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宝珠失窃案【中】
虽说忠信王那身量,基本已经和骑猎二字绝缘了,但他府上依旧养了几条上好的猎犬。
这就是所谓的王公贵族:用不用得着是一回事,可只要是别人有的,自己非但要有,还得更好更精才成。
所以理所当然的,出现在孙绍宗眼前的这几条猎犬,个顶个都是肩高、胸阔、腰细、四肢修长。
莫说是那雪白的獠牙,便连舌头也比普通土狗大了不少。
可别小看最后这一项,狗是靠舌头散热的,舌头面积越大,散热自然也就越快,而这在狩猎时,便意味着更好的续航能力。
孙绍宗直瞧的眼馋不已,琢磨着自家是不是也该养上几条,到时候左擎苍、右牵黄,妻妾侍身旁、儿女绕膝间,岂不美哉快哉?
不过想想自家那几个野惯了的孩子,孙绍宗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年头可连问题疫苗都没得。
“孙大人。”
这时胡泰与那瘦管事耳语了几句,面色古怪的凑上前道:“王妃方才遣人过来传话,若是孙大人有需要,娘娘可以带吴妃、刘都人过来,接收您的问话。”
这可真是愈发诡异了。
那牛王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眼下这书房左近,可都是大理寺的人在把手,她总不会以为凭着几个弱质女流,就可以杀掉自己吧?
原本孙绍宗还琢磨着,尽量避开这位牛王妃来着,但此时却也不禁生出了好奇心,想要与她会上一会。
因而只是略一犹豫,孙绍宗便拱手道:“既蒙王妃娘娘信重,下官也就斗胆僭越了劳烦设下隔断、纱帐等物,再请几位贵人移步来此。”
胡泰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望向了那几只猎犬。
“黄斌。”
不等他开口,孙绍宗又扬声道:“你同这位管事一起进入私库,把那存放夜明珠的底座取出来,让几条猎犬一一嗅认,然后每隔半盏茶的功夫,就放出一条猎狗追寻踪迹。”
“小人领命!”
黄斌立刻答应了,又向那瘦管事躬身示意。
倒是那瘦管事有些不清不愿,转头向胡泰请示了,这才同黄斌一起进了私库。
不多时,二人便将一个鎏金八爪内衬软垫的底座,从里面取了出来,又由驯养猎犬的犬夫拿着,让其中一头猎犬去嗅。
那熏香的味道对猎犬来说,显然有些过于刺激了,它一连打了几个响鼻,伏低了脑袋微微向后退着,被犬夫一勒颈圈,这才又不清不愿的凑上去细嗅。
看到这一幕,孙绍宗心下反倒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普通的味道,猎犬能摄取追踪的有效时间,约莫也就在三个小时之内,只有某些强烈而刺激的气味,才会遗留更久的时间。
而看这只猎犬的反映,那颗夜明珠上沾染的熏香味道,显然就属于后者。
很快,第一头猎犬就衙役、侍卫们的簇拥下,离开私库所在的院落。
紧接着是第二条。
第三条。
直到第四条猎犬准备就绪的时候,才听到外面脚步声纷沓而至。
紧接着两名宦官、四名宫女就鱼贯而入,分列在院门两侧。
眼见于此,孙绍宗忙向一旁的胡泰征询,看自己这外臣是要暂时退避一旁,还是干脆上前迎候王妃。
然而不等胡泰回应,宦官们弓着身子,宫女们施着万福,已然齐声叫道:“娘娘驾到。”
这派头,瞧着倒是比太子妃还大些。
显然再想退避是来不及了,故而胡泰也只得招呼孙绍宗、唐惟善二人上前迎候。
但见细雪飘零之中,一个裹在雪狐裘球里的曼妙身影,率先出现在众人眼底。
按理说狐裘这种东西,蓬松感十足,便是再曼妙的身段,也该掩了个七七八八。
偏这女子身上似是充盈着一股独特的魔力,让人只是瞧见那雪白纤细的脖颈,娇嫩欲滴的皓腕,就自动脑补出了一具前凸后翘的娇躯。
这女人显然是天生媚骨,一颦一笑都能夺人魂魄的那种。
不过眼下她脸上的神情,却与诱惑、狐媚无干,满满的生人勿进,怕是比那天上飘下的冰雪,还要冷冽上几分。
导致她如此不快的,约莫是紧随其后的两抬肩舆而那肩舆上端坐的,自然正是牛王妃与吴妃二人。
作为王爷眼下最宠爱的姬妾,冷不丁变成嫌疑人之一,就已经够让人郁闷了,偏这一路上还受到了区别待遇。
虽说按三人的名分,牛王妃这般处置也算不得出格。
但这刘都人正在持宠生娇之际,又怎会心甘情愿吞下这口闷气?
也就是瞧见孙绍宗那魁梧壮硕的形象,她脸上的冷冽才稍稍融化,转而换上了些惊奇之色。
而正被刘都人一双妙目上下扫量着,后面两抬肩舆也已经落在了地上,两个雍容妇人下轿的同时,孙绍宗上翘的余光,就落在了左侧那名贵妇身上。
这位应该就是牛王妃了。
这倒不是因为左侧的妇人年纪最大,而是因为她生了一双上弦月也似的狭长眸子,正与那牛继宗一般无二。
所不同的是,牛继宗那双眼睛配上五官,略显有些阴柔。
而牛王妃这对招子,嵌在鹅卵也似的脸蛋上,却是相得益彰。
只可惜,这位牛王妃到底上了年纪,再怎么精细的五官,也遮不住迟暮之色。
所以忠信王会移情别恋,也就再正常不过了,毕竟大多数男人都很‘专一’不管是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还是五十岁的男人,统统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却说就在孙绍宗偷眼观瞧那牛王妃之际,牛王妃一双狭长的眸子,也在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孙绍宗。
不过也只几眼的功夫,牛王妃便收回了目光,扬声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我等此来乃是为了协助查案,该如何询问、要询问些什么,诸位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不敢。”
孙绍宗将头一垂,恭声道:“书房里业已备好纱帐隔断,请王妃和两位贵人依次进入里面,回答下官与胡长史的几个问题即可。”
牛王妃点了点头,交代吴妃与刘都人留在外面,然后自顾自的进到了书房里。
孙绍宗、胡泰、唐惟善三个,在外面稍候了片刻,原本是想等着牛王妃准备好之后,派人出来知会一声。
哪曾想等了半晌,却只见几个跟进去的宫女鱼贯而出,顺带把搭好的纱帐、隔断,也一并抬了出来。
看这架势,牛王妃似乎是要面对面,毫无阻隔的与众人交谈。
孙绍宗几个心下正都有些疑惑,那书房里又走出个侍女来,躬身道:“娘娘请诸位大人进去说话。”
虽说也觉得王妃今日的举动,有些异乎寻常,但胡泰毕竟是半个地主,当下开口道:“孙大人,既然是王妃有请,你我便一起进去吧。”
虽说就这么一盏茶的功夫,孙绍宗也不觉得牛王妃,能在里面布置下什么杀局。
但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念头,他还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进门之后,就只见牛王妃端坐在中正中的一张高背椅上,正静静等待着众人的到来。
既然是要向王妃文化,众人自然也没准备多余的座椅,当下隔着丈许远,品字形的站定。
孙绍宗拱手道:“娘娘若是准备好了,下官就开始发问了。”
牛王妃似是被打断了思绪,茫然的抬起头扫了孙绍宗一眼,随即低头整理着袖口,却是不答反问:“孙大人约莫是以为,我向王爷举荐你来督办此案,是怀了什么别的心思吧?”
这竟是一开始就要摊牌的架势!
孙绍宗偷偷做好了,随时屏住呼吸的准备,这才躬身道:“下官不敢。”
在他想来,牛王妃真要是布下陷阱,想害他性命的话,怕也只有用毒一途。
而以眼下的局面,外敷内服什么的都指望不上,毒烟毒雾就成了最佳选择。
不过这屋里,倒也没闻见有什么异常的气味方才想法子带只狗进来就好了。
刚想到门外仅剩的两只猎犬,牛王妃又缓缓开口了:“其实你大可不必忧心于此,莫说那牛继宗是自寻死路,与你并无多少牵扯,就算他真是死在你手上,又与我有何相干?”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实话告诉你,那牛继宗固然是我的滴亲哥哥,却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仇人!”
咦?
孙绍宗忍不住抬头扫了牛王妃一眼,见她似乎正在追忆着什么,满脸的怨愤之色,配合方才的言论,倒仿佛所言非虚。
“娘娘请慎言。”
孙绍宗可以默然以对,但胡泰职责所在,却只能硬着头皮提醒道:“勇毅伯毕竟是您的兄长,又刚刚辞世不久……”
“那是在我六岁的时候,为了争抢父亲赐下的一件玩物,牛继宗竟丧心病狂的,在寒冬之际将我推入了湖中。”
牛王妃理也没理胡泰,追忆着往事喃喃道:“自那时起,我这身子就比旁人娇弱些,后来嫁给王爷十几年都无所出,经太医反复诊断,正是幼时落下的宫寒之症所致。”
“他害我一辈子没有子嗣,我恨他还恨不过来呢,又如何会替他报复到孙大人头上?”
孙绍宗依旧默然以对。
莫说这话的真实度,他眼下压根无从分辨,即便牛王妃说的是真话,那其实也并不代表着,她就会真的放弃为牛家复仇。
故而默然了半晌之后,孙绍宗沉声道:“此乃王妃家事,下官不便也不敢过问而且下官此来只是为了查案,无关其它。”
这个答案,似乎让牛王妃有些措手不及。
因而足足过了半盏差的功夫,才听她叹息道:“罢罢罢,那咱们就说说这案子,早些查出究竟,也免得有人借机生事。”
第812章 宝珠失窃案【下】
丰韵犹存的吴妃,将双手交叠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垫着脚尖,猫也似的踱着步子。
每一步迈出去,那身子就肉眼可见的荡漾着,便连厚重的貂裘,也难掩凹凸起伏之势。
那动静说大不大,却恰如其分的撩人心脾,让人总忍不住暗生‘探究’之意。
这位年轻的时候,和那刘都人其实是一个路数,只是后来生出世子,才刻意收敛了满身的狐媚。
但画虎画皮难画骨,只这几步的卖相,便揭破了她方才刻意摆出的端庄。
却说这吴妃眼见已然到了门口,忽又停住了脚步,转回头肃然道:“三位大人,我这里有一句话,也不知当不当讲。”
说是不知当不当讲,可也没等三人回应,她便又扬声道:“此事若是我等所为,三年前朝鲜来使时就该动手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方才她拐外抹角的,总往那刘都人身上绕,孙绍宗就知道这位是想借机生事。
只是旁敲侧击了几句,见她只是一味的暗示,这案子必是刘都人所为,却说不出个所以为然来,于是就没再接这话茬。
不曾想临了,她还是不忘再抹黑刘都人几句那刘都人正是在两年半以前,才被忠信王迎入府中的,三年前自然没有下手的机会。
孙绍宗用余光扫了眼胡泰,就见这位玩吩咐长史微微躬身,眼观鼻、鼻观心的,直似老僧入定一般,可眉宇间却透出几分苦相。
看来这位对眼前的宫斗戏码,也是无可奈何的紧。
孙绍宗心下嘿然,拱手正色道:“多谢娘娘提醒,下官必然牢记于心。”
那吴妃见他态度诚恳,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踮着脚婀娜而去。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孙绍宗呵呵一笑,先自顾自取过半温的茶水,润了润干涸的嗓子。
这时那瘦管事走了进来,苦着脸道:“诸位大人眼下可要继续问话?刘都人似……似有几分不耐。”
果然还是闹起来了。
之前看她在牛王妃面前,依旧不假辞色的样子,孙绍宗就知道这位八成是要闹上一闹的。
不过这样更好,她越是带着情绪,越容易套出些干货来。
当下孙绍宗就待吩咐那瘦管事,把刘都人带过来问话。
不曾想刚要开口,外面脚步声纷沓而至,却是跟着最后一只猎犬离开的黄斌,又匆匆的赶了回来。
“大人。”
他进门后躬身把手一拱,却并未急着开口禀报,显然是在提防胡泰、瘦管事二人。
瘦管事见状,忙躬身退了出去。
胡泰也待暂时回避。
然而忠信王府里的发生的大事小情,又如何能瞒的过他这个长史?
反正早晚都要被他知道的,孙绍宗干脆顺水推舟的卖了个人情:“胡长史对王爷忠心耿耿,该怎么禀报就怎么禀报,无需避讳什么。”
黄斌这才又开口禀报道:“方才五条猎犬,有两条半路上跟丢了,余下的三条都停在了王府外厨房左近。”
顿了顿,他又道:“卑职拿着那夜明珠底座,让三条猎犬围着外厨房转了一圈,似乎并无其它踪迹可寻。”
“另外卑职也问过厨房的管事,打从天不亮升灶开始,就没有外人进出厨房,而厨房里的各色人等,也都未曾踏出王府半步。”
之前通过被拆掉的表盘,已经锁定贼人是在丑时二刻【凌晨1点半】左右盗走了夜明珠。
贼人若能直接携带脏物离开王府,并不需要转道外厨房。
所以他进入外厨房,要么是想和同党街头,转移脏物;要么就是想把夜明珠,暂时藏在厨房里,等天亮之后再来拿。
彼时外厨房已然封灶,就算有同党留在那里接应,也难以找到机会把夜明珠带出王府。
也就是说,那夜明珠在天亮之前,大概率还留在府里,甚至还有一定可能,如今依旧藏在外厨房之中。
“胡长史。”
理顺思路后,孙绍宗当即向胡泰言道:“自丑时起,进出王府的名单,可曾整理好了?”
方才发现表盘上停住的时间,孙绍宗就已经请胡泰派人去统计了。
此时听孙绍宗问起,胡泰立刻到了门外,喊过那瘦管事索要名单。
不过那名单似乎还未曾拟好,所以又耽搁了半刻钟,胡泰才面色不愉的走了进来,苦笑道:“平时疏于管教,养出这些酒囊饭袋来,倒让孙大人见笑了。”
查完这个案子,也就同这忠信王府打不上什么交道了,孙绍宗哪里会在乎他们的办事效率如何?
当下一笑置之,又用下巴点了点胡泰手中的名单。
胡泰立刻把那名单拱手送上,却见上面只写着聊聊三五个名字,后面又标注了他们进出的时间,以及进出的原因。
“我已经让人去寻这四人过来,不过其中两人还未回府,所以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
胡泰说着,又迟疑道:“孙大人,你看咱们是不是先查一查那外厨房,说不定……”
孙绍宗抬了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然后盯着上面那几个名字思索了片刻,沉吟道:“若东西还藏在厨房,那贼人也就等于还在暗处未曾行动此时搜查外厨房,怕是会打草惊蛇。”
“那依着大人的意思……”
“不妨做个局,让他自己跳出来。”
孙绍宗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继而又道:“不过这个局,只能由王府来设孙某必须抽身事外,否则那贼人未必敢动。”
这倒不是吹嘘,人的名树的影,知道孙绍宗正在府里,还敢顶风作案的贼人,或许有那么一些,却绝不会太多。
胡泰本来还想细问,要如何设局来着,可一听说孙绍宗要抽身事外,当下又是一愣,继而蹙眉道:“这……孙大人是王妃举荐、王爷钦点前来查案的,这才刚查了半个时辰,又未曾查出什么结果,大人若是无故抽身而退,怕是反而会引起那贼人的警惕吧。”
孙绍宗笑着往外面指了指:“无故抽身而退,自然是不成的,但这不是有现成的理由么?”
“大人说的是……”
胡泰狐疑着向外打量,却正瞧见一个绷着脸的美貌女子,在外面不耐烦的探头探脑。
第813章 王冠的颜色
虽然视线根本无法穿透那厚厚的门帘,但吴妃还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书房的方向张望着。
那凤梨也似的臀儿,更似是被什么叮咬了,来回在那软塌上碾动着,印出一个又一个令人侧目的弧度。
“姐姐。”
半晌,她终于耐不住寂寞,转头问闭目静坐的牛王妃:“你说这事儿,到底是不是那小贱人干的?”
牛王妃却是充耳未闻一般,压根没有回应的意思。
吴妃暗暗撇了撇嘴,若换在前几年,她说不定就要冷嘲热讽几句了。
可眼下她荣宠日衰,又有刘都人步步紧逼,连世子的位置似乎都不怎么稳妥,这牛王妃反倒成了她天然的盟友,自不好再像年轻时那样,处处与牛王妃为敌。
故而吴妃也只好忍着恼意,自顾自的斟了杯茶水。
正低头小口小口的抿着,忽然间一个丫鬟闯了进来,也不知是惊是喜的大叫着:“娘娘、娘娘!刘都人刚才衣衫不整的跑了,像是……像是刚被谁调戏过!”
噗~
吴妃当下喷了自己满怀,随即猛地自软塌上跳了起来:“当真?”
“奴婢亲眼看见她露着半边肩膀,哭着破了出去!”
吴妃闻言,也不顾湿漉漉的襟怀,已经细致的粘出了丰隆轮廓,几步抢到门前,就待出去瞧个究竟。
临到门前,她才忽然想起,这里做主的并不是自己,于是忙又转回头,满面希冀的向牛王妃道:“姐姐,您说那小贱人,是不是被问出了什么马脚,所以……”
什么受了调戏,哭着跑出去云云,她是决计不信的就算再怎么贪花好色的人,又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王爷的宠妾?
牛王妃也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可她的心思其实并不在这案子上,所以即便存疑,也不似吴妃这般激动。
故而只是睁开眼睛,淡然道:“究竟如何,自有王爷公断。”
…………
忠信王的‘公断’,很快就呈现在众人面前至于公不公道,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据说他得知那孙绍宗,竟然敢在府里调戏自己的爱妾,当时气的暴跳如雷此处存疑,因为自从体重超过三百斤之后,王府上下就没见王爷跳起来过还嚷着要拿下孙绍宗泄愤。
据说后来是长史胡泰苦劝,方才让他改了心思,只是把那胆大妄为的孙绍宗,连同大理寺的差役一起赶出了王府。
当然这只是官面上的说法,私底下的议论,还有好些个版本。
“听说没?那刘都人恼恨王妃落自己的面子,竟然假装是被那孙大人调戏了,好让王爷记恨到王妃头上!”
“可我怎么听说,她是瞧那孙大人生的魁梧,所以才主动宽衣解带……”
“呸,你是傻了不成?当时那胡长史就在门外,她有多大的胆子敢勾引野男人?”
“也备不住是那孙大人色胆包天,我可听人说了,那孙大人在湖广平叛的时候,弄出了好几个私生子呢!”
“哪儿啊,我听说是那些蛮子怕被他斩尽杀绝,所以但凡被他睡过的蛮女,都自称怀了他的骨肉……”
种种传言不一而足,但孙绍宗因为那刘都人,被忠信王赶出王府的事儿,却是板上钉钉了。
至于那夜明珠失窃案,似乎是暂时交给了王府的侍卫们负责。
而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把早上曾经出门的人,拘在柴房里反复拷问。
…………
距离王府两条街的某个小巷中。
孙绍宗独自坐在车辕上,眉宇间颇有些无奈之色。
他这无奈,自然不是因为被‘赶’出了王府,事实上这本就是他与胡泰商量好的事情,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只是孙绍宗却没想到,那刘都人竟是胆大包天,当着他的面就把衣襟扯脱了半边,俨然存着挑逗之意。
瞧那饥渴的狐媚模样,忠信王头上王冠的颜色,怕是早晚得换一换。
“大人。”
这时黄斌悄没声的钻进了小巷,躬身禀报道:“依照您的吩咐,小人已经在王府周遭布置好了人手。”
“嗯。”
孙绍宗点了点头,又吩咐唐惟善道:“唐寺正,你记得派人知会鸿胪寺和礼部,让他们放出风声,就说朝鲜使臣怕海上再起风浪,准备提早动身回国。”
这搭好了台子,主角要是不登台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再说就算孙绍宗能等,忠信王也未必能耐得住性子,同那贼人一直耗下去。
故而才要放出消息,好逼那贼人尽快行动。
唐惟善恭声应了,脸上却满是疑惑:“大人,就算那人真想栽赃朝鲜使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法,怕也不会起什么效果吧?”
这也是孙绍宗暂时想不通的地方。
当初他经办过新式火器被盗案,所以知道高丽国当年,在大周朝布置了不少的死间。
而当初那案子,是以朝鲜使节李恩贤,主动交出那死间盗来的火器,而结尾的。
其余高丽死间会因此记恨李恩贤,甚或是想要通过嫁祸他,迫使朝鲜国与大周交恶,这也都可以理解。
但就凭眼下这形势,想把那夜明珠被盗的案子,栽在李恩贤头上谈何容易?
还是说……
这其中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孙绍宗也只得先把这些疑问压在心底,摆手道:“先不要管这些,眼下只需把王府盯紧了,等抓到那贼人之后,自然会水落石出。”
说着,摸出怀表来看了下时间,又吩咐道:“本官还要去北静王府赴宴,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唐惟善等人都齐声应了,孙绍宗这才钻进马车里,命张成赶车直奔北静王府。
…………
与此同时。
北静王府内院花厅之中,也早预备下了点心茶水,并歌舞杂耍等消遣,不过身为主人的水溶,此时脸上却殊无半点喜色。
这倒并不是因为,他已经发现自己的王冠换了颜色,而是因为大舅哥卫如松的缺席。
却原来水溶这次设宴,除了和孙绍宗搞好关系,更是希望能借机化解孙、卫两家的积怨。
谁知再三叮嘱,卫如松却还是未曾前来赴宴,只让卫若兰捎来个身体不适的由头。
想想打从自己影响力衰减之后,大舅哥就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思,水溶心下更是不快。
忍不住向卫若兰抱怨道:“当年不过就是意气之争罢了,现如今一个在神机营、一个在巡防营,彼此又没什么利害冲突,大哥却怎得这般不智,非要和那孙家相争下去?”
“尤其这眼见的,不管是太子登基,还是另立储君,孙家都是要大用的……”
卫若兰早猜到当初牛家长子被射杀一案,怕同自家大哥脱不开干系。
故而对卫如松,心下也是存了怨愤的。
此时听水溶不住的埋怨,他稍一迟疑,便叹了口气道:“我瞧大哥的意思,似是有别的路数搭上荣国府,因此自然不愿向孙家低头。”
有别的路数搭上荣国府?
水溶闻言一愣,皱眉道:“若真能如此,倒也省的寄望于旁人,可眼下荣国府那边儿,怕未必肯同你家亲近吧?”
孙绍宗当初是雪中送炭,又早就同荣国府成了姻亲,所以才有了眼下左右逢源的机会。
可卫家之前就同水溶一起,站在了太子这边儿,虽说未能得到太子的信重,可毕竟也是交过投名状的。
眼下这夺嫡局面,再想同荣国府搞好关系,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可追问了几句,卫若兰也只是隐约察觉到卫如松的心思,但对于他具体要如何实施,却也是一头雾水。
故而两人说了几句,皆都不得要领。
水溶烦躁的灌了半杯茶水,又翻出怀表看了看,断然道:“此事以后再论,先应付那孙绍宗要紧走吧,随我去你姐姐那走一遭。”
“去姐姐那里?”
“你姐姐昨儿跟我说:当初她因为你的事儿,曾和孙绍宗起过几次冲突,眼下孙绍宗既然帮了你,日后又要多多亲近,于情于理,她都该出面陪个不是。”
第814章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琴室。
卫滢十分罕见的,没有跪坐在琴台上,而是满眼神思不属,用那一双长腿不住的丈量着地板。
反倒是夏金桂饶有兴致的坐在琴台前,摆弄着刚刚更换过的七弦古琴。
“原本那张有凤来仪,论音色就已经堪称上品了,不曾想姐姐府上还藏着这样好东西。”
说着,几根葱白也似的指头,在琴弦上又慢到快不住拨弄着,那细腻动人的琴音,也便一点点的拔高,直至填满了整个琴室。
卫滢虽处于烦躁之中,但听夏金桂品评那古琴,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摇头道:“我府上众多收藏之中,论音色之细腻,自是以此琴为最,但若论音域之广博,却还是那张有凤来仪最合我的心思。”
夏金桂虽也略通琴艺,却不耐在那琴前久跪,顺势把近来愈发丰盈的娇躯一歪,将裙下双腿圆规似的舒展开,又一下一下的轻轻捶打着。
与此同时,她一双眸子提溜乱转,忽地想起了什么,立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姐姐果然还是喜欢豪放些,瞧不上这等矫揉造作的。”
“那是自……”
卫滢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到她那戏谑的模样,才猛地反应过来,顿时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王爷什么时候矫揉造作了?!”
“姐姐可莫错怪我,我什么时候提及王爷了?这不是在说琴声么。”
夏金桂忙不迭的叫着屈,眼见卫滢依旧沉着脸,便从琴台上爬了起来,凑上来挽住卫滢的胳膊,直做撒娇状。
方才一时失言,竟把压在心底的比较脱口而出。
卫滢尴尬之余,也隐隐有些后悔,把这夏金桂找来相陪可除了夏金桂之外,她又哪敢在人前显露焦虑之态?
尤其再过不久,那孙绍宗就要登门造访了,少了夏金桂在旁辅助,却如何能放心与他私会?
故而虽然对她方才刻意的‘挑拨’十分不满,卫滢却也只能按捺住性子,不好当场发作。
孰知那夏金桂‘胡赖’了几句,忽然猫儿也似的耸动着鼻子,直往卫滢身上凑,险些就要将面孔埋入双峰之中。
“做什么!”
卫滢羞恼的将她一把推开,正待呵斥几句,不曾想夏金桂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目光灼灼的道:“姐姐今儿早上,竟还专门沐浴过?”
“你别胡说!”
卫滢双颊涨的火红,将紧致的长腿往地上重重一跺:“我昨儿是和王爷在一起,早上自然是要梳洗的!”
解释完,她又觉得不对,自己这么着急分辨,岂不反而显得心虚?
“原来如此。”
果然,夏金桂敷衍的点着头,那脸上却写满了‘不信’二字。
卫滢见状,愈发的无名火起,猛地趋前半步,居高临下的质问着:“夏金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本宫喊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阴阳怪气的挖苦我!”
她这一硬气起来,夏金桂立时装出柔弱状,双手胸襟、缩着肩膀、撅起殷红的唇瓣,委屈道:“姐姐可冤枉死我了,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挖苦姐姐对我有什么好处?”
卫滢又死死盯着她酝了半天气,最终却还是没有同她翻脸,只是嗤鼻道:“哼,谁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眼下正是手足无措的之际,夏金桂这个拥有同样经历,又知道内情的人,可说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就算不能用来救命,也断然没有随意丢弃的道理。
而夏金桂眼见卫滢气势稍馁,当下反而收敛了情绪,摆出一副正经面孔:“姐姐,其实我方才那些话,也不过是想让你先适应适应罢了那姓孙的与你单独会面时,可未必似我这般含而不露。”
这倒被她说着了,那姓孙的恶贼最爱说些羞人的疯言疯语,当日在船上还逼着自己……
回想起那些不可言说的画面,卫滢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那结实矫健的两条长腿,似是正被什么叮咬啃食似的,直从足底难受到了心头。
“姐姐。”
这时夏金桂又适时的凑了上来,拉着她的柔荑悄声道:“这节骨眼上,您可千万别犯糊涂,莫说言语调戏,他便是动手动脚的,你也务必多担待些,只需熬过这一……”
“他敢!”
卫滢却又一把将她推开,转身蹬蹬蹬几步到了南墙根下,将上面挂着的宝剑取下,仓啷一声拔剑出鞘,冷道:“那恶贼若敢在王府里乱来,本宫便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夏金桂先是被唬了一条,继而着急的跺脚道:“这怎么话说的,再大的便宜都舍出去了,眼下……”
话说到一半,忽听外面脚步声杂乱。
夏金桂忙闭上了嘴,转头向门外望去,就只见一黑一白,两条身影大踏步走了进来。
那一身月缎白身披银灰大氅的,正是相貌清秀的北静王水溶。
而那玄色衣袍的,自然非卫若兰莫属。
这二人进得门来,眼见卫滢正握长剑,一副横眉立目的模样,当下不由都是一愣。
“爱妃,你这是?”
水溶看看妻子,再看看一旁尴尬赔笑的夏金桂,倒愈发的纳闷起来这夏金桂近来走动的颇为频繁,姐妹俩几乎整日腻在一处,蜜里调油也似的,这怎得突然就动上凶器了?
卫滢哪曾料到,水溶二人会突然闯进来?
一时愣怔当场,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好在那夏金桂有些急智,当下捂住樱桃小嘴儿,笑了个花枝乱颤。
这一笑,自然把水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眼睛先在乱颤处行了注目礼,一边感慨着这夏家丫头果真长大了,一边忍不住好奇道:“表妹因何发笑?”
夏金桂注意到他那短暂停留的目光,媚眼如丝的回了记秋波,这才又笑道:“方才我们姐妹两个刚说到驯夫的手段,不曾想王爷就来了……咯咯咯。”
说到这里,她又禁不住一阵窃笑。
驯夫的手段?
水溶看看王妃手中的长剑,再看看她那僵硬尴尬的表情,当下恍然大悟,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笑着,一边上前揽住了卫滢的纤腰,柔情蜜意道:“王妃要降服本王,何须用这三尺青峰?只需几句言语,小王也就从了。”
眼见他这恩爱的架势,卫滢心中愈发的羞惭,可也因此松了一口气,于是把那宝剑归入鞘中,就待顺着夏金桂的言语,再找补上几句。
不曾想水溶忽然面色一肃,正色道:“今儿我本来想请大哥来,好化解一下卫、孙两家的恩怨,可大哥却偏偏……”
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放开卫滢的杨柳细腰,又拱手道:“兰哥儿如今毕竟是白身,难以代表卫家,待会儿只能指望爱妃了言语间务必把姿态放低些,也好让那孙绍宗消去芥蒂,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他是怕素来傲气的妻子放不下架子,好好的道歉反闹将起来,却哪曾想到,这番话竟与夏金桂方才的言语,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当下搅的卫滢心下纷乱,几日里好容易鼓起的戾气,也悄然散了大半。
第815章 初入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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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正二刻【中午12点半】,孙绍宗的马车堪堪停在北静王府门外,便有守门的小厮一声声的传入后宅花厅。
等到他在王府管事的引领下,跨过二门之际,水溶和卫若兰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隔着老远,便哈哈笑道:“孙大人缘何姗姗来迟?可叫小王在家好等!”
孙绍宗急忙紧赶几步,眼见离得近了,这才收住脚步抱拳一礼,苦笑道:“也是巧了,早上接了桩案子,这好容易处置妥当,谁承想半路又撞见两伙道士当街对骂,没奈何只得又绕了一程。”
卫若兰近来因官场失意,颇有些遁入空门的念头,故而对这出家人的事儿,难免关注的就多些。
此时听说两伙道士当街对骂,全无出尘离世之姿,不由诧异道:“两伙道士当街对骂?这却是为了什么?”
“!”
不等孙绍宗回答,水溶甩着月缎白的袍袖,嗤鼻道:“还不就是因为昨儿,那清虚观的张道士突然上书,让朝廷选拔道门弟子,去南疆随军祈福,以便尽量避开南疆的毒瘴。”
卫若兰这才恍然,忍不住摇头感叹:“不想这些出家人,也有舍身报国之志。”
听了他的感叹,孙绍宗嘿然一笑:“卫兄果然是个君子,可惜却把那些道士想的忒好了些若真有报国之志,两伙道士又怎会当街对骂?”
水溶也在一旁哂道:“这回张道士算是把脸撕破了,南北道门之间,怕是非要好好做过一场不可。”
卫若兰听的愈发糊涂,忙问其中究竟。
却原来,自打两年前皇帝开始求仙问卜以来,道门的地位也随之大大提高。
但正应了那‘外来和尚会念经’的说法,这京城里的清虚观虽然名头不小,可平日里总在人前露脸,难免就失去了神秘感。
故而即便身为地头蛇,近来却被江西龙虎山压了一头。
那张道士此次上书朝廷,请求选拔道士随军,乍看似乎是忠君爱国之举,但有心人都看的出,他这封奏疏的重点,其实是那‘熟悉南方地理天候’的前缀?
加了这句前缀,被选拔去军前效力的,自然只会是那些南方来的道士。
而以江西龙虎山为主的南派道士,对此自然是大为不满,所以才有了今日当街对骂的场景。
“好了。”
水溶把前因后果说了,眼见卫若兰摇头叹息不止,便不耐的把手一招:“不说那些牛鼻子了,这大冷的天,孙大人又是冒着风雪前来,且先随小王去花厅,吃几杯热茶暖暖身子。”
说着,上来热情的与孙绍宗携手而行,进到了一派春意盎然的花厅之中。
两下闪出几个女子,殷勤的替三人脱去了斗篷、狐裘,孙绍宗初时倒没在意,后来见卫若兰微微躬身,似是在礼敬那几个女子,才觉察出些异常来。
这几个女子年纪都在二十出头的样子,而且个顶个满头金玉,绝非一般丫鬟可比。
这是……
孙绍宗登时想起了水溶某样癖好:喜用侍妾待客。
当初贾宝玉就是来王府赴宴的时候,就是在酒桌之上,同水溶的一个侍妾瞧对了眼,然后乘兴就滚了床单。
后来那侍妾死时,贾宝玉还亲自到王府奔丧来着。
眼见那几名小妾替众人褪去外套之后,也并没有要退场的意思,反而婷婷袅袅的随侍在侧,孙绍宗暗叹一声,却也只能入乡随俗。
毕竟用侍妾迎客,也是古老相传的习俗--宋时苏东坡不还拿怀了孕的小妾换马骑么?
而且这年头又怪癖的王公贵族,也真是海了去了,没撞上个用**迎客的,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再说……
自己连王妃都睡过了,被几个小妾侍奉,又有什么受不得的?
当下也不以为意,同水溶、卫若兰两个谈笑起来。
如今这当口,三言两语的,自然就说到南疆战事头上。
水溶也听了些传闻,好奇的打听孙绍宗可要南下为将。
卫若兰则是有些跃跃欲试,颇有投笔从戎之意不对,他本就是军伍出身,只能说是做回本行。
就这样聊了一出子,孙绍宗却生出些疑惑来。
按理说,都这等时辰了,寒暄几句就该设宴了才对,怎得对面两人提也不提,倒像是在东拉西扯的拖延时间?
这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水溶扯了这半天,终于也耐不住性子了,冲身边的某个侍妾一扬下巴,吩咐道:“去外面瞧瞧,看王妃可曾到了。”
听到‘王妃’二字,孙绍宗心下就打了个突兀。
不过转瞬间他就又定下心来,若真是事情败露了,水溶方才绝不会是这等热络……
等等!
虽说以妾待客,在王公贵族之间并不罕见,可这是不是也从侧面证明,水溶可能存在着绿帽情节?
当下,孙绍宗看水溶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不过这想法,很快也被孙绍宗给否决了。
因为就算是水溶有那种特殊爱好,总也不好当着小舅子的面表现出来吧?
哪这时候请出王妃,又是为的什么?
狐疑的向门口扫了眼,目送那侍妾缩着肩膀,钻入漫天风雪之中,孙绍宗回过头来,忍不住起身试探道:“王爷,王妃娘娘若来此,下官是不是该暂避才是?”
“诶~!”
水溶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正色道:“你这一走,王妃来了还有何用?她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向孙大人你当面致歉。”
当面致歉?
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负距离讨饶过了,哪还用得着当面致歉?
不过听了水溶这话,他倒是心下稍定,只当是水溶是为拉拢自己,特地准备了这一出。
然而随即那心又提了起来。
他自己倒是有信心,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可那卫滢却似乎算不得机敏……
正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外面却已是脚步纷纷,随即门帘左右一卷,那奉命去请王妃的侍妾当先而入,后面紧跟着的赫然正是夏金桂。
这小蹄子也在?
孙绍宗一时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担惊受怕。
有夏金桂在,卫滢真要出现什么纰漏,她也能从旁弥补一二。
可问题是,她之前早有从中作梗的前科,这回能老老实实的做个辅助么?
这时一个高挑的身影,也映入了眼底,就见她云髻高挽、峨眉淡扫,又搭着头顶、双肩挂了写霜雪,淑丽中存了三分冷傲,眉眼间却又多出一丝迷蒙。
虽不似往日飒爽之姿,那娇态却陡增了几分,当即将屋内几个侍妾,衬的相形见绌。
孙绍宗方才起身之后就未曾坐下,此时自是躬身迎候。
而眼见那魁梧的身形近在眼前,卫滢步子一顿,掩在百褶裙下的双腿,没来由的就有些酸软,那藏在鹿皮靴子里的双足,更是痒痒麻麻的,直似是被什么东西一寸一寸的裹缠上来。
之前在偏厅里,她也不知酝酿多少次情绪,模拟了多少回与孙绍宗碰面的情景,杜撰了多少义正言辞。
可真到了孙绍宗面前,那准备好的一切,全都不知飞到了何处,两片樱唇虽颤颤而动,却无半字吐出。
虽说这多是心理活动,可那愣怔的时间,却难免久了些。
眼见得这场面就有些僵持。
水溶虽然一时未曾多想,只当她是心高气傲,难以放低姿态致歉但要是再这么拖延下去,他会否看出什么,可就难说了。
“呀!”
也就在这当口,一个天真又冒失的声音,竟抢在了卫滢前头。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夏金桂西子捧心一般,扶着胸前半边硕果,两只会说话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紧了孙绍宗,激动道:“早听闻孙大人身量魁梧不凡,是男儿中男儿,今日一见,果然是……果然是……”
话只到了半截,那臻首忽然一垂,偏又把满脸红晕映入了众人眼底。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倒让水溶、卫若兰有些愣怔,心中不约而同的想着:原来还有女子喜欢这种类型的!
孙绍宗心里却是暗赞了一声:这小娘皮果然好演技!
而经夏金桂这一打岔,卫滢也终于缓过些劲儿来,用力将银牙一咬定住心神,屈身向孙绍宗道了个万福:“昔日因兰哥儿的事儿,我对孙大人多有得罪,还请大人看在王爷面上,不要同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说着,起身几步绕到了水溶身边,端起他那杯茶水,双手捧着向孙绍宗一举:“今日我以茶代酒,先向孙大人赔个不是。”
说着,用袖子遮了,连飘着的茶叶梗一并喝了个干净。
孙绍宗此时才像是惊醒过来一般,摆着手连道:‘使不得’‘受不起’。
“有何使不得的?”
水溶在一旁哈哈笑道:“若非孙大人秉公直断,兰哥儿说不得就冤死在狱中了?就凭这一条,王妃就该赔这个不是!”
说着,也躬身一礼:“小王管束不严,也该向孙大人告罪才是!”
孙绍宗见状,自然是慌忙闪避一旁,再三推辞,那水溶却不肯起身,必要得一句谅解才罢。
却说三人这里‘情真意切’的推让着,冷不丁有人在旁边扑哧一笑:“往日只听得孙大人是世间豪杰,今儿瞧着竟还是位谦谦君子。”
插话之人,自然又是夏金桂。
这本就透着些无礼,可她接下来的举动,却更是大胆至极。
就见夏金桂几根葱白也似的指头,捻起了孙绍宗面前的茶水,含情脉脉的盯着孙绍宗道:“不如我再替姐姐、姐夫敬孙大人一杯,这事儿就此揭过如何?”
说着,也不用袖子遮掩,仰头将那茶水灌下。
因喝的急了,一滴滴淡黄色的茶水,便顺着她尖俏的小巴,一路滑进了莫可名状的之处,只看的众人无不侧目。
这小蹄子果然又有猫腻!
第816章 酒酣
【体内神速力发作,看来1点前能完事儿。】
目送王妃、夏金桂离了花厅,席上三人一时竟有些相顾无言。
实在是方才夏金桂那主动**的模样,忒也出格了些,让人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尤其是水溶,内心深处隐隐还有些失落这小姨子上午暗送秋波的时候,他还暗暗自得呢,现如今看孙绍宗的待遇,却是忍不住直往外泛酸。
兰哥儿也就罢了,虽说消瘦衰老了些,却也不失英俊二字。
这孙绍宗五大三粗的,怎得竟有如此艳遇?
他却哪里晓得,二人早不是初次见面,那‘五大三粗’的身板,更比他了解的深入百倍。
好在水溶还不至于因为些许酸楚,就忘了今儿是要拉拢孙绍宗的,稍稍收敛了心虚,便挤眉弄眼的笑道:“孙老弟当真是英雄了得,这头一回见面,竟引得我这小姨子失了方寸。”
不等孙绍宗回应,他又大手一招:“来人,设宴!”
话音刚落,那花厅两侧便有乐声奏响。
而一直侍奉在侧的几名侍妾,全都离席向行去。
就在孙绍宗以为,她们是要去外面端酒菜进来的时候,四名姬妾在门前空处排成一行,竟自顾自的宽衣解带起来。
孙绍宗当下吃了一惊,急忙起身:“王爷,这是……”
“孙兄安坐。”
水溶不以为意的笑道:“既是设宴款待孙兄,如何能没有舞乐相伴?我这几个姬妾,虽姿色上比不得孙兄家中美人儿,却是宫里帮着调教出来的,内里颇有可取之处。”
说到‘内里’二字时,不自觉流露出男人特有的yd,显然指的绝非舞艺。
竟还专门让宫里的太监培训过……
孙绍宗心下无语之际,却也不禁被那几个小妾,缓缓宽衣解带的动作给吸引了。
虽说他再穿越一回,也理解不了这种拿自己的小妾宴客的爱好,但既然人家做主人的都不在意,自己再要假道学似的端着架子,也忒不给面子了。
说是宽衣解带,但那四名侍妾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个一干二净。
褪去的,只是外面本就不怎么厚的束缚,里面非但裹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还有肚兜等物遮拦。
但正是这朦朦胧胧,半遮半掩的举动,更是引人侧目不已。
等到那轻纱一寸寸显露,四个侍妾又两两相对,其中两个将一条白生生的腿儿,自那轻纱中高高擎起,直举到齐胸的位置。
另外两个立刻合身而上,用胸口拖住了绣花鞋的鞋跟,然后臻首低垂,以灵巧的舌头卷住那绣鞋上的机扣,将那鞋子轻轻褪了下来。
这……
别的也还罢了,解扣子的‘手’艺,果然不愧是宫里调教过的。
孙绍宗也算是经过见过,可还是屡屡被这些王公贵族的手笔惊住,此时只瞧了这宽衣褪鞋的场面,就禁不住血液沸腾。
可惜……
莫说是妻妾,就算是沾染过的丫鬟,孙绍宗也断然舍不得让人调教,哪怕是被阉人调教。
不过这‘手’艺的确是……
要么托个有交情太监,编写本教材什么的?
还是算了吧,自己顶天立地的一男儿,却向太监请教御女之道,传出去实在是好说不好听。
…………
却说就在孙绍宗热血澎湃之际,北静王妃卫滢同夏金桂,也回到了位于附近的一座小院之中。
卫滢屏退了左右,就坐在个绣墩上,呆呆的望着门外,半晌也没句言语。
夏金桂站在一旁,却也并不开口打扰,只眉眼含俏,抿嘴轻笑着,也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好半晌,卫滢终于收回了视线,先是扫了夏金桂一眼,然后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
“姐姐。”
夏金桂登时猜到她要说什么,当下伸手扶在她肩膀上,轻声道:“如今箭在弦上,是非成败在此一举,您可千万不能退缩。”
卫滢又抬头瞧了她一眼,然后垂首道:“他若是南下征战,也无需再……再……”
‘再’了几下,那声音却渐不可闻,显然她心中也存了纠结,并未拿定好主意。
夏金桂这几日旁敲侧击的,已然大致琢磨出了她的心思。
若没有那直接升堂问案,替卫若兰翻供之举,卫滢即便与那孙绍宗有上‘百日姻缘’,也只会积累愤恨。
偏孙绍宗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反倒让她生出疑惑于不解,忍不住深究起孙绍宗这个人来。
若孙绍宗只是睚眦必报的无耻小人,这深究起来自然也没什么。
偏这位孙大人近年来的所作所为,称一声当世英雄也不为过。
而自家这位表姐,自小出身将门,又习了一身好骑射,平生最憧憬的,就是那些驰骋沙场的英雄名将。
若还能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智谋,那就更是完美了。
孙绍宗虽说不能百分百套入这个模板,至少七八成还是没问题的。
反观北静王水溶,先前或许还有几分豪气,这两年因为牛家的事儿,俨然成了惊弓之鸟。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急着拉拢孙绍宗了。
故而这一深究、一对比,再加上卫若兰得脱牢笼的事实,那单纯的怨恨,就化作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缠。
当然,这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卫若兰出狱之后,北静王水溶的举止言谈,隐隐印证了卫滢当初的猜想兰哥儿当初之所以会蒙冤入狱,和水溶绝对脱不开干系。
这让卫滢在面对水溶的时候,又是羞愧于失了贞节,又怨愤他不顾夫妻之情。
久而久之,那怨愤和羞愧交杂,也不禁让她内心深处,生出了一丝‘报复’的快意。
总之,卫滢如今对孙绍宗,那是五分恨里,杂了两分朦胧憧憬,剩余三分则是背德与报复之间的彷徨与纠结。
若是蠢笨的,这时说不得就趁卫滢心生纠结之际,继续催她进行早就制定好的计划了。
但夏金桂虽然没什么大智慧,却同那荣国府里的王熙凤一般,最擅揣度人心。
她知道自己若真催逼,说不得卫滢反而会生出逆反心理,坚定了不见孙绍宗的信念。
于是眼见卫滢默默无言、面显踌躇,她非但不急着催促,反而叹了口气,幽幽的坐到了卫滢对面,摆弄着上面的茶壶,悄声道:“姐姐若不想见他,那就不见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还请姐姐成全我一回,容我与他单独话几句离别。”
说着,夏金桂又是幽幽一叹:“怎么说,他也是我头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
卫滢再次沉默了,她其实也知道夏金桂这话不尽不实,但却下意识的不愿多想。
也不知过去多久,卫滢终于开了口:“也罢,就当我今儿是成全你了来人啊!”
随着她扬声呼喊,贴身大丫鬟念夏立刻走了进来,恭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你瞅个空子,请王爷过来一下,就说我有要紧事儿,要与他商量。”
卫滢淡淡的吩咐着,十根指头却在袖子里缠的发青泛红。
念夏不疑有他,当下又恭声应了,自顾自的去了花厅传话。
…………
却说此时花厅酒宴正酣,四个姬妾绕桌而舞,触手可得的,展示着正盛的年华、凹凸的身段。
水溶和孙绍宗还好,平日里软玉温香惯了,面对这种程度的诱惑,也还不至于失了方寸。
卫若兰却是刚在牢里关了两年多,近几日又尊医嘱,未曾亲近过女人,此时被撩拨的,就有些把持不住。
偏这厮虽也定了风流纨绔之名,却是个放不开的主儿,再怎么冲动,也不敢对自家姐夫的侍妾无礼。
于是只得一杯一杯的,用那甜酒压抑着身心的膨胀。
这甜酒虽然入口绵软,可后劲却是不小,故而孙绍宗两人还在热络的闲聊着,他这里却已经醉的口歪眼斜。
酒意朦胧之际,浑身愈发的燥热难当,眼见得一条白胳膊,在身前缭乱的舞动着,卫若兰再也耐不住心中的渴望,猛的合身扑了上去。
孰知他却一把扑了个空,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才撞入某个女子怀中。
他此时哪还管‘捞着’的是谁?
当下两手一拢,就死死束缚住了对方。
“哎呀~二爷使不得!”
一声熟悉的尖叫冲入耳中,随之而来的,还有水溶与孙绍宗的哄笑。
卫若兰迷茫的抬起头,仔细端详了半晌,这才发现自己抱住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小在姐姐身边侍奉的念夏。
他登时又慌了手脚,忙把臂膀松开,蹬蹬蹬倒退几步,也不知被谁扶着,又坐回了原位,翻着白眼直喷酒气。
“哈哈哈……兰哥儿果然是醉了!”
卫若兰哈哈大笑着,言语间却也透着些醉意,不过他的理智到还尚存,晓得念夏这时候过来,必然是王妃有什么交代。
当下递了个眼神,将念夏召到了身旁。
听念夏耳语了几句,水溶眉头微微一皱,有些想不通王妃此时喊自己过去作甚。
但他自觉两人近来正蜜里调油也似,自不好驳了卫滢的召唤,当下起身告罪道:“孙兄稍侯,容小王去去就来。”
说着,离席到了门前。
念夏忙取了件带兜帽的大氅,与他披挂整齐。
目送这主仆二人,消失在门外的风雪之中,孙绍宗蹙着眉头,心下也开始盘算着,今儿这出酒宴可还藏着什么猫腻。
因为他方才影影绰绰的,听到是卫滢唤水溶过去。
该不会是……
不对!
她要是敢吐露实情,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那这长腿王妃此时喊水溶过去,又是为了什么?
“大人~”
正思量着,忽觉腿上一沉,耳畔热气涌来,同时那腰腹间,更多了一条曲起的长腿却原来是一名姬妾,主动坐到了他怀里。
用膝盖在孙绍宗腰间轻轻摩挲着,那姬妾腻声道:“王爷不在,奴陪大人饮上一杯如何?”
她迷离妖娆的吐着热气,那勾在孙绍宗颈间的胳膊,却冰凉凉的,嫩玉也似。
这一冷一热,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更进一步的探究,她这身子究竟是暖的、还是冰的。
但孙绍宗凝目半晌,却是呵呵一笑,单手将她的身子从腿上托起,毫不留恋的放到了卫若兰怀里。
“还是先陪卫兄饮上一杯吧。”
说是侍妾,可这些女人其实同北静王府养的娼妇无异。
而孙绍宗对娼妇,向来是只远观、不亵玩。
第817章 爱妃,孤只能帮到这里
【三更万字达成,睡觉喽。】
却说水溶出了花厅,眼见的外面风雪渐大,不由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后面念夏见状,忙替他撑起了兜帽。
等收拾齐整了,主仆二人这才迈开步子,钻进了漫天风雪之中。
当年炒卖金贝的时候,水溶愤恨之下伤了身子,后来好容易调养过来,却也未曾恢复如初。
再加上近来声色犬马惯了,这小身板自然是愈发的虚弱。
因此只是在风雪中走了百十步远,就觉得手脚冰凉,反倒是脸上因为酒气上涌,热腾腾的火烧火燎。
这一冷一热的,自然舒坦不到哪去。
故而到了卫滢所在的小院,他一边挑开棉布帘子,一边就迫不及待的吩咐道:“手炉呢?快去帮孤寻一个来!这鬼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等抱怨完了他才发现,那厅里只有卫滢在,莫说是没人伺候左右,就连夏金桂也不见了踪影。
“表妹呢?你们两个可曾吃过了?”
水溶说着,迈步来到桌前,一屁股坐到夏金桂方才用过的绣墩上。
卫滢此时满心的纠结,却哪还顾得上吃东西?
当下微微摇头道:“兴许是早上吃的多了,眼下倒不怎么觉得饿。”
顿了顿,容念夏给水溶送上了手炉,又示意她退到门面,这才继续道:“臣妾请王爷过来,其实……其实就是想说说金桂的事儿。”
“表妹的事儿?”
水溶先是一愣,继而回想起方才,那夏金桂在孙绍宗面前举止失措的样子,当下心中就有了猜想,眉头却也不由的一皱。
稍稍迟疑了片刻,他斟酌着试探道:“可是与孙绍宗有关?”
等卫滢点头之后,他面色又是一苦,支吾着道:“怕不太合适吧?你那表妹虽然貌美如花,可家中却……这事儿怕是不成的。”
虽然没有说全,但嫌弃夏金桂出身的意思,却已是昭然若揭。
夏家虽也是皇商,可比薛家却是差了不止一筹,况且家中也没个男人,更没有官身庇佑。
若配个普通的六七品小官,倒也还使得。
可眼下孙绍宗是什么行市?
若非薛家有双王一贾这样的姻亲助力,孙绍宗同薛家也是‘交’情匪浅,恐怕王夫人都未必敢让薛宝钗高攀。
见水溶论起了家世,卫滢脸上也显出些迟疑来,蹙眉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方才也曾劝过她,可她……真不知是吃了什么**药,竟一眼就相中了那姓孙的莽夫!”
“也不能这么说。”
虽然心下也是这么想的,但水溶却还是替孙绍宗分辨道:“虽比不得本王,可毕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怎么能说是莽夫呢?依我看,表妹瞧上他倒也并不为过。”
顿了顿,他又叹气道:“只是现如今,孙家怕是不会娶她这种出身的……”
“王爷!”
这时忽听一声娇叱,紧接着隔断后面闪出个人来,却不是夏金桂还能是哪个?
就见她咬着银牙,快步到了近前,几乎把鼓胀的胸脯顶在水溶胸口上,一字一句的逼问道:“莫非在王爷心里,我便这般的低贱,连喜欢那孙大人的资格都没有?”
“我……我不是那意思!”
被这气势震慑,水溶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下垂了垂,心下又不禁生出些悔意来。
不过这时候再迎上去,肯定是不成了,他也只好讪笑道:“表妹莫要误会,孤不是那意思。”
“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他的目光,夏金桂又将胸脯一挺,气咻咻的道:“我固然是相中了孙少卿的人才,却也是想帮王爷笼络人心,却不想王爷竟然这般瞧不起人,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连珠炮也似的质问,弄的水溶手足无措,只好把求助的把目光投向了卫滢。
卫滢这才上前挡住了夏金桂,背对着水溶劝解道:“表妹莫要如此,王爷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眼下……”
“姐姐也觉得我配不上他?”
“这倒不是,只是……”
“那是什么?”
水溶平日只觉这小姨子水也似的柔,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眼见再怎么讲道理,夏金桂怕也难以理会,头疼之余,便萌生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念头。
当下隔着妻子笑道:“若妹妹真能同孙绍宗结为连理,孤王自是乐见其成他如今还在席上候着,孤先回去陪他饮上几杯,找机会替表妹探听一二,也免得冒失莽撞,弄得两下里不好看。”
说着,就脚底抹油的往外溜。
这时只听夏金桂在后面跺脚:“王爷莫敷衍我,真要是想成全我,不妨带我过去再见见他,我要亲自问个清楚明白!”
疯了、真是疯了!
这姑娘平日文文静静的,怎得见了孙绍宗就魔怔了?
这难道就是古人说的一见钟情,誓死不渝?
水溶一面摇头无语着,一面捧着手炉加快了脚步。
等出了门,还听夏金桂哭喊着:“姐姐,要么你想法子,把那孙大人请到这里来吧!我若不同他当面讲清楚,日后……求……”
后面的话,却被风雪声掩盖了。
水溶脚步一顿,他知道妻子最是吃软不吃硬,真要这么哭求下去,还真没准儿会想法子促成这桩姻缘。
不过这样倒也不赖。
若自己主动提出来,或者带夏金桂过去说话,难免就有逼迫的味道,闹不好反而会得罪孙绍宗。
但若是换成王妃出面,再由夏金桂自己主动倾诉衷肠,孙绍宗即便不答应,总也不至于因此而翻脸。
而万一那孙绍宗真被她给说动了心思,两下里结成姻亲,自己日后还用费心笼络孙家吗?
这么想着,他还真就乐见其成了。
…………
怀着莫名的心思,水溶回到了花厅之中,就见孙绍宗独自坐在席上,却不见了卫若兰的踪影。
正待发问,孙绍宗已然起身嘿笑道:“卫兄弟有些不胜酒力,已经被搀扶到客房去了。”
搀扶到客房去了?
看看屋里也只剩下两名姬妾,水溶顿时也是会心一笑,自顾自坐到了主位上,略略沉吟,忽然指着中间那道汤道:“孙兄,别的酒菜倒也罢了,这汤却是不容错过来啊,替孙大人取只海碗来。”
海碗?
孙绍宗心下狐疑,却不知水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眼下这局势,除非自己和长腿王妃的事儿曝光,否则他断然没有要害自己的道理。
而看他这笑模笑样的,怎么也不像是面对奸夫的嘴脸。
故而孙绍宗心下虽存了疑惑,却还是笑着应了,喝下大半碗的清汤。
这汤的滋味的确不错,但要说有什么出奇之处,却也未必见得反正比荣国府的五子登科,就差了不少行市。
就这般,心思各异的两人,又推杯换盏的喝了些甜酒,水溶就再次起身,说是要去方便方便。
孙绍宗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只好独自在席间琢磨着,水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多时,就见水溶又一脸松快的折了回来,尚未入席,便笑道:“孙兄果然是海量,喝了这许多酒,又饮了一碗汤,竟是面不更色。”
孙绍宗虽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既然夸赞自己,总也好谦虚几句才是。
故而忙欠身道:“王爷谬赞了,下官也不过是强撑而已。”
“强撑!”
水溶摆了摆手,不容置疑的道:“在小王面前,有什么好强撑的?来人啊,还不扶孙大人去方便方便。”
这还有逼着别人方便的?
还是说,他是想让自己学那卫若兰……
孙绍宗念头急转,却也并未急着拒绝他眼下还真是有些尿意,若真的只是方便,那倒不妨走一遭。
若还有旁的什么,自己到时再推拒也还来得及。
这般想着,他也就顺势离席出了花厅。
结果那一身纱衣,冻的瑟瑟发抖的侍妾,还真把他带到了茅房里。
孙绍宗哗啦啦放着水,心头却愈发的疑惑。
难道自己错怪了水溶,他其实并没有准备别的花样?
刚想到这里,忽听外面有人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孙绍宗心下一凛,忙用力抖了抖,伸手提好裤子,悄没声的探头出去张望,却正扫见那侍妾如蒙大赦,抱着肩膀跑进了花厅之中。
而守在茅厕门外的,却换成了长腿王妃的贴身丫鬟念夏。
这……
孙绍宗惊诧的瞪大了眼睛,犹豫片刻,还是装作没事儿人似的走了出去,想看看这里面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孙大人。”
这刚到了外面,那念夏就忙冲着他躬身一礼,然后道:“有人想当面同您说几句话,请您随奴婢移步。”
不……
不是吧?!
难道水溶真有那种特殊爱好?
否则那长腿王妃,又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喊自己过去?
那自己当初逼迫长腿王妃,岂不反倒满足了他龌龊心思?
孙绍宗直惊的瞠目结舌三观碎裂,直到那念夏再三催促,这才下意识的跟着她离了花厅左右。
…………
终于还是去了。
北静王水溶放下手里的棉帘子,心下暗道:爱妃,孤只能帮到这里,这媒究竟能不能保成,却是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说实话,对这桩婚事,水溶半点都不看好。
但夏金桂那癫狂的模样,却让他存了一丝丝的侥幸。
说不准这小蹄子不管不顾的,就把好事儿办成了呢?
脑补着夏金桂同孙绍宗,生米煮成熟饭,最后双双步入洞房的场景,水溶不觉浑身又燥热起来,一伸手将个冰凉凉的身子揽入怀里,不由分说的往里间行去。
只是走到半路上,他忽又停住了脚步,转头问道:“兰哥儿在哪间客房呢?”
第818章 再会【上】
【昨儿搞完一万字,今儿果然就有些萎靡了】
“左边儿些、高了!”
“撑住了、撑住了!”
几个娇滴滴的侍女,合力将一卷珠帘挂在了房梁上,又两下里解开束带,就听得稀里哗啦脆响不断,九九八八十一串琏珠,登时将客厅隔成了两段。
北静王妃卫滢被这动静吸引,下意识抬起了眸子,在那如水荡漾的珠帘上凝目半晌,却是微微的叹了口气。
这等布置,也只能防备知礼的君子和胆怯的小人,却如何防得住那姓孙的恶贼?
想到这里,视线往左侧一偏,又落到了夏金桂身上,就见她正铰着手里的帕子,一副瞻前顾后又跃跃欲试的模样。
若非卫滢对她和孙绍宗的关系,早就心知肚明,怕也要被她这疯魔的演技骗过去。
再想想今日这场局,也都是出自夏金桂的谋划,卫滢心下没来由的就生出了几分寒意。
日后还是少与她往来吧!
刚拿定了主意,就有丫鬟提着裙角跑进来,指着外面叫道:“娘娘,念夏姐姐已经把那孙大人请过来了!”
“当真!”
话音未落,夏金桂便分开珠帘蹿将出去,口中急道:“我……我去迎一迎!”
“不要胡闹!”
按照早就设计好的,卫滢当即一声娇叱喝住了她,嗔道:“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难道就不知道‘矜持’二字么?”
夏金桂像是被喝破了迷瘴,双足牢牢的顶死在门前,好半晌才转头嗫嚅道:“姐姐莫怪,我……我今儿不知怎得了,这心里乱麻也似的,实在是……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自持。”
这一番唱念做打,当真是演的惟妙惟肖!
卫滢隔着珠帘望着她,心下却是不由得苦笑,现如今真正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自持的,分明就是自己才对。
暗暗叹了口气,她僵硬的一挥袍袖,无奈道:“行了,你们全都暂且退下吧,这里有我和表小姐就成。”
众侍女只当她是要私下叮嘱夏金桂几句,免得夏金桂继续在人前出丑,故而也都没多想什么,便纷纷躬身退出了客厅。
等到客厅里只余下姐妹二人,夏金桂这才收敛了满面的惶恐之色,笑吟吟的在卫滢对面坐下,受托香腮道:“事情差不多成了,待会儿只要再把念夏支开……”
“等他来了以后,你不要随便开口!”
卫滢的面色忽然一沉,冷笑着打断了夏金桂的叮咛。
紧接着她伏低身形、挑起裙摆,往那足踝左近一捞,便抓出柄小巧的匕首来,啪的一声拍在了夏金桂面前:“不然我认得你,这匕首却识不得你!”
夏金桂双肩一缩,满脸的惊慌之色,口中吐出的却是调侃之词:“姐姐饶命!我再不敢与你争抢了,待会儿孙大人过来,该说什么、做什么,都先紧着姐姐就是!”
卫滢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
但这话却也让卫滢回忆起起来,方才自己曾经答应,要成全二人依依惜别来着,自己这陡然喝令夏金桂闭嘴,岂不是成了要与她争宠的架势?
一时又羞又怒,就待呵斥夏金桂几句,可那话到了嘴边儿,还不等吐将出来,外面又已经传来了念夏的禀报声:
“娘娘,孙大人到了。”
…………
门外。
听的这一声‘娘娘’,孙绍宗心下愈发的不可思议。
以妾待客,在这年头虽然有些非主流,却也并不会被大众苛责。
但以妻宴客,那就另当别论了。
即便是自家大哥那样有难言之隐,找的又是同胞兄弟自产自销,不也还是要遮遮掩掩的?
可这水溶竟然大剌剌的行事,难道就不怕消息走路,为千夫所指么?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但有一点孙绍宗心里跟明镜似的,主动做绿帽男虽然会被鄙视、唾弃,这被动成为奸夫的,怕也一样讨不了什么好。
莫说长腿王妃那麻烦的身份,单说这做奸夫的人,哪有大张旗鼓的?
真正是能偷得却说不得!
若果然是那层意思,自己怕也只能装出大义凛然的架势,先严词拒绝了。
怀着这等心思,孙绍宗就准备先打个铺垫。
于是在里面应下,那念夏挑起帘子准备请他进去之际,孙绍宗不进反退,躬身道:“既是王妃在此,外臣怎能擅闯?还请进去回禀,就说下官不敢造次,先回花厅面禀王爷了。”
说着,就作势欲走。
念夏忙一把扯住了他,急道:“大人某要误会,王妃娘娘请您进去,乃是有一桩喜事要同您商量。”
喜事?
孙绍宗眉毛一挑,那等十二虽然也勉强能称作喜事,可听这念夏的口气,却似乎并非如此。
莫非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他本就不是真心要离开,这心里又存了狐疑,当下半推半就,也就随着那念夏一起进到了厅中。
“孙大人!”
还不等孙绍宗看清楚这屋里的格局,就听哗啦一声珠帘卷动,从里面跳出个目光灼灼的夏金桂来。
这电光火石之间,孙绍宗脑中却是灵光一闪,当下眼底就透出三分冷冽,只是碍于一旁的念夏,暂时引而不发罢了。
“表妹!”
珠帘后传出卫滢的娇叱,那夏金桂讪讪的止住了脚步,那水汪汪的桃花眼,却依旧痴痴的锁在了孙绍宗脸上。
半晌过后,她又满面红晕的冲念夏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侍奉着姐姐就成。”
瞧她那含羞带怯的模样,显然是不想让旁人看笑话。
故而念夏略一迟疑,就将视线投向了珠帘后面,等了片刻,见王妃并没有开口反对,便乖巧的退了出去。
而等到念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孙绍宗鹰鹫也似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夏金桂脸上。
迎着他那审视的凶光,夏金桂却掩嘴娇笑起来:“孙二爷别误会,这次找您来的可不是奴家,而是王妃娘娘。”
咦?
孙绍宗不由得一愣,方才他看那架势,还以为夏金桂是想演一出戏,借助王府的势力逼婚呢。
现下却竟是长腿王妃找自己……
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珠帘背后,虽只隐隐瞧见了个轮廓,但那咬牙启齿的咯咯脆响,却清晰的传入了孙绍宗耳中,同时也让他脑海里冒出首诗来: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第819章 再回【中】
【五千字一章,两点左右搞定万字】
“是王妃娘娘找我?”
一声平淡如水的嗓音,如炸雷也似的钻入卫滢耳中,同时那探究的目光,也隔着珠帘落在了北静王妃身上。
迎上这目光,卫滢就觉脑中一涨,似是塞进去无数棉絮,蓬蓬松松再无思绪;而那腔子里一颗心肝,也似是被谁攥在了掌心里,直揉捏的不住收缩着,却总也触不着底儿。
就这般恍恍惚惚间,就觉指尖突然传来了丝丝凉意,卫滢下意识的偏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死死抓住了茶几上的匕首。
而那丝丝缕缕的凉意,正是从上面传来的。
定定的望着那匕首,卫滢茫然的目光也渐渐有了焦距,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大拇指抵住刀柄,又缓缓的将匕首顶出了半截。
那寒芒烁烁映入眼底,卫滢的心跳又陡然剧烈起来,方才煞白的瓜子脸,只一瞬间便涌出了烫手的红霞。
这是北静王府,而自己是北静王妃!
外面都是自己的奴婢,自己手中还握着切金断玉的利器,只要自己不愿意,没有人能够在这里冒犯自己!
没有人!
“没错,正是本宫要寻你!”
虽然声音里难免还透着几分颤抖,但此时的北静王妃心中毫无惧意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还真是这长腿王妃主动找自己过来!
而且听这‘壮怀激烈’的语气,显然不是要与自己再续前缘。
孙绍宗微微挑了挑眉,审视的目光在夏金桂身上一闪而过若只长腿王妃一人,他现在八成要怀疑,这卫滢是悔恨交加,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了。
但夏金桂既然在,就肯定不会是这等有死无生的局。
尤其从方才那种种误导来看,这个局多半是夏金桂布置下的,否则她也不会演的如此卖力。
思来想去,一时也想不明白长腿王妃到底意欲何为。
左右早已赤诚相见过,他也懒得再这里胡乱猜测,干脆挑明了问:“却不知娘娘打着幌子,千方百计的寻了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他说什么‘千方百计’,卫滢没来由的心中一虚,可面上却反倒愈发强硬起来,也不管孙绍宗能不能看清楚,将娇躯向前探了探,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你远离王府,今后不要再与王爷有任何瓜葛!”
听了这话,孙绍宗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失笑起来,这长腿王妃费尽心思,弄出这‘独处’的局面,竟然是为了这等事。
他失笑着摇头道:“王妃这话好没道理,眼下分明是王爷有意拉拢,我只是却不开情面罢了娘娘不去劝王爷疏远我,却怎么偏偏舍近求远,来找我这个外人分说?”
说道这里,他有心再补上一句:难道王妃觉得同我更亲近不成?
但转念一想,又把到了嘴边的揶揄,重新咽了回去。
当初船上那一遭,固然有贪图长腿王妃身份、美色的成分,可更多的却是恼恨她几次三番,把自己当软柿子捏。
现如今‘气’都已经泄过好几回了,又何须再冒险戏弄她?
不过他虽然没有加上后面那句,卫滢却似乎是脑补出了什么,那脸上的羞红更胜,胸脯急促的起伏着,抓住匕首五根指头,更是捏的白中泛青。
好半晌,才听她又咬牙道:“王爷如何行事,岂容你来置喙?你只要答应远离王府便是,否则……”
“否则如何?”
孙绍宗冷笑着接过了她的话头,不主动挑事儿,却并不代表着,他能容一个胯下妇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
卫滢后面的话,其实不过是几句虚言恫吓。
但被孙绍宗这一打断,再要吐露出来,却反倒显得失了底气。
卫滢银牙一咬,下意识望向了夏金桂,却见小蹄子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哪里有出头的意思?
当下只得又将目光挪了回来,隔着珠帘死死的瞪着孙绍宗,好半晌,又缓缓将匕首擎起,一寸寸的拔将出来。
“否则我便先与你拼个死活,过后再说是你言语辱及卫家,故而才愤然出手的!”
这个理由倒也勉强说的过去,毕竟卫家同孙家的仇怨,满京城怕是无人不知。
然而……
“哈哈……”
孙绍宗哈哈一笑,哂道:“王妃这法子当真使得!既然是在王府里,我自然不敢同你动手,最多也只能落荒而逃而自此之后,两家也不会再有什么迎来送往的事情。”
说道这里,他稍稍顿了顿,这才摇头道:“只是娘娘这般行事,却怕瞒不过王爷孙某是何等人,如何会这般鲁莽的落人口实?”
“事后王爷若追问起来,怕还有千百句谎言要补,却不知娘娘可能做到天衣无缝?”
卫滢先时听了孙绍宗的言辞,还在自己的急智而欣喜,可听了后面这几句话,脸色登时又阴沉了下来。
她现如今每每面对北静王,都会存着几分心虚气短,若真被水溶反复逼问,又如何瞒哄的住?
只这一桩也还罢了,届时水溶查出端倪,岂能不问缘由?
到时候怕是……
“娘娘,这法子的确使不得。”
而这时一直冒充小透明的夏金桂,也开口劝说道:“王爷此时正一门心思,要化解孙、卫两家的仇怨,娘娘若真如此行事,岂不是摆明了与王爷做对?”
“届时就算能瞒哄过去,也必然要被王爷迁怒,失了万般宠爱。”
失去宠爱云云,卫滢倒并不太在意。
可同前面的顾忌加在一处,却让她彻底明白事不可为,当下心中便有些慌乱本来就只是筹划着,吓一吓孙绍宗,让其知难而退。
眼下既然唬不住孙绍宗,却该如之奈何?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得珠帘脆响,卫滢急忙凝目望去,却是夏金桂低眉顺眼的挑起了珠帘,擅自对孙绍宗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这贱婢怎敢如此?!
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魁梧身形,卫滢只觉心跳都快停了,忙把匕首横在胸前,又恨声喝道:“表妹,你这是做什么?!”
“嘘。”
夏金桂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指了指外面:“姐姐的声音愈发大了,万一被外面的奴才听了去,岂不是天大的麻烦?”
这话虽然有些道理。
可万一有人进来,看到孙绍宗在帘子里面,岂不也是天塌地陷一般的结果?
卫滢刚想到这里,就见夏金桂大踏步的到了门前,反手将两扇房门重重关闭,然后又利落的上了门闩。
那砰~的一声,直仿似炸响在卫滢心头!
她急的跳将起来,呼喝道:“表妹,你怎么……”
“孙大人不能走!今儿……今儿要不把事情说个清楚明了,谁都不能走出这道门!”
夏金桂的叫嚷声,却是同时响了起来,那尖锐高亢的嗓音,直震的梁上嗡嗡作响。
外面念夏等人,自也听的真真切切,当下相顾无言,都觉得这表小姐实在是疯的可以,却那知她不过是敲边鼓的,正主另有其人。
而夏金桂这一吼,也让卫滢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转瞬间却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孙绍宗当真挑开珠帘,迈步走了进来!
那雄浑的身躯,虽然还隔着有丈许远,但铺面而来的压力,却已然使得卫滢呼吸困难、浑身僵硬。
就如同那日在船上,刚被其压在身下一般。
不!
绝不能再对不起王爷了!
卫滢的猛地一咬牙,勉力克制住浑身的颤抖,将手里的匕首又擎高了些:“你……你别过来,不然我便是拼着一死,也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孙绍宗的目光,顺势落在了那匕首上,随即一笑:“又是此物,这说起来它也算是见证了你我之事,算的半个定情信物了。”
听了这话,卫滢就觉那匕首有些烫手,但此时却也万没有丢开的道理,咬着牙又往外递了递,满眼的决然之色,却没有半句言语。
“何必呢。”
孙绍宗两手一摊,嘿然笑道:“王爷这两年其实也不怎么顺畅,眼下拉拢我正是为了破局为此,他都巴不得与我解成通家之好,娘娘却如此待客,实在是……”
“住口!”
卫滢又是一声低喝,暗地里却忍不住顺着这话往下想。
从北静王近几日郑重的架势,的确是急于拉拢这孙绍宗,之前还特地拜托自己放下身段,莫要得罪了他。
自己本就对不起王爷,眼下若再为一己之私,坏了他筹谋……
不!
就算如此,自己也绝不能让两家成为什么通家之好,否则自己岂不是要时不时的,就与这姓孙的恶贼碰面?!
况且自己虽然对不起王爷,王爷却也曾不顾情面,在兰哥儿的案子上推波助澜……
【其实身为王妃,她与孙绍宗碰面的机会,绝不会太多,但卫滢早已经钻了牛角尖,那还会这般理智?】
当下进退维谷左右为难,还要分心盯牢了孙绍宗,仿制他突然做出些什么来,一时真是身心俱疲。
这时孙绍宗忽的一笑:“其实我也不过是却不开情面,才来王府敷衍的,娘娘若真不愿两家再有往来,我便顺了你的心意又如何?”
听他突然松了口风,卫滢心下惊喜之余,却也忍不住提高了警惕:“你……你真愿如此?莫不是还有什么条件?!”
孙绍宗又是一笑,却不曾正面回答长腿王妃的问题,转而望向了门口的夏金桂:“其实这破局的由头,你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我只需装作被夏姑娘唬住,仓皇离席而去,日后再不赴王爷所请,也就是了。”
卫滢闻言顿觉眼前一亮,她之前只把夏金桂的举动,当成了这次私下召见的由头,却不想还有这等用处。
若真如此,王爷虽然也难免怪罪到自己头上,推脱敷衍起来却并不难。
“万万不可!”
正觉得这主意不错,忽听门口一声娇叱,紧接着夏金桂快步钻进了帘子里,急道:“若如此一来,王爷岂不要迁怒到我头上?到时候即便表姐出面,怕也护不住我吧?”
的确,若按照孙绍宗的法子,这里面最吃亏的就是夏金桂了。
原本她最多不过落个痴妇的名头这对于一个本就决定,要招赘女婿的夏金桂而言,倒也算不得什么,反倒能借此名声,免去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若成为北静王水溶眼中的坏事关键,那她夏家孤儿寡母,却如何能扛得住?
卫滢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
她虽然不得不依仗夏金桂,心中对其却早存了提防,此时即便存了些歉意,却也万没有牺牲自己,成全夏金桂的心思。
当下眼帘一垂,来了个不闻不问。
夏金桂见状,心头自是百般愤恨。
她本来因势利导设下此局,是想亲眼目睹卫滢的窘态,好满足自己某种阴暗心理。
哪曾想到绕来绕去,却反而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当下再顾不得装什么人畜无害,狠狠跺脚道:“好好好!姐姐既然如此无情,也别怪妹妹无义我夏金桂真要是落了难,路上可不会孤单!”
“你……”
卫滢闻言一凛,这才记起自己还有要命的把柄,落在夏金桂手上。
正待往回找补几句,孙绍宗却早大手一揽,将夏金桂揉进了怀里,用下巴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嘿然笑道:“你急个什么,爷还真能让你吃了亏不成?到时候我替你寻个靠山,准保让王爷不敢轻举妄动。”
夏金桂没了骨头一般,在他怀里扭动着,娇声道:“我自然信的过爷,可表姐却实在让人心凉。”
说着,她抬起头来,满面希冀的问:“却不知爷要给奴家安排什么后路?”
“说来也是你家的老熟人了。”
孙绍宗呵呵一笑,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个人名字。
夏金桂一愣,随即不可思议的望向孙绍宗,迟疑道:“李公……他怎肯为我家,抗下这等事情?”
“过后你就知道了。”
孙绍宗嘿笑着,顺势在她臀上一推:“且先容我和王妃把事情谈妥了。”
夏金桂心下依旧有些狐疑,可到底不敢逆了孙绍宗的意,只得抿着嘴儿恋恋不舍的起身,站在孙绍宗身旁,恨恨的望着卫滢。
方才那主意,虽说是孙绍宗出的,可她满腔恨意,却只在卫滢身上。
至于原因么,自然是因为卫滢可容她摆布,孙绍宗却不是她能拿捏住的。
却说夏金桂退开之后,孙绍宗也把目光转向了卫滢,那眼底**裸的滚烫,当下就让卫滢把警惕提高到了极点。
“娘娘方才问我,可有什么条件。”
孙绍宗咂了咂嘴,尤若实质的目光,自足底缓缓向上攀延着,直瞧的卫滢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虽是一身厚重的宫装,卫滢却觉得好似赤条条的毫无遮拦,唯一能让她稍稍心安的,也只有手中那柄匕首了。
于是她将十根指头,都紧紧的缠了上去,然后把锋刃对准孙绍宗,一字一句的决然道:“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根指头,本宫绝不苟活于世!”
啧~
这话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孙绍宗嘿然一笑,摇头道:“就算娘娘想让我动,今儿我也不敢动否则娘娘若是同那日在船上一般肆意呼喊,惊动了……”
“住口!”
卫滢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原本因为惊恐而发白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两片红潮。
但她心下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姓孙的恶贼,既然答应不动自己一根指头,其它的条件大可应承下来。
不过……
除了这蒙着一层尊贵外衣的皮囊,又有什么是这孙绍宗想要得到的?
刚想到这里,却又听孙绍宗道:“可我也不能白白替王妃消灾解难,所以最好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我不需要动王妃一根指头,也能得尝心中所愿;更不至于会让娘娘的呼喊声,惊动了外面的奴婢。”
一番话说下来,却把卫滢给听糊涂了。
既不碰自己一根指头,又要得尝心中所愿,这却如何能做得到?
此时一旁的夏金桂却似乎明白了什么,当下掩嘴娇笑道:“这法子我倒是想出来了,只需堵住姐姐的唇舌,自然不虑会露出什么呼喊声。”
“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滢闻言立刻色变,娇叱道:“姓孙恶……孙大人已经答应,绝不碰本宫一根指头,你怎敢怂恿他食言而肥!”
她一时口快,险些把‘恶贼’二字带出来。
“姐姐冤枉死我了,我哪里敢让孙大人食言而肥?”夏金桂先是叫着撞天屈,又把一条粉嫩的舌头,在朱唇上来回扫弄着,意味深长的道:“这法子自然是一举两得,又不用孙大人违背誓言,又能堵住姐姐的唇舌……”
卫滢便再怎么懵懂,此时也已然明了她的意思。
当下面色大变,胸腹间更是翻江倒海也似,若不是将嘴一掩,险些就吐将出来!
她强忍着恶心,愤然呵斥道:“贱婢,你怎敢如此作践我!”
看着她这疾言厉色的模样,孙绍宗却知道这事儿已然有了六七分眉目都这般时候了,卫滢却还压低了嗓音,显然那心中的恼怒与抗拒,并不似表面这般激烈。
说到底,长腿王妃在夏金桂不断的铺垫之下,也早就已经存了某种觉悟,只是她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第820章 再会【下】
【不成了,脑袋发蒙,只搞了8500多字,剩下不到一千五,明天晚上搞五千五百字算补上吧。】
六、五、四、三、二、一。
眼见得离门只有一步之遥,孙绍宗缓缓将手搭在了粗长的门闩上。
“你……你先等一下!”
就在此时,卫滢孱弱惶急的声音,自珠帘后传了出来,如泣似诉的,全然没了之前的绝决。
成了!
孙绍宗脸上浮出些得意之色,手上却并未有丝毫的停顿,悄没声的将那门闩托了起来,就待放在一旁。
“别!”
又是一声低呼,却已经离着孙绍宗不远了。
孙绍宗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住了,回首向追出来的长腿王妃做个噤声的手势,又向门外指了指。
卫滢忙掩住口鼻,就连踉跄的脚步也放轻了些,只露出一双满是绝望与祈求的眸子。
想必门外见惯了她强势面孔的奴婢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家王妃,会在外男面前露出如此柔弱无助的模样。
但孙绍宗心下却没有半分怜悯。
当初这长腿王妃,三番五次挑衅自己的时候,又何曾体谅过自己?
再说了,她此时屈服的目的,就是想着以后再无往来,若不再肆意折辱一番,那还有机会下手?
当下淡淡的凝望着她,却将手里的门闩,轻轻放到了地上接下来,他只要轻轻一推,今儿这事就再无转圜之处。
“不!”
卫滢口中露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哀鸣,想那门闩伸了伸手,却又怕会闹出动静,惊动门外的奴婢,只得重新摆出祈求的模样,示意孙绍宗再容些功夫。
她方才其实也曾经试图反击过,比如挑明孙绍宗即将南下的事儿。
又譬如表示,即便让两家常来常往,也好过被孙绍宗再次折辱。
但前者被孙绍宗三言两语的剖析,驳的不值一辩;后者,则是导致了方才这一幕。
刚刚卫滢也曾犹豫过,干脆就这般让孙绍宗离去,大不了等他再来时先行避开,等日后再想法子了解。
但她眼瞧着孙绍宗一步步走向门外,心下却莫名的生出些恐惧来,似乎这一步步走向的不是房门,而是她心底不为人知的深渊。
那一日在船上的种种,早已经将孙绍宗的身影,印刻在了她心头,抹不去、更忘不掉。
当然,那时印上去的只是屈辱和悔恨。
可后来这份印记却渐渐起了变化,让卫滢心中惴惴不安,却又难以遏止的变化每对那孙绍宗了解一分,她就会愈发忍不住,要拿他同自己生命中另外一个男人作比较。
而这比较的结果,又总是让她辗转反侧。
原本还寄望着时间能磨灭这一切,偏偏北静王却想着要拉拢孙绍宗,甚至为此不惜让她抛头露面。
于是深埋在心底的种种,一下子涌上心头!
卫滢极力想要摆脱这些不该有的心思,可越是如此,越是止不住胡思乱想就比如昨日面对王爷疲不能兴的状态,她再怎么努力,脑海中回荡着的,也还是那天在船上的酣斗。
甚至昏昏沉沉睡去之后,在梦中也没能摆脱孙绍宗的纠缠,甚至还失去了自制的能力,半推半就的成了好事也正因如此,她早上才会急着沐浴更衣。
而这一场荒唐的春梦,也让她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同时更让她坚定了,要断绝两家来往的决心!
那怕因此而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故而此时她虽然还在进着最后一丝努力,但心下其实已经做好了受辱的准备一时的羞辱,总好过长久的折磨和更多的背叛!
至于孙绍宗,他虽然并不太清楚,卫滢缘何非要斩断两家的联系,却一早就敏锐的发现了她的执念。
所以才会顺势而为,想要再收些利息。
此时眼见长腿王妃这异常娇怯、软弱的模样,他心下原本的盘算,不由的又更进了一步。
当下朝夏金桂使了眼色,将她唤到近前耳语了几句。
夏金桂听完之后,鹅蛋脸上亢奋之色愈浓,然后在卫滢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快步钻进了珠帘背后,不多时,竟捧着一张软垫走了出来。
这是……
没等卫滢想明白,那张软垫就被摆在了两人之间。
而这意思,显然不是要卫滢坐在上面。
长腿王妃脸上的屈辱之色更浓,两条玉柱也似的紧致长腿,也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虽说她早就习惯了,在琴台前面跪坐的姿势,可这回却是让她跪在男人面前,而且要弹奏的‘乐器’,也远不是起先古琴可比。
她下意识的退了半步,摇着臻首想要推拒,然而夏金桂的手,却适时遮住了她的口鼻,然后伸着指头指了指门外。
是了!
眼下除了跪下的屈辱,还有近在咫尺的威胁!
想到几个奴婢就在门外守着,自己却被迫要在门内……
当下卫滢娇躯直颤,一面向孙绍宗投以恳求的目光,一面伸手向着珠帘后面指了指,显然比起屈辱来,后者更让她难以承受。
所以她宁愿承受屈辱,也要远离门外的奴婢们。
但孙绍宗却不为所动,只是默默的把门闩提起,又重新插好了房门。
“姐姐。”
这时夏金桂凑上前,把两片滚烫的朱唇贴在卫滢耳边道:“真要是耽搁久了,外面也会起疑的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大不了我陪姐姐一起便是。”
她的声音也透着颤抖,却不是因为惊恐,而是出自无比的亢奋。
卫滢,这个高高在上的北静王妃,京城上下闻之色变的悍妃,竟然要在自己眼皮底下,跪在地上服侍奸夫!
还有比这更让人期盼的吗?
此时此刻,夏金桂绝不容许卫滢有任何退缩,哪怕孙绍宗改了主意,她也一样要让这事儿付诸现实!
故而一边说着,一边抓住卫滢的双肩,发力向下按压着。
初时,她还以为自己会遇到极大的抗拒。
然而……
几乎是在夏金桂开始发力的同时,长腿王妃那高贵的身子,就一点点的倾倒在孙绍宗面前。
等到双腿跪实的那一刻,卫滢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夏金桂的呼吸也为之粗重起来,她直亢奋的双颊滚烫,甚至都等不得卫滢再犹豫,就急忙并肩跪在了那软垫上,然后又抓起卫滢的双手,向着孙绍宗腰间伸去。
卫滢也似乎认命了一般,虽然十根纤纤玉指不住颤动着,却也并未挣扎。
眼见得,那四只小手齐齐探入孙绍宗的袍子里,搭在了裤腰带上,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四只手立刻触电也似的缩了回去。
莫说是卫滢吓的面无人色,就连夏金桂也惶急的起身,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不过片刻之后,夏金桂脸上的惶恐,就化作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
紧接着,她又重新跪回了卫滢身边,咬耳道:“姐姐身边那几个奴婢,正议论我要怎么勾引孙大人呢,却不知她们若是看到现如今姐姐的模样,又会如何议论。”
卫滢羞愤的瞪了她一眼,心下却没来由的生出些异样感。
等到两人在门外的窃窃私语声中,又将手伸向孙绍宗腰间之际,长腿王妃十指虽然依旧抖的厉害,那眉眼间,却莫名的杂了几分狂乱。
而孙绍宗居高临下,将两人的模样尤其是卫滢的表情收入眼底,心下也不禁躁动又亢奋。
那日在船上,虽已施展了百般手段,将这长腿王妃每一寸肌肤印上了自己的痕迹,可那到底都是自己在主动。
而现如今么……
感觉到那四只小手,笨拙的在腰间摸索着,他呼吸不由得粗重了些,忍不住伸出手,直向身前抓了过去。
卫滢吃了一惊,却见那禄山之爪,落在了夏金桂身上,这才记起孙绍宗虽承诺不动自己一根指头,却没说过不碰夏金桂……
有诗云曰:
上元谁夫人?偏得王母娇。
嵯峨三角髻,馀发散垂腰。
裘披青毛锦,身著赤霜袍。
手提嬴儿孙,闲与凤吹箫。
李白《上元夫人》
【ps:为了应景,把女儿改成了儿孙。】
…………
风雪愈大。
王府东跨院的火炕上,几条肉虫早早便歇了**,却都痴缠着不肯起身。
忽地,窗棱上传来几下敲击声,被裹在当中的北静王立刻抬起头来,他身旁两具紧贴着的身子,也忙让开了些空间。
“可是孙大人已经还席了?”
其实他早该回席上的,只是身上疲倦,实在不愿意起身。
此时听外面催促,才懒洋洋的示意两个侍妾去把衣袍取来。
孰知外面那老仆却吞吞吐吐的道:“王爷,那孙大人已经……已经走了。”
“走了?!”
水溶猛地坐直了身子,愕然道:“他几时走的,怎得也没人知会我一声?!”
按理说,就算孙绍宗急着要走,也该同他这个主人打声招呼来着难道是奴才们以为自己正在兴头上,所以自作主张拦着没报?
想到这里,北静王顿时恼了,隔着窗户骂道:“狗才!孤不是叮嘱过你们,等孙大人还席,立刻过来通禀么?却怎得该如此怠慢!”
“王爷息怒!”
那老仆急忙又禀报道:“那孙大人被表小姐纠缠的十分狼狈,好容易脱身,就急急的去了,压根也没容奴才们通禀!”
纠缠的十分狼狈?
水溶的眉头愈发皱紧了,小姨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能如何纠缠?怎就让孙绍宗这样的猛将落荒而逃了?
“听说孙大人进门没多久,就想着要离开来着,结果表小姐硬是落了门闩,把孙大人堵在里面足足小半个时辰!”
“竟有此事?!”
水溶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脑补夏金桂投怀送抱,就已经自认是过分yy了,哪曾想这小姨子莽起来,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狂放!
也不知这小半个时辰里,两人都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水溶心下不由得再次脑补着,还顺带解锁了许多新鲜姿势。
只是他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解锁过这些姿势,除了夏金桂之外,还有自家的王妃在内。
“准备些礼物,待会送到孙大人府上,再替孤问一问他,因何不告而别。”
水溶嘿笑着吩咐道,顿了顿,又补了句:“把那南洋的祈子图也送过去,看他什么反应。”
所谓南洋的祈子图,其实是副闺中秘术,水溶这半是调侃,半是试探孙绍宗的心意,
然而……
却是意外的应景。
第821章 猫腻
【悲催,本来想眯一会儿,八点开始搞起,结果一不留神就睡到11点了,下一章约么要3点才能搞完。】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楼梯口传来,茶楼雅间里的孙绍宗砸了咂嘴,将手中的奏疏放在桌上,又慢条斯理的起身。
也就在他挺直腰板的同时,忠信王府长史胡泰,已然挑帘子钻进了雅间,也顾不得多礼,只一拱手就忍不住急道:“孙大人,这都两天多了,也不见那贼人有什么动静,王爷可都催过好几回了!”
“胡长史还请稍安勿躁。”
孙绍宗伸手一让,示意胡泰先在对面落座,又主动替他斟了一杯浓茶,这才淡然道:“若是王府那边儿没有走漏风声的话,那盗走夜明珠的贼人,迟早是要有行动的。”
顿了顿,见胡泰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敷衍,便又补了句:“这两日朝鲜副使,已经差不多走完了朝贡的章程,即便没有我特意散播出去的消息,怕也在京城待不了几天了。”
胡泰的焦躁这才稍稍减退,在贼人盗宝的目的上,他和孙绍宗的推断是一致的,都认为必然同朝鲜使团有关。
现如今朝鲜使团离京在即,那贼人总该会有些动作。
不过……
胡泰抬头扫了孙绍宗一眼,又假作低头饮茶,欲言又止的纠结着。
他自以为做得隐蔽,却哪里逃得过孙绍宗的眼睛?
只心下一转,孙绍宗就隐隐猜出了些什么,于是屈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正色道:“胡长史,现如今你我内外依托,最忌讳有所隐瞒。”
胡泰自知漏了马脚,尴尬的避开了孙绍宗审视的目光,讪讪道:“王爷昨儿等的实在不耐,又怕那东西已经被贼人带走了,就命人连夜搜检了外厨房。”
“现如今藏在下水里面的夜明珠,已经被换成了同等大小的供珠。”
说到这里,他忙又补充道:“那供珠是王爷亲自挑选的,只消不是在夜里,就难以分辨出真假!”
怪不得方才他那咄咄逼人里,似乎杂着几分心虚气短,却原来只是惺惺作态,好提前堵自己的嘴,顺势铺垫出这事儿来。
唉~
孙绍宗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并不是不理解忠信王的做法,毕竟这都两天多了,那贼人依旧没半点行动,因此而生出别的念头,也是人之常情。
再说了,就算他不理解又能怎样?
难道还要找去王府,当面责问忠信王不成?
“既如此,那就更不用急了。”
孙绍宗也只能摊手道:“但愿那贼人只是力求稳妥,而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胡泰自觉有负所托,方才又被孙绍宗主动揭破,心中尴尬自是在所难免,故而又交代了几句,就推说王府公务繁忙,匆匆告辞而去。
他走之后,孙绍宗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又重新拿起了那份奏疏,逐行逐句的反复阅读着。
这自然不是因为,奏疏上写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道理,让人忍不住反复咀嚼。
事实上对孙绍宗而言,那上面的文字即便再怎么华丽,读起来也是臭不可闻因为这正是御史孙,弹劾他尸位素餐的奏疏。
若非按照规矩,孙绍宗需要上书自辩的话,鬼才乐意瞧这破玩意儿呢。
好半天,孙绍宗才将注意力,从哪浮华的辞藻里拔出来,将弹劾奏疏随手一抛,低头闷了几口茶水。
这孙不愧是做过秋闱副主考的,所言虽大多空洞无物,却在关键处用了模棱两可的字眼,让人难以反驳不说,还生生引申出许多未尽之意。
也亏得孙绍宗是个京官,平时的所作所为,皇帝都能风闻个七七八八。
若换成外任的地方官,看完这封奏疏之后,多少都会存了先入为主的心思。
看来这自辩的折子,必须得好生琢磨琢磨才成实在不行,也只能再找侄女婿于谦做枪手了。
说起于谦,那‘普法下乡’的奏书,眼下应该也快润色的差不多了吧?
到时候干脆同自辩的折子一并呈上去,看谁还敢扯什么尸位素餐的。
敲定了主意,孙绍宗便把那弹劾奏疏的副本,重新纳入囊中,然后顺势又取出了另一份抄件。
这是朝鲜使团进献的国书抄本,上面还杂了些孙绍宗私下托人调查来的讯息。
原本孙绍宗将其带在身边,也是想同胡泰分享一下,点明这事儿事关重大,也免得王府上下过于急躁。
可胡长史来去匆匆的,那忠信王又早就先斩后奏了,孙绍宗也就干脆略过这事儿没提。
却说把那抄本铺在桌上,孙绍宗直接翻到了最后,手指逐行的剐蹭着,口中喃喃自语的嘟囔着:“副使、副使……未曾请郎中……把守森严……”
随着那呢喃声,他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因那日在看戏的时候,李恩贤一直在打孙绍祖的主意,后来又发生了高丽宝珠被盗一案,孙绍宗对朝鲜使团的关注,自然比旁人要多些。
结果这一关注,还真就关注出事儿来了。
自打那天同孙绍宗逛完京城之后,朝鲜使节李恩贤似乎就患了急症,闭门谢客不说,连后续的朝贡章程,也都是请副使代劳的。
这本来也没什么。
水土不服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何况这还是个远道而来的外国人。
可问题是那朝鲜副使,自始至终就没提辽东的事儿。
这和李恩贤当初的急迫大相径庭。
总不会因为正使病了,这等军国大事就不了了之了吧?
即便朝鲜国王,只把这事儿托付给了李恩贤一人,事到如今应该也没什么好保密的了。
除非……
李恩贤已经病的人事不省了!
可真要是如此,满京城的名医怎也不见他们请上半个?
反倒是驿馆里的戒备森严了不少……
猫腻!
这里面怕是有大大的猫腻啊!
屈指在哪奏本轻轻一敲,孙绍宗端起茶壶又续了一杯,目光却忍不住向窗外探去这都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那李公公怎么还不见踪影?
他今儿除了同胡泰见面,还约了大内采买总管李顺诚,一是为了把朝鲜使团的异常,通过内监的渠道递上去,免得中途耽搁、或者走漏风声。
二来么,则是要保一桩大媒!
第822章 人情冷暖
【四千六百字,距离目标差了九百……】
玄武门前,李顺诚下了马车,换上二人抬的肩舆,抄着手、缩着肩,却是满口的催促。
眼见过了头道宫门,斜下里忽然闪出个胖太监来,小短腿儿紧倒腾着跟上了肩舆,一边把个手炉往李顺诚怀里送,一边拿腔拿调的呵斥着抬肩舆的小太监:
“你们两个狗才!这般的风雪,怎也不知道先给干爹披上蓑衣?!”
几个有职司的大太监,虽也得了在内廷乘坐肩舆的特许,可同皇帝、嫔妃们不同,这肩舆却是不允许有伞盖遮头的。
平时也还罢了,这风雪交加的时候,坐在上面若没件御寒的蓑衣,委实和受刑差不多。
那两个小太监听他呵斥,并不敢分辨什么,倒是李顺诚摆了摆手:“不关他们的事儿,是我有要紧事急着禀告万岁爷。”
说着,又压低嗓音悄悄问道:“万岁爷可是在景仁宫?”
太监们打听皇帝的行止,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偏又碍于规矩,不敢大张旗鼓的问,只能这般掩耳盗铃猥琐行事。
“在呢。”
胖太监跟了这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却又不敢落后半步,只得将快步改为了小跑,一边将那积雪踩的吱吱嘎嘎,一边强自堆笑道:“今儿散了朝,万岁爷就去了景仁宫御书房,眼下应该正在召见户部尚书王大人。”
召见王琰?
估计又是为了入阁的事儿。
这时候进去打搅,貌似有些不合时宜。
可方才从孙绍宗哪里听到的消息,不及时禀报也是不成的。
李顺诚略一迟疑,便叹了口气道:“瞧你这一身肥膘!罢了,你们两个走慢些,让大师兄缓一缓。”
两个小太监的脚步顿时放缓了下来。
那胖太监直感动的涕泪横流,抢出几步转身跪倒在路旁,连声高呼道:“多谢干爹体恤儿子,多谢干爹体恤儿子!”
等肩舆从身边过去,他又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斜肩谄媚的跟了上去,等待着李顺诚的进一步吩咐。
但李顺诚此时却那还顾得上理会他?
将手炉揣进怀里,两下一拢袍子,那思绪就飞回了茶楼里。
当初接到孙绍宗的邀约,李顺诚还当这位刚受了弹劾的少卿大人,是有什么事情要拜托自己帮忙呢。
所以故意拿乔着,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两刻钟。
可到了那茶楼才知道,孙绍宗竟是有军国大事,要托他上奏皇帝。
这事儿若真实锤了,说不得孙绍宗又要记一大功,那自己之前的轻慢,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好在那孙绍宗并没有计较的意思,反而递上了现成的橄榄枝。
话说……
自己当初猜的果然没错,那夏家小娘子果然同孙绍宗有瓜葛。
若非如此,孙绍宗也不会上赶着,要为自己与那夏家小娘子保媒了。
这等甩锅的行为,要搁在别人身上,那八成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对于李顺诚而言,却是双方关系更进一步的象征左右他也没那功能,原装还是开过封的,也没多大区别。
虽说他真正瞧上的,其实是荣国府的妙玉尼姑,可现如今这局面,再惦记荣国府的人,那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退而求其次,娶个夏家小娘子,捎带拿捏住孙绍宗的短处,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其实要搁在以往,李顺诚未必就心甘情愿做个接盘侠。
可现如今因为皇统之争,导致帝后不睦,宫中的形势实在是复杂的紧,李顺诚这样刚刚上位,根基不牢的,心里难免够不着底儿。
于是自然也就希图着能借借外力,顺带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如果能买一赠一就更好了。
那样自己真要有个马高镫短的,看在父子骨肉的份上,孙绍宗总不好袖手旁观。
“前面可是李公公?”
正琢磨着,该怎么婉转的提醒孙绍宗,别忘了买一送一,附赠个小的过来,忽听前面有人娇声呼唤。
李顺诚下意识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肩舆已经进了景仁宫的侧门。
他当下吃了一惊,忙呵斥道:“你们几个疯了不成?还不把我放下来!”
两个小太监听到那呼唤,本就已经放缓了步子,此时听他呵斥,忙不迭把肩舆放到地上,又顺势匍匐跪倒。
那胖太监立刻堆着笑凑上来,想要搀扶李顺诚一把。
李顺诚却一甩袖子赶开了他,没好气的呵斥道:“这两个狗才稀里糊涂的,你怎得也不提醒他们一声在景仁宫里,也有咱们这些阉人坐肩舆的份儿?”
那胖太监唯唯诺诺的告着罪,却又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干爹,容妃娘娘……”
“呦,这是谁惹李公公生气了?”
不等胖太监把话说完,一个甜透心、媚入骨的嗓音,就又钻入了众人耳中。
听那声音已经到了身后,李顺诚嘴角一撇,转回身时却已堆了满面的笑容:“奴才见过容妃娘娘。”
容妃将身子一侧,半避开了他的施礼,目光落在他双肩头顶的积雪上,顿时没口子的埋怨道:“不是我说,下面人也当真不会伺候,连件蓑衣也不知道预备。”
说着,莲步轻移,伸出素白细嫩的小手,就待拂去李顺诚肩头的积雪。
李顺诚却也是一侧身,避开了容妃的主动示好,淡然道:“奴才不敢劳烦娘娘。”
这时那胖太监也急忙上前,帮着李顺诚扫去了身上的积雪。
李顺诚顺势又是一拱手:“奴才还有要紧事,急着向陛下禀报,就不打扰娘娘赏雪的雅兴了。”
说着,躬身倒退了两步,径自向去年新改的御书房行去。
眼见容妃脸上表情有些发僵,两个抬肩舆的小太监,连同那胖太监也忙告罪一声,然后做了鸟兽散。
“该死的!”
眼见四下里,只余下自己同两个贴身的宫女,容妃忍不住狠狠跺了跺脚,巍峨乱颤着骂道:“忘恩负义的狗奴才!当初若不是我在皇上面前抬举你,你能有今天的风光?!”
当初在景仁宫里,容妃可是一等一的好人缘,李顺诚作为景仁宫奉御,自也是她拉拢的主要对象之一。
想当初李顺诚在她面前,那是何等的恭顺?
可现在……
“等本宫也怀上龙嗣,看你这狗奴才又会是什么嘴脸!”
容妃愤愤的咒骂着,心下却满是颓然。
前些日子凭借着些几件情趣亵物,她倒也曾得了两回宠爱。
可也就是两回而已。
自那起,广德帝已经有十余日,未曾光顾过她的小院了。
若单只这样也还罢了,问题是打哪之后,皇帝也未曾再宠幸其它的妃子。
清心寡欲、颐养天年!
这八个字听起来冠冕堂皇,带给容妃的却近乎绝望。
眼下也只能寄望于,贾元春无法顺利诞下龙子,那样一来,景仁宫孵化龙子的计划,自然要重新启动。
“娘娘。”
正思量着,声旁的宫女忍不住提醒道:“这里风大,小心伤了身子。”
“便把身子养的再好有如何?!”
容妃转头瞪了那宫女一眼,正想迁怒她几句,忽然心下一动,下意识的扯了扯身上的锦袍,然后断然道:“走,回宫!”
说是回宫,其实就是回自家小院。
回到小院之后,容妃遣散了身边的奴婢,独自一人进到里间,先将窗户支开,又把炭盆挪到了外面。
然后她来到了那有瑕疵的落地镜面前,咬着牙将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在寒风烁烁中挺起胸脯,凝视着镜子里那好生养、擅哺育的身段,幽怨又期待的呢喃着:“皇上,臣妾为了您什么都愿意做!”
次日。
容妃偶感风寒,为免传染给有孕的德妃,被皇帝勒令移出景仁宫,此后再没机会陪侍君前……
第823章 天有二日、主少臣疑
李顺诚躬着身子,一步步的倒退着,直到出了景仁宫西书房的大门,这才转身匆匆而去。
而就在他出门的同时,广德帝也丢下手里的奏章,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不过很快就又收敛了,只淡淡的道:“到底不是庸碌之辈可比。”
他虽然没有点名,但一旁的裘世安却立马陪笑道:“孙大人这次从湖广回来,交卸掉北镇抚司的差事,可让奴婢心疼了好几宿呢。”
说着,他偷眼观瞧着皇帝的脸色,试探着道:“听这意思,那李恩贤倒似乎是个可用之人,要不要奴才想法子,再同他接触一下?”
广德帝却摇了摇头,略显消瘦的下巴微微一扬:“去把贺阁老请来。”
顿了顿,有补了个名字:“还有徐辅仁。”
裘世安躬身应了,心知徐辅仁这次辅的位置是算是妥了。
其实这也正常的紧,若非摊上天狗食日和太子龙根案,眼下内阁早就是‘二仁’共治的格局了。
眼下既然得了‘准信儿’,裘世安自然不会错过卖人情的机会,出了书房,将召见贺体仁的差事推给旁人,然后亲自带队赶奔徐辅仁府上。
一路无话。
等到了徐府,打头两个虎贲营百户,先自角门里喊出了门子、管事。
裘世安的车马则是缓缓停在了角门前,三名小太监挑帘子的挑帘子、垫脚的垫脚、搀扶的搀扶,兴师动众的把裘世安弄下了车。
老阉奴清了清嗓子,拖长了音尖声叫道:“有旨意~~~!”
“快开中门迎接天使!”
徐府的管事就等着这一嗓子呢,招呼着几个家丁,应声就把中门给打开了。
里面又有人端来烧开过的净水,一路扫撒到了中庭大厅门前。
这业务熟练的,一看就是早就排练过了。
裘世安这才提了提裤脚,在一众太监、将校的陪同下,准备跨上徐府的台阶。
只是刚走了两步半,他忽又收住了腿脚,转头望向角门附近的一辆马车,拧眉问:“那边儿拴着的,莫不是大理寺孙少卿的车马?”
“公公好眼力!”
那管事一条大拇哥,赔笑道:“孙大人一刻钟前到的,方才正跟我们老爷在后院书房吃茶呢。”
话音未落,那裘世安脸上先就变了颜色。
徐辅仁这次进京虽称不上是绝密,却也甚少向外透露,连日来也只有他几个心腹弟子,得以出入这栋宅院。
现如今却又多了个孙绍宗……
孙绍宗和徐辅仁能搭上关系,裘世安倒并不奇怪,毕竟龙根案的时候,他没少去太子府给这二位传递旨意。
可以说徐辅仁被迫辞官之前,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孙绍宗了。
然而那一两个月的交情,距离倚为心腹,怕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更何况为了避嫌,除去几位弟子之外,徐辅仁在京中的几个心腹,也都未曾急着登门……
事有反常即为妖,自然容不得裘世安不多想。
眼下这局面,要么是徐辅仁太过看重孙绍宗,以至于顾不得避嫌;要么就是徐辅仁向借孙绍宗登门一事,展现出某种姿态。
前者也还好说。
若是后者的话,那这次自己巴巴赶过来,可真就是自找倒霉了!
想到这里,裘世安一张脸绷的什么似的,两条腿也像是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可再怎么拖延,等到一个衣袂飘飘的老者,出现在庭院里的时候,裘世安也只能快步的跨过了门槛否则就不是卖人情,而是砸场子了。
“裘公公。”
“徐阁老!”
两下里拱手见礼,裘世安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堆笑道:“可真要恭喜您老了,万岁爷口谕,宣您同贺阁老一起入宫议事呢。”
徐辅仁倒也没谦虚,笑着默认了那阁老的称呼,顺势横臂往里一让:“既是陛下召见,徐某也不好耽搁,还请裘公公在客厅稍后,容我去换一身行头。”
“阁老请便、阁老请便。”
裘世安嘴里客气着,心下却苦不堪言。
这徐辅仁的性格,他还是知道的,若非心中存了不留后路的心思,怎会这般的不谨慎?
早知如此,真该去贺阁老那边儿的!
且不提裘世安在客厅里,如何自怨自艾。
却说徐辅仁大袖飘飘的回了后院,不等吩咐早有人预备下一应御寒食物,只等他两手平举,便一窝蜂的上前伺候着。
徐辅仁任凭她们摆布着,却偏头淡然道:“陛下有召,我怕是无暇送孙大人出府了来人啊,把我备好的礼物取来,请孙大人代为奉上。”
话音未落,立刻又有下人取了几包礼物过来,多是些不值钱的土产。
但孙绍宗接在手里,却颇有些不堪负重。
因为这些礼物本身虽然不值几个钱,却是徐辅仁特地托他送去太子府的!
虽说被请过来的时候,孙绍宗就隐约觉得宴无好宴,可也没想到徐辅仁刚刚来京,都还没重入内阁,就敢这么摆明车马的挺太子!
更悲催的是,他还选了自己当中间人,来展现zz倾向!
这可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孙绍宗虽然也给太子出了主意,祭出太孙来稳定局势,可也绝没想过,当面锣对面鼓的挑起皇嗣之争。
再说贾元春也还没生出儿子来呢。
读书人不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么,这一个个的着什么急?
真要是把事情挑起来,他徐辅仁毕竟七老八十了,大不了拍拍屁股继续回家养老。
咱孙二爷却是招谁惹谁了?
好端端左右逢源的局面,硬生生就要被拱到刀山火海上!
不成!
决不能让着老头胡来!
眼见徐辅仁披挂整齐,再不把话说清楚就没机会了,孙绍宗一咬牙,上前拱手道:“老大人,下官有几句肺腑之言,希望老大人能暂且屏退左右!”
徐辅仁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摆了摆手,一屋子奴婢顿时散了个干净。
“老大人!”
孙绍宗立刻正色道:“眼下德妃娘娘也不过是刚有了身孕,是男是女孩两说呢,您总不会相信那些术士……”
徐辅仁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迎着孙绍宗的目光,淡然道:“我倒宁愿德妃娘娘肚子里是一位皇子。”
蛤?
这怎么个意思?
老头方才那架势,明摆着是要死保太子,怎么转脸就变天了?
孙绍宗正一脑袋浆糊,就听徐辅仁又道:“若是德妃产下龙子,一旦事不可为,皇嗣也能多长几岁,总好过陛下一再的虚耗龙体。”
说到这里,老头抬手在孙绍宗肩上拍了拍,怅然道:“天有二日已经耗尽了朝廷的心血,眼下又烽烟四起,我大周再经不起‘主少臣疑’了。”
说完,也不管孙绍宗是什么反应,径自扬长而去。
第824章 兔死狗烹
这真是烫手的山芋啊!
盯着堆在车厢角落里的那些土仪,孙绍宗是满脸的晦气。
他倒也不是没法理解,徐辅仁那忧国忧民的心思。
可问题是,主少臣疑虽然容易翻车,辅佐太子这个‘阿斗’,却也未必能好到哪儿去。
然而这等念头,孙绍宗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终归是不敢摆在明面上。
“二爷。”
这时外面的张成等了许久,一直也不见孙绍宗开口,只好主动请示道:“咱们现在是回衙门,还是直接打道回府?”
孙绍宗没有立刻回答,又盯着那些礼物出神了片刻,这才吩咐道:“回府!”
虽说这些礼物,不得不送到太子府去,可是早送还是晚送,孙绍宗却能自己拿主意。
且先腾出些时间,容自己把这事儿带给孙家的利弊想清楚,琢磨好该以什么姿态应对,再把礼物送过去也不迟。
只可惜眼下大哥不在京城,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要别的事儿,于谦倒能帮着参详些,可涉及皇统之争,这位胸怀天下的侄女婿,恐怕未必和孙家是一条心。
一路无话。
等回了自家府上,就见那马厩左近停了几辆板车,十几个家丁大呼小叫的,正往下卸东西呢。
“怎么?”
孙绍宗一边跳下马车往后院赶,一边顺口问了句:“大爷这是又收了几车好料子?”
早凑到近前的赵仲基赔笑道:“倒也有些皮料,不过多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并不值几个钱,只是图个稀罕罢了。”
孙绍宗闻言停住了脚步,回头又扫了那几辆板车,见未曾卸下的货物上,也早存了被翻动过的痕迹,便又压着嗓子问了句:“已经让崇文门查过了?”
赵仲基忙回道:“说是今儿一早,在城门口摊开了细查的。”
自家这位便宜大哥,倒真是个滴水不漏的。
上回送进京城的那些金贵事物,可没让崇文门的税监动上一根指头。
而眼下又特地把这些土产,在崇文门摊开了‘晾晒’,便让人想拿这事儿做文章,也没了正经由头。
这倒也给孙绍宗提了个醒。
原本按计划,为了保证路上万无一失,孙家和王熙凤存在金陵的十几万两银子,会交由卢剑星、沈炼率领的平叛人马顺路押运进京。
现如今想来,这法子稳倒是稳了,却怕不怎么妥当。
毕竟那笔银子虽算不得赃款,却也是薅了大周朝廷的羊毛,再和湖广平叛的人马搅在一起,真要被人拿来做文章,可未必能讲得清楚。
看来必须另做打算才是……
孙正一边沉吟着,一边往后院书房赶,忽听后面有人飞也似的追了上来,孙绍宗回头望了一眼,却是门子王进。
这一瞧见王进,孙绍宗倒想起另外一个人来了。
眼见离着还有段距离,便转头向赵仲基问道:“刘全近来如何?”
“这个……”
赵仲基肩膀往下一垮,满脸的欲言又止。
只看他这表情,剩下的也不用再说了估计那刘全不但没有反省,还因此生出些怨念来。
唉~
孙绍宗无奈的叹了口气,世人往往不齿‘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做派,可有些时候,身为上位者也实在没别的法子。
就刘全近来展现出的那副嘴脸,真要是让他坐上二管家的位置,非得蹬鼻子上脸,跟赵仲基掐起来不可。
原本孙绍宗还希望,通过这几日的敲打警告,能让他知道进退。
可眼下看来……
“二爷。”
这时王进终于到了近前,红光满面的一躬身,将个大红礼单双手奉上:“熊大人送来几箱海鲜。”
等到孙绍宗接过礼单,他又补充道:“那护送水产的家仆还说,熊大人原本要搜罗些高丽参、鹿茸、貂皮什么的孝敬您老的,可最近通商朝鲜的船少了大半,实在是没处踅摸。”
这所谓的熊大人,指的是孙绍宗门下唯一的进士门生熊广当初做秋闱巡阅使时收下的。
原本也就是挂个名,后来孙绍宗托关系,保举他在直隶按察使司任了肥缺,两下里才真正定下师生关系。
而打那以后,逢年过节熊广总少不了要孝敬些土仪。
所以最初孙绍宗也并未在意,但听到后面有关朝鲜的言语,他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自从三年前,津门府就被开放为同朝鲜的通商口岸虽说山东和朝鲜半岛往来更容易些,但朝廷却觉得在津门府就近设港,比较方便管控。
熊广这莫名其妙,让人给自己捎来这几句话,显然也是隐约察觉到,朝鲜那边儿有什么异变。
看来自己之前急着上报,也算不得杞人忧天。
不对!
熊广虽然身处机要之职,可毕竟不是亲民官,又不负责管理港口通商事宜。
既然连他都察觉出不对来了,朝廷能一点知觉都没有?
看来这里面浑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些。
皱眉沉吟半晌,孙绍宗突然就有些怀念,当初在五溪州军政大权一把抓的日子那时候可没这么些云山雾罩的事儿,需要他费尽心机去揣度。
可惜他这刚回京不久,谋求近期外放为,基本是不可能的妄想。
罢了~
想这些也是无用,还是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再说吧。
摆摆手,示意王进先行退下,孙绍宗又吩咐赵仲基道:“你让人支二百两银子,在外城买个现成的宅子,规格就照着魏管家先前那园子,再减一等置办。”
赵仲基闻言眼珠一转,便大致猜出了孙绍宗的意思,不过随机却面显难色。
支支吾吾的提醒道:“这时候脱籍,他怕未必能承情南边儿的事儿,虽多是程师爷主持,可他毕竟也都参与了,万一他被猪油蒙了心胡乱攀扯,虽未必能奈何二爷,毕竟也是桩麻烦……”
“这你就不必操心,我自然另有安排。”
孙绍宗打断了他的话头,心下却在盘算着,该给那刘全安排个什么前程,好让他不至于心怀不满,又不留给他成为贪官污吏的机会。
唉~
果然还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法子,来的简单方便!
第825章 家事
随着日落西山,书房里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
将虚悬在洒金笺上的紫毫,微微向上一提,孙绍宗又愣怔的了半晌,方才将其丢在了卧佛型笔架上。
顺势把桌上胡乱涂抹的草纸聚拢了,竟堪堪有半尺来厚,要知道这可是新进才时兴的‘洒金笺’,内里杂了细碎的金箔,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同时,价格自也是不菲的紧。
就这半尺高的一摞,都足够寒门士子用一辈子粗纸了。
不过孙绍宗却是半点珍惜的意思都没有,三根指头稳稳一掐,就待丢进不远处的炭盆里。
可将要出手的瞬间,孙绍宗却又停了下来。
倒不是说他改了主意,舍不得烧掉这些死贵死贵的宣纸,而是因为那炭盆里灰扑扑的,全无一丝烟火气,早不知已经熄灭了多久。
啧~
怪不得脚下冰冰凉凉的。
孙绍宗起身自多宝上,翻找出京西燧人斋特供的火折子,大拇指顶开鎏金的防火罩,呛着风用力一抖,那绒绳上便腾起三寸多高的火苗。
把那一摞草纸引燃了,随手丢尽火盆里,眼瞧着烧了个七七八八,孙绍宗这才推门而出,将重新归于黑暗的书房甩在身后。
堆着天边的银月长吁了一口白雾,孙绍宗又在石阶上跺了跺脚,稍稍缓解了一下久坐的酸胀与麻木,然后径自出了小院,赶奔……
“二爷。”
孙绍宗无奈的停住脚步循声望去,就见斜对面游廊里,一个小厮抛下手炉,飞也似的迎了上来。
就知道这些家奴们,肯定不会让自己消停。
“说吧。”
“下午的时候,北静王府派了人来,说是王爷想约您……”
“下一桩。”
“朝廷派驻茜香国的侯大使,已经安全回京了。”
侯勇安全回京了?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
他在茜香国一待就是四年多,虽说有近半的时间,是被茜香国当成人质软禁在使馆,可对于茜香国的根底,总也比别人知道的详尽些。
想到侯勇或许会知道,自家那便宜老丈人的近况,孙绍宗立刻打定主意,明儿见过太子之后,就去侯家登门拜访,也省得阮蓉整日里瞎琢磨。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瞒着阮蓉才是,否则空欢喜一场倒还罢了,真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唉~
孙绍宗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几十年相安无事的,却怎得自己娶了个茜香婆娘没几年,就赶上两国交战了呢?
“还有别的事儿没?”
“那秦先生又来了,听说二爷正在书房拟奏章,吃了些点心就又自顾自的走了对了,临走的时候,还要了三两冻顶乌龙。”
这秦克俭可真是……
自己明明还没答应要聘请他,他倒好,天天上门吃拿卡要的,倒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想想三年前他倨傲的模样,不得不让人感慨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当然,孙绍宗也早不是当年的孙绍宗了。
若换成刚穿越那两年,他就算有贼心,怕也没胆子接连吃下北静王妃和薛姨妈,更不会肆意妄为到,在王府里逼长腿王妃给自己……
“二爷。”
正回忆着正文里不让播的,那奴才又陪笑道:“还有一桩事儿,昨儿那场雪压塌不少老房子,礼部在街上设了捐箱……”
“不记名的,还是记名的?”
“都有。”
“记名的按惯例来,不记名的封一千两银子送去。”
“好嘞!”
随着这一声清脆的吆喝,该禀报的事情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孙绍宗看他躬着身子,再没有半句言语,这才重新迈步向着自家行去。
…………
院子还是那院子,可气氛却总显得比平日沉闷些,就连两个小的,也不似往常那般叽叽喳喳的。
孙绍宗进门时,两兄妹正裹的粽子仿佛,围着个雪人窃窃私语。
“爹!”
“爹爹!”
也就是见了孙绍宗,俩孩子才扎起臂膀,轰炸机也似的呜呜乱叫着冲过来。
孙绍宗哈哈笑着,将两个小的抱将起来,先一人啃了一口,又顺势扛到了肩膀上,大步流星的进了堂屋。
进门之后,却没瞧见阮蓉的踪影,反倒是尤二姐正在罗汉床上,同石榴小声嘀咕着什么。
眼见孙绍宗带着两个小的从外面进来,二人慌忙起身相迎。
孙绍宗也不理会她们,径自到了罗汉床前,先把两个小的卸下,又顺手抓起了摆在当中的炕桌。
石榴慌忙接在手里,又按照的孙绍宗的示意,把那炕桌小心放在了床脚。
孙绍宗便一骨碌仰躺在了床上,拿手指头去挠两个小的痒,一时间满厅里尽是清脆的童音。
半晌,孙绍宗忽又支齐了脖子,皱眉道:“姨太太人呢?莫非不在家里?”
他原以为这天伦之乐的动静,怎么也该引出阮蓉才是,谁知这半天也不见个动静,故而才有此一问。
石榴忙答道:“大爷不是从北边捎来不少东西么?大太太让过去瞧瞧,看有什么事咱们能用上的眼下还没回来,估计是大太太留饭了。”
正说着,外面就传进话来,说是贾迎春留了阮蓉用饭。
孙绍宗当时兴质就减了七分。
把腿往扶手上一翘,继续有一搭无一搭的逗弄着两个孩子。
尤二姐见他翘脚,就上前帮着把靴子脱了,因隔着袜子就觉得凉冰冰的,忙又命人端了炭盆来,又在上面虚搭了条热毛巾,免得太过干燥,伤了脚上的老皮。
“爷,要么先泡泡脚,再……”
“不必了,赶紧让厨房摆饭吧,今儿早些安歇了,明儿还有的忙呢。”
孙绍宗头也不抬的吩咐了,尤二姐脸上就泛起些红润来,瞧着他与两个小的互动,又是艳羡又是期待。
若不是碍于这是在阮蓉屋里,怕早没羞没臊的解了襟怀,把那两只大脚裹在肉里了。
可惜,她这期待终究落了空。
刚吃罢晚饭,阮蓉就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说是有事儿要同二爷商量,孙绍宗自然也就顺势留在了堂屋里。
不提尤二姐因此如何失落。
却说任奶娘带走两个孩子,又命芙蓉打了盆热水,阮蓉亲自用帕子裹着皂豆,沾了水自孙绍宗的膝盖处,一寸寸的往下搓洗着。
眼见都已经搓到脚背了,孙绍宗伸手替她聚拢了几根乱发,一股脑都别在耳后,悄声问:“不是说有话要同我说么?怎的这半天也不见你言语一声?”
阮蓉摇了摇头,将脸在他手背上蹭弄着,半晌才嘟嘴道:“原是有话要说的,这瞧见爷,却又不惜的说了。”
听她这言语,孙绍宗就隐约猜出了什么,于是又试探着问:“可又是为了邢家的事儿?大嫂前几日不是已经撂下话了么,难道说……”
难道说那邢忠,还真舍得让女儿做妾不成?
想想那秀外慧中的邢岫烟,心下还真有点儿小激动呢。
“爷想的倒美!”
阮蓉白了孙绍宗一眼,嗤鼻道:“那邢舅爷就算千肯万肯,他那女儿却不是个任人摆布的昨儿下午人家就回了荣国府,任邢舅爷怎么去请,也不肯再来咱家呢。”
呃~
看来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孙绍宗讪讪的把两只脚交叠了,嘴里嘟囔着:“我就话赶话这么一说,也没真指着能怎得。”
虽然瞧出他这般惺惺作态,多一半是为了哄逗自己,但阮蓉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机忙用袖子虚掩住樱桃小口,抬头白了孙绍宗一眼,正色道:“不过邢家妹子虽然走了,却又有个爷中意的美人坯子要来咱家呢!”
“谁?”
这回孙绍宗心下却没了着落。
出了邢岫烟之外,自己最近貌似也没招惹哪个吧薛姨妈和长腿王妃肯定不算,她们俩也没法子上门。
“还不就是那栊翠庵的妙玉尼姑!”
“妙玉?”
“外面有传言,说是贾家得了道门的庇佑,家庙里却供着释教,实在是不妥当的紧,故而荣国府那边儿似是有意,要把妙玉送到别家,再请几个道姑回去。”
“大太太今儿跟我说起来,让我回来问问二爷的意思,看可要把那妙玉请到咱家。”
听到这里,孙绍宗就觉着后背直冒凉气,这定时炸弹放在贾家,他还怕被牵连到,现如今却哪敢往家里引?
慌忙叫道:“别!千万别!
“爷这是怎得了?”
阮蓉被他突然的暴躁唬了一跳,不由奇道:“那妙玉尼姑,莫非有什么不妥?”
“这……”
孙绍宗哪敢把妙玉的身份挑明,眼珠一转,当即摇头道:“不是她有什么不妥,而是这事儿就透着不对那荣国府的老封君,最是虔诚向佛的一个人,又是见过风浪的主儿,能因为这几句闲言碎语,就把栊翠庵给拆了?”
“我估摸着,怕又是他家大房听风就是雨的胡来,咱家要掺和进去,岂不是平白自讨没趣?”
这理由,阮蓉听着总觉得有些牵强,但她也没有刨根问底儿的意思。
当下又转了话题:“那就说说平儿吧,等下个月她过了门,总不能和尤氏挤在一处吧?是把咱这院子往外扩扩,还是另起……呀~!”
不等她说完,一只大手便钻入她腋下,将那娇躯一把捞起,搁在膝上肆意蹂躏着,直到阮蓉瘫软的没了骨头,他才将那搜山检海、穿林取果的势头止住。
将胡茬抵在她潮湿而光洁的额头上,无奈道:“这些事儿你以后少操心原本醋坛子也似的,突然就大包大揽的给爷找女人,倒叫爷好不自在。”
“谁醋坛子了!”
阮蓉只分辨了一声,情绪便又低落下来,伏在孙绍宗胸口,幽幽的道:“奴现在一闲下来,这心里就空落落的,怎么也够不着底儿……”
“这怕什么?爷帮你填补填补就是!”
孙绍宗说着,便弄些着三不着四的小动作。
阮蓉已是千肯万肯了,嘴里偏啐道:“呸,人家说的是心里空落,又不是……”
“你再仔细量量,指定能够到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