,直燎的她心烦意乱、口干舌燥。

    如此一来,自然也没了谈兴。

    好在对面的贾迎春为人木讷,虽然身为主人家,却也并没有要与她攀谈的意思。

    于是两人就这般默默的对坐在凉亭里,也不知过去多久,才听一阵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姑嫂二人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就见孙绍宗正昂首阔步而来,满园红梅被他周身锐气所衬,竟生生多出些肃杀之色。

    早几年间,王熙凤瞧见这般赳赳武夫,心下多半会道一声‘粗坯、莽汉’,然后对其敬而远之。

    莫说是荣国府里那些脂粉少年,便是总督东南的王子腾,那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儒帅。

    她这打小耳濡目染之下,审美观难免有所偏向,对这等五大三粗的汉子,自是无甚好感。

    然而打从贾琏不近女色以来,她心头的天平却渐渐起了变化,对那些脂粉少年更是厌恶日深。

    此时眼见孙绍宗一身豪气昂扬而来,正与那矫揉造作涂脂抹粉之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下心弦微动,好容易压在心底的记忆,就此又沉渣泛起。

    她到底不是那循规蹈矩的愚妇,当初与贾琏夫妻和睦时,也没少干那青天白日的荒唐事儿【详见原著第七回】。

    故而她方才虽暗骂孙绍宗荒唐,内里却着实含着酸涩、艳羡之意。

    此时再一想起,更是不由自主的将情绪代入其中。

    于是等到孙绍宗在凉亭外站定,躬身施礼之际,她便不自觉的拢紧了双腿,心慌意乱的错开了目光。

    “二位嫂嫂让彩霞唤小弟过来,却不知有什么吩咐?”

    听孙绍宗恭恭敬敬的发问,贾迎春便把目光移到了王熙凤身上。

    王熙凤却是愣怔了一下之后,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来,于是忙道:“倒也没别的,只是方才听迎春妹妹说,那笔银子已经运到了京城,便想着同二郎商量商量,看几时聘了平儿过门。”

    她满心想的都是分银子,嘴里却说什么聘平儿过门。

    孙绍宗哈哈一笑:“自是越快越好,其实我早该知会……”

    正说着,贾迎春忽然蹙着眉头关切道:“二郎方才在库房里做什么呢,怎得出了一脑门子汗?”

    孙绍宗的笑容一僵,随即又打着哈哈道:“这不是一直都没能查出,那黑帖究竟是怎么放进箱子里的么,正好今儿下午有空,我就挨个翻找了一遍。”

    说着,抬手抹了把汗水,夸张道:“那箱子着实有些分量,便我这一身力气,也多少有些吃不消呢。”

    吃不消?

    ‘吃不消’的怕是那尤二姐吧!

    王熙凤心下暗自腹诽着,正待追问那黑帖是什么意思,旁边贾迎春却又抢着道:“那二郎也进来坐下说话吧,反正也都是自家人,也无需太过拘束。”

    她虽然向来木讷少言,可如今一腔情愫全都系在孙绍宗身上,对其的关心程度,自与旁人不同。

    孙绍宗迟疑了一下,见王熙凤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又琢磨着分银子的事儿,眼下虽过了明路,可到底也不好隔着老远嚷嚷。

    于是便却之不恭的,迈步走进了凉亭里,同王熙凤、贾迎春三足鼎立的而坐。

    因他正处在上风口,这离的近了之后,那混杂了汗水、脂粉、以及某些莫名味道的气息,便直往王熙凤鼻子里钻。

    王熙凤不自觉的,就把这股气息与脑海中的画面合二为一,霎时间就像是通了电似的,由头到脚的滚烫酥麻。

    这时孙绍宗忍不住诧异的瞟了她一眼,方才在凉亭外面时,分明瞧见这凤辣子像是绷紧的弓弦一般,怎得忽然间就春水也似的柔顺了?

    话说……

    她原本挺着脊梁,倒还不显什么,这一放松起来,那鹅黄宫裙里的紧绷绷的抹胸,反倒托出两团昂扬的轮廓。

    孙绍宗直瞧的心头一跳,先是想起方才王熙凤逃出仓库前,那意义不明的回头一撇;紧接着又记起之前贾琏酒醉之后,扯落半边衣袖后,那番‘托妻’言论。

    当下心头就有些跃跃欲试。

    只不过和那天一样,这左近还守着许多下人,他终究不敢造次。

    只能把那蠢蠢欲动竭力按下,又一本正经的道:“嫂子若是急着提银子,我过会儿就让人清点出来,给您送到府上去。”

    “这……这倒不忙。”

    王熙凤嗓音里,依旧止不住的带着颤意,好在她也是历练惯了的,很快便也调整了心绪,摇头道:“我家里还没有铺派好,眼下还是放在二郎这边儿,更为稳妥一些。”

    顿了顿,她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试探着问:“那些银锭成色如何?”

    毕竟她也派了人全程参与,这数量上肯定是无法作假的,要真有什么猫腻,也就是银锭的成色了。

    “和朝廷官银是一样的成色。”

    孙绍宗顺口答了,随即就明白过来,王熙凤这是担心自己从中克扣,不觉有些无语道:“嫂子若是信不过我,咱们不妨先去库里验一验成色!”

    “呸~谁要和你……”

    听他邀自己去府库查验成色,王熙凤满面羞红,条件反射的就啐了一口,差点把话给挑明了。

    幸好她反应够快,又临时改口道:“谁要去你家那养老鼠库房!”

    养老鼠?

    孙绍宗先是有些莫名其妙,后来见王熙凤说着,那三角丹凤眼就止不住的往下滑,当时心下恍然,忍不住一语双关的问:“嫂子在我家库房里撞见老鼠了?不知这老鼠比荣国府的大些、还是小些?”

    王熙凤听了这话,如何不知孙绍宗是在撩拨自己?

    只是心下羞恼之余,想到贾琏现如今的冷落与绝情,一股冲动便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脱口答道:“那老鼠实在大的怕人,我家那些瘦弱疲软的,如何……如何能相提并论!”

    说到后来,那嗓子眼里又像是糊了一层蜜,甜腻腻的挂着颤意。

    在这众目睽睽之中,尤其还是当着贾迎春这个小姑子的面,与孙绍宗言语撩骚,带来的刺激与惶恐,还远在她的预计之上。

    可与此同时,却也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刺激。

    而面对她如此‘真切’的回应,孙绍宗心头也是狂跳不已,不自觉的从头到脚,又细细打量了王熙凤一遍,心头浮现的,却是当日她毒发的场景。

    “嫂子……”

    “二爷、二爷!”

    定了定神,孙绍宗正待再试探几句,忽听远处有人呼喊道:“衙门里派人来请,说是十万火急!”

    真真扫兴至极!

    可这都找上门了,孙绍宗也没理由推拒。

    只能无奈的起身,暂别了两位嫂子,匆匆赶奔前院。

    且不提衙门寻他何事。

    却说孙绍宗这一走,凉亭里顿时又冷清起来。

    王熙凤也似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头的火热渐渐消去,隐隐更生出些悔意来。

    于是就想要趁机告辞回家。

    不成想还没来及的开口,贾迎春便抢着道:“嫂子许久没来过了,今儿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且在我这儿住上一宿再说。”

    她难得主动留客,王熙凤推辞了几句,见这小姑子一力坚持,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嫂子且在这里稍候片刻,容我去铺排铺排,晚上请嫂子尝一尝咱们府上的特色。”

    贾迎春说着,起身拉着鸳鸯到了角落里,却对晚上的酒菜只字未提。

    只正色问道:“快同我说实话,方才在库房门口,你和嫂子那老鼠来老鼠去的,究竟说的是什么?”

    却原来她先后听人议了两回老鼠,便再怎么木讷,心中也难免起疑,故而才特意寻了鸳鸯解惑。

    鸳鸯方才离得颇远,哪里知道这事儿竟还有后续?

    因又清楚贾迎春与孙绍宗的实际关系,自觉没什么好避讳的,便红着脸拐弯抹角的解释了一遍。

    贾迎春听罢却是瞠目结舌,随即那一贯木讷的面孔上,竟是七情六欲直往上翻,便好像开了间杂货铺似的。

    许久之后,她紧咬着两排贝齿,却似乎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第918章 行尸走肉

    【搞定、吃饭】

    怪不得说是十万火急呢,果然是又出大事了!

    就在午后不久,大理寺突然接到报案,说是刚刚致仕的左都御史林齐晟,在自家书房里中毒身亡。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虽然从原则上来说,大理寺并不接受直接报案,而是负责处理各地官府呈送上来的疑难杂案,又或者是朝廷指定分派的专案。

    可这死的毕竟是堂堂二品,更是科道言官的魁首!

    即便再怎么不合规矩,大理寺上下又岂敢推脱?

    故而接到报案之后,寺丞杨志铭就急忙带齐了人马,赶奔林府查案。

    和报案人所说的一样,林齐晟果然是毒发身亡,死在了书房里间的软塌上但奇怪的是,林齐晟的尸体竟然已经开始腐烂变质了!

    最初杨志铭以为是毒性发作的缘故,可两名仵作经过反复勘验之后,却认为林齐晟至少已经死了三天以上。

    于是杨志铭又认定,是林府的人有意欺瞒,所以在林齐晟死后许久,才派人去官府报案。

    而这力主欺瞒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然而他这番推论,又很快就被推翻了。

    因为林府上上下下,至少有两位数的人可以作证,林齐晟这几日里一直好好的,一直到今天中午,才被人发现横死在书房里。

    案子就此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杨志铭也有些懵了,胡乱推理了几种可能,非但没能拨开迷雾,反而因为过于荒诞离奇,惹恼了林齐晟的家人,险些冲突起来。

    无奈之下,才不得不跑来孙府搬请救兵。

    其实林家直接到大理寺报案,原本就是冲着孙绍宗去的。

    所以等到孙绍宗领着大理寺的人二次登门,林家非但没有因为之前的冲突而产生排斥,反而是加倍的隆重接待。

    这让杨志铭颇有些失落。

    不过谁又会在意无能者的哀鸣呢?

    众星捧月一般,被林家人迎到书房之后,孙绍宗却是毫不留情的下令,将林家上下全都拦在了门外,然后带着杨志铭等人进入了案发现场。

    一进门,孙绍宗就嗅到了里间传出的尸臭,单从这浓郁又刺激的味道来判断,就绝不可能是什么新鲜货。

    可方才在路上,孙绍宗也曾反复确认过,林齐晟直到今天上午,还曾活生生的出现在人前。

    “少卿大人。”

    见孙绍宗鼻头耸动,继而露出狐疑之色,一旁捂着鼻子的杨志铭,就又忍不住发表了高论:“吾曾听闻,古时候有方士用错了丹方,服药后当即毒发身亡,人却未曾死透,仍像是活人一样行走自如,直至几日后方歇,此谓之曰:活尸。”

    说着,他指了指床上的尸首:“林大人约莫也是如此吧。”

    孙绍宗斜了他一眼,自顾自到了里间的软塌前,开始检查林齐晟的尸首。

    林齐晟现年六十九岁,生前保养的甚是不错,虽称不上是鹤发童颜,可也是一派端正长者风貌。

    不过现如今他面色乌青、七孔流血,还由里到外的喷着腐臭,便再怎么端正的相貌,此时也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孙绍宗首先检查了一下尸体肌肉的僵硬程度,然后又扒开林齐晟的眼皮,检视了一下他的瞳孔。

    噗呲~

    虽然已经尽力收束了力道,但当左眼眼皮被掀起的时候,一股黏稠浊白的液体,却还是泉涌似的溢出了眼眶。

    呕!

    杨志铭本就在极力忍耐,看到那浊白粘液,混合了原本紫黑的毒血,在尸体脸上颜she似的蔓延着,当场就把午饭贡献了出来。

    孙绍宗回头斜了他一眼,淡然道:“杨大人千万保重身体。”

    说着,轻轻拍了拍杨志铭的背,顺势把指尖沾染的腐臭瞳水,全都抹到了他的官袍上。

    呕~

    杨志铭顿时吐的更厉害了。

    猫着腰、扬起手,胡乱的摇摆了几下,便跌跌撞撞冲出了书房。

    嘁~

    这种货色,竟也好意思在大理寺供职!

    孙绍宗懒得再管他,又没事人一样掰开了尸体的口腔,检查尸体口腔内的腐化、以及损伤情况。

    等这面部五官全都检查完毕之后,他也大致得出了一个结论:林齐晟的确已经死掉三至六天了。

    之所以时间跨度如此大,一是因为还没有全面勘验清楚;二来,却是因为尸首曾在其它地方长时间储存过,后来才移尸到书房,在确认藏尸地的环境、温度之前,自然无从精确判断死亡时间。

    至于孙绍宗会做出‘凶手曾经移尸’的判断,则是基于尸体头部侧后方不正常的压痕,以及左臂手腕斜上方的尸斑。

    尸斑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尸体‘低下’部位,基本不可能出现在朝上的地方。

    而头部侧后方的压痕就更不用说了,这软塌十分平整柔软,周遭也没发现任何坚硬物体,那呈现出不规则锥形的压痕,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吧?

    勘验完头部之后,就轮到被害人的四肢了。

    僵直、坚硬、**……

    除此之外,还有与年纪不相称的肌肉群。

    将近七十岁的年纪,还能保持这样健硕的体魄,可着实不容易呢。

    不过……

    他既然身体十分健康,仕途也称得上如日中天,又怎么会突然要告老还乡呢?

    而这与他的死,又是否有某种关联?

    心下揣测着,孙绍宗又把手伸进了尸体的袖囊里,先是摸到些坚硬沉重的小物件,约莫是私章印信之类的金属物。

    再把指头顺着缝隙往里探,下面却多是些蓬松的丝绢。

    半晌,他才把那些东西掏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是两枚分量不轻的铜制印信,和一块松软宽大的娟帕。

    “陈敬德。”

    孙绍宗忽然转头问:“仵作验尸时,可曾动过尸体袖子里的东西?”

    “这个……”

    陈敬德支吾着,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黄斌显然这厮当时,也并没有亲自旁观验尸的过程。

    “回禀大人。”

    黄斌只得站出来禀报道:“当时两名仵作,都只是奉命验看了尸首的**程度,并没有翻找其它线索。”

    如此说来,袖囊里的东西,很可能是凶手放进去的。

    因为按照袖囊里那些东西的格局,只要受害人的手臂曾经下垂,那两枚分量不轻的印信,就会更深的陷入丝绢之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保持着微妙的接触与平衡。

    以此推论,受害人极大概率是在死后,又被放入了那些物品,所以这些东西才会一直维持被放入时的状态。

    至于这些东西,是本来就在袖子里,被凶手掏出来翻看、借用之后,又重新塞回去的。

    还是凶手出于某种目的,特意从别处找来,放进尸体袖囊的,一时还不得而知。

    不过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参与此案的凶手,至少有两个人否则在移尸过程中,就难以让尸体始终保持水平状态!

第919章 褒贬

    【上章末尾貌似有bug,不过一时还想不出怎么解决只能请大家先行无视,晚上我再研究研究,明天打个补丁。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虽然在尸体上得到了一些讯息,但其中并没有指向性的证据至少在获取更多信息之前,还无法判定其指向性。

    于是在勘验完之后,孙绍宗便征用了林府的花厅,开始摸查林府上下的人际脉络。

    因为根据林家人的说法,林齐晟自从辞官以来,便一直闭门谢客,只等月底就要阖家迁回山西原籍。

    既然连门都没出过,更没有见过什么外客,目前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林齐晟的身边人。

    只是等到将这阖府上下,全都聚集齐了,孙绍宗却又发现了一桩怪事:这林府的主人,竟比下人还多些。

    “孙大人有所不知。”

    面对孙绍宗的质疑,林齐晟的长子林修缘,主动解释道:“我们府上雇佣的下人,多是京畿左近的良家子出身。”

    “正所谓故土难离,甘愿追随家父回山西老家颐养天年的,终究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所以家父定下行程之后,就干脆将这些人统统遣散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这也是惯例了,毕竟不是谁都像荣国那般,已经在京城落地生根,家生子都换了一茬又一茬。

    点了点头,孙绍宗不自觉往南墙底下斜了一眼,这才又正色道:“既然余下的人数不是很多,那为了便于查案,能不能劳烦林公子先将她们的身份、姓名逐一简单介绍介绍?”

    当初正是这林修缘,力主去大理寺报案的,此时面对孙绍宗的要求,自也没半句推脱。

    当下按照府里的尊卑顺序,将林家上下人等一一点指给孙绍宗。

    林齐晟中年丧妻,此后家中正室一直空悬。

    他膝下育有五子二女,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多年,眼下自然不在府里。

    而五个儿子当中,也只有两个在身边承欢,余者都在外地为官。

    嫡长子林修缘,现年四十六岁,娶妻周氏,纳妾梁氏。

    膝下两子一女皆是嫡出,女儿也已出嫁,长子英年早逝,留下寡妻一名。

    至于次子,月前就已经奉命回了山西老家,为举家回迁做准备。

    林致远,林齐晟的老生儿,庶出,现年二十一岁、庶出,似乎不怎么受父亲待见,直到如今依旧孑然一身。

    介绍完这些家庭成员之后,林修缘也终于把目光转向了南墙根儿下,那里,正有十几个女人局促不安的排成一排。

    “这些都是家父的妾侍。”

    只一句话,却透着说不出的尴尬。

    盖因这些女子非但数量奇多,年龄跨度也是大的出奇。

    从白发苍苍的老妇,到二八年华的少女,简直就是一本女人从成年到垂死的演变史。

    当然,这其中也忠实的记录下了,林齐晟这些年来的口味转变。

    年轻时性喜窈窕,至中年最爱丰腴,垂垂老矣力不从心了,便刻意捡那娇弱的去‘欺凌’。

    话说……

    这数量都已经超过自家大哥了吧?

    同样是寡人有疾,自家大哥色命远扬,人家林大人却是出了名的道德楷模怪不得人家能做到科道掌舵、清流魁首的位置,这控制舆论导向的水平,硬是要得!

    “一共十六个。”

    孙绍宗正扫量着,旁边陈敬德就给出了准确数字,趁林修缘离得稍远,又悄悄补了句:“那中间有几人年岁相差稍大,约莫是半路上熬死了个几个。”

    这厮……

    别的不上心,这上面倒是精通的紧!

    当然了,还没结婚就要纳入第四、第五房小妾的孙绍宗,貌似也没什么资格鄙视别人。

    “咳。”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这眼见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挨个简单问上几句就先从林公子您开始吧,请其余诸位先请去隔壁稍候片刻。”

    林修缘点头应了,一众人等这才鱼贯而出。

    趁着这当口,孙绍宗又吩咐唐惟善、陈敬德、黄斌三人,分别带了衙役出去,盘问聚集在外面的下人尤其要仔细统计一下,最近三五天里都有谁见过林齐晟。

    等唐惟善、陈敬德、黄斌各自领命离开之后,这花厅里的闲杂人等,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林修缘主动拱手道:“孙大人,您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就是,只要能查出害死家父的真凶,林某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态度倒是坚决的很。

    不过孙绍宗心下也并未因此,就降低对林修缘的怀疑。

    “既如此,恕本官冒犯了。”

    他微一拱手,正色道:“敢问令尊生前,在家秉性如何?可曾做出过什么,令人心怀怨愤的事情、或者言语行径?”

    “这……”

    林修缘稍一迟疑,随即叹息道:“自是有的,不过人死如灯灭,只是还请孙大人看在同殿为臣的情分上,替家父留几分颜面,莫要记录在案卷之中。”

    “这个么……”

    这下轮到孙绍宗迟疑了,半晌方让步道:“林公子所说的话,本官暂时不会一一记录在案,但若是最后查出某些部分,与案情有关的话,却是必须要具本上奏的毕竟令尊非是常人可比,本官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林修缘虽没有出仕为官,但对官场上的种种,却也并不陌生,因此明白孙绍宗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留了情面。

    故而再次长叹了一声,苦笑道:“按理说子不言父过,可事到如今,为了替家父报仇雪恨,修缘也顾不得许多了!”

    “实不相瞒,家父近年来常有些荒唐之举,就譬如说两年前,他做主将七姨娘的丫鬟,许给了府上的管事王澎,可事后却……却又时常与那妇人……与那妇人私相授受。”

    “有一次竟被王澎在家中撞见,两下里当真是……当真是尴尬非常。”

    都这把岁数了,家里又养了这十几房小妾,竟还忍不住去偷腥,这位道德君子,也真够……

    呃~

    还是不要评论了。

    颇有自知之明的,掐断了对林齐晟的褒贬,孙绍宗继续追问道:“那这王澎人呢?现如今可还在你们府上?”

    “在,他们夫妻都在的。”

    林修缘说着,却又摇头道:“可他一早上,就带人去采买土仪了,直到下午才回来。”

    “那前几日呢?他可有机会接触到令尊?又或者令尊的饮食、茶水?”

    “前几日……”

    林修缘沉吟了半晌,却答非所问的质疑道:“孙大人,您莫非也觉得,家父其实已经死了数日?这怎么可能!今天上午我去请安的时候,家父还好好的呢!”

    “更别说我们府上,还有不少也都亲眼所见难道孙大人是想说,我们府里上上下下全都是睁眼瞎不成?!”

    “林公子稍安勿躁。”

    孙绍宗原本还想问他,能否百分百确定,那就是林齐晟本人,会不会有冒名顶替的可能。

    但看他如此激动,显然十分确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孙绍宗便只好临时改变了策略,顺着他的话头道:“眼下究竟如何,也还说不准,咱们且先把可疑之处、嫌疑之人一一列举出来,再逐个排除,必然能查出真凶!”

    林修缘的情绪,这才稍稍缓和了些,欠身道:“在下一时激动,倒让孙大人见笑了。”

    孙绍宗摆手道:“无妨,林公子方才说,令尊常有荒唐之举,那除了王澎夫妻的事情之外,想必也还发生过其他事情?”

    “这……有的!”

    “约莫一年半以前,许姨娘被查出怀了身孕,家父却怀疑她与人私通,一番责打,使得徐姨娘小产不说,还大病了一场。”

    “护院首领赵立根一向颇得家父信任,年初时,却无缘无故被家父赶了出去,还借故克扣了他的钱财若非有亲戚接济,赵护院险些流落街头。”

    “新收的赵念晓赵姨娘,据说早有情投意合之人,其父母却贪图家父的银子,强行把她嫁了过来,直到如今,赵姨娘也多有反抗之意。”

    “还有……”

    好吧,这老货的确不是个东西!

第920章 硕鼠、硕鼠【上】

    【bug不好改啊,毕竟涉及后续剧情,想来想去,也只能先在这里打个补丁:袖筒里落了不少浮尘,因为上面没有碰触过的痕迹,所以可以认定那些东西,是几天前就放进去的。顶 点 X 23 U S】

    大致摸查完林府的基本情况之后,外面已是夜色阑珊。

    因这案子牵涉到的嫌疑人,委实多的有些出奇,即便连夜突击审讯,怕也难以照顾周全。

    再说了,这林家也不是寻常小户可比,查案之余,也要体谅对方的情绪与难处。

    故而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只留下唐惟善、黄斌两个,带领一部分衙役留守林家,余者且先散去,等到第二天上午在继续追查。

    …………

    马车上。

    孙绍宗闭着眼睛,斜倚在靠背上,默默梳理着在林府得到的讯息。

    来之前,他认为本案最棘手的,是要查清楚林齐晟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近几日众人看到的,又究竟是谁。

    但经过大半天的摸查,本案最大的问题却变成了:这林齐晟究竟在府里养了多少仇人?

    根据初步摸查出来的数量来看,这老东西能活到今天,绝对是个奇迹。

    而以他这等乖僻狂躁的性格,能顺顺利利爬到左都御史的位置,甚至被尊为清流魁首,也着实让人不可思议。

    嗯……

    貌似有哪里不太对。

    孙绍宗屈指在眉心上挠了挠,最近每每沉思之际,这‘血目’就会隐隐发痒。

    压制住旧疮的躁动,他才又重新开始梳理脑海中的讯息。

    是了,这事其实也可以反过来看。

    林齐晟之所以会突然告老还乡,或许正是因为,近年来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在家中,或许还能仰仗长久以来形成的威权,暂时压制住所有的不满。

    可在朝堂上呢?

    一旦情绪失控,说不定换来的就是杀身之祸!

    虽然弄清楚林齐晟辞官的原因,对破案未必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能解除一些疑惑,总还是好的。

    因此孙绍宗做出以上推论之后,就琢磨着明儿一早,先去大理寺向魏益打听打听,看朝廷高层,对这位左都御史是怎么看待的。

    尤其是在性格方面。

    或许……

    还可以去向赵荣亨打听打听,毕竟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老对手。

    正寻思着,马车忽然放缓了速度,在那挽马踢踢踏踏一阵小碎步之后,稳稳的停了下来。

    “二爷,已经到家了。”

    张成在外面提醒了一声,孙绍宗挑开车帘,正要下车之际,却突然发现荣国府的马车,依旧静静的停在马厩附近。

    王熙凤没走?

    也是,毕竟还没商量清楚,那些银子究竟该怎么处置呢。

    不过眼下摊上林家的案子,孙绍宗哪还有闲工夫理会她?

    摇摇头跳下马车,门房王进巴巴的送了灯笼过来,孙绍宗随手接过,便顺着抄手游廊,直往自家后院行去。

    这眼见离家不远了,斜下里却忽然传出一声招呼:“二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

    与此同时,贾迎春院里。

    善姐将半盆温水,放在拔步床的脚榻上,顺势撩起衣襟跪坐在床前,捧起王熙凤的双足,架在自己胸脯上褪去罗袜,这才小心翼翼的往铜盆里送。

    因晚宴时饮了两杯陈酿,王熙凤本就双颊发赤,待嫩足被温水包容,又觉一股热气上涌,于是信手扯松了衣襟,任由那鹅黄抹胸绽放出澎湃的轮廓。

    身子顺势后仰着,微眯的丹凤眼往角落里一扫,见小姑子贾迎春,依旧呆愣愣的守在窗前,也不知是在期盼什么。

    “想什么呢?”

    王熙凤便慵懒道:“这也不早了,你也赶紧梳洗了吧,不是还说要和我秉烛夜谈么?”

    一面招呼着,她那嫩藕也似的雪足往上勾挑,五根涂满深紫豆蔻的趾头掠出水面,妖莲似的荡漾着。

    贾迎春却是半晌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忙道:“嫂子不用管我,等绣橘传信儿回来,再……”

    “这是你家,你怎么倒反而跟我见外上了?”王熙凤打断了她的话,拍着身旁空位,不由分说的道:“赶紧过来,让善姐先伺候着就是。”

    贾迎春迟疑了一下,终究不惯拒绝别人,于是挨挨蹭蹭的到了床前。

    “瞧这还扭捏上了!”

    王熙凤将她拽到身边,嬉笑着往那衣襟里掏了一把:“莫忘了你小时候,还常常和我一起洗澡呢。”

    说着,又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啧啧叹道:“乖乖!到底是这府上的饭菜养人,这才几年光景,便出落的我都不敢认了!”

    贾迎春羞窘的掩了胸口,讷讷的也不知该说什么言语。

    这光景,善姐也已经帮王熙凤洗完了脚,端着那铜盆起身笑道:“姑奶奶稍等片刻,容奴婢去换盆水来。”

    说着,径自到了外间。

    王熙凤将双足收回床上,转头见贾迎春依旧没什么动静,又忍不住屈膝在她臀上轻轻一撞,调侃道:“怎得这一入夜,你就闷葫芦似的,莫非是想男人了?”

    说着,便刻意把头伸过去,细看贾迎春的反映。

    贾迎春慌张的低下头,紧抿的双唇动了几动,却依旧没有只言片语吐出。

    就在这当口,忽听外面善姐‘咦’了一声,随即半真半假的数落道:“绣橘,你方才去哪儿了?这大半天不见个人影,也亏得姑奶奶是好脾气,要换了旁人……”

    “我是去传话,又不是胡耍去了,姐姐哪这么多话说。”

    绣橘却也不是个干吃亏的主儿,当下先抢着分辨了,又道:“我们太太晚上最受不得惊扰,这儿留我伺候就成,姐姐去前面院里歇着吧。”

    说着,夺过了善姐手上的铜盆,挑帘子到了里间。

    这一进门,正迎上贾迎春忐忑的目光。

    绣橘顺势一颔首,贾迎春这才松了口气,不过用眼角余光扫量到旁边的王熙凤,脸色却又涨的赤红。

    这时善姐也跟了进来,先看看绣橘,再看看自家二奶奶。

    “嫂子。”

    贾迎春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嗓音里却还是透出些异样来:“有绣橘在,就让善姐下去歇一歇吧。”

    王熙凤这时已经看出,她似乎是在隐瞒什么,而且看那面红耳赤的样子,多半还是些羞人的事情。

    眼珠一转,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李纨的身影。

    莫非这二姑娘也……

    其实对这等事儿,王熙凤心下倒并不怎么排斥,只是平日和李纨明争暗斗的,到底不好搅到一处。

    现如今换成是小姑子贾迎春,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更何况今儿先是被硕鼠所‘惊’,又同孙绍宗在人前暗语**,本就攒了一身的燥意……

    于是稍一迟疑之后,她便也顺水推舟道:“既然姑奶奶都这么说了,那今儿就让你落个清闲下去吧。”

    “谢过二奶奶,谢过姑奶奶。”

    既然主人都发话了,善姐还能有什么意见?

    连道了两声谢,就躬身退了出去。

    于是这屋内,便只余下姑嫂并一个绣橘,即便算上整座院落,也只多出个知情识趣的鸳鸯……

第921章 硕鼠、硕鼠【下】

    端着铜盆自地上起身,绣橘似有意似无意的斜了王熙凤一眼,见她正盘腿坐在床上,端详几件半成品的秀活儿。www.uu234.netwww.uu234.net

    于是便语带双关的笑道:“若没什么事儿,奴婢就退下了好容易二奶奶在咱们家留宿,您可得抓紧机会,把那掏心窝子的话,好生同二奶奶说说。”

    听她这话,贾迎春本就低垂的臻首,几乎就埋进了双峰之间。

    倒是王熙凤有些狐疑的挑了挑眉,可毕竟是小姑子的身边人,她倒不好当面质疑什么。

    直到绣橘到了外间,她这才旁敲侧击的试探道:“绣橘这丫头,倒比你个做主子的还气势些她平时就这样?”

    贾迎春虽然没能听出,王熙凤话里隐含的探究之意,可此时却也无心探讨绣橘的事儿。

    于是模棱两可的摇了摇头,随即欲要开口,却又忍了下来,默默的挪动娇躯,坐到了王熙凤对面。

    看看王熙凤,她垂首沉吟片刻。

    故作勇气再看看王熙凤,却又在那一双丹凤眼前败下阵来,再次垂首沉吟起来。

    如此再三,王熙凤终于不耐烦了,将长腿伸展开,将骨肉均匀的嫩足往迎春脚心一抵,没好气道:“还说近来你大有长进呢,这胆子怎得连以前的不如了?”

    顿了顿,猜她约莫是有些情怯,又暗含鼓励的道:“这里只有你我姑嫂二人,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什么心里话,只管说出来就是!”

    说完,王熙凤自己也禁不住红了双颊,心里头像是揣了只小老鼠似的,既心痒难耐、又惴惴不安。

    不成想都这般暗示了,贾迎春却依旧低垂着臻首,半晌也没个动静。

    这下王熙凤当真有些恼了,五根脚趾轮替着,在迎春脚心上轻挠起来,嘴里更是发狠道:“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说实话,痒倒未必又多痒,但这口足并用的催促,却终于给了贾迎春足够的动力。

    她猛地抬起头,脱口问道:“嫂子下午同二郎说的大……硕鼠,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下却是轮到王熙凤愣怔了。

    她哪里想到,贾迎春非但窥破了凉亭里那小小的暧昧,竟还当面问了出来!

    可她毕竟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很快就又调整好了心态,故作不解的反问:“老鼠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贾迎春显然没想到,王熙凤这般轻易就揭过了这个问题,甚至还反将了自己一军。

    慌乱之下,又着急忙慌的道:“嫂子别误会,我……我……这几年你受的苦,我都看在了眼里,只是想帮你又不知该从哪里帮起!”

    她这里自说自话,殊不知落在王熙凤耳中,却成了另外的意思:原来她早就惦记上我了!

    看来正是下午那小小的暧昧,让自己这小姑子鼓起了勇气。

    既如此,倒不好冷了她的心意。

    再说……

    让她继续这拖沓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直奔主题?

    王熙凤想到这里,往前探着身子,主动挽住了迎春的柔荑,顺着皓腕一面往上攀附着,一面幽幽的叹了口气:“难得你这么惦记着我,也不枉嫂子看顾了你这么些年。”

    见她态度缓和下来,贾迎春也是暗自松了口气,正待鼓起余勇,赶紧把事情挑明了。

    王熙凤那只手却已经攀到了她肩头,几根葱白也似的指头,勾住那外套的领子,不容置疑的道:“先把这衣裳脱了吧,咱们躺下说话。”

    “这……”

    贾迎春还在迟疑,王熙凤却已经自顾自的动起手来,无奈之下,便也只得配合她的动作。

    “啧啧啧!”

    等到那外套剥落,露出里面那无袖的小衣,王熙凤上下端详了几眼,咋舌道:“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这一身冰肌雪肤的,怕连薛丫头都要比下去了!”

    “嫂子……嫂子莫要取笑人。”

    贾迎春被她那**的目光,瞧的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抱住了肩膀,摇头道:“我那里比得上薛妹妹。”

    这一露怯,方才要说的,自然也便说不出口了。

    偏王熙凤瞧她羞臊的模样,倒愈发放的开了,反手解了扣子,也将自己的外套剥下来,露出一身裹在抹胸里的美肉。

    然后双手撑着床,几下便挪到了迎春身旁,与她并肩比较着:“瞧瞧、瞧瞧,我自诩也不是个黑的,却比妹妹差了行市呢。”

    其实她的肌肤,虽比不得迎春、薛宝钗白皙,却也是莹玉也似的,泛着撩人的光泽。

    而这一贴近,贾迎春是愈发的不自在了。

    可她向来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更何况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算计别人,心里有愧,自然更不好拒绝王熙凤的主动亲近。

    可王熙凤却当她这是默许了。

    再说到了这等境地,就算王熙凤知道自会错了意,也未必会停下来毕竟,她本就在已经强势主动惯了,又从不肯半途而废。

    将两个莹玉也似的肩膀,在一起胡乱摩挲了几下,王熙凤忽又笑道:“索性连这小衣也脱掉,也算咱们姑嫂两个坦诚相对了。”

    说着,作势又去解贾迎春的小衣。

    “别!”

    这下迎春终于不敢在沉默下去了,她向后缩了缩,怯声道:“我还想和嫂子说……说几句掏心的话。”

    王熙凤将抓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狐疑的端详了迎春几眼,忽又咯咯笑道:“也罢,你不脱,我可是耐不住这屋里的燥热了。”

    说着,自顾自钻进了被窝里,的好一番动作,将个抹胸连同其它物件,竟是一股脑剥了个精光。

    随即她探着半边雪白的膀子,把那些衣服一件件挂在了床头,又向贾迎春勾手道:“你也躺进来,咱们说话也方便些。”

    贾迎春实在难以理解王熙凤这番举动,但却隐隐预感到,自己真要是钻进被窝里,多半就再没机会把事情说清楚了。

    于是银牙一咬,颤声道:“其实今儿下午,听嫂子同二郎那几句闲话,我突然就想明白了,能帮到嫂子的并不是旁人,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子嗣!”

    传宗接代的子嗣?

    王熙凤心头一紧,继而便止不住的惆怅起来。

    曾几何时,这也是她锲而不舍的最高追求,但眼下贾琏都成那样子了,她又哪还能再有什么子嗣?

    “其实哥哥……哥哥之前就……”

    当啷~

    正说到最羞人的地方,忽听外面一声脆响,似乎是绣橘打翻了什么金属物件,王熙凤也没太在意,但贾迎春却登时急了,因为这正是她与绣橘商量好的暗号:

    那硕鼠已经到位了!

    这一心急,她便把该有的铺垫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径直道:“嫂子若是有意,我现在就去……就去请了硕鼠来,让嫂子……让嫂子好生……好生……”

    她这磕磕巴巴的,死活说不出个整句。

    王熙凤听得‘硕鼠’二字,心下登时想到了在库房里的见闻,可转瞬间,那羞人的情景就又被她抛到了脑后。

    就算贾迎春真想撮合自己与她那小叔子,总也不能大晚上的把人给变出来吧?

    哪她嘴里的硕鼠,又指的是什么?

    难道……

    是那‘不求男’的物件?

    “呸!”

    王熙凤猛地啐了一口,脸上的羞红,直往脖颈里蔓延:“不曾想你竟也……罢罢罢,今儿我便舍命陪君子,有什么把戏,尽管使出来便是!”

    如此豪放的回答,让贾迎春喜出往外,哪曾想到两下里闹了误会?

    当即趿着绣鞋起身,道:“那嫂子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快步出了里间。

    这妮子!

    那羞人的物件,怎好放在外面?

    却不知是铜的、银的、金的,还是玉的?

    尺寸又……

    王熙凤缩在被窝里,越想越是浑身滚烫,因寻思着反正都是女子,也不怕被瞧去了什么,便悄悄踢开被角,将一条玉琢也似的长腿探了出去。

    “咦?!”

    随即她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因为那足底传回的触感,分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王熙凤急忙抬头去瞧,却见一只高大魁梧、骨肉所铸的‘硕鼠’,正目光灼灼的站在床前,而自己脚掌所及之处,正在‘它’脐下三寸……

第922章 以打促和【合】

    【断章?那是断尾求生好不好!再写下去,一不留神就404了所以脱了裤子之后,请大家自行发挥想象力,或者进全订群一起‘讨论’。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五更鸡鸣。

    孙绍宗正一脸倦容的坐在床尾,任由绣橘托起双足,将鞋袜挨个往脚上套,突然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长腿,狠狠踹在了他后腰上!

    毕竟是双脚悬空,饶是孙绍宗这般吨位,也是身不由己的一侧歪,险些从床上跌下去。

    他急忙用手撑住床沿,回头看时,那雪白的足踝,却早又缩回了被窝里。

    孙绍宗无声的咧嘴一笑,正想着言语调笑几句,一阵极力压抑的抽泣声,却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笑容一僵,孙绍宗悻悻的摸向后腰,却不曾想被踹的地方,竟沾染了些黏黏腻腻的东西。

    这是……

    孙绍宗先是一愣,继而想起这些东西,正是自己不久前才弄上去的,忙向绣橘讨了帕子,百般嫌弃的反复擦拭了好几遍。

    这一耽搁,那哭声却是越来越大。

    就连已经昏睡过去的贾迎春,都被惊动了,迷迷糊糊的支起身子,看看床尾的孙绍宗,再看看紧紧裹在被子里的王熙凤,脸上的茫然逐渐转化为不知所措。

    啧~

    孙绍宗砸着嘴侧身躺倒,直接连被子带人一起抱住,把脸贴上去闷声道:“嫂子若实在舍不得我,我就再陪你……”

    “滚!”

    沙哑的嘶吼声,打断了孙绍宗没皮没脸的言语,随即又有一只柔荑自被褥里探出,在孙绍宗小腹上又掐又拧。

    孙绍宗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趁机把肚皮拱到了被窝里,死皮赖脸的往上贴。

    于是那掐拧,便转为了抓挠,不多会儿的功夫,就留下许多纵横交错的血痕。

    再然后,那小手渐渐乏力,便再次转为了推搡。

    此时孙绍宗适时又把身子挤了半边进去,将王熙凤彻底圈进了怀里。

    那推搡的力道骤然加大,好半晌徒劳无功之后,才终于软绵绵的垂了下去,欲拒还迎的搭在孙绍宗腰间。

    这几乎就是昨天晚上的翻版。

    不过那时候王熙凤抵抗的力度,可要比现在强烈多了,期间更杂了无数凌厉的言语。

    当然,撑过一番持久战,进入以打促和【合】的阶段之后,那畅美却也是大大的值回了票价。

    尤其是到了后来,王熙凤也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彻底放飞了自我,表现出的狂野与投入,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书不赘言。

    却说孙绍宗将王熙凤拥在怀里,听她那抽泣声由重便轻,渐渐的连呼吸也均匀了,便向一旁的贾迎春使了个眼色。

    贾迎春会意,小心翼翼的揭开了被褥一角,就见王熙凤虽是泪痕满面,却睡的甚是安详。

    孙绍宗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由着绣橘披挂整齐了,然后自密道转奔书房。

    而贾迎春目送他离去之后,脸上却渐渐生出些悔意。

    她昨天之所以会做出决定,要撮合孙绍宗与自家嫂子,一者的确是心疼王熙凤这几年的境遇,又见她似乎对孙绍宗有意,所以便来了个顺水推舟。

    这二来么,自然是为了笼络讨好孙绍宗。

    随着二房不断的‘推陈出新’,那一群莺莺燕燕,已经大大挤占了贾迎春和孙绍宗温存的时间。

    更别说日后,孙绍宗必然还要迎娶正室过门。

    因此最近贾迎春心里边儿,就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之前撮合邢岫烟嫁过来,以及这次姑嫂联床,都是由此而触发的。

    不过……

    她却并没想到,一向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又同孙绍宗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嫂子,竟会抵抗的那般激烈。

    也幸好那激烈的抵抗之后,便是酣畅淋漓的欢愉,否则贾迎春此时就不仅仅是后悔,而是无颜再面对王熙凤了。

    …………

    简单用过早饭。

    孙绍宗打着哈欠上了马车,就觉得身上**辣的,又痒又疼。

    虽说最重的伤口,也不过就是肩头那几道牙印,可架不住数量多的惊人,而且疼也还罢了,痒却着实让人难耐。

    最奇的是,连脚心上竟也破了几处油皮,真不知王熙凤是怎么抓上去的。

    之前没怎么走动还好,这从书房到马厩,便觉得百般不适。

    半路上实在忍耐不住,孙绍宗只得脱了靴子,盘着腿好一通狠挠。

    这全情投入的,连马车什么时候被人拦下来的都不知道,等回过神来,却正与挑开车帘,探头进来张望的赵荣亨四目相对。

    尴尬,无言的尴尬。

    好一会儿,赵荣亨才又不慌不忙的缩回头,轻轻放下了车帘。

    孙绍宗这才把鞋袜穿回去,重新整理好仪表,猫腰钻出了车厢。

    因见赵荣亨正在不远处候着,他急忙跳下马车,抱拳拱手道:“让赵总宪见笑了,却不知赵总宪截下孙某,可是为了林大人的案子?”

    下车时,孙绍宗就已经注意到了,赵荣亨截停自己马车的地方,选的十分巧妙,无论自己是去大理寺,还是直接去林家,此地都是必经之路。

    要说这是凑齐碰上了,孙绍宗是决计不信的。

    赵荣亨倒也没有否认,郑重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与林大人同衙为官多年,现如今他刚刚致仕,便遭此杀身横祸,于情于理,我赵荣亨都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郑重的还了一礼:“若是有用到赵某的地方,还请孙大人千万不要客气!”

    这果然是个会做人的。

    怪不得当初他在‘龙根案’时,也曾重重得罪过太子,现如今却还能顺利融入太子的核心团队。

    与之相比,北静王水溶的手腕就显得稚嫩多了,根本看不出一脉相承的痕迹。

    哪他们到底有没有遗传关系呢?

    不过话说回来,孙绍宗昨儿还真想过,想他打听林齐晟在朝堂、衙门里的表现。

    此时见赵荣亨主动找上门,自也不会同他客气什么,当下就近找了个茶楼,细细探问究竟。

    …………

    与此同时,孙府后院。

    啪~

    风采更胜往日的王熙凤,将一把鎏金剪刀重重的拍在梳妆台上,俏脸含煞的吩咐着:“去!再把你家那硕鼠找来,姑奶奶今儿要好生同他掰扯掰扯!”

第923章 推敲【上】

    和孙绍宗之前推测的差不多。www.uu234.netwww.uu234.net

    最近林齐晟在朝堂上,的确是屡有惊人之举。

    一开始都察院里的人,都以为林总宪这是又盯上了什么大鱼了,个顶个摩拳擦掌的,就等着集体‘荣立一等功’呢。

    哪成想最后等来的,却是林齐晟申请致仕的消息。

    虽然根据赵荣亨的说法,林齐晟这种变化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和其家人两年有余的说法不大相同。

    但惟其如此,才更证明林齐晟之所以辞官,正是因为情绪控制上出现了问题。

    他多半是在两年前,得了某种精神疾病,可这年头对心理状况什么的,也只有几个简单的判定:疯子、傻子、正常人。

    而林齐晟虽然在行为上十分出格,却显然不属于前两种情况,再加上讳疾忌医,又不知该如何调整心态,所以导致症状逐步加深,最后在朝堂上也开始露出躁动乖僻之态。

    林齐晟显然也意识到,再这样继续下去,等待自己恐怕会是灭顶之灾,所以采取了果断止损的举措致仕还乡。

    以他辞官前建立的人脉和威望,等回到山西老家,绝对是土霸王一般的存在,只要不撞上海瑞那样的强项令,大概率还能倒行逆施好几年。

    只是他却万万没有预料到,即便主动辞了官,这灭顶之灾还是如期而至。

    既然已经了解林齐晟在朝堂上的情况,同赵荣亨分开之后,孙绍宗自然也就没去衙门,而是径自赶到了林府之中。

    一路无话。

    到了林家之后,首先被呈送到他面前的,除了昨天晚上审讯林府下人的口供记录之外,还有两**府的平面图。

    其中一张十分素净,只在内院部分标注了几个符号;而另外一张,却是密密麻麻的涂满了各种标记、备注。

    这是昨天孙绍宗离开之前,特地吩咐黄斌绘制的。

    根据府口供显示,林齐晟遣散大多数下人之后,便愈发的特立独行,甚至拒绝小厮丫鬟们的贴身服侍。

    当初刚得知这个讯息的时候,孙绍宗还曾据此推断,林齐晟极有可能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人冒名顶替了。

    但后来询问那些小妾时,却有三人表示曾先后同林齐晟过夜就算相貌、声音能糊弄过去,身材和某些方面的能力,总是不好作假的。

    所以林齐晟可能被替换的时间,便缩小到了五日之内因为六天前的晚上,他才最后一次宠幸了某个小妾。

    那密密麻麻的草图上,标识的正是近五日里,林齐晟与林府其它人的行止。

    而素净的那张上,则是双方相遇的地点与时间。

    书房、花厅、三门夹道、花园凉亭。

    孙绍宗端详良久,最后目光落在了‘三门夹道’的标注上。

    这是林齐晟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也是目击者最多的一次,更是他唯一一次,接近前院与后院的通道。

    显然,凶手这么做,是刻意想要掩饰林齐晟的死亡时间。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

    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孙绍宗将仔细对比之后,在林齐晟出现的同时,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一一誊录到了纸上。

    既然是要分饰两角,凶手自然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内,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然而写完之后,孙绍宗反而头更大了。

    因为仆役被遣散了大半,这诺大一座府邸里空荡荡的,导致无论主仆,独处的人至少占了一半往上。

    即便添加了不在场证明这个筛选条件,也还有三分之一多的人,被列入了这份名单之中。

    这其中,林齐晟那些小妾又占了近半。

    看来在发现更多的讯息之前,很难利用排除法确定真凶当然,针对性的排查,还是要不断进行的。

    于是将这排查名单,交给唐惟善去处置之后,孙绍宗便又换了张纸,开始罗列本案其它的切入口。

    首先是藏尸地。

    参考尸体的表面状况,以及腐烂程度,这藏尸地点肯定是室内无疑,而且干燥、恒温、充满浮尘。

    前者和后者且不说,中间这个条件,却是把绝大多数空屋都排除在外。

    因为进入十一月中旬以来,气温持续走低,如果没有人类或者其它热源体在里面活动,普通结构的住房,室温在晚上就会降到零度以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尸体应该会留下反复冰冻、溶解的痕迹才对,但昨天检查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这种迹象。

    这证明尸体应该是长期处于,零度以上的恒温状态之中。

    林府并没有圈养任何禽畜,能长期保持零上恒温的所在,基本也就是常常有人活动的地方。

    考虑到那股尸臭味道,应该在尸体被发现之前,就已经酝酿弥漫了一天以上,真要是被藏在有人进出的地方,肯定会被察觉出异状才对毕竟尸体本身并没有被封存、掩盖的迹象。

    要么,是有人忍着尸臭,将林齐晟的尸体藏在了身边。

    但这种行为,存在着极大的风险,尤其尸臭也不是那么容易散掉的,如果真的有人敢把尸体藏在身边,昨天阖府上下进行搜查时,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要么……

    就是藏在相对密封,且恒温的密室里。

    想到这里,孙绍宗先在‘藏尸地’三字后面,添加了‘密室’的备注,然后想了想,又加了‘地下’二字。

    毕竟如果只是普通的密室,也未必就能一直保持恒温。

    反之,如果是在地下的话,保持零度以上的恒温,就再简单不过了。

    添加完备注之后,孙绍宗这才吩咐道:“陈敬德,你去找林家的人问一问,看这宅子里是否有什么地方,可能藏有密室顺带再问一问,近些年来,这府上可有进行过改建。”

    后面那问题,却是想起了自家那条地道。

    等陈敬德领命去了。

    孙绍宗便又在纸上,添加了‘冒名顶替’四个大字。

    虽然因为林齐晟留着五绺长髯,又惯常带着一副粗框眼镜,无形之中降低了假冒他的难度。

    但想要瞒过别人,必要的化妆技巧,总是不可缺少的。

    然后就是对林齐晟日常生活的熟悉程度即便林齐晟深居浅出,脾气暴躁无人敢近,却也不是一个陌生人,随随便便就能假装的。

    这里最有嫌疑的,显然是伺候他日常起居的小厮。

    可问题是在案发之前,他身边的小厮就被遣散了大半,余下的也统统被他赶到了前院。

    话说……

    林齐晟为什么会突然把小厮全都赶出去呢?

    明明这狂躁的症状,已经持续了两年多,按说他身边的小厮们,应该早就度过了磨合期。

    要说他近来已经暴躁到,身边不能留人的程度,那先后宠幸三个小妾时,却为什么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莫非……

    林齐晟赶走身边的小厮,其实是为了遮掩什么秘密?

    哪又会是什么秘密呢?

    要知道林齐晟生前,几乎是明目张胆的睡了某管事的老婆,压根也没有刻意遮掩什么。

    莫非这秘密对他而言,比与人通奸还要严重许多?

第924章 推敲【中】

    却说孙绍宗正在纸上勾勾画画的推敲案情,忽听外面禀报,说是林家大爷林修缘找了过来,言称有要事想同孙绍宗商量。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这里本就是人家的地盘,孙绍宗焉有不见之理?

    当下亲自出门,将林修缘迎进了客厅。

    等两人分宾主落座之后,林修缘立刻道明了来意:“孙大人,家父的尸身,昨天晚上应该已经勘验完毕了吧?不知可否容我们设下令堂,上香祭奠?”

    这孙绍宗就更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正想顺口应下,他心头忽又一动,忙改口道:“既然是要设灵祭拜,是不是可以把府上遣散的下人,再重新召集回来?一者进一进主仆之谊,二来也或许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些别的线索。”

    其实孙绍宗一早,就想过要把林府遣散的下人,重新召集起来进行讯问。

    可无奈大理寺的人手并不是很足,在林府还没有彻查清楚之前,实在分不出人手,去搜罗那城里城外小两百号人。

    林修缘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道:“那林某待会儿就让人放出风声,说家父临终时留下遗命,要给阖府上下补发一个月的例钱,凡是过来祭拜的旧仆人人有份。”

    这林家大爷倒真是个知情识趣的主儿,且又颇有些手腕,有他鼎力支持,大理寺的人查起案子,也着实方便了许多。

    当然,前提是他本人并非凶手!

    既然林修缘主动寻过来,孙绍宗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便趁机询问,这府上可有疑似藏有密室的地方。

    紧接着又旁敲侧击的,探听林齐晟执意要遣散贴身小厮的原因。

    然而林齐晟却也说不出个所以为然,密室什么的且不论,他在这府里虽是一人之下,但与父亲的权威相比,却还是显得过于渺小了。

    但凡是林齐晟乾纲独断的事情,他这个做儿子的只有领命的份儿,哪敢追着去刨根问底?

    不过也不是全无所得。

    至少在孙绍宗问及改建问题时,林修缘却一口道出,约莫在三年前,府上的确进行过一次改建。

    三年?

    这个时间点,有些出乎孙绍宗的预料。

    他本来还以为,那密室若非一开始就有,就多半是林齐晟性情大变之后弄出来的。

    可为什么会是三年前呢?

    算了,先不管别的,且顺着这个线索追查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在得到孙绍宗的拜托之后,林修缘依旧是配合的很,立刻命人寻来官家,问出了当年承建的牙行。

    不过牙行也只是中介而已,同双方的联系都相对松散,如今时隔三年之久,究竟能不能找到当年的工匠,谁也不敢打包票。

    等把去牙行追查的任务铺排下去,林修缘也赶着去设置令堂了。

    孙绍宗又拿起方才涂抹的草纸,重新梳理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新的思路涌现,便决定开始第二轮询问。

    这一轮,他重点要盘问的对象,一是公认对林齐晟心怀怨愤的主儿,二是那些自称在近五日内,曾经见过林齐晟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林齐晟宠幸过的三名小妾尤其是最后一个,如果说她就是凶手的同谋,那么杀人、藏尸、李代桃僵等一系列动作,都可以在当天晚上完成。

    而首先被传唤到孙绍宗面前的,则是那位来自青青大草原的管事王澎。

    根据衙役们统计的资料,这王澎今年只有二十九岁,但看上去却十分苍老,连头上的毛发都稀稀落落的,显然已经提前陷入了中年危机。

    “青天大老爷明鉴啊!”

    约莫已经猜到,自己成了重点怀疑对象,这王澎刚一进门,就急急忙忙的以头抢地,可怜巴巴的分辨道:“我那婆娘虽然的确与老爷有染,可……可她没嫁给我之前,本就是老爷的通房丫鬟!”

    “左右也是老爷玩剩下,才给丢给小人的,现如今不过是捡起来再嚼两口,又有什么打紧的?小人心里可是一点怨言都没……”

    孙绍宗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本官怎么听说,你曾因此几次殴打妻子?”

    原本还觉着这厮有些可怜,但看他这极力撇清的猥琐言语,对其的同情顿时化为乌有。

    “这……”

    吃这一问,王澎顿时就卡了壳,半晌方流着冷汗道:“小人心里一点怨言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老爷下毒手啊!”

    这痞赖货!

    怪不得把林齐晟抓奸在床之后,也依旧能保住管事的位置。

    又或许,那天他其实是去吹箫助兴的?

    继续盘问了几句,这王澎却只是一味的惶恐分辨。

    眼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孙绍宗便示意左右,将这王澎带了出去,然后传唤下一个嫌疑人进来。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王澎的妻子赵莹莹。

    现年二十七岁的赵莹莹,是个标准的娇小妇人,当初配给王澎的时候,林齐晟正偏爱丰腴女子,对她自然没有多少留恋。

    只是没想到七八年后,林齐晟却又变了口味……

    不过与其娇小的体态不同,这赵莹莹进门之后,却是昂首挺胸、丝毫不惧。

    当被孙绍宗询问,近几日的行止时,她更是答非所问的道:“我不过是老爷的一件玩物罢了,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哪里会知道?”

    顿了顿,又无所谓的补了一句:“不过大人要是想随便拿个人交差,民妇倒也甘愿认罪,左右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妇人……

    要么是演技太高,让人看不出破绽来。

    要么就是真的已经萌生了死志。

    话说回来,,一边被年近七旬的林齐晟欺辱,一边还要忍受丈夫的毒打,更要承受旁人异样的目光,一个普通妇人因此而情绪崩溃,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这接连两个,都没能问出什么来。

    孙绍宗便决定临时更改计划,把那几个苦大仇深的都先晾一晾,从那三个被宠幸的小妾问起。

    首先被带进来的,是嫌疑最小的十三姨娘,现年二十二岁的张泞她是在林齐晟赶走身边小厮之后,头一个宠幸的小妾。

    这张泞是六年前嫁入林府的,当时林齐晟约莫正处于从丰腴到娇小的转变期,故此这张泞兼有两者之美态,却又不似后来的那些,个顶个病西施也似的柔弱。

    而她的表现也总算是正常多了,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之后,并不敢主动开口。

    “本官问你。”

    孙绍宗肃然问:“那日林大人在你那儿过夜时,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异常之处?”

    张泞闻听这话,满脸怪异的抬头望了孙绍宗一眼,随即又急忙垂首,支支吾吾道:“好像也……也没什么不对的。”

    这一看就是有所隐瞒。

    啪~

    孙绍宗立刻一拍桌子,厉声喝道:“究竟是有还是没有?若再敢敷衍本官,小心大刑伺候!”

    “这……这……”

    张泞吓的脸都白了,慌张的看了看负责记录口供的书吏,又吞吞吐吐的道:“大人,这……这有些话,奴婢实在不便乱说。”

    “哼!”

    孙绍宗冷哼一声,拿腔作势的吆喝着:“来人啊,将这遮遮掩掩的刁妇……”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婢说、说就是了!”

    这下张泞再不敢犹豫,急忙将那晚的情景,仔细的描述了一遍。

    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就是那天晚上,林齐晟因为状态不佳,始终也没能硬起来罢了。

    考虑到林齐晟已是六十九岁高龄,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因此孙绍宗很是有些失望,顺口又追问了句:“除此之外呢?可还有其它异常之处。”

    张泞似乎对孙绍宗的冷淡反应有些意外,诧异的抬头望了孙绍宗一眼,嗫嚅道:“没……没了。”

    也正是这诧异的一眼,让孙绍宗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忙又追问道:“那以往你与林大人相处时,可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那都是在老爷奔波劳碌之后,才偶尔……”

    赵莹莹红着脸道:“而且那天我帮老爷、帮老爷……始终不见起色之后,老爷竟也没有因此而着恼,晚上反而睡的十分香甜呢。”

    孙绍宗再次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是说,以往只要出现类似的情况,林大人都会恼羞成怒,这次却破例了?”

    “嗯。”

    张泞点了点头,脸色是愈发的红了:”老爷虽然年纪大了,却从来不肯服老,尤其是在这方面。”

    这么说来,倒的确有些古怪。

    孙绍宗略一沉吟,便命张泞先行退下,然后将其余两个小妾喊了进来,进门后也不论别的,先问那天晚上林齐晟的表现。

    结果不出意外,林齐晟果然是一软到底!

    而且这两次,他也同样没有恼羞成怒。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在这两房小妾口中,林齐晟似乎显得异常疲惫。

    这就更奇了!

    若说他是突发不举,心理承受巨大压力,所以显得越来越疲惫的话,按理说应该表现的一次比一次暴躁才对。

    却怎得一反常态的平静接受了?

    莫非……

    导致他这种状况的,其实另有别的原因,所以他压根就不在意,与三名小妾的房事是否和谐。

    又或者,他去这三房小妾屋里过夜,本就是为了遮掩什么?

第926章 推敲【下】

    经过第二轮讯问,孙绍宗再次确认了,林齐晟除了表面上那些倒行逆施的行为之外,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www.uu234.netwww.uu234.net

    而这秘密多半和女人有关,一个他绝不敢在明面上染指的女人,否则林齐晟也不会为此百般掩饰。

    所以当天下午,孙绍宗便把怀疑的重点,放在了两个人身上:林修缘的小妾梁念晓,以及……儿媳妇沈佩兰。

    比起和赵莹莹的苟且,与晚辈亲人不伦的私通,显然要严重百倍!

    而在这两人当中,沈佩兰的嫌疑无疑更大。

    她如今是寡居状态,身边没有男人护持,生的又是娇小可人,是最符合林齐晟近几年口味的……

    等等!

    三年前改建的地道。

    两年半前林修缘的长子患病,四个月后撒手人寰。

    两年前,林齐晟的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逐渐难以控制情绪。

    半个月前林齐晟被迫致仕,然后就遣散了身边所有下人。

    此后林齐晟每天在后院独处,隔五日去小妾房中做个样子,压根不介意在小妾面前无能的表现。

    明明一软到底,半滴公粮也没能交出,林齐晟却日渐疲惫……

    如果将沈培兰作为重要的一环,纳入其中的话,这一系列的讯息,似乎就可以串联起来了!

    三年前,林齐晟开始与孙媳沈培兰私通,为了方便幽会,特意请人打造了一间密室,或者是一条地道。

    两年半之前,林府长孙发现了妻子与祖父的不伦行径,却碍于名声或者对祖父的畏惧,并不敢声张出去,最后因此郁郁成疾,四个月后撒手人寰。

    而在长孙病死之后,或许是因为良心受到谴责,林齐晟的精神状况逐渐出现了问题,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期间,他或许是为了摆脱对孙媳的痴迷,非但加速了纳妾的步伐,甚至还对已经嫁人的赵莹莹,伸出了魔爪。

    但显然,他的种种‘努力’均以失败告终。

    祖孙二人依旧维系着荒唐的关系。

    半个月前,林齐晟被迫告老还乡,一想到回老家之后,短期内就很难再和孙媳私会了,于是干脆将身边人统统遣散,开始加班加点的提前找补。

    当然,也说不定其实是沈培兰,主动提要议遣散下人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执行,她蓄谋已久的复仇计划!

    然后,沈培兰伙同帮凶,将林齐晟毒杀在平日幽会密室之中,又让同伙装扮成林齐晟的模样,试图混淆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等等!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她们想制造不在场证明,也没必要冒着被揭穿的危险,接连扮演上好几天吧?

    考虑到原本林齐晟为了掩饰,每隔五天就会假装临幸某个小妾,昨天可以说是已经达到了冒名顶替的极限。

    这样的极限操作,就只是为了混淆模糊林齐晟的死亡时间?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不过眼下既然有了调查的方向,还是先试着追查下去,等到发现新的讯息,又或是此路不同时,再继续推敲也不迟。

    想到这里,孙绍宗便问一旁的衙役:“林家上下,如今是不是都在灵堂里祭拜?”

    那衙役忙恭声禀报,说是不仅林家的人,离得近的旧仆,也已经闻讯赶了过来,眼下正在院里搭建竟棚,估摸着傍晚之前,就有和尚、道士过来做水陆道场了。

    林修缘放出消息时,刻意瞒下了林齐晟的死因,加上林齐晟前不久才告老致仕,在外人看来,他多半不是病死的,就是寿终正寝。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既然不知道他是中毒而死的,自然也就没人怀疑,所谓的补发例钱一事,其实是另有猫腻。

    书归正传。

    却说孙绍宗赶到灵堂,先按规矩上香祭拜了,等到家属答礼之后,这才将林修缘请到了外面,表示为了破案,要仔细搜查林府上下每一个房间。

    因上午就已经说起过密室,林修缘倒是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为免得冒犯自己府上的女眷,他表示搜查时,必须带上两个林府的丫鬟。

    这倒没什么,反正只要他这家主首肯了,区区两个丫鬟难道还敢弄出什么幺蛾子?

    眼瞧着林修缘喊来两个丫鬟,耳提面命的叮咛,孙绍宗便下意识的望向了,正披麻戴孝跪坐在灵堂里的沈培兰。

    就这一瞥之下,他便不由的愣住了。

    盖因沈培兰眉宇间那悲戚之色,竟丝毫看不出作伪,甚至比旁人哭的还要凄切几分。

    如果是她真的是凶手,又怎么会在林齐晟的灵前,哭的如此伤心?

    难道她同林齐晟之间,竟还能有什么真爱不成?!

    这也忒荒唐了吧?!

    真要是这样,她还杀林齐晟作甚?

    难道说凶手另有其人?

    可她要不是凶手或者帮凶的话,林齐晟的尸体又怎能安安稳稳的,在地下密室里放上四五天之久?

    “孙大人,就是她们两个了。”

    正满头雾水,那边厢林修缘却已经将两个丫鬟领了过来,又当面嘱咐道:“你们只需瞧着就是,不可胡乱妨碍官差查案!”

    等那两个丫鬟乖乖应了。

    孙绍宗虽然还没想明白,可也不怕耽搁下去,会露出马脚来,于是拱手告一声罪,领着两个丫鬟并十几名衙役,直奔林府后宅。

    首先搜查的,却并非是重点怀疑的沈培兰,而是林齐晟那几个小妾。

    这自然是为了做足铺垫,否则一上来直奔沈培兰那里,怕是谁都要看出蹊跷了林修缘眼下对查案是鼎力支持,可要知道自己在怀疑他的儿媳,还会不会期望孙绍宗继续查下去,可就不好说了。

    却说一边带着众衙役们,挖地三尺的搜捡,孙绍宗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沈培兰那梨花带雨的模样。

    她为什么会哭的那么悲伤?

    若说沈培兰是在演戏的话,又实在是说不通因为她明显哭过了劲儿,已经逾越了祖父和孙媳之间的情感界限。

    一个能演技高明到,足以瞒过自己这双眼睛的人,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绞尽脑汁,孙绍宗也没能想出个所以为然来。

    好在搜捡的队伍,也终于查到了沈培兰的小院。

    或许,他想要的答案就在这里面!

第926章 推敲【终】

    夕阳斜斜。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从未停止过脚步的窗棱光影,终于缓慢而坚定的爬到了孙绍宗头上,将他那紧促的眉头映出一片斑驳。

    前后将近四个时辰的地毯式搜索,最终的结果却是徒劳无功别说密道、密室了,就连个像样的暗格都没发现。

    孙绍宗心中的疑问,似乎非但没能得到解答,反而愈发晦涩难明了。

    难道说,他的推测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

    林齐晟的尸首,其实并不是藏在什么密室,而是被悄悄运去了别处掩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林修缘的嫌疑就大大增加了,毕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具尸体运出林府,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

    不过……

    真要是林修缘弑父,他完全可以在掩藏好尸首,并使用李代桃僵之计制造不在场证明之后,谎称父亲突然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这样岂不比冒着风险,把已经发臭的尸首运回府里,更为妥当?

    说不通,实在是说不通!

    “大人。”

    就在他的思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死循环之际,一个书吏突然进来,下心翼翼的禀报道:“黄捕头回来了。”

    孙绍宗顿时精神一震,黄斌是被他派去牙行,寻找三年前负责改建的工匠,这耽搁了许久才回来,想来是有所收获。

    也或许,他带回来的讯息,可以帮助自己重新理顺思路!

    当即吩咐一声,那书吏转头出去,不多时就换了黄斌进来。

    黄斌显然是一路风尘仆仆,脸上糊了层厚厚的油泥,嘴唇都干裂开了。

    “大人!”

    不过他一开口,依旧是十分的干练:“小人按照您的吩咐,走访了几个当时曾参与林府改建的工匠,可他们都表示未曾听说有什么密室、密道。”

    “不过在小人反复追问下,有个工匠回忆起,当初曾有几个外乡人,也参与了林府的改建,不过吃住做工都与本地匠人不在一处,因此他们究竟负责修建了什么,外人也无从得知。”

    “小人因此又回了牙行追查,可牙行方面却并没有任何记录,只能暂且推断,是林府这边儿私下里另行雇佣的。

    “可和我同去的胡管家,对此却也没有半点印象。”

    没有通过牙行雇佣的外地人?

    连林府的官家都不知情?

    这似乎又重新印证了,林府极可能存在密道的推论。

    可这密道究竟在什么地方?

    今天进行搜查时,明明已经将林府上下,所有可能存在密道入口的地方,全都仔细筛查过了!

    即便那密道的入口,设计的再怎么精妙,以孙绍宗的眼力、见识、耐心,也不该一无所获才对。

    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偏差呢?

    孙绍宗再次陷入了深思。

    只是没过多久,杨志铭、唐惟善、陈敬德几个,就全都聚拢了过来。

    孙绍宗便又只好先打起精神,听他们一个个汇报‘成果’。

    首先是负责掌控局面的杨志铭,根据他对林府上下的监控结果,一切似乎都十分正常,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其次是负责统计、讯问林家旧仆行止的唐惟善,他今天带队排查了约有八十几人,成果却是寥寥。

    最后是不说也罢的陈敬德……

    总之,把三人的报告总结起来,那就是‘乏善可陈’四个字。

    不过孙绍宗还是竭尽全力,试图从中提取出有营养的部分,然后据此铺排下进一步的行动。

    譬如:

    “唐寺正,你尽快会同林府的管事,拟一份林府旧仆在城内城外的分布图,然后根据排查记录,看看是否有住在同一区域,却没有过来祭拜的。”

    “如果有,那就派人过去查一查,看看他们为什么没有来。”

    再譬如:

    “杨寺丞,你想法子去抽调些信得过的妇人不拘是衙役是们的妻子,还是姐妹子女让她们以贴身保护的名义,暂时入驻林府后宅各院。”

    “务必将林家女眷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在案。”

    以及:

    “陈寺副,你……你今晚负责守夜。”

    等铺排下这些职司之后,孙绍宗眼见天色已经不早了,眼下又没有新的调查方向,便准备暂且回家休息。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再一次来到了前院灵堂。

    在门外悄悄打量了许久,将林家众人的举止言谈尽收眼底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沈佩兰身上。

    她的眼泪似乎一直就没断过,甚至哭的眼眶都开始肿胀了。

    看这伤心程度,难道她和林齐晟之间,真的是狼狈为奸不成?

    可这一树梨花压海棠,又是不伦之恋,当中更裹杂了沈佩兰丈夫的性命,她要多没心没肺外加寡言鲜耻,才会甘愿同林齐晟苟且?

    凝目望着那娇小的身影,孙绍宗心下是百般的不解。

    就在这时,灵堂里忽然有些骚动起来,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望向了北墙根儿下的棺材,林修缘甚至吃惊的站了起来。

    唯独有一个人,丝毫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依旧在草席上悲悲切切的跪坐着这人,正是林齐晟的儿媳沈佩兰。

    这一瞬间,孙绍宗脑海中猛地冒出个念头:沈佩兰为之悲伤、为之怀念的,恐怕并不是林齐晟!

    难道是在哭早夭的丈夫?

    可这也还是说不通!

    如果她不是凶手的话,丈夫早已经死了两年多,即便是触景生情,也不该伤心个没完没了。

    如果她是凶手的话,如今大仇得报,更没道理哭的这般凄凄切切。

    那她到底是在哭谁?

    正寻思着,里面的骚动却是越来越大,有几个小妾满面惊恐的,甚至已经缩到了门口,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夺门而逃。

    孙绍宗见状,便也凑到门前探问道:“里面发生么什么事了?灵堂重地,怎得如此嘈杂?”

    “孙大人,您来的正好!”

    眼见孙绍宗突然露面,林修缘顿时大喜,几步抢到近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惶恐道:“家父……家父他方才好像是放了个……放了个屁!”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心直口快的小妾,便忍不住惊恐的尖叫起来:“老爷该不会是诈尸了吧?!”

    这话一出,周围又是一阵骚动。

    林修缘不满的横了她一眼,可自己脸上的肌肉,也止不住的突突乱颤。

    孙绍宗听罢,却是不以为意的问:“方才可是有人动过尸身或者棺材?”

    “刚才……刚才法元寺的大师,曾替家父用熏香净身,当时似乎曾碰触过尸首。”

    “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孙绍宗解释道:“尸体腐化之后,体内充满了各种气,偶尔出现外泄的状况,听起来就和活人放屁差不多。”

    毕竟是公认的专业人士,他这一解释,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孙绍宗乘势向林修缘辞别,林修缘则是一直将他送到了院门外。

    而在这期间,那沈佩兰依旧充耳不闻的跪坐在原地……

第927章 好难掰扯

    【如题,掰扯这里卡文了。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五更鸡鸣。

    又是一夜过去了。

    绣橘眼见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便蹑手蹑脚的到了里间,绕过屏风,正待往床前凑,脚下却忽然踩到了什么,发出了‘咔’的一声脆响。

    “谁?!”

    紧张的质问声,立刻从红鸾帐里传了出来。

    “二奶奶,是我绣橘。”

    绣橘一边急忙开口表明身份,一边低头仔细分辨,就见自己脚下踩着的,却是一柄镀银的剪刀。

    是了,这应该就是昨儿二爷进门时,二奶奶拿来偷袭用的那把。

    当时自己还吓了一跳,可两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的,不知怎的就又到了床上……

    若说是二爷使了蛮力也还罢,可等到了床上,二奶奶那两条长腿,却分明比这剪刀张开的还快些,稍一‘点拨’,便直往那虎背熊腰上裹缠。

    这前一刻还嚷着你死我活,后一刻便水乳交融,再无一丝缝隙,也难得他二人转圜的游刃有余,半点不见生涩、勉强。

    唰~

    正想着昨晚上的事儿,那红鸾帐就被撩起了半边,却是孙绍宗翻身坐起,将两条粗壮的大腿搭在了床沿上。

    绣橘忙收敛了心思,快步上前取过裤子,跪坐在脚榻上小心侍奉着。

    便在此时,那床上又传出了王熙凤幽幽的叹息声:“你这恶贼,坏了姑奶奶的清白……唔……”

    话说到一半,却忽地转为了闷哼。

    绣橘诧异的抬头去看,才发下是孙绍宗侧着身子,狠狠吻上了她的朱唇。

    这一吻,直如要持续天荒地老似的,等到孙绍宗抽身而退的时候,王熙凤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只余下大口喘息的本能。

    而等她好容易缓过劲来,屋里却哪还有孙绍宗的影子?

    …………

    却说孙绍宗通过地道,回到书房之后,想起昨儿晚上同王熙凤斗志斗力的经过,便忍不住失笑起来。

    当时他刚一进里间,就听到贾迎春尖叫示警,接着王熙凤挥舞着剪刀合身扑上,满嘴的你死我活。

    有那么一瞬间,孙绍宗还真以为她是要拼死一搏,好自证清白呢。

    不过劈手夺走剪刀,又向贾迎春张望了一眼之后,他心下顿时就跟明镜似的真要是想刺杀自己,又怎会丝毫不限制贾迎春的行动,让她能够提前示警?

    若是个无知蠢妇,或许还有疏漏的可能。

    但王熙凤么……

    显然,她这只是为了表明某种态度,或者是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

    果不其然。

    孙绍宗只不过稍一试探,就引出了她想要约法三章的意图。

    其实看在一夜**的份上,她要是提出一些适度的要求,孙绍宗肯定也不好拒绝。

    然而……

    这妇人显然是被一只耳【贾赦】养刁了嘴,竟妄图趁机将孙绍宗纳入鼓掌之中。

    不过孙绍宗又岂是一介妇人,就能轻易糊弄住的?

    当下顺水推舟连消带打,将甜头吞了干净,却把王熙凤那满盘算计,一股脑都堵在了喉咙里。

    呃~

    最后那一吻貌似……

    想到方才多半是出口转内销了,孙绍宗心下顿时膈应的不行,忙取了牙粉、牙刷,反复折腾了能有一刻钟。

    等他洗漱整齐,从内书房里出来,就见院赵仲基正在外面,不住往里巴望着。

    “怎么?有事?”

    “回二爷的话,大理寺天不亮就派了人来,说是请您上午务必回衙门一趟。”

    让自己务必去衙门一趟?

    孙绍宗眉头一挑,又沉吟半晌,才开口问:“赵楠昨儿是不是在衙门里当值?立刻派车把他接回来!”

    赵仲基点头应了,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又从袖子里取出份帖子,双手奉上道:“二爷,给孙祭酒的寿礼已经备好了,这是礼单,您要不要先过目一下?”

    这两天忙着查案,他不提起来,还真差点忘了要给孙焘贺寿的事儿。

    貌似太子后天也要到场来着,可不能等闲视之。

    孙绍宗接过礼单,又示意赵仲基去安排马车,尽快接赵楠回府。

    等赵仲基领命离开之后,孙绍宗便径自去了前院客厅,一面命人传菜,一面查看那份礼单是否得当。

    谁曾想这饭菜还没端上来呢,外面忽然闯进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正是孙绍宗派人去接的赵楠,另外一个则是师爷秦克俭。

    “怎么?”

    看到秦克俭,孙绍宗立刻起身问:“衙门里出岔子了?”

    原本这次去林府查案,是该带秦克俭一起去的,毕竟对方也是老刑名了,说不准儿就能给自己拾缺补漏。

    但因为黑帖的事儿,孙绍宗心里总绷着一根弦,而眼下又还无法确定,林家的案子与黑帖有没有关联。

    因此考虑再三之后,就决定让秦克俭留守,免得真出现什么蹊跷案子,反被那些尸餐素位的货色给错过了。

    因此一见秦克俭找上门来,孙绍宗就以为是衙门里出了差池。

    “倒也不算差池。

    秦克俭拱了拱手,肃然道:“我赶着过来,是提醒大人暂时最好不要回衙门,免得平白损了名声。”

    损了名声?

    孙绍宗一愣,忙追问究竟,这才知道自己专注破案的时候,朝堂上又起了不小的风波。

    据说是首辅贺体仁一力坚持,要暂时对后金国进行怀柔政策。

    既然是要怀柔,因为斗殴和袭官,被关押在大理寺的两个金国使者,自然也就只能轻拿轻放了。

    怪不得一大早就有人传讯,让自己上午务必会衙门一趟呢!

    大周立国以来,对周边异族一向是采取高压政策,这破天荒头一回怀柔,必然会引起非议。

    贺首辅眼下肯定已经是众矢之的了。

    而自己若轻判两个女真罪囚,多半也会名声扫地……

    这林齐晟死的真是时候啊!

    否则自己职责所在,就算是委派别人去审,也多半要担个连带责任。

    但现在么……

    “赵仲基!”

    孙绍宗几步抢到门前,扬声吩咐道:“派人去衙门回话,就说本官素来仰慕林总宪的风骨,现如今林总宪遭逢不测,不管于公于私,本官都必须要一查到底!”

    “至于衙门里的琐事,先烦请魏大人一力担待!”

第928章 渐近

    原以为魏益肯定会拖延一段时间,实在抗不过了,才会正式处置那两个女真人。www.uu234.netwww.uu234.net

    可没曾想刚过午时,正在林府查案的孙绍宗,就接到了秦克俭的传信:那两个女真人的判决,已经定下来了。

    争风吃醋与人殴斗的阿邻祁图,因为认罪态度良好,且获得了几名原告的一致宽恕,故从轻论处,只仗刑四十、罚银百两。

    这里面却是压根未曾提起,阿邻祁图曾拒捕,并打伤官差的事情。

    而在大理寺门前一怒拔刀,意图威胁朝廷重臣的萨布花,因情节严重、影响恶劣,特杖刑一百、流放云贵军前为奴,以儆效尤。

    不得不说,魏益这厮虽然在大理寺一贯的尸餐素位,可根底下还是有几分才干的。

    这一手避虚就实、抓大放小,先刻意弱化了女真副使阿邻祁图的罪名,紧接着又重重判处了身份低微的使团护卫。

    至少从明面上看,并没有徇私枉法,更没有轻纵女真人。

    而女真人也知道朝廷,正有意要采取怀柔政策,在这个节骨眼上,自也不可能因为区区一个侍卫,而同大周闹翻。

    所以接下来,只要小心控制住舆论导向,避免民众注意到两个女真人的身份,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意思,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

    话说……

    要不要暗地里给魏益使个绊子?

    孙绍宗认真的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

    眼下就算能扳倒魏益,这廷尉的位置也落不到他头上,万一再调来个精明强干的,届时怕又要狠狠斗上一场。

    输赢且不说,却难免要在官场上,留下一个不服管束的印象这种只为了一时意气之争,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孙绍宗是决计不干的。

    闲话少提。

    却说既然女真人的风波,算是暂时过去了,孙绍宗便又心无旁念的,投入到了林齐晟一案的调查之中。

    因为昨天搜索密道无果,今儿表面上的排查方向,是就绪深挖林府男丁的不在场证明。

    倒不是说,女人就一定无法假扮林齐晟,但那需要的技术含量太高、几率也太低,所以还是先紧着男丁们排查。

    当然,对林府旧仆的排查,也在同时稳步推进。

    在黄白之物的诱惑下,到二十一日下午,城内城外的林府旧仆,已经有大部分过来祭拜过了。

    余下的少部分,多半是住在城外,离得远消息又闭塞。

    不过城内也有寥寥数人,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未曾露面而这部分人,正是唐惟善负责排查的重点对象。

    “大人。”

    却说这日傍晚,乘车颠簸了一整天的唐惟善,满面倦容的禀报道:“至今未曾返回林府的城内旧仆,总共有八人,其中两人染了风寒,难以成行;三人因消息闭塞,未曾风闻此事;一人被城中富户纳为小妾,不便外出;另有两人在外地谋了差事,早已经不再京城了。”

    等他说完之后,黄斌在一旁补充道:“咱们特意找了几个大夫同去,确认那两个染病的并未说谎。”

    “至于那几个消息闭塞的,唐大人也已经安排了人手昼夜监视。”

    “如今只余下那两个去外地谋生的,因一时断了音讯,实在不好追查。”

    “不好追查?”

    孙绍宗听到了这里,不由得眉毛一挑:“难道这两个人,在京城里都没有亲戚朋友?”

    黄斌苦笑着摇了摇头:“一个是孤儿出身;另外一个倒是有兄嫂在京,不过他当初仗着林家的势力,硬是强夺了大半家产,与兄嫂早就断了往来。”

    “那他们在林府时,各自司职什么?”

    “巧了,这两个还都是林总宪身边的小厮。”

    林齐晟身边的小厮?

    “都是什么时候离京的?”

    “一个是在是十天前,一个是在七天前。”

    按照验尸结果,林齐晟是在七至五天前被害的,如果这两个人是假装离京,其实是暗自潜伏起来,伺机协助凶手作案的话,时间上倒都能对的上。

    “继续追查这两个人。”

    孙绍宗当即下令道:“就算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起码也把他们离开林府之后,都做过些什么给我查清楚!”

    唐惟善暗暗叫苦,却也只能同黄斌一起躬身领命。

    接下来,则是寺丞杨志铭,有关于林府男丁的摸查报告。

    他倒也费了不少力气,可无奈大多数人都缺乏旁证,这泥沙俱下的,想要靠深挖细节,让嫌疑人暴露出来,恐怕还需要继续努力才成。

    最后是依旧乏善可陈的陈敬德……

    结束这一天的追查汇总,孙绍宗又把呈上来的书面报告,仔细的批阅了一遍,见实在没多少有用的讯息,就准备动身回府。

    不过临走之前,他觉得有必要再去灵堂转一转也说不准,就能从沈佩兰身上,挖掘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和昨天一样。

    在灵堂门外,越看越觉得沈佩兰那发自深心的伤感,在一种女眷里显得格格不入。

    她究竟……

    “大人!”

    刚要展开思维,忽听身后有人兴冲冲的叫道:“那孤儿出身的六儿,曾在戏班里待过几年,后来跟着戏班来林府贺寿的时候,被林总宪相中了,才转到林家做了小厮!”

    在戏班里待过?

    孙绍宗顿觉眼前一亮。

    时下的戏子们多半都习惯自己装扮,就算不方便的,顶多也是和同伴互助,所以化妆技巧可说必学的功课之一。

    即便那浓墨重彩的,称不上是什么易容术,但总比那些完全没有根底的人,要驾轻就熟的多。

    而且……

    利用用假嗓子变声,也同样是梨园行的基本功。

    那六儿既然在林齐晟身边伺候着,学着他的口气说话,怕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反正以林齐晟的威信,以及这两年的倒行逆施,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又哪顾得上细细分辨?

    “查!继续查!”

    孙绍宗断然下令道:“连夜彻查,不管是死是活,都要给我把他找出来!”

    这一声令下,‘专案组’大半的人力,就都集中到了对小厮六儿的调查上。

    而随着时间推移,有关于这六儿的种种讯息,也逐步浮出了水面:

    这六儿原本是个谨言慎行的,在林府诸多小厮当中,也以稳重著称但在离开林府之后,他几乎天天在街上游荡,出手阔绰、放浪形骸。

    七天前,他曾来过林府一趟,同几个相熟的同伴一一道别,然后才又离开了林府据说他当时还特意在肩头系了个包裹,看上去的确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六儿租住的小院现如今反锁着房门,里面收拾的十分齐整但根据房东表示,他当初住在里面时,成日醉生梦死的,压根也没怎么收拾过屋子。

    最重要的是,他离开前竟然没去退租!

    这一桩一桩一件件,无不放大了六儿身上的嫌疑。

    然而一直追查到第二天早上,却还是没有人知道,这六儿究竟去了何处。

    又或许……

    他其实哪里也没去!

    这般想着,孙绍宗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沈佩兰那格格不入的哀伤。

第929章 真相【上】

    林府。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披着孝服的林周氏走进外书房,见丈夫【林修缘】正满脸倦容的坐在书桌后面,闭着眼睛直揉眉心。

    她便默不作声的,上前拎起茶壶替他蓄满了茶水。

    “出去。”

    听到斟茶的动静,林修缘依旧闭着眼睛,口中却不耐烦的呵斥道:“不是说了,爷要好生静一静么?”

    “老爷。”

    “是你?”

    林周氏轻唤了一声,林修缘这才知道是她,于是将身子往后一仰,幽幽的叹息着:“唉……说吧,又有什么事?”

    林周氏绕到他身后,驾轻就熟的在他额头上掐揉着,好半晌,才悄声道:“昨儿查的虽是男丁,可那些婆子、丫头,还是守在在后宅寸步不离。”

    林修缘早在她开始按摩头部穴位的时候,就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此时连半点反应也没有,好像已经睡着了似的。

    林周氏等了片刻,始终得不到他的回应,便又自顾自的道:“我瞧这架势,倒像是要在咱家挖出什么丑事似的,这……”

    “咱家的丑事难道还少了?”

    林修缘忽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随即却又沉默下来。

    林周氏被呛了一句,一时也不好继续开口,只能闷头替丈夫按摩穴位。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修缘才又幽幽的叹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显然事到如今,他已经有些后悔请孙绍宗来查案了。

    不过……

    就算换成是顺天府出面调查,难道就会放着那些可疑之处,丝毫不去理睬吗?

    所以眼下也只能寄望于,孙绍宗能尽快查出真相,而不是继续深挖林家的丑事。

    “老爷、老爷!”

    刚想到这里,突然有个小厮一路大呼小叫着闯了进来,发现林周氏也在书房里,才讪讪的停住了脚步,怯怯的躬身见礼:“夫人。”

    “这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林修缘没好气的呵斥一声,随即追问道:“可是又有贵客登门,需要爷去应酬?”

    “不是!”

    那小厮却把头摇的拨浪鼓仿佛:“是那孙大人,他……他让人找来几十把铁锹,正要在咱家后宅掘地三尺呢!”

    掘地三尺?

    明明再三搜寻一无所获,那孙绍宗竟还如此笃定,自家必有密道么?!

    林修缘霍然起身,忽又觉得眼前一黑,踉跄着险些跌坐回去。

    “老爷,您千万留神啊!”

    林周氏忙扶住了他,可林修缘稍稍缓过劲来,却又将妻子轻轻推开,然后沉着脸大步流星的出了外书房。

    一路寻到后宅,

    就见几十个衙役,已经折腾的热火朝天,到处都是被扒开的石板、掘断的灌木花草。

    但看上去竟不显凌乱,一堆堆错落有致的归整着。

    “林员外。”

    不等林修缘从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拔出注意力来,孙绍宗就主动找了过来,先是拱手见礼,随即又指着身后一人介绍道:“这位是冯薪冯大人,家中世代经营土木生意有他在,不管能不能挖出什么线索,最后都一定可以复归原样。”

    这一番话,便把林修缘到了嘴边的质问,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既然保证可以原样复原,那么为了查明父亲被害的真相,挖开几条小路、一些花坛,又算得的了什么?

    然而林修缘心里,却又隐隐有一种预感,似乎不尽快阻止这场挖掘,林府上下就会遭遇更大的劫难!

    只是……

    究竟该以什么名义,叫停这场挖掘呢?

    林修缘沉吟了许久,才终于想出个勉勉强强的理由,正要开口时,却忽然发现孙绍宗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转向了斜后方的某处。

    他在看什么?

    林修缘诧异的回头望去,就见个一身素白的娇小少妇,正站在拱门下,愣愣的望着这边。

    是寡居的儿媳沈佩兰?

    她来这里做什么?

    而且神情看上去,还显得十分怪异……

    难道说?!

    林修缘心中大震,他终于明白自己那忐忑不安的预感,究竟来自何处了!

    一时又是惶恐又是愤恨,尤其想到儿子当年莫名病重,然后一命呜呼的可疑经过,便恨不能立刻揪住儿媳妇严刑拷问。

    但眼下却并非算旧账的时候。

    因为一旦这等悖逆人伦的事被揭开,那么死去的林齐晟、乃至整个林家,都会落到千夫所指的境地!

    “孙大人!”

    林修缘深吸了一口气,断然道:“此事怕有不妥之处,还请下令让尊属先停下来,等你我商议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挖下去!”

    在看到沈佩兰出现的那一刻,孙绍宗就知道自己赌对了,眼下真相即将揭开,又怎肯就此罢休?

    当下微微一笑,正待推诿敷衍几句,忽听有人扬声道:“挖、继续挖!不要停!”

    孙绍宗与林修缘同时循声望去,却见沈佩兰跌跌撞撞的冲到近前,泪眼婆娑的望着那浅浅沟壑,似乎底下埋着什么珍宝一般。

    完了!

    林修缘缓缓闭上了双目,再不看周遭一眼。

    孙绍宗则是想冯薪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加快进度。

    …………

    是日傍晚。

    一条深埋地下四尺的密道,终于暴露在众人眼前。

    同时被发现的,还有一具七窍流血毒发身亡,却面色安详的尸身经过仔细辨认,死者正是众人追寻多时的小厮六儿。

    在六儿的尸体周遭,不但发现了残留的毒药,还有几件利于挖掘的器物,以及啃过的干粮残渣。

    而在密道中段,存在着大量被挖掘的痕迹。

    至于密道的两端入口处,则是被泥土封堵的严丝合缝,上面满是用木槌夯实的痕迹。

    显然,六儿之所以要在毒杀林齐晟之后,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连续假扮林齐晟多日,就是为了做好准备工作,然后封堵住密道的两段。

    同样显而易见的是,他设计这场毒杀的时候,就没想要活着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

    密道两端被重新掘开,已经被钉死的入口,分别位于林齐晟的书房,以及沈佩兰的寝室。

    “贱婢!”

    虽然早有预料,但林修缘此时还是按捺不住,冲上去一巴抽在儿媳脸上,愤声道:“你……你竟敢……你竟然敢……”

    但他在愤怒之余,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控诉儿媳的所作所为。

    沈佩兰却显得异常镇定。

    准确的说,在六儿的尸首被挖掘出来之后,她眼里就再没有别人了。

    此时被打的嘴角迸裂,她却依旧直愣愣的盯着六儿,甚至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帮六儿捋顺额头的碎发。

    “贱婢!”

    林修缘愈发恼怒了,横身拦在两人中间,怒斥道:“你与这狗贼勾搭成奸也还罢了,怎得竟还敢加害太爷?!”

    说着,他又扬声喝道:“来人啊,给我将这不肖不洁的贱婢绑起来,带到花厅里审问!”

    显然,到了这个地步,他依旧试图挽回林齐晟的名声哪怕自己的儿子,有可能就是因此而死。

    不过这回沈佩兰却有了反应,仰起白鹅也似的脖颈,抗辩道:“不!他从来没有……”

    啪~

    又是一记耳光狠狠的抽了上去,林修缘声色俱厉的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给我绑起来!”

    林府的家丁这才如梦方醒,四面八方的扑将上来。

    内中有个管事,显然猜出了林修缘的心意,一上来就先用帕子捂住了沈佩兰的嘴。

    林修缘刚松了口气,冷不防有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挤开众人,默不作声的取下了那捂嘴的帕子。

    “孙大人,你这是……”

    “他从未动过我一根指头!六儿……六儿他,从来没偶遇碰过我一根指头!”

    林修缘的怒吼声,与儿媳凄厉的尖叫同时响起,又汇同天边的红霞,一起坠入了黑暗之中。

第930章 真相【下】

    “三年前,家父失职获罪,母亲寄望林家能施以援手,可我再三恳求相公,他却对老贼畏之如虎,非但不敢去央告,甚至还禁止我同家翁说起此事。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我情急之下,便瞒着他私自去求老贼,谁知那老贼那借酒装疯,竟……竟强行……”

    “住口!”

    听到这里,林修缘就忍不住拍案而起,怒道:“家父品行高洁、清廉正直,乃是朝野公认,岂容你如此诽谤?!”

    跟着,又痛心疾首的叹息着:“我林家自认平日待你不薄,却不曾想最后得来的,竟是这般报应!”

    听他这话,沈佩兰果然默默垂首,再无半句言语。

    只是眼下这花厅之中,除了林修缘之外,还有孙绍宗与左寺丞杨志铭在,又怎肯就此虎头蛇尾的结束审问?

    当下孙绍宗朗声道:“林院外还请稍安勿躁,令尊的为人自无需置喙,可按照规矩,审问人犯必有口供至于这口供的真伪,等她说完咱们再论不迟。”

    说着,又向跪在当中的沈佩兰一扬下巴:“继续说下去吧。”

    早在之前,孙绍宗扯下沈佩兰口中娟帕的时候,林修缘对他就已是大为不满,此时听了这一番话,更是恨的牙都痒了。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风度,**裸的暗示道:“大人问案,林某一介草民自不敢阻挠,只是家父在朝中的门生故旧数以百计,若有什么不公之处,他们怕是不肯答应!”

    面对这等威胁,孙绍宗却只是斜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本官所求的正是一个公道。”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之前力主去大理寺报案,并且竭力协助官府进行调查的,也正是这林修缘。

    只是当他发现,这件案子背后涉及祖孙不伦,并且极有可能会彻底毁掉林家的时候,态度顿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却说面对孙绍宗这淡定的态度,林修缘就觉血气上涌,有心再撂下几句狠话,可又明白孙绍宗并非常人可比,即便是父亲在世时,想要拿捏住他,怕也没那么容易。

    至于现如今么……

    林修缘将自家能够调用的助力,在脑子里完完整整过了一遍,最终却只能颓然的坐回了原位。

    不过他虽然没了言语,可方才那些话造成的影响,却持续显现了出来孙绍宗和杨志铭再三催促,那沈佩兰仍是闭口不言。

    催的急了,她便凄然摇头:“的确是我下的毒,也没什么好分辨的。”

    “哪你又因何下的毒,如何下的毒,哪里来的毒药?!”孙绍宗先是发出一连串的追问,眼见沈佩兰又默然以对,便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承认与那六儿勾搭成奸,因恐奸情败露,所以合谋害了林总宪?”

    沈佩兰霍然抬头,朱唇大张,似要分辨什么,可偏见一旁阴沉着脸的林修缘,最后却又默默的垂下了头。

    “好啊!”

    孙绍宗又是一声冷笑:“如此禽兽不如的狗奴才,害死的又是林总宪这般清正名臣,想必不出数日,他就会被千夫所指,说不准还要著书立传,落得个遗臭万年!”

    “不!不是这样的!他是好人,是……是个义士!”

    沈佩兰终于忍耐不住了,她激动紧攥着双拳,将臻首摇的拨浪鼓仿佛。

    果然还是上当了!

    其实早在她之前喊出,六儿未曾碰过她一根指头,孙绍宗就已经猜出了大致经过毕竟这也是某个神秘人物,最惯用的伎俩。

    所以见她因为顾及夫家的未来,选择闭口不言,默默承担一切罪责,便刻意祭出了激将法。

    此时见沈佩兰业已入套,孙绍宗立刻乘势追问:“义士?这倒还真是奇了,他一个区区小厮,又做下这等以奴弑主的勾当,竟还能称得上是义士么?”

    “他……他的确是个义士!当初他知道我被老贼所辱,便……”

    “且从头道来!”

    吃这一喝,沈佩兰稍稍停顿,理了理思路,这才娓娓道出了所有内情:

    “我当初被老贼所辱之后,也曾萌生过求死之心,然而那老贼却言说,只要我好生活下来,他便保证家父在官场上一帆风顺,甚至照应我家中兄弟的前程……”

    “后来他果然出手,保下了我父亲的官职,却又借此几番求欢。”

    “我不敢明着忤逆他,便以害怕被人发现为名推托。”

    “不曾想,他竟然借着翻修内宅的名头,私下里掘出一条密道来……”

    “这些事情瞒得过别人,却如何瞒得过整日里同床共枕之人?”

    “只是我那相公为人实在怯懦,半点也不敢反抗老贼,反而因此郁郁而终。”

    “此后老贼断断续续,又胁迫了我几次,更时常有暴虐行径。”

    “有一次,老贼走后,我正收拾残局,六儿却忽然闯进了密道里……”

    “我当时惊呆了,甚至忘了要遮掩身体,而他也呆愣愣的看着我,好半天一动不动。”

    “因他瞧的入神,我只当他是在窥伺这污浊的身子,竟寡言鲜耻的去了遮盖,意图先用美色稳住他,谁曾想他反而尖叫一声,转身夺路而逃!”

    “我追了几步,眼见追之不及,又惊又怕之下,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却因这哭声,又小心翼翼的寻了回来……”

    “那天晚上在地道里,我守着他哭诉了许久,把所有的事情都同他说了。”

    “他却像是个锯了嘴儿的葫芦,由始至终也没说出半句话来,直到最后离开时,才丢下一句:我会保守秘密的。”

    “后来他又来过几次密道,同样是寡言少语,只是听我倾诉……”

    “再后来,每每老贼不在家,我们两个就在密道里闲话家常,不过依旧是我说、他听。”

    “直到半个多月前,老贼上奏朝廷,申请致仕还乡,他才头一次主动开口,说要帮我彻底摆脱老贼!”

    “当时他说完之后,就定定的望着我,几次欲言又止。”

    “我当时心里想着,他果然还是有那等心思!不过只要能彻底摆脱老贼,这一身污浊的皮肉,又有什么可惜的?”

    “于是我便百般的勾引他,甚至连在老贼面前,都没有那样放浪过!”

    “可他却只是一步步的往后退,最后红着眼嗫嚅道:我,我能不能叫你一声姐姐?”

    “我当时只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已经脏透了,压根就不配做他的姐姐!可又忍不住抱着他大哭起来。”

    “再然后,他让我同老贼虚与委蛇,骗他把身边的人统统遣散,然后伺机在这密道里,给老贼灌下了毒酒。”

    “后来六儿白天假扮成老贼的模样,到了夜里,便悄悄在密道里做准备,并且封堵了我院里的入口。”

    “那日我们合力把老贼的尸首,抬到书房之后,我就劝六儿赶紧离开,他却笑着说还有些手尾需要处置。”

    “后来我去书房里,发现密道的入口,也如我院里一般,被封堵的严严实实,这才知道,他……他其实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或者离开林家!”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啊!”

    说到这里,沈佩兰已是泣不成声,就连原本黑着脸的林修缘,此时表情也有些复杂。

    “若你所言不虚,这倒真是个义士了。”

    孙绍宗叹了口气,忽又扬声问道:“这计划是他自己制定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

    沈佩兰闻言一愣,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大人怎知,这主意是别人想出来的?”

    果然如此!

    利用心怀正义,却与事情本身无关之人下手,正是黑帖主人惯用的手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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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225/ 第一时间欣赏红楼名侦探最新章节! 作者:嗷世巅锋所写的《红楼名侦探》为转载作品,红楼名侦探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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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名侦探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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