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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十字军东征(10)

    “走!”

    后面都不管了,硬着头皮上吧!

    我一挥手当先往河边冲去过,汉斯紧紧的追随在左右,帮我砍翻凑上来的敌人,背着延森的士兵渐渐落后,一眨眼就消失在芜杂的人影中,再也找不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把一段粗木头踢进水里,汉斯转身原地站定,扯掉碎了几环的锁子甲,露出内里鼓鼓囊囊的软皮甲:

    “大人您先走,我在这里挡着,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敌人,也尝尝火油的厉害!”

    说着汉斯把手伸进衣服里,拽出用绳子拴在一起的三个火油罐子:“揣在怀里留着防身,正好伺候伺候这帮龟孙子!”

    汉斯说着将火油罐挂在脖子上,取出随身携带的火绵,胡乱扯下尸体身上的衣物团作一球,绑在折断的长矛尖上做成火炬,他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一个准备自杀式袭击的恐怖分子,毅然决死的气势,吓得傍身的几个敌人纷纷后退,半是惊恐半是疑惑的,看他鼓捣手中神秘的玩意。

    与此同时我扶着木头下到河里,越往深处走水流越急,而且逐渐变得冰凉刺骨,软绵绵的沙子让人探不到底,心里空落落的提心吊胆。

    汉斯看我走远,这才放心的舒口气,招呼士兵找东西过河,自己用力将火油罐扔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然后点燃长矛尖上的火把,瞄准之后猛地丢出去!

    已经到河流中央的我,勉强控制住被水流冲的东倒西歪的身体,满心期待的注视着朝敌人头顶缓慢落下的火油罐,和笔直刺向它的长矛,风中摇摆的火苗,像极此刻明灭不定的心情,纠结着倔强燃烧。

    “啪!”

    火油罐落在人群中摔碎,里面黑绿色的油脂溅到很多人身上,不明就里的敌人,以为是什么邪恶巫师的毒药,手忙脚乱的伸手擦掉,结果却把附着力很强的火油抹得到处都是。

    长矛擦着敌人的头皮插进远处的泥土里,随即被地上汇聚成河的血水熄灭,幽幽的冒出一缕青烟。

    “该死,竟然打偏了!”

    我气得在河里直跳脚,差点松开抱着的浮木呛了水,汉斯懊恼的骂句什么,连忙一猛子扎到河里拼命的往中间游,身后是还没有回过神来面面相觑的敌人,整个场面惊悚中透着诡异。

    就在我们所有旱鸭子胡划乱蹬的顺着水流往对岸游的时候,一支响箭凄厉的划过头顶的天空,准确的命中趟进河里追赶我们的敌人身上,随即更多的箭矢密集的覆盖而下,其中一支燃着火焰,一马当先的落在火油倾覆的地方。

    被火舌蔓延的敌人,摸着身上跃起的火苗还有些疑惑,随即钻心的疼痛,使他发出凄厉的惨叫,摔在地上翻滚着,烈火像有生命般跳上每个人的衣角,片刻之后便绽放出狰狞的嘴脸,吞噬着血肉之躯的生命力。

    “是公牛他们!”

    看到出现在河对岸以及敌人背后的士兵,公牛魁梧的身躯分外惹眼,科勒从隐身的树上跳下,反手拿出挂在腰间的箭矢,锁定敌人迅速发射,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最骇人的是还拥有可怕的命中率,敌人无不应声而倒,诺曼底重步兵只得重新支起盾牌,掩护着战友后退。

    “回去、回去!”

    我抱着浮木使劲的扑腾着,想要游回岸上,可是强劲的水流却冲着我离岸边越来越远,呛水的大脑一片空白,勉强保持漂浮,几个水性好的骑兵泅过来,前拉后推的将我带离深水区,浮浮沉沉的意识变得更加模糊不清,终于在灌了一大口脏水之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没有压力的安眠,此刻我觉得自己就像倒在棉花的海洋里,软软的将疲惫的身体埋进去,任凭白色包裹,放松着每一块紧绷太久而快要锈死的肌肉,如果可能的话,真希望能一直这么睡下去,中世纪的恩恩怨怨实在是太累人。

    “大人,您快醒醒!”

    有人在叫我,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我努力将眼睛挤出一条缝,这才看到科勒被睫毛上的水珠折射成奇形怪状的脸。

    原来是他……

    我对自己说着,然后猛然想起什么,飞快的坐起来抹了把嘴角,在确定没有人给我做过人工呼吸之后,才放心的拍拍胸脯,左右全是关切的围着我的亲信,公牛、汉斯、罗洛,每个人身上不同程度的都挂了彩。

    还没等我发问,科勒就指着自己身后被捆得结结实实,还在不驯服挣扎的理查公爵调侃道:“又一只被烤熟的羊羔,见到火油爆炸的烈焰几乎吓傻,公牛冲到面前都没回过神,他的近卫军全都蒸发成空气,诺曼底败了,瓮中捉鳖,一个都没跑了。”

    “你输了!”

    我扯掉湿漉漉头发上沾着的水草,眯着眼睛打量起自己的战利品,在诺曼底公爵对面坐下,终于可以有一个平起平坐的姿态同他说话,顿觉如释重负,我想了下,还是决定言语间客气些:

    “胜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本来您已经稳操胜券,但上帝最终还是选择了我。”

    “也许吧!”

    查理公爵轻轻的点点头,他这时已经完全没有刚刚战败时沮丧的模样,平时趾高气扬的模样重新回到脸上,眉眼自然地往上挑起,只留给对方仰视鼻孔的权力,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弄得一时间我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俘虏,坐立不安的竟然有些尴尬。

    他随意的瞅一眼扳着自己胳膊的公牛,眼神中透出的威严,让后者条件反射似的松开手闪到一边,他优雅的整下身上的盔甲,和我面对面坐下,语气平和却针锋相对的开口说道:

    “可是您的军队也被打残,精锐所剩无几,一旦再次面对敌人的袭击,甚至都没有能够自保的力量,奈梅亨的惨剧可能会再次上演。”

    “只要杀掉您一切便都结束了。”

    我把腰上支棱着硌得很不舒服的长剑解下来,递到侍立在一边的罗洛手上,捏捏拳头对他说,“您的封臣们不是战死就是被俘,只要我杀掉你们,诺曼底就会立刻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即使有一战之力,也绝挡不住周围虎视眈眈千万头豺狼的撕咬,也许奈梅亨也能去分一杯羹呢。”

    查理公爵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好像事不关己似的盘起腿,指着挂在侍从腰上的水囊,歪着头问我:“可以给我喝一点吗?我想慷慨的胜利者,不会吝惜展示自己骑士风度的机会吧?”

    “刚刚的大火烤得我快要发焦,传说中的龙息也不过如此,说实话您那个玩意确实把我吓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好像雷神的怒火,瞬间就将几十人烧成了黑炭,上帝真是特别眷顾你,这件秘密武器肯定打遍天下无敌手。”

    “也许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我对小侍从努了努嘴,他解下水囊递了过去,理查公爵接过来点头致谢,然后拔出塞子大口的往嘴里灌了起来,哪怕很多淡黄色的酒浆顺着嘴角流下来,沿着脖子直淌进衣服里也毫不在意。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喝麦芽酒,腥辣的感觉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脚后跟,实在是太舒服了。”

    查理公爵舔干净最后一滴酒液,这才意犹未尽的擦干净嘴角,满足的咂么着,像是在回味唇齿间残留的香味:

    “还记得小的时候,父亲带我跨海去英格兰做生意,那些不配合的岛民,以次充好惹怒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诺曼人,龙头战船上总共才八十名武士,却把整座有几百士兵驻守的城镇血洗一空,除修道院里的教士,男女老少全都为自己的欺骗行为付出了代价,摞起的尸体比教堂的尖顶还要高。”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也是平生第一次喝酒,对手身上挂着的水囊引起了我的好奇心,那里面满满的灌着乡下的劣质麦芽酒,底层甚至还泛起未经过滤的麦麸和渣子,酸涩不堪的味道让人难以下咽,在要吐掉的时候,父亲却告诉我必须喝下去,因为这就是男人要体会的战争和鲜血的味道,里面杂糅着人生磕磕绊绊的艰难,失去战友亲人酸涩的痛苦,但是我太小,有些不明白话里的深刻含义。”

    “直到后来父亲也倒在敌人的钢刀下,微笑着像个维京英雄那样死去,获得了应有的荣耀,我才明白什么是酸涩,那种憋在心里欲出未出,却拼命想要释放的感觉源源不断的涌进心间,我不会为他哭泣,死得其所是每个奥丁子孙的宿命,瓦尔基里的圣殿,从来没有被我们遗忘,哪怕基督为我们烙上了沉重的十字架,每个新生儿骨子里仍旧流淌着北欧冰冷的血液。”

    我从他手里接过水囊,捏着软塌塌的表皮沉吟许久,直到揉着熟牛皮精心制作的边缘,皱皱巴巴的堆到一起,才在轻重不均的呼吸声中,品出些恍若隔世的味道来。

    穿越中世纪这么久,虽然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自认为枪林弹雨走了无数遭,却从没有像理查公爵那么深刻的体会,浑浑噩噩的面对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的命运,躺在床上的时候,庆幸着自己又平平安安的活过一天。

    也许自己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挚爱之人,或者人家尚年幼便为了生存拼命撕杀的时候,我还赖在寝室的床上懒得起来上课,又或者没心没肺的人,断不会有矫情的感概,这也就得以干干净净了无牵挂的投入一场又一场的生死对决。

    想到这,眼前逐渐浮现出一个美丽的倩影,她始终萦绕在我的梦境中,缱绻迷离优雅风情,却永远看不到正脸,只有丑陋结痂的后背面向自己,而我却知道她是谁。

第一百九十章:十字军东征(11)

    “刚刚你好像说要杀掉我?简单粗暴的方法,虽然我很喜欢做事利索的骑士,不像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扭扭捏捏非要站到道义的制高点上,居高临下的装腔作势,但我不得不说你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你很擅长战争,但在政治手腕上,却稚嫩得像个还在玩泥巴的孩子,请恕我冒昧!”

    查理公爵伸开盘得有些发酸的腿,一边用手揉着关节,一边看笑话似的对我的做法嗤之以鼻,全然不顾边上公牛气愤得跳脚,和其他人虎视眈眈要杀人的眼神,怡然自得的仿佛坐在自己家炕头拉家常的东北老太太,就差悠哉的叼个大眼袋吞云吐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马上就是个死人,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我自以为看透他的虚张声势,不屑的咧咧嘴,转过身去看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

    他们三三俩俩的一起,从扭曲的尸体身上扒下还有使用价值的锁子甲和头盔,认真的翻检每一个口袋寻找值钱玩意,收拾起满地的兵器,看也不看给苟延残喘着没死透求饶的敌人,补上干脆的一刀,然后把剥得干干净净的尸体丢进河里喂鱼。

    河道里从来没有这么拥挤过,水流狭窄的地方,浮沉堆堵着很多漂在水面上的残肢断臂,染红一片河水,几只乌鸦兴奋的飞起落下,挑拣着柔软的眼珠或者肠子吞食,叽叽喳喳的争夺鸣叫。

    “你以为只要我放过您便没事了吗?也许会说服我看在上帝和金子的面上发发善心,但是要置您于死地的还有别人。”

    我把目光收回来,因为汉斯已经开始把俘虏排成队列逐一行刑,那脑浆飞溅满地骨碌的场面,也就只有公牛才会兴致勃勃的拍手喝彩。

    “被您攻击的马车,那里面坐着的人不是我,是德意志柏林大主教盖尤利乌斯大人,他手下的圣堂武士几乎被打光,险些就被您的人杀掉,现在也许正咬牙切齿的跟上帝,打小报告诅咒您下地狱呢,那个世界的人他比咱们熟悉。”

    听到这个消息的理查公爵,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吃惊,不过是微微侧下脸,一闪即逝的表情随即便被镇定自若的笑容所取代,就矫揉造作这点来说他远比我老道和娴熟,善于扮演需要的角色:

    “原来是他?这就是你的诡计吗?竟然让我上当了,现在想来为诺曼底提供情报的内线,就是你们安排的卧底吧?呵呵,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卑鄙者,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好吧,我承认自己的失败,败在轻敌的骄傲自大,不过仍然坚持认为,你的取胜方式过于投机取巧,小心应对的话未必能被你占便宜。”

    我盯着一本正经承认失败的理查公爵,没想到骄傲如他,也能低下高贵的头颅表示认输,和平时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那股勇于认错的认真劲,确实让人刮目相看,所以我决定给他体面点的待遇,依照普世的标准符合公爵的身份:

    “您可以选择行刑的方式,使用刀剑或者不见血的死去,这是您的权力,我一定按照贵族的礼节,将您的遗体送回诺曼底。”

    我站起身恭敬地行一礼,表示自己对他公爵身份和作为对手的尊重。

    “你不能杀我!”

    理查公爵斩钉截铁的挥手打断我,重新摆出认真的架势盯着我的眼睛,像是有什么天大的机密要透露,表情严肃的让人不禁也跟着认真起来。

    “你以为所谓的胜利,仅仅是杀掉我那么简单吗?实在太天真了。”

    我笑着抱起肩膀,等着听他下面的话,虽然在我看来不过是滑稽的垂死挣扎,小丑一样多争取呼吸一会新鲜的空气而已:“那您可以试试看说服我,让奈梅亨从此和诺曼底敌意尽消,携手为邻。”

    “诺曼底固然是一头强壮的猛兽,让你惴惴不安,但是你没有看到猛兽背后徘徊的狼群和雄狮,高墙背后未必是鸟语花香。一旦诺曼底倒下,巴黎的卡佩王室便失去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那么这个充满疯子的家族,便会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下一个阻碍他们统一西法兰克的倒霉蛋,你来猜猜看,新的牺牲品会是谁?”

    理查公爵的眼神像是通电的探照灯,目光灼灼的盯着脸色渐变的我,无形的气场携带着压力,扑头盖脸的将我吞没,更加增添语言上的恐吓力。

    “您是说弗兰德会首当其冲?”

    我咬着嘴唇,顺着他的话想下去,总算是理清那么一点脉络。

    “卡佩王室确实一直想要收回,对布鲁日和根特的控制权,以便弥补他们日渐捉襟见肘的财政。”

    查理公爵做个大功告成的手势,探着身子离我更近些,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像是大雾弥漫的海边峭壁,往前一步是万劫不复,往后一步是云里雾中。

    “现在你知道保全一个诺曼底,有多么重要了吧?”

    他嘴角向上挑着,语气愈发肯定起来:“我们为什么不建立一个诺曼底,弗兰德,奈梅亨,三国同盟呢?相信联合的力量将是任何人都不敢小看,我将放弃和弗兰德的领土争端,默认奈梅亨吞并弗里斯兰,至于弗兰德就让他们继续制霸周围的小国家,在众星捧月的美梦中睡大觉。”

    确实是一个诱人的提议,但同时也是一个危机的陷阱,我尽量让自己不受到他画的那张甜美大饼的干扰,独立思考问题。

    “如果放弃同弗兰德的争夺,你们诺曼人要到哪里去发泄多余的精力呢?不让你们劫掠就像逼着雄狮放弃吃肉一样。”

    查理公爵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他挠挠头,指着浮满尸体的河面说道:“总之我们不会再浪费生命,挑战烈火的温度,诺曼人是不羁的民族,但并不愚蠢,我们喜欢挑战强者,却也清楚化敌为友的重要性,我们有龙头战船和无坚不摧的重骑兵,西西里的萨拉森人不是正引颈就戮吗?”

    “我凭什么相信您的承诺,轻飘飘的话就像没有根的浮萍,转眼间就被风吹走,再也找不见踪影。”我摊开手,表示自己很难采信。

    查理公爵的目光跃过我,盯着不远处正捂着脑袋哼哼唧唧的斯维基伯爵,狡黠的挤挤眼睛:“我会将所有的封臣留下作为人质,随后便会派特使同你商讨这件事,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再释放他们不迟。”

    “放心,我绝对不会弃自己的封臣于不顾,那样无异于自毁长城,至于对你的承诺嘛……相信我,五年之内除非诺曼底掌握或者找到克制你的秘密武器的办法,否则我们绝不会首先挑起战争,从个人角度上来讲,我不得不承认奈梅亨的兰迪伯爵,你是一个危险精明的对手,也会成为值得依赖的伙伴。”

    “和诺曼底结盟?我亲爱的女婿,你怎么就听信毒蛇一样理查公爵的花言巧语,难道他的毒牙闪烁着伊甸园禁果般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光芒吗?”博杜安伯爵瞪大眼睛做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两片胡子跳动着快要飞起来。

    我早就猜到自己岳父这样的精明人,会有如此的反应,连忙主动给他空出的酒杯,满满的添上葡萄酒,一面恭敬的递过去,一面好整以暇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在放他离开的时候,已经押下诺曼底所有贵族俘虏作为人质,他不可能放弃封臣,这样会毁掉自己的统治,没人愿意给不履行义务的领主效命。”

    “他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封臣。”

    博杜安伯爵用老人特有,看待年轻人道行尚浅的无奈表情打量着我,把刚挨到嘴边的酒杯放到桌子上。

    “你这样无异于放虎归山,诺曼底有足够的时间重新组织兵力,而奈梅亨已经几乎没有可战之兵,如果他们裹挟着弗里斯兰人卷土重来怎么办?弗兰德要在里尔和安特卫普两个方向布置足够的兵力,能够支援奈梅亨的士兵寥寥无几,我也需要自保,亲爱的女婿。”

    他说的是事实,弗兰德必须保护自己的从属国不受侵犯,而对距离相对较远的奈梅亨则鞭长莫及,留守领地的那些士兵,也就仅仅能够保证赫鲁斯贝克城堡的安危,周围的村庄和市镇,将完全暴露在敌人的魔爪之下,后果用脚后跟都可以想见。

    “那我们联合起来趁诺曼人立足未稳,再一次击败他们,重新掌握主动权。”

    我拍着脑门灵机一动,跃跃欲试的对博杜安伯爵解释自己的计划:“重新征募封臣和士兵需要时间,只要弗兰德提供足够数量的骑兵,我们有机会赶在理查公爵重整军力之前打败他,就像之前的胜利一样。”

    说着,我表信心似的狠狠敲了下桌子,震得杯子里的葡萄酒顺着边沿洒出来不少。

    美髯公一把抄起杯子,心疼的看着桌子上流下的葡萄酒,按着手掌提示我稍安勿躁,他抿了一大口润润喉,摊开手对我说道:

    “诺曼底城堡林立,再加之诺曼的重骑兵战力很强,几乎朝发夕至,任何人都不愿意在平原地带遭遇这帮死神,咱们的骑兵还不够人家冲刺两个回合,况且理查公爵肯定早就做好防范措施,一旦他选择坚壁清野,我们薄弱的后勤补给将捉襟见肘,从这么多年的交手经验来看,他绝不是头脑简单的莽撞汉,凡事计划周密环环相扣,像一头心思缜密引而不发的饿狼,只要出击则必咬定猎物不松口,双方经年累月的拉锯战中,弗兰德负多胜少,咱们的小心思绝对在人家的算计之内。”

第一百九十一章:十字军东征(12)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爹了!

    心里腹诽着,我索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耍起无赖来:

    “我一切都听您的,岳父大人,奈梅亨永远追随弗兰德的脚步,只要您说话,我们便指哪打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夸张的动作惹得博杜安伯爵捋着胡子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刻画得更深了,他慢慢的合拢嘴,眼神深邃的盯着一个地方出神,似乎正在努力思考。

    我走到冲着阳面的巨大落地窗前,抚着边缘长满苔藓的石头墙壁,下面是豁然开朗的原野,近处熙熙攘攘喧哗着的是根特的集市,来自各地的商人和乡下出卖土特产的农民表情鲜活的讨价还价,收过的麦田里正在进行着新一轮的整地,为播种冬小麦做准备,很多人家都是男人们走在前面,腰背几乎弯成大虾的形状拉着破旧的木制犁耙,老人扶着犁壁保证方向,妇女和孩子跟在后面点种,一家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的辛勤劳作着。

    “每个人都很喜欢这种祥和的美景,不是吗?”

    博杜安伯爵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站在我的背后,手中拿着两个装饰考究的金杯,将其中一个递给我。

    “所以我们才分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有时候为了捍卫生存的权力,爱好和平的人不得不放下犁耙拿起刀剑,上帝给了每个人生命,却偏心的给予了不同的命运。”

    “在我看来奈梅亨的一切,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瑟琳娜更是豁出命也要守护的掌上明珠,我必须负起领主和丈夫的职责。”

    我举杯示意,仰头一饮而尽,然后胡乱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在说了肉麻的表忠心话语后,试探博杜安伯爵的口风。

    “岳父大人,您有什么好的制敌良策吗?”

    美髯公继续捋着引以为傲的长胡须,自得地腆起肚子,圆滚滚的像个充满气的篮球。

    据说伯爵年轻的时候是个声名远扬的英俊骑士,慕名而来挑战的人悉数败下阵来,多少贵族少女将他作为心仪的对象,苦苦相思而不得。

    子承父业之后,经过几十年的不懈努力,弗兰德在以前历任伯爵筚路蓝缕辛苦经营的基础上,终于凭借着交通十字路口带来的强大经济实力,和让人难以匹敌的军事优势迅速崛起,制霸莱茵河两岸大大小小的公国伯国,形成可以和巴黎的卡佩王室,分庭抗礼的地方政权,也成为德意志皇帝必须拉拢,保证后院安稳的地头蛇,压制着和卡佩王室关系亲密的勃艮第敛气吞声的不敢轻举妄动,可以说,它是荫庇着洛林不会落入巴黎政权的保护伞,也是西法兰克人阻止德意志继续西进的桥头堡,战略意义十分重要。

    很显然现在再也看不到,博杜安伯爵年轻时的飒爽英姿了,仆从国的恭维和进取心的懒惰,同美酒美人一起消磨他坚定的意志,软化强劲的骨骼,松弛曾经健硕的肌肉,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个几十年再没有亲临战场的老伯爵,躺在过去辉煌的功劳簿上,夸夸其谈的吹嘘自己曾几何时的飒爽英姿中年男人。

    “说到主意,我倒是想起个好办法。”

    博杜安伯爵神秘的眨下眼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酒杯添满,比划着面前根本不存在的地图说道。

    “现在重新集结兵马,突袭诺曼底无异于痴人说梦,纯粹是一场有来无回的豪赌,预防或阻止理查公爵可能的攻击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其实咱们都陷入一个思维上的怪圈,为什么一定要出兵才能阻止诺曼底的攻击?换个方式不行吗?”

    我皱着眉思索着他后半句话的含义,心里暗暗咒骂像挤牙膏一样,卖关子不肯说清楚的博杜安伯爵,象征性的想了一会,便摊开双手装作不知所云的问道:“我还是无法体会您高深莫测的计谋,请明示。”

    “既然打不过他,那就只能搞乱他,少几个敌人总是好的,给墙角里掺点沙子,再坚固的城堡也有倾覆的那一天,谁知道敌人的敌人不会成为自己的朋友呢?”

    博杜安伯爵脸上全是坏坏的笑,如果再配上一把羽扇的话,活脱脱一个骗吃骗喝的狗头军师模样:“奈梅亨不是俘虏很多诺曼底的领主吗?把他们无条件都放掉以换取好感和美名,当然在离开的时候,必须要进行一番交谈,有意无意的透露些不能示人的内幕,即使不能交朋友,至少也在诺曼底貌似坚固的铁板上,敲下碎裂的先兆。”

    “您的意思是……”

    听到这里,我终于算是把握住他字里行间的主旨,心领神会的点着头:“这样子好操作吗?万一弄巧成拙,只会让诺曼底君臣之间的信任关系更加牢不可破,无异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美髯公拍拍肥硕的肚子,满意的看着它颤颤巍巍的抖动,表情像极《阿凡提的故事》里面脑满肠肥的巴依老爷,一副老子走过的路,比你过的桥都多的得意神情,玩味的挑了挑眉毛对我说道:

    “亲爱的女婿,你不要担心,难道忘记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民谚吗?这里还坐着一个比你见多识广的老狐狸呢。”

    有人出头自然再好不过,我立刻在脸上堆满谄媚和感激,肌肉绷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语气无比真诚的对自己的岳父说道:“岳父大人,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纵使诺曼底公爵还有什么上天入地的弯弯绕,也很难在您敏锐的洞察力和丰富的阅历面前占到什么便宜,上帝保佑弗兰德!”

    博杜安伯爵对我的恭维欣然领之,然后站起来扶着胡桃木制作的高大椅背,整个人瞬间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果然不怒自威的气质是需要岁月养成的:

    “咱们必须两手准备,既要防止被诺曼人欺骗,又要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将觊觎很久的肥肉吃到嘴里。”

    “我已经召集弗兰德骑士,他们将在随后的行动中听从你的指挥,从正面攻击弗里斯兰的重要据点乌德勒支,而我的长子威廉,则会率领舰队出其不意的打击敌人毫无防备的后方,像一把铁钳锋利的两端,夹断弗里斯兰人的脖子!”

    老家伙原来早就算计好了,明明是我辛辛苦苦反败为胜赢得的机会,现在倒成弗兰德攫取利益的跳板,也罢,谁叫奈梅亨现在实力不济,不得已在人家的羽翼之下混饭吃呢?只要主人吃饱了,我们这些打杂的小弟多少能捞到些零七杂八的残羹冷炙,况且他最爱的小女儿已经成为奈梅亨的主母,博杜安伯爵的吃相应该不会太难看,多少能留下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土地亦或是金币。

    但我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自由贸易的出海口,后世航运繁忙的尼德兰地区早就在计划之中,这里生活着的碌碌民众,正是日后驰骋汪洋海上马车夫的直系祖先!

    “一切如您所愿,大人,奈梅亨甘愿冲锋在前。”

    我用右手按住胸膛,行了个正式的礼节,表示奈梅亨默认伯爵大人的计划,愿意做那个吃力不讨好的正面进攻者。

    “不过乌德勒支同时也是主教大人的驻跸所在,一旦他出来干涉,我们恐怕担不起攻击圣所的罪名。”

    一想到那些打着上帝旗号招摇撞骗的主教神父们,我便一个头两个大的拿他们毫无办法,神棍自古以来便是极难招惹的人物,更何况是基督至上的中世纪,吃他们这套装神弄鬼把戏的大有人在。

    “无妨!”

    博杜安伯爵胸有成竹的摆摆手:“别忘了惊魂未定的盖尤利乌斯主教大人,还需要压惊的祭品呢,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你现在说什么都会被无条件的批准,要好好利用啊,我亲爱的女婿……”

    “呵呵……”

    “哈哈……”

    在沃德里赫姆会合奈梅亨的步兵后,军队的人数勉强达到可观的程度,至少那些装备着华丽铠甲的弗兰德骑士以及他们的侍从骑兵,看起来浩浩荡荡的卷起尘土,所经之处就像闹过蝗灾,上到金银细软下至针头线脑,只要没烂到变质的玩意,他们全都来者不拒的搜罗到驮东西的驽马上,压得可怜的畜生日甚一日的抬不起头,羡慕的盯着经过自己身边的同类,悲哀的打着响鼻。

    实在搞不明白这些趾高气昂,脸上写满对旁人不屑和自视甚高的贵族骑士,怎么可能在细细吩咐自己的侍从,像篦子一样梳理破旧农户摇摇欲坠窝棚的每个角落后,继续回过神来加入到上帝战士的神圣性,和重申自己严格遵守锄强扶弱骑士准则的讨论中,卷袖子撸胳膊的模样简直就是一群武装暴徒。

    不过这群人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们在组织军队方面个个都是行家里手,不仅约束着骑兵保持严谨的阵型,绝对不放过任何一次洗劫村庄的机会,而且将抓来的成年男人补充进远征的预备队,冲在最前面负责试探敌人的实力和充当消耗的炮灰,每次损失之后随即又有新的人手被补充进来。

    依靠着无限暴兵的玩赖打法,我们的军队乌泱泱逐渐推进到乌德勒支城南五十里的莱克河边,身后是一片焦土赤野,骑士们兴奋的大声喧哗,憧憬即将到来的痛快洗劫,乌德勒支相比于那些破破烂烂的小农庄,可是个富得流油的大城市。

    看着越靠近乌德勒支,越像点了屁股的鞭炮一样坐不住的弗兰德骑士,我的心里却默默无声的在流血,要知道按照多方势力的默许,弗里斯兰的大部分将成为奈梅亨的领土,那些河汊纵横土地肥沃的乡村和上面商贾云集的市镇,会源源不断的将财富输送到伯国的心脏。

    可是现在为报偿出工出力的弗兰德人,不得不忍痛做出一些让步,特别是看到他们宰杀羊羔似的随意处置抓来的百姓,我终于体会到安史之乱后,默许帮助收复洛阳的回纥骑兵,将整座城市搬运一空唐朝人的黯淡心情。

第一百九十二章:十字军东征(13)

    我们一路势如破竹地推进,终于到达了极限,骑士们沉重的战利品严重拖慢了大部队的行军速度,越来越庞大的军队规模,也是造成每日只能行进十几里的原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总之当我们像膨胀的气球一样,臃肿的军队正为如何渡过面前湍急的莱克河而一筹莫展的时候,乌德勒支城已经做好防御准备,并且派出信使前来约定决战的日期,要求我们向后退居五里,闪出足够弗里斯兰人布置阵型的空地。

    “丫的拿我当宋襄公了。”

    听完站在面前穿着考究细羊绒布制服的信使,抑扬顿挫的念完手里的信,我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掩着哈欠连天的嘴巴,指着远方根本看不见的城市对他说道:

    “你们这群阴险的小人,曾经趁我没有防备,竟然偷袭赫鲁斯贝克城堡,残忍对待我的未婚妻,现在还有脸跑过来道貌岸然的要求公平决战?简直是痴心妄想,请帮我转达,乌德勒支的每一个抵抗者都会被钉上十字架,在炎炎烈日的灼烧下向上帝忏悔自己所犯的罪行!”

    “伯爵大人,对于您的回答我感到十分遗憾,弗里斯兰并不是真心要与奈梅亨为敌,我们也是受到心怀不轨之人的蛊惑,我们伯爵大人非常愿意同您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以便消除本该成为好邻居的两国关系,请您三思。”

    信使将信件卷起重新扎好,然后想要递到我方人员的手上,这才尴尬的发现根本没有谁想要接过去,只能强作没事的样子整理下衣服,决定给自己找回场子。

    “这就是您的最终答案吗,伯爵大人?坚强的弗里斯兰人会让您折戟沉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

    看着他外强中干的威胁,就好像看到一个披着健壮空壳的肺痨病人,扬言要打败拳击手一样搞笑,我挤挤嘴角歪着头打量着眼神局促不安的信使,身边的几名手下和弗兰德的骑士们,则被他充满威胁的警告激怒,按着剑柄横眉冷对,我耸耸肩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对他说道:

    “本来我还想留下一个报信的,但是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恐怕保不住你的小命,放心,奈梅亨会派人将你的脑袋送还那些什么坚强的弗里斯兰人,提醒他们触怒奈梅亨伯爵的严重后果。”

    说完,我挥挥手让两名手下拖着面如死灰的信使出去,先斩了头颅祭旗,也算在大战前激励下部队的士气,真刀真枪的拼命之前,见点血总比许下不着边际的空头支票要好用得多。

    目送带着信使头颅和回复的农民跌跌撞撞的走远,科勒收回拉满的弓箭,我们随便找个农民去送信,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被吓破胆,连滚带爬的跑出视线,我跺了跺脚下坚实的地面,冲着即将成为战场的绿草地唏嘘起来:

    “可惜这片好土地,要是天苍苍野茫茫的放牧牛羊该多惬意,但鲜血马上要将这里玷污,原谅我吧,上帝。”

    在回复中我同意弗里斯兰伯爵,提出在莱克河这一侧决战的要求,并且承诺会连夜后撤,给他们的军队腾出足够的施展空间。

    弗里斯兰人害怕围城战,会毁掉乌德勒支城下繁荣的商业区,不得已派出士兵出城毫无地利依托的决战,或者说是尽量拖延时间,以保证金主们能够顺利的将大部分财产搬进城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才是弗里斯兰真正的主人,影响大到可以左右伯爵的意志,活脱脱正在成长中的资产阶级雏形。

    命令全军后撤五里,选择在一片面向战场的开阔平地扎营,士兵们开始搭起简易的帐篷,乱纷纷的准备做饭,在决战的前夜,他们有资格宰杀沿途捕获的牛羊来填饱肚子,但是严禁饮酒,弗兰德人一直强调这是自古遵循的传统,但是在我看来,更像是中国古代死刑犯人被处斩前吃的断头饭,明显兆头不好。

    士兵们干净利落的收拾好羊羔,用长矛穿着架在火上翻烤,随着时间的推移,羊肉渐渐泛起美妙的香气和诱人的色泽,在一旁等待的士兵则围成一圈,自娱自乐的看着摔跤,大声的给他们打气,吆喝着下流的骂人话,吵吵闹闹的声音甚至比袅袅炊烟传播的还要远。

    我放下帐篷的帘子,走回去加入正进行到一半的宴会,帐篷内的骑士们也不见得比普通士兵高贵多少,他们歪歪斜斜的披着盔甲,粗鲁的撕扯着手中的羊腿和鸡肉,和身边的人开着低俗玩笑,喝到兴奋处还会发疯似的敲着桌子,或者聚到一起掰腕子比膂力,惹得周围的骑士纷纷踢开面前桌子加入到赌谁会赢的人群中。

    我一个头两个大,味同嚼蜡的吃完自己盘子里的肉丁,丝毫没有想要添饭的意思,索性抱着膀子思考眼前这群武装暴徒,到底能不能够打赢明天那场仗,从不时有人叫嚣着挑战者来看,至少他们使不完的多余精力是毋庸置疑的。

    “尊贵的伯爵大人,请您放心,弗兰德的骑士不会让您失望,我们收拾起小鸡一样懦弱的弗里斯兰人,就像掐死只蚂蚁一般容易,看我怎么扯掉他们的脑袋给您看看,顺便连着花花绿绿的肠子一起拽出来喂狗,哈哈!”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骑士打着饱嗝,晃晃荡荡的往我这边走,举着酒杯大声的喊道,他的话激起了相当多人的附和,都用酒杯敲击着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哗。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装作感动的样子举杯致意,然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饮而尽,酒宴的气氛达到顶峰,大家继续招呼着侍从添酒上肉,挥舞手中锋利的匕首比比划划,弄得我一个心惊胆战,生怕他们一语不合拔刀相向,自己先窝里斗起来。

    夜深人静,月亮分外的皎洁明亮,给大地披上一层银色的薄纱,士兵们都已经睡着,熄灭的篝火还在冒着细细的青烟,几个负责守夜的战士,扛着长枪哈欠连天的凑在一起闲聊,帐篷内的夜宴更是狼藉不堪,醉酒的贵族们东倒西歪的叠在一起,大作的鼾声好似天雷滚滚,强烈的脉冲地震般晃动桌子也跟着微颤,要把他们弄回去估计是不可能,只得任这帮壮汉席地而眠,只要别耽误明天的战事便好。

    “真不知道弗兰德是怎么凭借这些粗鲁的骑士称霸一方的,打仗的能耐现在还没看到,抢劫和喝酒的本事倒是丝毫不逊色于职业强盗。”科勒嫌恶的翻着白眼,费力的将自己的脚从两个醉汉中间的缝隙里抽出来,踉踉跄跄的寻找落脚点。

    “难道咱们明天真要面对面和弗里斯兰人决战?就这点没醒酒的骑士加上炮灰军,一阵大风都能刮走几百个,拿什么和敌人拼命?”就算是向来以莽撞出名的公牛,也对这次的战斗没有信心,询问着我有没有预备计划。

    我盯着脸上抹着油汪汪烤肉残渣,翻个身嘟囔两句继续睡觉的弗兰德骑士,失望的摇摇头,示意科勒几个人跟着出来,去旁边的另一个帐篷里商议。

    “我当然有第二套方案,这群羔羊面前装雄狮,豺狼面前扮乖狗的酒囊饭袋根本指望不上,明天的战斗还要靠咱们自己人力挽狂澜,毕竟现在我的大舅哥杳无音讯,不知道能不能按原计划及时出现扭转战局,咱们必须拖延足够的时间,吸引敌人的全部注意力。”

    我拿着烛台,在罗洛刚刚铺好的地图上,指出大军所在的位置,这幅地图是莱昂纳多的间谍绘制的简易行军地图,许多地方只具有参考价值。

    “明天会战的平原非常适合骑兵冲锋,敌人也一定做好反冲击的准备,所以不能把宝全押在骑士身上,一旦他们进攻受阻,士气崩溃的炮灰军逃跑时,反倒会冲乱步兵的阵型,给敌人乘虚而入的机会。”

    “奈梅亨的步兵,也就仅有最新训练的两百名拉文纳长枪兵有些战斗力,您的近卫骑兵人数太少,担当不了正面冲锋的重任。”科勒皱着眉头提出疑问。

    “我不是妇人之仁的宋襄公,眼睁睁看着敌人渡过河来攻击自己。”

    我用手指沿地图上标注出莱克河的线条划着,邪魅的勾起嘴角:“你和公牛连夜带领长枪兵渡河埋伏,等待我的信号行事。”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格外早,整整一夜没睡的我拄着长剑,身披熹微的晨光,落寞的坐在一片狼藉之中,有点熬不住的开始打瞌睡,即便是这样,我恐怕也是整个军营里最清醒的人,猩红的眼睛血丝密布,眼皮沉重的像是坠着铅块,听觉却像灌水一样分外敏锐,甚至能捕捉到小虫子趟着露水起飞的细小声音。

    弗兰德的骑士就在我身后的帐篷里呼呼大睡,营地里早起的士兵,正在忙着收拾昨晚欢宴胡乱扔了一地的垃圾,几只乌鸦围着吃剩的羊骨架飞上飞下,趁收拾的士兵不注意,翅膀一收冲飞快的扯下块羊肉残渣,然后怪叫着飞走,整个营地此刻像极被洗劫后的犯罪现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士兵,就是遭到屠杀的苦逼屋主!

第一百九十三章:十字军东征(14)

    “让我依靠这群辣鸡兵打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里是大清国吗?”

    我伤脑筋的挠着后脑勺,对站在一边的罗洛说道,看到他疑惑不解的眼神又赶忙补充:“别理会天方夜谭和神马大清国,我在说不可能的事,他们的战斗力被酒精作用而大打折扣,如果不留后手,想必接战之后嚣张跋扈的骑士老爷们,肯定一触即溃,说实话我真怀疑他们还能否翻上马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不懂这些,伯爵大人。”

    罗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表情可爱的纠结着:“我只记得以前的邻居瘸腿路易和别人闹矛盾,人家嘲笑他残疾,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结果路易头一天装作认输投降的样子,把自己的仇人都灌醉了,第二天黎明趁着酣睡正香的时候,拿着刀轻而易举就把三四个壮汉全都抹了脖子,手刃了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现在我们就是你所说放松警惕的壮汉。”

    我立起身子想要站起来,两条腿却因为长时间的坐着而发麻,踉跄着险些摔倒地上,幸好罗洛眼疾手快的扶住,我自嘲地拍拍身上的灰尘,把长剑挂在腰上吩咐道:“命令部队集合,去把弗兰德的骑士老爷们全叫醒,该收拾收拾准备开战,太阳眼瞅着快升上去了。”

    罗洛领命转身离开,我活动着发酸的脖颈,昨天穿着锁子甲坐了一夜,现在感觉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大脑发出的反应都要慢上好几拍才能迟缓的行动,整个身体机能跟宿醉不醒的弗兰德骑士一样生锈。

    忍受着周围难闻的酒味,骑在马上的我险些被熏得摔下来,我们的军队已经在约定时间之前,到达了指定战场,弗兰德的骑士正忙着踢农夫的屁股,将这些从没上过战场,只拿着木棍和钉棒的炮灰排好队型,密密麻麻的分布在漫长的战线前面。

    马背上的骑士远远望去,很像草原上放牧羊群的牧民,只是他手下的羊羔更加懦弱,受到打击连亮出自己锋利的角卯劲反击都不敢,更何况对面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放心吧!伯爵大人,弗里斯兰人是我们的老对手了,他们的骑士就像一群骑狗的小丑,根本抵挡不住真正骑士的冲击。”

    昨天那个声称能徒手将敌人撕碎,拽出五脏六腑的骑士,看着忐忑不安的我,自信满满的夸口。

    洛克伦的凯尔骑士,是加洛林王室的远房外戚,祖上据说参加过查理曼大帝,对西班牙萨拉森人著名的远征,曾经在荆棘谷同骑士精神的楷模罗兰并肩作战,侥幸在那次残酷的战斗中死里逃生,被封为弗兰德地区某座城堡的小领主,是当地历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历经几代都是弗兰德伯爵的重要世袭封臣,他是家族的次子,年轻时做过伯爵侍从,得以获封一块采邑以骑士身份继续效力。

    “凯尔骑士,我很早就听说过您的赫赫威名,自然不会对这次战斗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大战之前搞好团结是很重要的,我热情洋溢的盯着对方真诚的夸奖道:“相信一会无非是走走过场,弗兰德的骑士必定像冲进羊群的狮子,一照面就吓破对方的胆,轻轻松松砍下他们不值钱的脑袋。”

    “哈哈,过奖了过奖了。”

    凯尔骑士欣然接受我的评价,把坠下来的肚子往上提了提,收紧自己锁子甲的袖口:“待会您就在一边看着,弗兰德的骑士将为您奉上一场精彩的屠杀盛宴。”

    说话间河流的对岸,远远的传来人叫马嘶的喧闹,与此同时我们的斥候也拍马赶到,报告敌人出现正在渡河的消息,众人连忙停止交谈,打起十二分精神抓紧最后的时间整理整备,紧张的望着敌人过来的方向。

    虽然暂时还看不到敌人军队的规模,但是从人马嘈杂的程度来判断,人数绝不会比我们少,我在马背上立起来用手搭凉棚注视着前方,无论怎么努力也没发现哪怕一个敌人的影子,只得沮丧的重新坐回去,吩咐罗洛去取一支箭矢来。

    “凯尔骑士,听说您臂力过人,昨晚和几名骑士的比拼我也亲眼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轻轻松松就让那些人成为您的手下败将。”

    我从罗洛手里接过箭矢,对离自己很近正在催促着侍从,将长矛在马鞍上挂牢的凯尔骑士说道:“我十分希望能再见识一下您那巨人般的神力,这是一支带有鸣哨的响箭,请将它瞄准敌人过来的方向射出去,提醒敌人停止前进的地点,射住他们的阵脚。”

    凯尔骑士欣然同意,接过侍从递上来的弓,活动下手臂,搭上箭将考究的桃心木弓拉到最大,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侧着头听听风,又把发射的角度往上抬了抬,眯着眼睛猛地松开手。

    众人目送箭矢笔直的飞上天空,划过气流发出凄厉的鸣响,吓得排在最前面的农民们惊恐的捂起耳朵,不知道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差点风声鹤唳四散奔逃,多亏被安排在他们两翼的奈梅亨步兵,勉励维持秩序才安静下来,箭矢在达到最高点后迅速下坠,逐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在众人的惊呼和赞叹声中,凯尔骑士很得意的抱着膀子,他对于自己的力气还是很有信心的,一边故作矜持的自谦着,一边掩不住脸上兴奋的对我说道:“看到了吗,伯爵大人,箭矢都飞出我们的视线,这下敌人恐怕要重新考量对手的实力了。”

    我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就算表示认可,没等他说出下面的话便发布出击的命令:“那就到战场上去证明您的实力吧,凯尔骑士,马上率领骑士们冲击正在渡河的敌人,将立足未稳的他们踢回河里喂鱼!”

    “什么?您竟然让我去攻击还没有做好战斗准备的敌人?这会被视为耻辱的,我的大人,真正的骑士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因为上帝就站在我们这边,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不仅会震撼敌人的心灵,同时也会给您的威名添加上新的闪光,请收回这不光彩的命令。”

    凯尔骑士就像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气愤的要求立刻停止进攻,捶胸顿足的模样像是在和我吵架。

    “敌人的兵力至少是我们的一倍以上,又是本土作战,面对面的对攻根本没有胜算,您刚才也说上帝站在我们这边,如果不趁着天赐的良机一举击溃敌人,恐怕我们再不会有赞颂上帝的机会了,要知道上帝永远站在胜利者那一边,我的骑士,抛开那些没用的骑士精神吧。”

    在我看来凯尔骑士简直脑袋坏掉了,也不知道是低估敌人的实力,还是高估了己方的力量,竟然想着要堂堂正正的决战,活脱脱一个中世纪的老外宋襄公,殊不知靠礼仪和风度是打不了胜仗的,这个世界上人们确实敬佩和传诵品德高尚的人,但是他们大多下场很惨,真正能坐到人间巅峰的,基本上都是极品流氓和无赖,没有例外。

    据我所知在所身处的时代,骑士阶层刚刚形成不久,很多后世称颂的骑士精神准则,尚未制定和深入人心,教会对骑士的约束力还不如他们自己的领主,更别提虚无缥缈的精神力量。

    所以大部分骑士,都是做事不择手段的阴毒货色,玩起心眼来一个比一个更地道,简直和后世所称颂的圣洁骑士判若两人,基本就是一群骑着马的武装暴徒,而且无所事事的时候,像鬼子一样专门喜欢抢劫欺负过往的教会人员和老幼妇孺,如果幸运的碰到一群倒霉的商人,那就更没有坐怀不乱的理由,虐待和屠杀是常有的事。

    但是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尤其以法兰西的骑士为代表,笃信从香槟伯国传过来的骑士准则,处处以之为纲克己敏行,言必称上帝,战必求正义,嫉恶如仇的鄙视世间所有在他们看来丧失信仰的行为,宁可让敌人从背后捅刀子也决不首先攻击,老老实实的送命来维持灵魂的纯洁,很显然我现在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教条主义的傻子。

    “我的祖先曾经和罗兰并肩作战,这是百年来我的家族一直引以为豪的事情,作为耳濡目染先贤故事成长起来的后代,我必须身体力行这一传统,将祖先的荣耀传递下去,所以我不得不拒绝执行您的命令,会在这里等待敌人正式发起进攻,即便战死,也足以宽慰先祖的在天之灵,让后代不至于提起我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凯尔骑士说完,恶狠狠地环视着跟在身后的其他骑士,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赤luoluo的胁迫:“我想骄傲的弗兰德骑士,都是光明正大的勇敢者,他们也不会执行您错误的命令。”

    我看了看被他盯得缩头缩脑,不敢吱声的骑士们,在心里叹口气,竟然有点隐隐的幸灾乐祸,如果弗兰德的贵族都是这样一些脖颈朝天的大笨鹅,那么在傻呼呼的帮助奈梅亨阻挡风刀霜剑之后,正好成为我们最后踩在脚下的战利品,战场相见的话我能找到一万种方法玩死他们。

    继续说下去无异于对牛弹琴,我抿着嘴唇摇摇头,转身对罗洛说道:“派出一部分步兵,赶着前面的农民冲上去,打不过敌人至少要吓死他们,科勒和公牛应该已经在出击的路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十字军东征(15)

    农民的队伍在步兵长矛的威逼下,缓慢而不情愿的开始移动,当他们犹犹豫豫的回头张望,发现被奉为战神的骑士老爷们并没有跟上来时,顿时明白自己炮灰的命运,本来就不整齐的战线出现许多断点,许多人吓得腿都软了,死活不肯再继续上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被间隔着编进农民战线的奈梅亨步兵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拿长矛利索的捅出个血窟窿,拔出来将软绵绵的尸体往路边一踹,面不改色的继续前进,给其他畏缩不前的人提个醒,告诉他们逃跑要付出的代价,用逃兵的鲜血逼着炮灰们继续前进。

    奈梅亨的步兵在一年以前,也是比这些人还要老实巴交的农民,每天过着同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杀人,就像圣诞节前屠鸡杀狗一样轻松,丰富的战斗经验使其几乎成为尚未完全脱产的半职业化的军人,征召令一到能迅速形成战斗力。

    奈梅亨最早的一批居民,基本上家中都有成年男子在军队中服役,每名士兵都可以换来世袭的勋田,原属于领主的地产,在旺财牵头的合作社规划下统一管理,雇佣大量的外来人口耕种,然后按照每家的人口比例分配粮食,这样做既满足新加入移民的生活问题,保证粮食命脉的生产,也鼓励原有居民继续生育添人进口,以便获得更多的粮食配给,最后还解除男人征战在外的后顾之忧,不用担心家人的生活没有着落,可以一心一意的投入战斗,稳定军心。

    其实大部分家庭仅仅依靠女人和孩子耕种勋田,就足够供养全家上下,分配的多余粮食被城堡按市价收购,或者鼓励他们去市场上交易换来各种生活必需品,这样增加奈梅亨粮食储备的同时也活跃贸易,从而形成良好的市场循环,完全不用惧怕平时最为农民所害怕,青黄不接的大灾之年,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便能渡过难关。

    我骑着马跟在后面,四周是依次排成松散横列的骑兵卫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参加过许多战役死里逃生的老兵,掌旗的队长甚至同我在意大利出生入死过,命大的可以。

    他们在战场上的嗅觉和敏锐感,已经渐渐培养起来,往往能够选择最有利的时机完成致命一击,所以我将他们留在身边压阵,提前预防可能出现的危急情况,至少保证自己能活着跑路,同时也算是给那些害怕没底的农民一点点的心理安慰,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骑在马上的人永远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前面的草地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棵杂草突兀的生长着,好像狗尾草一类的植物,毛茸茸的顶端在风中飘逸的摇曳着,所以很扎眼的使人很远便能发现它的存在。

    弯弯曲曲长蛇一般的阵型,逐渐加快速度,在经历最初的恐惧后,农民们渐渐恢复镇定,不再像扭秧歌的大妈似的软塌塌脚步虚浮,眼神深处虽残有恐惧,却下意识握紧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紧贴身边的战友,好奇的观望战场,在敌人没有出现之前,至少还能维持队伍的稳定,总算习惯自己炮灰的角色。

    “大人,那是凯尔大人射过来的响箭。”

    罗洛眼神好,指着大家以为是狗尾草的植物对我说,骑兵们大多冷眼瞟下,便继续控制战马提高警惕保持匀速前进,而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则纷纷惊恐的议论着凯尔骑士的神力,吓得直吐舌头。

    “这说明前面不远就是大河,命令部队加速前进,尽量保持阵型紧凑,另外派斥候回去通知凯尔骑士咱们的进度,提醒他们做好随时加入战斗的准备。”

    我一边吩咐,一边戴上锁子甲的手套,指挥着骑兵迅速换成v字队列推进,这样能够随时从两翼支援前面的步兵,防止敌人攻击我们战线薄弱的侧翼。

    慢慢越过河流前的小草坡,宽阔湍急的莱克河,便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现在正是枯水的季节,所以河里的水并不很深,水面至少缩小四分之一,不少地方露出长满干枯水草的浅滩,几只沙鸥扑着翅膀凄厉的鸣叫,抗议正在徒步涉水过河的人类,破坏它们筑在河滩上的巢穴。

    整个沿河的正面,到处都是正在抢渡的敌人,骑士和他们的战马都乘着小船,由侍从负责划桨,慢慢横渡河面,许多战马害怕乘船,无论侍从使多大的劲驱赶都钉在原地纹丝不动,贵族们又舍不得自己娇贵的战马受委屈,大声的呵斥侍从笨蛋,指着鼻子跳脚大骂。

    普通的步兵只能自己泅渡过河,幸好被浅滩分开靠近我们这一侧的河道不是很宽,而且河水刚刚过膝,很轻松就能趟过来,所以陆陆续续有不少敌人的步兵已经上岸,正在拧干吸饱水的衣服,毫无防备的将武器丢在地上。

    “科勒他们怎么还不出现,派出去联系的斥候有消息吗?”

    我命令全军停止前进,敛气吞声的躲在草坡下面,做着战前准备,焦急的等待科勒和公牛率领的伏兵没出现,便抓过身边的罗洛询问道,在他们没出现之前,我还没有必胜的把握。

    “斥候尚未归来,可能在过河的时候耽搁,要知道现在沿河上下几里,都是忙着渡河的敌人,他们可能要绕开很远寻找新的浅滩。”

    罗洛紧张的抹着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回答我:“要不我再派出几个?”

    “不必!”

    我摆摆手,探出头又观察下敌人渡河的情况,这时候渡过河的步兵,已经开始乱哄哄的排列队形,主力却仍旧在费力游泳,河里面跟煮沸的开水里下饺子一样热闹,而骑士们大多还在对岸,跟自己的战马较劲,连哄带骗总算把它们拉上摇摇晃晃的小船,小心翼翼的冲入河中。

    农民那边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但是敌人过河发出的鼎沸人声,却明白的提醒他们对手的数量,许多人可能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五大三粗的壮汉聚在一起,况且还有很多衣甲华丽坐骑拉风的骑士,怯懦的心里已经对这场战斗丧失信心,刚刚稳定下来的队伍,又开始人心浮动,大家相互惊慌失措的面面相觑,想逃跑又害怕凶神恶煞监视自己的奈梅亨步兵,犹豫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等不了了,如果敌人的骑士过河,即使全军压上最多拼个两败俱伤,达不到拖延时间的目的,我的大舅哥还是没有消息,但愿他的船队不是被风暴摧毁了,上帝保佑。”

    我揪着身下的草皮,终于下定了决心:“让骑兵从两边迂回绕过,这样就算农民队伍崩溃,也不至于造成毁灭性的影响,反倒能给我们打击他们毫无防备侧后方的机会,在骑士完全登岸,排好冲锋队型前,咱们的骑兵足够让敌人喝一壶的。”

    说完,我抬起头忧心忡忡的盯着河对岸的天空,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科勒,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当农民们拿着简陋的武器,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的时候,他们明显被吓呆了,手忙脚乱的穿好铠甲拿起武器,几个首领模样的士兵大叫着来回招呼,拥挤的敌人这才闪出一条道路,刚刚上岸的弓箭手,顾不得还在滴水的衣服,拎着长弓跑上前来,瞄准也不瞄的直接发射。

    被水泡过弓弦的弹性受到影响,不少箭矢歪歪斜斜的落在地上,但是也有零星的一些命中目标,扎进倒霉蛋的身体,在冲锋的道路上,留下几个满地打滚呻吟的农民,他们一见到自己流血几近昏厥过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快走!你们这帮瘟猪!血肠泡饭已经喂得你连双腿都拖不动自己了吗?要是敢慢一点我保证一枪从你的**直接刺穿到喉咙,就像烤肉的时候用铁钎串肉一样容易,不信就来试试看!”

    奈梅亨的战士端平长枪抵着农民们的后背,押着他们向着敌人冲锋,或者说是玩命的狂奔,更多给敌人带来气势上的压力,跑得慢的被矛尖刺中,钻心的疼痛给了他力量,撒开腿使劲往前蹿两步,呲牙咧嘴的直抽冷气。

    敌人的脸孔已经能够看得清,甚至包括眨眼的频率也历历在目,以为死定的农民,在沿途撂下几十具一动不动的尸体,终于冲进弓箭手的射击死角,他们惊讶的发现,其实对方脸上也出现同自己一样的恐惧和惊慌,更多的是被打蒙的晕头转向,电光石火之间容不得他们想明白便一头撞进敌阵。

    狼狈爬上对岸的敌人,本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但是有不少人刚刚登岸,便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的箭矢洞穿胸膛,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摇摇晃晃的重新摔回水里染红波涛,惊得周围的同伴顾不得寻找敌人,抱头继续往城堡方向逃命,稀稀拉拉的人群拖得很长。

    但是噩梦总是如影随形,前门刚赶走虎,后门就进来狼,科勒和公牛率领的伏兵,突然从他们侧后方出现,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公牛,怒目圆睁须发倒竖的狰狞模样,像极从地狱跑出来的牛头人,抡圆巨大的战斧,轻而易举的劈开离自己最近敌人的身体,喷涌的鲜血将他整个人染成赤红,更增添恐怖的威势。

第一百九十五章:十字军东征(16)

    “大人快看,是我们的人,那个砍人最猛的是公牛大人!”

    罗洛在马背上起伏,声音也被颠簸得支离破碎,不过仍旧难掩语气中的兴奋,公牛相比于冷冰冰难以接近的科勒,可是城堡年轻人心中平易近人的英雄,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偶像英姿飒爽的上阵杀敌,也难怪罗洛像后世脑残小粉丝似的两眼放光,满脸桃花开的模样就差比红心献初吻,我转身看着其他人,大多也都是这个表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在整个沿河的正面,到处都有中箭落水和跪在地上求饶的敌人,河面上浮满四仰八叉的尸体,许多上下沉浮的士兵,艰难的在夹缝中呼吸空气,费劲的往对岸游,但是等他们看清,比自己早一步登岸的同伴也没能逃出生天,被一群疯子一样的敌人,二话不说的砍翻在地的时候,几乎崩溃,只得抱着身边的尸体随波漂浮,想找一块没有敌人的浅滩登陆,哭丧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以我们的兵力即使占尽突然袭击的优势,仍旧没办法彻底将敌人消灭,他们庞大的数量即使已经被杀掉或者淹死在水中不少,逃到岸上的士兵仍旧越聚越多,在经历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他们发现偷袭自己的敌人不过寥寥,便渐渐在骑士的组织下站稳脚跟,公牛他们从洪水猛兽变成汪洋里的一朵浪花,很快便被潮水般涌上来的敌人分割包围,陷入苦战中。

    “别和水里的敌人纠缠,过河过河!”

    看到公牛他们身处险境,我着急的对着罗洛喊道:“骑兵先绕过去,走右边的浅滩,马匹涉水就能过去,重点干掉那几个骑士,敌人的士气必然崩溃。”

    骑兵接到命令,立刻娴熟的控制马匹转向,将队列收拢成并列的两排,迅速冲着河水稍浅的滩涂奔驰过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杀红眼的农民,他们往往几个人合力,将要凫水逃跑的敌人揪回来,随手抄起身边的也不管是什么武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砸,将整张脸都捶进泥土里,然后大家开始手忙脚乱的扒着尸体身上的值钱物件,只要是盔甲和钱袋,甚至连脚上破破烂烂的靴子也不放过。

    所以眼前出现这样一幅奇怪的景象,装备精良的敌人丢盔卸甲玩命往河里跳,后面跟着许多张牙舞爪,身上丁里当啷混搭风的农民穷追猛打,如果弗里斯兰伯爵在现场的话,他一定会气得翘辫子。

    平缓的河面走到中间的位置,才发现底下的暗潮汹涌,就像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推搡,战马没到脖子,昂头嘶叫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跋涉,两个落在后面的骑兵,没有控制好马匹,一个浪头过来就栽倒在水里,瞬间连人带马冲出去好远。

    科勒他们的形势更加危急,半渡而击取得最初的战果后并没有造成敌人的崩溃,反倒是越来越多的敌人爬上岸加入到战斗中,他们虽然损失更多,但是活着从水里出来的人数,仍旧是我们不能匹敌的。

    几名久经战阵的中年骑士,不像他们胆小如鼠的同伴,在夺路而逃之前敏锐的发现,进攻的敌人并没有后续援军,攻击也渐成强弩之末,弗里斯兰军队的失败,更多来自于己方信心的丧失,如果将士兵加以组织,未必不能反败为胜,于是乎他们迅速招呼身边的侍从,展开反冲锋,一马当先和奈梅亨士兵绞杀在一起。

    科勒射完最后一支箭,把它送给冲在最前面的敌人骑士,后者听得风声紧却没来得及躲开,直直的被贯穿头颅,箭尖从头盔的后面冒出来,箭羽仍旧微微颤动,像是还有使不完的力道,周围的人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箭手,吓得连忙躲开,任由失去生命的残躯,顺着惯性在马背上骑行一段,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

    杀得正顺风顺水的农民,大多没有过河,最多趟到齐腰深的地方,用钉锤往岸上拖拽尸体,都忙碌的寻找值钱玩意,所以河流这边只有我们近百名奈梅亨骑兵和长矛兵赶过去增援,敌人的弓箭手已经在河里弄丢武器,只得捡起河边的石头和折断的长矛,往我们身上投掷,虽说大部分造不成什么杀伤,却极为成功的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更多的骑兵重心不稳的摔到河里,扑腾着冲进漩涡。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异想天开的毛病,错误的以为,只要在敌人正在渡河的时候突然出现,便能轻松击败他们,但是却忽视对方庞大的人数,和不同的军队组织结构,其实虽然依旧是精英兵种,但军队的主体却是乌德勒支的富裕市民和商会的私人武装。

    一支非精英骑士+炮灰农兵,传统组合的上千人军队,是不可能被几百人的突袭彻底击败,如果没有摧毁他们的信心,让他们找到机会站稳脚跟,被反冲击消灭的可能性很大。

    我多次取胜所依靠的小聪明终于弄巧成拙,敌人的指挥官同大多数贵族骑士不尽相同,犀利的看破虚实,马上抓住机会重新组织起战线,利用人数优势和更好的装备轻而易举的扭转颓势,而我又贸然命令士兵渡河,现在被半渡而击的变成我们,步履维艰得往对岸发起冲锋,落水者不是少数。

    “大人,请马上后撤,这几名骑兵会拼死掩护您退到对岸,我们现在必须保证您的安全。”

    罗洛的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长长的头发被风揉的很乱,少年的眉宇间隐隐出现视死如归的气势:“您放心,我会带上剩下的人,赶过去救援公牛大人他们,尽量拖延敌人的时间,这些兵力尚能坚持一阵。”

    我没有说话,盯着围在左右,用自己身体做盾牌保护我的罗洛和骑兵,每张年轻的脸上都看不见焦虑和沮丧,谁能想到这些人一年前还都是跟着自己老实巴交的父亲,天天耕作领主土地的农奴,朝不保夕的和牲口睡在同一屋檐下,辗转反侧担心明天的早饭,提起杀人则更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却蜕变成为坚强的战士,在不可战胜敌人的巨大威胁下,面不改色的选择死亡,有种什么东西正在奈梅亨悄悄的生根发芽,无心插柳的植入每个人心中,它会鼓舞弱小的领地在强邻环伺间发愤而起,前赴后继的将子弟送上获得荣耀的战场,这种东西叫做信仰,坚信希望终将成为现实的力量。

    “我不能拿你们的生命开玩笑。”

    湍急的浪头打战马一个趔趄,我勉力控制住惊慌的坐骑,笑着对罗洛说,虽然自己心里明白这个选择,可能会葬送更多要保护我的年轻战士,但我做不到留得青山在的撤退,那是懦夫的行为。

    “快点,马上就要到岸边了,敌人已经竖起了长枪!”

    我指着越来越近的河岸,许多敌人将长矛的一头顶在泥里,锋利的矛尖笔直的立起来,在浅滩上形成防御阵地,既阻挡登陆又将我们和正在苦战厮杀的科勒他们隔开,匆忙组织起来的弓箭手紧着弓弦,等待我们越过河流的中心线。

    就在我一筹莫展进退为难的时候,河岸上敌人的后方突然人仰马翻,整个队形就像被洪水冲垮的沙堡,轰然塌下一角,我们和敌人都微微一愣,盯着尘土飞扬的方向,但是欢喜各不相同,看清情况的敌人很快便沮丧不堪,而我们的面色则由惊转喜。

    几百名骑士和他们的侍从平端长矛,排山倒海的仿佛开足马力的装甲战车,奔驰的战马带着震颤大地的力量,冲进敌人的方阵,光是被撞成重伤的就不计其数,更何况马背上的骑士左右冲杀,掀起阵阵腥风血雨,在背后留下呻吟的垂死者和满地残肢断臂,身上还在滴水的敌人,终于承受不住几百名气势汹汹骑士的压力,自外而内的崩溃。

    “是弗兰德的骑士!”

    罗洛激动的差点失声,不顾身份的抓着我的胳膊大叫:“看啊,是骑士们的集群冲锋,摧枯拉朽的太壮观了!”

    也难怪他兴奋过头,奈梅亨从没有如此强大的骑兵,更没有这么多的骑士,时至今日我才终于见识到传说中,骑士的飒爽英姿,果然是传说中那样决定几百年中世纪战争胜负的关键力量。

    “勇士们,敌人的灭亡就在今日,随我杀过去,上帝保佑奈梅亨!”

    我夹紧马肚,挥舞着长剑声嘶力竭的呼喊,战马也似乎感受到自己主人的心情,快跑两步踏上河岸,抖抖身上的水珠,跺着蹄子一跃而起,端着长矛的敌人还没看清什么情况,便被我利索的砍掉脑袋,到死也不明白刚出水的战马,怎么可能违反力学原理的平地飞跃。

    “上帝保佑奈梅亨!”

    冲上河岸的士兵齐声高呼口号,焕发出灼灼战斗力,好似下山猛虎般扑向双腿打颤濒临崩溃的敌人,刀光剑影之间胜利的天平微微倾斜,终于不可逆转的倒向奈梅亨。

第一百九十六章:十面围城

    坐在河边的烂泥里太久,不知名的小虫子叮在肩膀痛快的吮吸着我的血液,令身上感觉十分的不舒服,尤其是裤子里面湿漉漉的,泥浆干在脸上像个别扭的面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疲惫的往边上挪了挪,左找右找也没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于是一屁股坐在身边的尸体上,它的主人早就离开冰冷的躯壳去了天堂,肌肉都已经发硬变僵,狰狞的面部表情显示出濒死之际的痛苦。

    “抱歉,哥们。”

    我对瞪着大眼睛似乎很生气的尸体轻声道歉,转身接过罗洛递来的水壶,拍拍胸脯喘匀气,便狠灌一大口在牛皮水囊里装了很久,甚至有点馊味的麦芽酒,意犹未尽的咂么着嘴唇,伸出舌头舔了舔挂在嘴角的酒浆,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困意袭来,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迷离。

    不远处河道里敌人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从头到脚的扒干净之后,随意扔到边上堆积如山的尸体上,那些僵硬的四肢穿插在一起,组成骇人的魔塔,到处都有不甘瞑目的眼睛和惊恐张大的嘴巴,像是在无声的抗议。

    我别过头去,实在是受不了眼前惊悚的场面……

    几百号农民一边唱着欢快的歌曲,一边跟平时劳动似的利索剥下财物,或是干脆在求饶的敌人脑袋上敲下一斧子,脑浆迸裂的瞬间兴奋的大呼小叫,眉眼间全是打地主分大户的幸灾乐祸,谁能想到这些魔鬼一样在尸体间玩耍的人,竟然是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农民,骑士老爷们看不上眼的乡巴佬。

    “伯爵大人,请容许我代表弗兰德参战的骑士对您表示敬意,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您竟然毫不退缩的坚持到底,最终击败他们,真是骑士精神的楷模。”

    凯尔骑士费力的将自己的头盔拽下来,随手丢给跟在身边的侍从,也顾不上整理乱糟糟狮子似蓬开的头发,走到我身边大剌剌的坐下。

    强打起精神,我在确定他的一番话并不是挖苦自己之后,礼貌的点头表示感谢,把还剩了一半的水囊递过去,认真的回答:

    “如果不是弗兰德的骑士及时出现在敌人的侧后方,彻底击碎其脆弱坚持的信念,我们很有可能被他们反包围干掉,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是什么时候过的河?怪不得我派出去联系的斥候根本找不到你们。”

    “事实上在您的军队开拔之后没多久,我们便悄悄的出发,但目的只是单纯的想要离战场更近,方便随时给您提供支持。”

    凯尔骑士看到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心虚的咽口吐沫,想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最后无奈的摊开手放弃了:

    “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是有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意图,但是却从没想过搞偷袭,一直到参战我们都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帮助处于危险之中的奈梅亨反败为胜,这叫锄强扶弱,符合骑士的准则。”

    他脸红脖子粗的强词夺理,生怕别人将自己看成多么卑鄙的小人,事实上在场的除了他,没人纠缠这样的小细节。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变得义愤填膺的凯尔骑士,却累得一点调侃他的力气也没有,只得将自己放空,越过众人将眼神投向乌德勒支的方向,心里开始嘀咕:

    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舅哥到了哪里,击败敌人的军队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现在乌德勒支就像一个被扒光外衣的少女,瑟瑟发抖的抱着身体哭泣,正是蹂躏她的大好时机,但是谁知道少女的枕下,是不是还藏着锋利的剪刀。

    “伯爵大人?”凯尔骑士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醒我。

    “乌德勒支就在眼前,他们的可战之兵几乎损失殆尽,咱们面对的差不多是一座仅有老弱病残的空城,弗里斯兰伯爵的封臣都是胆小如鼠的小人,前来响应号召的没有几个,城里的小市民肯定正在瑟瑟发抖的准备着买命的金银珠宝,弗兰德的骑士斗志正盛,咱们可以一鼓作气……”

    坐这么久终于算攒了点力气,我用余光又瞅了眼屁股下狰狞的尸体,它脸上痛苦的表情更加令人汗毛倒竖。

    厌恶的站起身来,刚没走几步迎面就是公牛正在组织农民挖坑,将白花花的尸体丢进去放火烧掉,滚滚黑烟像是裹挟着无数不得超度的怨魂,浓的遮天蔽日,刺鼻的焚烧气味呛得人直反胃,就连战马也不安的想要挣脱侍从的牵引,跺着脚尖嘶鸣。

    我指着满脸兴奋发洋财的农民,表情复杂又通透的对凯尔骑士说道:“你觉得咱们凭什么能拿下乌德勒支?就凭眼前这帮只会打顺风仗的土包子?乌德勒支是一座有城墙的设防城市,暂且不论还有多少敌人,光是攻破那道据说是查理曼大帝时代,用缴获的蛮族武器熔炼的铸铁大门,对咱们来说就无异于天方夜谭。”

    从凯尔骑士挠着后脑懵懂的模样,我还判断不出他是因为犯愁攻城武器的缺乏,还是跟罗洛一样搞不懂天方夜谭的意思,总之他思索的模样看得我很痛苦。

    “咱们没有足够的兵力保证围城,即使捉来附近的所有农民,也不见得能把一座建设在几座河心岛屿上的城市,彻底切断同外界的联系,他们的舰队仍旧可以来去自如的补充兵员和粮食,没准还能将军队运到咱们身后搞偷袭,更何况没有随军的工程人员,小型弩炮和投石车这种级别的攻城武器根本无法制作,光靠云梯和人墙就想攻陷乌德勒支,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实在是搞不懂这群中世纪骑士的思维逻辑,难道装甲坦克一样在平原横冲直撞的骑士,可以撞破砖石结构的坚固城堡吗?

    侥幸摘果子便想着往树枝更细的地方攀登,思维像猴子般简单,战争在他们看来如同儿戏,不过是一群钢铁怪兽,对另一群钢铁怪兽的正面冲锋,败者认输,仅此而已。

    凯尔骑士张口结舌想要申辩几句,看看身边忙忙碌碌处理尸体的农民,和另一边沉默着收拾伤口的士兵们,觉得无论如何自己也没办法摆出个一二三来,终于不再说话,他低着头把玩着悬在腰上长剑顶端圆润的金属配重球,那上面雕刻着一枚精致的十字架,中间的字母k代表自己的名字。

    他本来以为事情会如自己想象那般简单,敌人的骑士几乎被消灭,城市里那群缩手缩脚连枪都握不住的小市民,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铁骑一到保证会乖乖开城投降。

    但是伯爵大人说得对,他忽视乌德勒支另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人数可观的舰队和水手,即使强大如弗兰德也曾经数次在他们身上吃亏,耻辱的葬身鱼腹,惨败收场,一旦战争拖延成持久战,多方观望的势力,也许会趁机插手,正是伯爵大人所谓的作壁上观,等待下山摘桃的卑鄙手段,至今最有实力和话语权的乌德勒支主教还尚未站出来,到时候扑朔迷离的局面,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那我们就远远的在城外扎营,至少封锁陆地上同乌德勒支的联系,等待大人的舰队到来。”凯尔骑士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只要能将低地人的注意力牵制住,一俟弗兰德的大军降临绝对能够轻松取胜。

    “你说的没错,不过咱们不能就这么守着。”

    看着公牛他们战场打扫的差不多,我从罗洛手里接过长剑在腰带上挂好,整理下身上的锁子甲,走到侍从牵过来的战马前抓住缰绳回头道:“必须让他们唯一的触手,也老老实实的干涸在城市里坐以待毙。”

    说完,我带着几名骑兵绕过掩埋骨灰的人群,在集合的号角声中走远。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乌德勒支城的样子,因为在其他人的口中,这是一座永远也不会关闭城门的城市,络绎不绝的商旅在外城进进出出,满意的挑拣自己心仪的商品,夕阳下的码头上停泊着几只满载而归的货船,正等待着主人重新将它们装满,然后在络腮胡子写满岁月沧桑的老水手掌舵之下,劈风斩浪的驶向未知大海的彼岸,带回异国他乡的奇珍异宝,丰富孩子们色彩斑斓的梦。

    弗里斯兰伯爵家族,在北海的波涛里屹立不倒很多年,无论是丹麦人狂风暴雨般的劫掠入侵,还是德意志皇帝千军万马的兵临城下,亦或是洛林和弗兰德的大领主们闲着无聊想发点洋财,他们都能八面玲珑的让自己在夹缝中存活下来,然后日复一日的积累起惊人的财富,忍辱负重的向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探寻和索取,锻炼出人人闻风丧胆的近海舰队,成为大人物们不可忽视的小人物。

    伯爵的城堡位于乌德勒支的内城,经过几代弗里斯兰伯爵的扩建和加固,已经成为一座很难从外部被攻破的堡垒。

    河道纵横的水路、丰富的存粮、向往自由的子民、再加上中世纪很少见给外城也修筑的城墙,当年强大的奥托一世皇帝,也面对低地之国的顽强一筹莫展,最终差不多围城到弹尽粮绝之际,花费巨资搭建巨型投石机,才将乌德勒支的城墙攻破,极大的损伤德意志的元气。

    我把军队重新整合,然后按照所处方位敌人可能的防守情况将农民,奈梅亨士兵和弗兰德骑士成比例的分为不同的方面军,将乌德勒支团团围住,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支起数不清的帐篷,架起密如天上繁星的火堆,虚张声势给他们造成错觉,通过视觉上的强大冲击,把城外胜利的战果放大,瓦解他们抵抗的信心。

    “万一有天敌人弄清楚咱们的虚实,每座军营都不能顶住哪怕一波的攻击。”

    凯尔骑士在离开大营前往自己负责的营地前忧心忡忡的对我说,他抱怨手上可用的兵力仅仅聊胜于无,防守那么大的正面肯定会很吃力。

    “就怕他们不敢出城突围!”

    我背过手看着不远处人声鼎沸的铁匠铺,十几个从各个市镇抓来的铁匠,正忙着将烧红的铁块取出来敲打,然后投入凉水中浸出白色的蒸汽,光溜溜的上身汗水淋漓。

    “呵呵,看我给他们摆个铁锁连江大阵!”

第一百九十七章:十字军东征(17)

    夜晚的风吹得人浑身上下凉飕飕的,即使我把身上的披风,裹得像一片包着糖果的糖衣,却仍旧挡不住从大海上,呼啸而来的刺骨寒意,它像有知觉一样,顺着裤管和衣服的下摆钻进肉里,调戏你紧绷的神经,更剧烈的跳动,感官愈发清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月色朦胧,倒映在平缓流淌的河面上,远处营地里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士兵们摔跤的叫闹声,和醉酒后某些具有艺术细胞的乡土歌手引吭高歌,我故意要士兵们做出士气旺盛的样子,不停用精神武器袭扰敌人,让他们没办法歇一小会儿,自然没办法注意到我们这边紧锣密鼓的行动。

    经过三天三夜的赶工打造,消耗缴获差不多所有兵器,铁匠们终于在我的要求之下,赶制出相当于成年男人手臂那么粗的两条铁索。

    漂泊海上的大舅哥依然渺无音讯,我只能不断派出斥候,分别前往沿海地区和根特,询问大舅哥乌龟般慢吞吞的原因,所以一等铁索做好,我便马不停蹄的挑选几个水性好的农民,划着小船将它们横着拉过水面固定,造成人为的天堑,阻止乌德勒支港口的船只通过河道,与外界取得联系,切断他们最赖以生存的水上补给线。

    “没想到伯爵大人您还真的造出来了。”

    凯尔骑士听说消息,特意赶过来观看铁索横江的壮观景象,虽然早就猜到我的意图,但是等到大河两边的铁索,被固定好真正绷直的时候,他还是唏嘘不已。

    “这铁家伙粗得连传说中的巨人用斧子都砍不断,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怎么出去,除非魔鬼给乌德勒支人蝙蝠翅膀。”

    这样说着,他走到固定铁索的大钢钉边上,目光灼灼的盯着比他腰还要粗的桩子,冲着乌德勒支城的方向突然大笑起来,得意洋洋地表情让人误以为铁索横江是他的主意。

    “两道铁索并不足以封锁住敌人的战船,这只不过是围城的第一步。”

    感觉夜风似乎小了点,我稍稍松开裹在身上的披风,指着两条排列并不远的铁索对他说道:“在铁索间铺上木板,便成一座简易浮桥,然后沿着边缘钉上木桩,用泥沙封死,到时候别说是战船,连河水也流不出去,乌德勒支城本来就建在低洼处,倒灌的河水即使冲不垮城墙,也能破坏城中的水井,让井水浑浊无法饮用,断了他们的水源。”

    说到兴奋处,我激动的握紧双拳,小时候听说书人讲烂的三家分晋的故事,以水破城的典故早就了然于胸。

    凯尔骑士不认识似的盯着我,表情旋即变成震惊,背着手在原地踱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似乎恍然有感:

    “这些歹毒的主意,您到底是如何想出来的?幸好奈梅亨是弗兰德的朋友,否则的话我还真的很难想像,自己在战场上与您对阵时的狼狈模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没一个人能接下哪怕一招,上帝赐予您无与伦比的天赋,超越我们这些普通人太多,何其的不公平。”

    我走过去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他魁梧的身材,像座小山一样让人很难够着,只能尴尬的象征性拍拍后背,指着他所率领军队扎营的方向说道:

    “我想您现在首先要考虑的,应该是挪动营地,而不是担心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远处的小高地筑坝拦土,便能在洪水中自保无虞,当然你们要带足饮水,因为一旦大水涨起来之后,不仅乌德勒支变成风雨飘摇的孤城,咱们本来就分散的兵力,也成了茫茫水天的几座孤岛,相互之间的联系很成问题,干净的饮用水源也是个困难。”

    随后的几天里,围城部队陆陆续续迁到地势相对较高的地方扎营,弄得城里的敌人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敢试探出击,直到他们的船队在已经积土成坝的铁索面前,灰溜溜的撤退之后才发现,流经乌德勒支城下的众多河流已经变得似乎愈发汹涌,涨起的洪水逐渐淹没城下低洼的农田和村庄,最后越涨越高,慢慢逼近外城不是很高的城墙顶端。

    站在农民们修筑的堤坝之上,面对奈梅亨人工积成的湖泊如镜面一样波澜不惊,几只水鸟好奇的低飞掠过,实在想不明白,这片大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浮在水面中央的乌德勒支,像是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就连上面来回移动的人影,也变得模糊不清,他们已经彻底被封在石头城墙后面,每一处可能通向补给农庄和淡水水源的登陆地点,全都被我们重兵把守,切断他们赖以维持的生命线。

    “再围几天,咱们就可以轻松拿下弗里斯兰人的最后据点了吧?”

    这几天凯尔骑士经常乘船到我的营地来,美其名曰共商大事,没话找话的总爱叨叨几句,我知道他不是来讨论军情,而是为了找机会蹭点奈梅亨随军的高lv5葡萄酒,这个好玩意可不是他这个级别的骑士能经常享用到的,老酒鬼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仍旧高枕无忧的酗酒,不知该感叹他目空一切的气概,还是没心没肺的智商。

    我极目远眺,穿越后绝对6.0的双眼,却仍旧看不清乌德勒支城里的情况,在心里抱怨着为什么望远镜没能早发明几百年,也省得自己脖子抻得像个长颈鹿。

    我从马背上下来,胯下的伙计可能是害怕四面环水的地形,几天下来一直焦躁不安,明显瘦了一圈,弄得喂马的小侍从整日战战兢兢,生怕照顾不好伯爵大人的坐骑而受到惩罚,要知道在中世纪一匹适合征战的骏马,可能需要十几户农家一年的收入才能供养,日常护理的开销更是普通百姓不能想象的,好像现在的私人飞机,金贵得很。

    “越这样我就越是担心。”

    不同于身后浅酌着葡萄酒啧啧赞叹的凯尔骑士,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切太顺利,顺利的让我觉得,好像高中时监考老师,故意放松警惕让你拿出小抄,然后守株待兔的抓个正着般潜伏着看不见的致命危险,我抚摸着坐骑的脖子安慰它平静下来。

    “他们为什么没有一点挣扎的迹象,海船虽然吃水深没办法泊出,但是小船还是能够在这片水面上来去自如的,凭他们的水上技术,完全可以趁着半夜我们的士兵放松警惕时,偷偷袭击几处防守不严密的据点,城中有存粮我相信,但是水井里的水完全不再适合人饮用,也许敌人比我想象的还要能沉得住气。”

    听到说这些,凯尔骑士放下几乎不离手的杯子,叉着腰走到我跟前,指点着围困城市的十几座小山丘:

    “每一座都是按照您要求的修筑,相互之间距离也不是很远,即使有风吹草动,周围的友军完全可以在敌人撤退之前赶到支援,况且照现在涨水的趋势,用不了多久他们脆弱的城墙,终究会顶不住压力出现裂口,我们需要做的只有等待,磨亮自己的刀枪,感谢上帝再一次站到正义的一边。”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在胸口画着十字,配上五大三粗的魁梧造型,有种施瓦辛格穿上芭蕾裙似的滑稽。

    其实自己也说不清心里到底在担心什么,索性不再去想,倒是记起另外一件闹心的事情:“说到等待,我的大舅哥仍旧没有任何消息吗?”

    凯尔骑士刚刚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酒杯,无奈的耸耸肩:“派去弗兰德的斥候尚未归来,沿着海岸线搜索的斥候,也没能带回任何消息,大人他的舰队似乎人间蒸发了。”

    说到这他感觉自己有些失言,尴尬的顿了顿,抬头瞅了眼我的脸色,继续说道:“也许是补给出现问题,也许是遭遇风暴暂时在某座港口躲避,上帝保佑,谁知道呢?”

    我点点头面向北方,乌德勒支的河口三角洲,就在不远的地方,从那里便进入一片开阔的海湾,然后通过水道直通北海,沿途建有许多防御丹麦人入侵时代的堡垒和贵族城堡,几个人烟阜埠的市镇也大多临水而建,都如惊弓之鸟般持观望态度,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乌德勒支的易手,只要城头变幻大王旗,沿岸城堡必将望风披靡。

    “你到底在哪里,我的大舅哥,如果上帝能听见我卑微的祈祷,请让你的舰队马上出现吧,城中的敌人明显是在以逸待劳,相较之下奈梅亨挟胜而来的士气正在一天天消散,决战之日也许很快就要降临。”

    我躲开众人默默合十祈祷:“敌人的指挥官不知道是不是老迈的弗里斯兰伯爵,谋略上的毒辣确实老道。”

    看来我的祈祷并没有让上帝感动,他没有送来弗兰德的舰队,转而站到敌人那边,我日夜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当我被帐篷外嘈杂的人声吵醒的时候正是凌晨,天上的星星隐去大半,只有月亮低低的缀在天边,百无聊赖的伸着懒腰等待下班。

    这时候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进入深眠,负责值夜的卫兵也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谁也没有发现偷偷从乌德勒支城上放下的无数小船,平时为商战时为兵的水手们咬着钢刀,悄无声息的从水面划过来,包围固定铁索的一座小丘,那上面由肥胖的西斯骑士负责防守,手下有差不多一百五十个农民和五六名骑马侍从,对面高地便是凯尔骑士的地盘,他完全可以通过连接两地的大坝迅速提供支援,所以胖骑士西斯才那么放心的鼾声大作,有时候大到距离这么远隔着帐篷我都被吵得难以入睡。

    “是西斯大人的营地,伯爵大人。”罗洛一面迅速的帮我穿好铠甲,一面低声汇报自己知道的情况。

    “看到了!”

    我自己紧着袖口,拿起长剑便冲出帐篷,几乎所有的防守据点都亮起明灭的火把,敌人的行动暴露了,但是他们鲁莽的行为似乎别有深意,我眉头微微一蹙,突然明白敌人的意图。

    “不好,快吹号召集弓箭手!”

第一百九十八章:十字军东征(18)

    当弓箭手们陆陆续续的赶到既定位置,张弓搭箭的时候,西斯骑士那边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还揉着惺忪睡眼的农民,完全没想到敌人会从天而降,一个个除了跪地求饶和呆若木鸡之外,再摆不出其任何表情。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凯尔骑士不得不率领自己的士兵过去支援,同敌人在大坝顶上发生激烈的战斗,一时间火影幢幢金鼓齐鸣,不时有士兵负伤落水的声音传来,而且从声音上来判断我方情况不容乐观。

    “大人,要不我带些人赶过去,帮帮凯尔骑士他们,敌人的进攻势头很猛,又在战船上,居高临下占据不少优势,恐怕我们的兵力根本难以为继。”

    科勒一得到敌人进攻的消息,便担心的第一时间来到我身边保护,现在局势已经很清楚,敌人的进攻重点并不在这里,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发现我的营地,所以科勒有些担心西斯骑士的营寨失守,上前一步请求自己去帮忙。

    “稍安勿躁,容我想想。”

    我盯着火光冲天的战斗方向,敌人显然正在纵火,试图造成恐慌扩大战果,但也可能不过是虚张声势,我慢慢眯起眼睛,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决定坚持自己的判断,毕竟相对于围魏救赵,我更相信调虎离山的狠毒。

    “敌人这是在试探进攻,他们一旦调动我们的军队前去支援,隐藏在暗处的真正主力,定然会攻击我的所在,虽然月黑风高看不清,但是我认为,弗里斯兰人的船只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既然忍耐如此之久,这次偷袭敌人必定是十拿九稳的,咱们等等再看,千万不能仓促应战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完我便找个地方坐下来,面似冷静的观察着战场形势,其实心里面比谁都忐忑不安,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下意识咬着嘴唇上干燥的死皮,扯破出血都毫不在意。

    敌人攻击的意图现在看起来很明显,想集中力量拿下一座大坝的桥头堡,或者至少毁掉大坝泄洪,改变自己处于的被动局面。

    想到这我忽然觉得,自己顾忌的事情太多,可能被纷繁芜杂的念头束缚住思维重点,现在战争的主动权掌握在我方手里,依靠的就是限制敌人占有的地利优势,将弗里斯兰的舰队困在港口里,如果大坝易手,现在被圈起来庞大水面的压力,就像一条咆哮着等待爆发的巨龙,只要有哪怕那么一点点小决口,必然会造成溃堤,滚滚洪水冲垮大坝,让多日来的心血毁于一旦,正是所谓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不好!”

    我拍着脑门明白过来,也许自己掉进思维的死胡同,被敌人的幕后指挥者牵着鼻子走,差点丧失手中唯一可与敌人周旋的优势。

    “公牛马上带着作为预备队的奈梅亨长枪兵过去,科勒也调一队弓箭手协同,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敌人赶回水里去,不能让他们的战船靠近大坝,其余人各自回到守卫的营地,防止敌人趁机偷袭,他们虚虚实实的在玩广泛撒网,重点攻击的把戏!”

    随着我的命令,所有人都开始陆续行动起来,许多士兵在面前匆匆的跑来跑去,锁子甲绞链似的磨动,相互间大叫着寻找战友,马匹被惊吓的嘶鸣,骑士高声呵斥找不到自己的侍从,种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混成黎明前金戈铁马的协奏曲,反倒是西斯骑士那边的战场,相对的销声匿迹下来,但火势仍旧乘风而上,丝毫没有要减小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远处的天空泛起青色,云朵缓慢飘散,预示着一个崭新的黎明即将到来,模模糊糊已经可以看到敌人战船的轮廓,全是清一色可载十几人的小木舟,密密麻麻的布满水面,从数量上看至少出动了不下五百人,上面只留下十几个负责看守船只伺机偷袭的弩手,躲在暗处时不时瞄准目标发射,干掉毫无防备的我方士兵。

    科勒和公牛以及凯尔骑士的援军在大坝上会合,同敌人在漫长的战线上努力厮杀,这些被围困数日没有饮用过干净水的乌德勒支人十分顽强,丝毫感受不到颓败的气息,从装备上能分辨出,他们大部分都是城市的有产自由民。

    相对于麻木不仁的乡村农民,守护自己城市的主人翁意识比较强烈,再加上多数以亲族为单位建立起牢不可破的纽带,相互熟识滴水不漏的配合默契,竟然在狭小的坝端杀得风生水起,一时间虽然我方的人数占了上风,但是在场面上仍旧没什么突破,被敌人大量的弩手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添油似的一点点投入兵力,剩下的人在后面摩拳擦掌的干着急也帮不上忙,伤亡逐渐上升。

    “西斯骑士的营地已经完全被占领,恐怕大人他没能逃出来,估计……上帝保佑!”

    罗洛走到我身边,汇报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目测好像又出现许多敌人的小船,上面的人刚刚登陆,似乎是想要巩固战果。”

    我用双手拄在长剑上托着下巴,脑海里的思绪杂乱无章,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眼睛大而不聚神的发呆。

    西斯骑士的阵亡并不意外,这头只会在抢掠民财时,挤破脑袋奋勇争先的肥猪,打起仗来却找不到人,十足的酒囊饭袋,怀孕四五个月似的小肚子,不用腰带勒着都会直接下垂到脚背上,每次上马都需要三四个侍从连拉带拽的扛上去,累得气喘吁吁,实在让人想不起他声称年轻时叱咤风云的时光。

    “守住咱们自己的营地,让弓箭手们都打起精神来,眼睛瞪大点,多多备些火箭,坚决不能让敌人的战船靠近。”

    我看着围在自己身边擎着重盾的步兵,层层叠叠的防守很是严密,但我仍旧从心底觉察出一丝说不清楚的害怕,它就像午夜踽踽独行在楼道里,虽然灯火通明,却总是感觉背后有人,脊柱发凉。

    有些时候,你越担心害怕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这就是困扰人们所谓的墨菲定理,很显然也适用于发现者出生前几百年的中世纪,那种说不清楚的恐惧终于应验。

    就在我全神贯注观察着战场形势,自以为总揽全局的时候,一个忽然掩映着出现士兵高声叫道:“敌人的小船,上帝,像出巢的蜂群!”

    所有人听闻为之一振,纷纷转向声音的方向,果然发现在清晨的薄雾散尽之后,掩映着出现敌人的船队,至少二十艘满载士兵的小船,飞快的驶向我们所在的高地,掠过水面的速度就像天空中收翅俯冲的老鹰,仅仅是片刻之间便挨到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射出一轮箭雨。

    来不及举起盾牌的士兵立刻倒下大片,幸好站在外围的许多是重步兵,装甲相对厚重,而且敌人射出的箭雨劲道也不足,只是造成重伤,真正致命的没有几个,受伤的士兵强忍着创口的伤痛支起盾牌,挤作一团挡住了敌人第二波随之而下的箭雨,在它们的掩护下敌人的战船靠近岸边,上面几个按耐不住的敌人跳下水没命的趟过来。

    这时我们的弓箭手也开始还击,不过距离已经太近,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密集箭雨,只能瞄准冲在前面的敌人进行散射,虽然看起来凌乱,但还是给敌人造成了不小的杀伤,战船推进速度变慢,荡在原地打转,重步兵抓紧时间将盾牌扎进土里,从相互之间的缝隙里架起长矛,等待着敌人的登陆。

    几名首先登岸的敌人全是膀大腰圆的巨人,漂亮的金色长发随风飞舞,箍在锁子甲里面的肌肉,强壮的像要充血爆出来,手中堪比车轮的巨斧挥得虎虎生风,几个大步便撞进盾牌阵里,蛮横的扯碎防守,就像随意推倒积木的小孩子,全然不顾周围刺过来的长矛,完全凭借身体优势为后面陆续冲过来的战友打开局面。

    “保护大人!”

    罗洛一把抽出长剑伸手将我护在身后,招呼着其他几名近侍,许多士兵从我们身边绕过去加入战斗,成扇面形状包围上去,集中力量先干掉了几个金发巨人,弓箭手们大多放弃用弓,操起武器也补了上去。

    貌似敌人的进攻也不过如此,后续的战士补充上来以后,双方陷入胶着,目之所及到处是绞杀在一起的士兵,双拳难敌四手的金发巨人纷纷身负重伤,不甘心的死不瞑目,我在侍从们的保护下,迅速往安全的敌人转移,马匹已经准备好。

    就在我刚刚把住战马脖子的时候,附近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忽然跃起许多身上沾着水草的黑影,猝不及防的侍从马上举剑接战,罗洛拉着还没缓过神的我,穿过乱纷纷战斗的人群,往公牛他们的主力所在的大坝方向跑过去,相对于已经守不住的高地,待在士兵们中间安全系数更高一点。

    “喝!”

    三个黑影从后面追上来,其中两个一左一右架住罗洛,将我们两个人分开,另一个身形稍瘦的把长剑举过头顶,以力劈华山的气势猛地冲我砍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多亏常年征战的素质,我本能的往边上翻身躲开,剑刃贴着胳膊在地上留下深深地痕迹,我手脚并用的站起来,慌乱的寻找武器自卫。

    “大人接着!”

    罗洛在两个人的夹击中,眼疾手快的把自己的长剑丢给我,拔出腰间的匕首贴身近战,我抢在敌人之前抓住剑柄,转身挡住他旋风般的突刺,就势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对方出手极快,还没等我缓过气来,便打蛇顺杆爬的追过来,手中的长剑使得密不透风,虽然称不上力道十足,却总是阴狠的另辟蹊径,有好几次险些伤到我,都被我狼狈的格开,但是一不留神手臂上还是挨一剑,好在铁锤乔尔打造的锁子甲足够坚固,只是在铁环上留下浅浅的一道划痕。

    盯着对手的眼睛,我在心里赞叹着他漂亮的剑眉和星星般清澈明亮的瞳孔,想必是个鲜花般的美少年,我端平长剑指着他问道:

    “我就是奈梅亨的兰迪-阿德里安霍夫曼伯爵,在上帝的见证下,要求与您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请您摘下面罩以真面目示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十字军东征(19)

    对方没有回答,狭长的丹凤眼好像一汪秋水,无声的对我倾诉着什么,微微眯眼的瞬间,仿佛清风拂过湖面,把倒映在水面上的斑驳月影搅得婆娑凌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轻轻的摇摇头,在面罩底下掩着的嘴角似乎不屑的勾了勾,逗弄老鼠的花猫一样,看着自己即将屠宰的玩物,慢慢的从后腰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匕,一长一短两件武器交织成网,哈低身子摆好攻击姿势。

    腰真软真细,我有点失神的盯着对手,心里竟然不自觉的想起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基情四射的念头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看来受到上层贵族嗜好的影响太深,心里也开始长草。

    从身形打量,想必对方是白花蛇杨春一类的人物,舞枪弄棒功夫了得,必须认真对付。

    白花蛇歪歪头,二话不说脚下一跺,连影子都没看清,眨眼间便近得身来,短匕首就跟长在手上一样,利索的甩了个剑***得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右手的长剑迅速顺势跟上来,直直的刺向我。

    “叮!”

    来不及思考,我下意识手把长剑扫出去,及时格开直奔胸口的长剑,短匕首错开我的攻击,长眼睛似的反着划上腋下,我只得无奈的往边上翻滚,狼狈的躲开攻击,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白花蛇立身站定,双手挽着武器慢慢围着我打转,像是在寻找可以利用的破绽,他温柔如水的眼神里,忽然多出一股锐利杀气,盯得人不寒而栗,紧张的咽着吐沫,仿佛面对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逶迤的盘起身子探出致命的三角蛇头,让危险的感觉同你如影随形。

    他再一次启动,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像极黄飞鸿的佛山无影脚,我连一个囫囵的影子都没看清,只能机械的一边后退一边尽量接招。

    饶是铁锤乔尔在锁子甲里,加进从意大利贩来的萨拉森精钢粉,也耐不住刀剑不断的劈砍,小臂上的铁环很快便碎了许多,露出里面贴身的软甲,那上面也留下斑驳的白色划痕,可见对方的力量有多足,小小的身体里竟然能爆发出如此之大的潜力。

    太阳已经升起,橘红色温暖的光彩普照大地,我盯着对方扭在一起的剑眉,偷偷活动被震麻的手腕,额头上的汗水像无数小虫子一样顺着皮肤爬到脖子里,弄得身上及其难受,我把长剑换到左手慢慢调整呼吸,决定首先发起攻击。

    在势大力沉的挥出第三剑后我就后悔了,腰上的旧伤再次发作,丝丝缕缕般游离的疼痛传遍整个后背,挑着每根神经不规则的跳动,将我变成僵硬的牵线木偶,拿剑的左右有些微微发抖。

    “这下我可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了,德约科维奇神父。”我把长剑换回右手,喃喃自语道。

    白花蛇似乎看出我的异样,立刻咄咄逼人发起攻击,用剑的招数极其灵活和诡异,每一下都惊得我冷汗直冒,完全凭借意识徒劳的匆忙抵挡,手臂和腰间都挨了好几下,锁子甲处处破损,完成自己的使命,基本上算是废了。

    “喝!”

    我们双剑相抵,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好像无形的大手,援着我的鼻翼缱绻的攀入神经,然后直冲上大脑皮层,瞬间把整个人弄得迷离起来,这是玉兰不同俗套的清香,搀杂着某种说不清楚的幽幽体香,更加沁人心脾。

    俗话说得好,色字头上一把刀,尤其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我竟然还有闲暇沐浴着对方的香味,所以上帝直截了当的对我施以惩罚,冰凉的金属从皮甲在腋下薄弱的连接处准确的刺进来,沿着断口狠狠地豁开一条吓人的伤疤,负痛的我一哆嗦长剑便脱手而出,掉进地上的泥土里,还来不及捂住伤口,我慌忙躲开白花蛇就势而来的划砍,脚底绊蒜重心不稳的摔倒在地。

    “要完!”

    瞬间身上的冷汗被抽走似的全干,每个毛孔都好像在冰箱里冻过一样倒竖起来,仿佛一只挥舞着无数鞭毛的单细胞生物,在我的脑海中来回盘旋着这两个字,也许是片刻间的闪念,完全不能正常运转,瞳孔中越来越近的剑尖逐渐放大,阳光下冷冽的反射着光芒,该死的是我竟然好整以暇的在脑海中蹦出这样的想法,临死前到底该不该闭上眼睛让自己显得文艺点?

    等待许久,本该早就落下来的长剑并没有出现,清晨的微风吹干嘴唇,我忐忑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白花蛇在不远处灵活的跳跃着躲避攻击,最后终于顶不住爆豆似飞来的箭矢,一个踉跄小腿被射中,拖着蹒跚的脚步退回到人群之中。

    眼前的战斗仍在如火如荼的继续,不管怎么说我至少是安全了。

    “大人,您还好吗?”

    科勒一边跑到我身边关心的询问,一边利索的搭弓瞄准,射倒后背冲着我们逃走的几个黑衣人,看来刚刚就是他救了我的命,所以我一再强调,在中世纪拥有一名百步穿杨的狙击手保镖,是多么的重要!

    “快扶我起来!”

    我颤巍巍的伸出手要他拉我,没好意思说自己吓得脚都软了。

    “刚刚受伤,有点站不起来,你不是在大坝那边吗?怎么又回来了。”罗洛解决掉一个跑得慢的黑衣人,快跑几步扶住摇摇晃晃眼看着又要倒下的我。

    “公牛和凯尔骑士已经杀进敌阵,弓箭手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敌人的船队一出现就被我看见,估摸着是埋伏很久冲着您这边来的,所以便急匆匆的跑回来,正好赶上帮忙。”

    科勒收起弓,担心的搀住我另一只胳膊:“您没事吧?”

    被两人架着的我好像身残志坚的小儿麻痹,后腰上的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两只小眼睛却雷达似的全功率不停运转着,在人群中寻找刚刚差点干掉自己白花蛇的踪迹,果然是只要尚有一口气在,便色心不死的典范。

    在科勒的身后陆陆续续赶回来许多弓箭手,他们一从船上下来就排成简单的队列,冲着天空施射箭雨,越过正在缠斗的敌我士兵,利用下坠的力量直接攻击后面拥挤着冲过来的敌人,两波箭雨下去就射倒一大片,负伤的人扭曲在尸体中间痛苦的嚎叫着,轻薄的皮甲插满白色的箭矢,好像嘉年华穿着羽衣盛装游行的舞女,不过凄惨的表情却有着天壤之别。

    终于又发现他!我敏锐的瞅见被几个奈梅亨士兵缠住的白花蛇,小腿上的伤势让他动作明显脱节迟缓,忙不迭的招架对手的攻击,几次险些落下致命伤,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开始握着拳头暗暗着急,生怕奈梅亨士兵弄伤他。

    这时候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微微震颤,好像有千军万马正气势汹汹的奔驰而来,士兵们疑惑的盯着垒起的堤坝往下掉渣,东倒西歪的站立不稳,似乎是地震来临前的先兆,倒是敌人并没有被这一怪现象吓唬住,趁我们愣神的功夫砍瓜切菜的劈倒几个战士,鲜血刺激着奈梅亨士兵回过神来,集中精神继续投入战斗。

    白花蛇在几个人的保护下退到自己人中间,扭头看着堤坝的方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我皱起眉头,也随着他转向还在战斗的西斯营地……

    惊飞的水鸟和岸边溅起的巨大浪花,说明一切问题!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敌人会不惜一切代价攻克西斯骑士的营地,然后吸引我们派援军过去抢夺对大坝的控制,那些玩命堵住狭窄坝顶的乌德勒支人,想必是在掩护身后真正决定战争走向的同伴,后续登陆船只上的敌人全拿着着锹铲!

    想到答案的我吓得再次声嘶力竭的大喊:“上帝啊,快让公牛撤回来!快!”

    但一切都太迟,脚下的大地再次打哆嗦似的震颤,这次的震感很强,仿佛传说中以熔岩为食的上古巨人,狠狠扒开陆地的表皮,饥饿的寻找果腹的食物,大坝决口了!

    被拘束多日的洪水前一刻还是温顺的孩子,风平浪静的让人误以为置身于悠闲地里海浴场,此时却扯下乖乖仔的面具,所谓水火无情,狰狞着露出本来面目,先是涓涓细流的顺着掘开的口子淌出去一些,然后缺口被冲开的越来越大,最终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暴力荡平大坝,万马奔腾一泻千里!

    大坝上还有不少乌德勒支人来不及撤上小船,但他们大多熟悉水性皮甲又轻,转眼就没入浪头里消失不见,而我们的士兵不少是铠甲整齐的旱鸭子,落进水里连个扑腾都没能弄出来便沉底不见,凄惨的葬身鱼腹。

    所有人都惊讶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等到回过神白花蛇已经跳上小船顺着水流划出很远,我竭力想要稳住自己的情绪,满口的牙齿快要咬碎了,踢着呆若木鸡的科勒几个人几乎破声的大叫:“还愣着干什么,快找船去救公牛!”

    一向冷静自若的科勒这才慌慌张张的招呼人手,用长矛勾住几艘险些飘走的小船,忙乱的划着水想要离岸,却因为忙中出错徒劳的在原地打转,被一个迅猛的浪头拍过来倾覆,幸好离岸不远,水还不是很深,几个人浑身湿漉漉的手脚并用爬回陆地,呛水的咳嗽,脸上写满惊魂未定的恐惧。

    我站在滚滚而去的洪水边,全然不顾溅起的水花淋浴似的打湿头发,整个人气得发抖,乌德勒支城远远的浮在水面上岿然不动,像是在嘲笑入侵者悲催玩水自没的命运,太阳从城墙后面升上天空,将建筑的影子淹没在一片和煦的金光之中。

    “大势已去了吗……”

第两百章:十字军东征(20)

    我们在下游整整搜索一天一夜,才终于找到在入海口滩上昏迷不醒的公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脸色铁青,看起来呛了不少水,浑身上下硬得像木头一样,不过气息尚存,还有抢救的希望,相比之下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河口处冲击形成不大的滩涂上,到处都是溺水而亡的奈梅亨士兵,偶尔会在他们的尸体之间,发现肢体被绊住来不及脱身的乌德勒支人。

    几个浮在水面上随着潮水起起伏伏的尸体,已经被泡得肿胀变形,腹部诡异的隆起,身体柔软的地方甚至还能发现海兽撕咬过的痕迹,被海水荡涤干净的白花花肉丝漂来漂去,使整个场景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战后我们不得不后撤十几里,寻找一块靠近大路,易于防守的高地重新布置营寨,里里外外竖起很多鹿角蒺藜,陆陆续续收拢的残兵败将也聚集不少,但是临时抓来充壮丁的农民,却趁机逃走许多,周围农庄的居民因为战争,基本不是急匆匆躲进城里,就是拖家带口的逃难去了,所以很难再通过同样的方式,获得兵员上的补充。

    种种窘境让我们从理论上讲,已经很难攻克乌德勒支,现在全部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弗兰德的海上援军,赶在第三方势力介入把事情弄的更复杂之前及时到来,一鼓作气结束这场倒霉的战争。

    在随后的两天里,乌德勒支并没有发动什么像样的攻击,他们不过是派出一部分步兵,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针锋相对的扎下营寨,每日不间断的派出斥候或者小股士兵骚扰,在树林的掩护下,躲躲闪闪的窥测我们的虚实。

    为防止敌人发现真相,我命令在营地里竖起更多眼花缭乱的旗帜,如果找不到制作旗子的布料,就用死尸身上的麻布衣服代替,混杂在花花绿绿的其他旗子中间。

    每天的巡逻在人数和次数上都进行加强,所有能动的士兵反反复复在营地里走动,造成我们仍旧有不少可战之士的假象,再加上垒锅造饭的时候,整整多搭了一倍以上的炉灶,一到做饭时间营地里便到处升起烟柱,这些虚虚实实的小聪明,多少骗过敌人的侦查,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

    第三天傍晚,公牛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他在这几天滴水未进,只有罗洛硬掰开嘴巴给他灌点菜汤。

    公牛的整个脸颊完全陷下来,像是缩水的苹果,蜡黄的颜色完全看不出往日健康的光泽,他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痕,只不过肺里呛水过多,再加上惊吓过度和几天下来体力的消耗,多少有些营养不良,在没有像样医生的情况下,完全凭借自己强悍的体质硬顶着捱过来。

    得到消息走进营帐,刚掀开帘子,就看到公牛冲我疲惫的微笑,满含着没有能够完成任务的歉意,那种感觉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没事就好!”

    我强忍住要涌出来的眼泪,拍拍公牛的肩膀,亲手将还冒着热气的满满一碗糊糊粥递过去,宽慰着他道:

    “你安心养伤,现在的情况还在咱们的控制之中,虽然没有一战之力,但仍有自保的实力。”

    公牛急切的挺起身子像是要说些什么,我摆摆手把他摁回床上,将糊糊粥重新放到他手中:

    “现在就是静坐战,敌不犯我我不犯人,正是咬劲的时候,如果你真想帮忙的话就快些回复体力,顺便祈祷上帝让弗兰德的舰队早点到来,乌德勒支已经是强弩之末,比咱们强不了多少,况且还有那么大的城市要防守,兵力和精力上必然捉襟见肘,只要再加把力,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公牛不再争辩什么,我的话他一向奉若真理,既然伯爵大人保证胜利,那就不必担心,他确实饿坏了,肚子里空落落的没东西,捧起饭碗卖力的扒拉起来。

    深夜睡去的我被忽然的一阵声响吵醒,急忙披着衣服起身问帐篷外面:“出什么事?”

    外面的人没想到我已经起来,很是手忙脚乱一阵,过一会罗洛才拿着一个制作考究用漆封口的信札掀帘而入。

    “这是斥候刚刚送来的情报,同他接头的莱昂纳多大人的内线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必须您亲自拆阅,是关于弗兰德援军的。”说着,罗洛把写在小块奈梅亨纸上的信交到我手上。

    希望不是坏消息!

    我在心里下意识这样安慰自己,慢慢打开字条,鉴于我的识字能力有限,所以信件写得很简单,上面的单词我都能认得,不假思索就在脑海里释义出这封言简意赅字条的含义:

    [弗兰德军海上遇袭,全军覆没]

    很好!果然是难得的好消息!

    得知真相的我眼前一黑,颓然的往后倾倒,一不小心坐在地上,几乎失去思考能力,脸上的表情估计比吃苍蝇还难看,新说怪不得援军苦等不来,乌德勒支人那么有信心的发动偷袭,而且完全不担心会遭到背后攻击,原来早就笃定我们是一支孤军。

    “莱昂纳多大人还带来了口信。”

    罗洛压低声音走到我边上,附耳说道:“我们的行军路线和作战计划,都被人出卖给了敌人,种种迹象表明诺曼底和弗里斯兰都早有准备,只不过我们这一路加快行军速度,突然从天而降打乱乌德勒支的阵脚,而弗兰德的舰队,却稀里糊涂的葬身汪洋,灰飞烟灭。”

    说来很奇怪,听到这个消息,我竟然没有激动的跳脚大骂,反而瞬间冷静下来,思路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和明确。

    泄漏消息的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已经都不重要,此时此刻是进还是退才是要思考的关键,我在进行着艰难的取舍,敌我两败俱伤,都只差临门一脚,心里多少还残存一丝希望,谁也不想功败垂成。

    打定主意,我感觉自信重新回到身体里,自己打不赢跑路的机会还是有的,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选择在大陆旁边扎营,而且专门嘱咐侍从调养好所剩不多的几匹战马?

    既然事已至此索性放手一搏,弗里斯兰元气已伤,早晚是奈梅亨盘里的肉,煮熟的鸭子是不可能重新长出翅膀飞跑。

    “联系最近的内线,就说我必须马上见到莱昂纳多,他们有自己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他。”

    既然已经睡不着,我自己披挂着铠甲神采奕奕的吩咐罗洛:“晚上营地的火把再多加一倍,凌晨的时候把军队偷偷拉出去,天亮后再大摇大摆的从大路上回来,希望这招能够瞒天过海,让敌人误以为咱们又增加援军,混淆他们的判断力,至少在我想出攻城的好办法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小时候三国演义里董卓进长安玩弄的小把戏,被我照搬过来,唬一唬没看过四大名著的外国人。

    莱昂纳多的情报网络,果然四通八达而且行动高效,相比之下确实值得刚刚起步,要作中世纪情报头子的科勒好好学习。

    消息发出后的第二天夜里,莱昂纳多便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许久不见老家伙脸上的皱纹更加密布,像是爬满褶皱的老树皮,看来这段时间奈梅亨的大小琐事没少让他劳心费力。

    “我带来也许是您正需要的,会制造投石机的工匠和通过渠道紧急调运来的木料,还有一百名经验丰富当然要价也很高的萨克森雇佣兵。”

    莱昂纳多取下围在额头的披巾,露出斑驳花白的头发,不客气的在我面前坐下,自顾自的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倒水喝。

    “弗兰德的援军已经覆灭,说起来我们应该感谢弗里斯兰人的帮忙。”

    “为什么要感谢他们?难道让我们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我有点恼火他这种只说一半话,自以为是的样子,语气上有些不自在。

    老江湖当然听得出来我自觉被嘲弄的隐隐愤怒,于是放下杯子不紧不慢的给我解释:“当然是感谢他们提前行动,为我们省去亲自动手的麻烦,沾染上很难不留痕迹的鲜血。”

    “请恕我直言,弗兰德伯爵的长子死掉,您的儿子将自动升格为弗兰德伯爵第三顺位的继承人,当然,如果您能抓紧时间,同瑟琳娜夫人为我们制造出一个儿子的话,弗兰德的那些外姓亲族根本不在话下,金币和空头支票再加上铁器,足以让他们保持沉默,对奈梅亨的继承权没有异议。”

    原来他想到的是这一层,提前就开始为奈梅亨的未来谋划布局,迎娶弗兰德公主为此,联姻下洛林公爵也为此,伏笔留白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老谋深算的令人不寒而栗。

    “这些都是急不得的事情。”

    提到要孩子我就一个头两个大,瑟琳娜公主那种中世纪小太妹的私生活实在是,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赶忙岔开话题:

    “还是先想想怎么度过眼前的这个难关吧,一百名萨克森雇佣兵不过是杯水车薪,至多能鼓舞一下颓废的士气,但要彻底征服乌德勒支无异于痴人说梦。”

    莱昂纳多笑笑,又摆出一副先人之算的欠揍表情,对我耸耸肩说道:“这不就是大人您找我来的目的吗?只要是您想到可行的主意,我都会负责将其变为现实,老莱昂纳多的本事就在于此。”

    弄半天还要自己伤脑筋,我翻个白眼,抢过他拎在手里的酒壶给自己慢慢的斟了一杯,郁闷的仰头灌起来,老家伙则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发飙,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像是在助兴的敲打节拍。

    “不管怎么说,让工匠们先把投石机的部件组装好,确保随时可以调用。”

    我擦擦嘴角上的酒浆,突然不怀好意的冲着莱昂纳多伸出手:“不管怎样,乌德勒支的城防地图总得给我搞得到手吧?我明早就要好好研究研究它的布局……”

第二百零一章:讨价还价

    “竟然全都来了,大家就好好谈谈吧!”

    我挤出一个自认为很得体的微笑,示意眼前的几位客人落座,他们交头接耳的讨论一下,然后忐忑不安的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我吩咐侍从们端上食品,给每个人的酒杯都添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此战并不是要彻底毁灭弗里斯兰,只不过为了当初被你们狡猾的偷袭讨要一个说法,大家都知道我的未婚妻克雷森蒂小姐受到残忍的对待,上帝不会原谅始作俑者。”

    对方是莱昂纳多通过内线,联系到的几位乌德勒支城内商界地位举足轻重的大佬,曾经都和他有过商业上的往来,有几个据说还是关系深厚的老交情,他们一接到消息,便派出使者偷偷出城与我们会面,可以说代表乌德勒支城里话语权十足的商人阶层同我们谈判,结束此战的契机在此,自然不可慢待。

    为首的是一位精壮矮小的中年商人,狡黠的眼神掩盖下,又有一丝见过大风大浪的从容淡定,从其他人对他若有若无的推崇和尊重当中我判断出,他应该就是此次谈判的全权代表,必为乌德勒支城内很有势力的大商人,所以便主动转向他笑眯眯的说着客套话,希望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克雷森蒂小姐的事情我们也略有耳闻,对于弗里斯兰伯爵参与这种令人发指的暴行,感到十分愤怒和失望。”

    “但据我所知,真正出兵的是伯爵大人几个桀骜不逊的封臣,他们向来不服从乌德勒支的宗主权,在自己的领地设立哨卡横征暴敛,武力侵犯邻近的采邑,信奉暴力抛弃虔诚信仰,俨然有要建立独立王国的架势,所以他们的行为并不能代表乌德勒支的意志,不过在这里我还是要向您表示慰问和歉意。”

    中年商人起身,把腰弯成九十度,行了个十分恭顺的大礼,可见多年行走江湖,让他很会处理这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事件,通过不卑不亢的回答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确实不主张将一人之罪视为举国同罪,但是弗里斯兰伯爵勾结同奈梅亨敌对的诺曼底人,不止一次犯我边界,且劫掠村庄人口事实绝不可否认,当然我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受到上位者贪婪**的驱使,与你们这些本分的商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对方既然客客气气的,我也没必要咄咄逼人,随即转换话题:“这些天的围城是两国人民的灾难,两败俱伤的结果你也看到,即便奈梅亨仍旧有绝对的把握攻占乌德勒支城,但是出于骑士不恃强凌弱的准则,我们想要先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生灵涂炭毕竟不是大家都希望的结果。”

    中年男人的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一下,要不是我刻意留心估计都很难发现,他很可能看穿我的虚张声势,却更加谦卑的回答:“伯爵大人的仁慈和骑士风度,让我们这些追腥逐臭的下贱商人极为敬佩,我们早就听说过在您的领地里,没有那些苍蝇一样繁多的苛捐杂税,也不会随意抢劫克扣商旅,甚至还为我们这些低贱的投机客,准备遮风挡雨的石头房子,鼓励合法的商业贸易,这正是每个生意人都梦寐以求的天堂。”

    “商人都是追逐利益的,我们当然欢迎这样一个统治者君临伯国,也愿意站在公理正义的一边,帮助这样一个统治者取得胜利。”

    中年男人说完,不动声色的在莱昂纳多脸上瞟两下,像是猜测老家伙在我宫廷中所扮演的角色,对此行的成功与否内心中仍旧有些怀疑。

    我抚掌大笑,把装在盘子里的食物往他面前推了推:“莱昂纳多已经被我册封为骑士,担任奈梅亨宫廷的首相和财政官,我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全赖他在家缝缝补补勉力维持,才保证了我在战场上没有后顾之忧,奈梅亨的事业欣欣向荣。”

    既然人家心里还有点疑惑,那干脆来点实在的,先甩出莱昂纳多的身份抛砖引玉一下:

    “我很尊重你们商人,日复一日行走在各国之间做生意,也是自食其力的生存方式,不应该受到鄙视和不公正的待遇。”

    “奈梅亨的一切就是个蓝本,它还需要越来越多有志之士的参与和完善,然后推向更多的地区,惠及更多自食其力的人们,而不是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或者武士。”

    “我的家族出身虽然高贵,但家道中落后的近几代人,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才一点一点重新起步,所以我很清楚社会底层的挣扎和痛苦,想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改变,完成自己理想的同时,也不辜负上帝普爱世人的慈悲。”

    说完,我故作痛心的抿紧嘴唇,很到位的表演一个有志青年的形象,为拉拢这帮有钱人反水,我不惜诌了些后世报纸上的官方宣传词汇,保证唬得他们一愣一愣,心甘情愿的给我们带路搭桥。

    中年男人果然很受震惊,不过从他的表情看,应该不是震惊于我身居高位竟然能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来,而是压根就没听懂繁复修辞后面所要表达的实际意义,他尴尬的轻轻咳嗽两声,提醒自己的同伴上来搭腔。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胖子马上会意,笑眯眯的眼睛几乎挤成一条缝,一看就是个惯于见风使舵的滑头,他说话之前总是习惯性的搓着手,好像这么做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运似的:

    “尊贵的伯爵大人,小人是乌德勒支的羊毛贩子梅尔斯,同布劳腾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私下里的好朋友,所以我的话也代表了他的想法。”

    这个自称梅尔斯的胖子,指了指刚刚同我说话的中年商人,做了个简短的介绍:“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同您一样,都是为避免一场不必要的战争,如果大家能在谈判桌上和平的解决争端,总强过浪费士兵生命的殊死搏杀,那样的结果是受上帝谴责和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又是一个打太极的高手,说半天除戴高帽之外,言语间没有一点有用的实质,我举起杯子示意他继续。

    “我们可以出钱买通把守城门的卫兵,然后发信号放奈梅亨的军队进城,这一切操作起来不是很难。”

    梅尔斯又搓着自己的手,下流的笑着,像是对自己提出的办法很得意:“不过同样的,我们需要一个这么做的理由。”

    一直没说话的莱昂纳多这时候突然插嘴,放下手中的酒杯,目不转睛的盯着梅尔斯,那种眼神我见识过,能把神经脆弱的人瞅得快疯掉,那个胖子只能自求多福。

    莱昂纳多问道:“弗里斯兰伯爵大人和乌德勒支主教大人怎么办?万一刀兵无眼,无意中伤到两位大人,恐怕这不是我们家仁慈的伯爵大人,想要看到的情况。”

    布劳腾推开自己的酒杯,玩着嘴角迎上莱昂纳多意味深长的眼神,在意志力交锋中一字一顿的回答:“乱军之中谁也不能做出绝对的保证,我们只能祈祷全能的上帝保护两位大人周全。”

    说完,布劳腾重新坐下沉默不语。

    莱昂纳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满意的坐回去,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梅尔斯连忙站出来暖场:

    “相信在伯爵大人的指挥之下,奈梅亨的军队一定旗开得胜,您爱惜百姓的盛名可谓普天皆知!”

    我点点头提议大家共饮一杯,看看火候差不多,这才说出自己的保证:

    “奈梅亨的军队保证对城内诸位的生意秋毫无犯,但是同我们一起出兵的弗兰德骑士,却在之前的战斗中损伤惨重,心里本来就饱含着极大的怨气,况且在联合出兵之前,博杜安伯爵已经要求在拿下乌德勒支城以后,为了弥补损失,将在除了人口之外的财物中任意搜取,恐怕那些憋着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的虎狼之士会不小心损害在座诸位的利益,酿成不必要的麻烦和流血冲突。”

    一听到自己要被抢,梅尔斯立刻暴跳如雷,比自己媳妇被人睡还要生气,像是一只被踩尾巴的狗,舍不得让别人占一点便宜,相比之下布劳腾就沉稳许多,冷静的坐在椅子上不吱声。

    “您这是欺骗的行为,伯爵大人!”

    梅尔斯的吐沫星子漫天飞溅,好像一台全功率运转的洒水车。

    “请恕我失礼,但我们是带着诚意而来,想不到却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人称正直自律的奈梅亨伯爵大人,想必不会看得上我们这些满身铜锈味的寄生虫,弗里斯兰人虽然向往自由和平,但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在对面早就看他们不顺眼的公牛,立刻被点燃了暴脾气,一个猛子窜起来差点撞倒边上的几个人,单薄的椅子被踢出好远,怒目圆睁的像头鬃毛竖起暴躁的狮子。

    “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臭贩子,竟然在这里威胁尊贵的伯爵大人,你以为奈梅亨骑士的宝剑,只是华丽的装饰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日日枕戈待旦的战士,愿意为保护伯爵大人抛洒尽胸膛里的最后一滴鲜血!”

第二百零二章:里应外合

    梅尔斯马上软下来,意识到自己言语间的唐突,怯生生的坐回去,紧张的额头上冒出汗来,害怕周围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骑士,分分钟就将他肢解成一堆碎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布劳腾拍拍自己同伴的手背,并没有表现出责备,站起来向我道歉:“我的朋友最近快被连日的战争逼疯,所以多少有些神经质,言语上的冒犯希望伯爵大人能够大人大量,原谅他的无知和唐突。”说完他盯着莱昂纳多使眼色,似乎在恳求他站出来说句话。

    我瞟了眼老家伙,只见他不动声色的品着葡萄酒,像是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这可急坏了布劳腾,连连干笑碰杯想要化解矛盾却无人回应,尴尬的愣在那里。

    我在心里暗暗得意,老家伙的谈判技巧和后世那些所谓专家同样的高超,故意保持沉默给对方施加无形的压力,重新夺回谈判的主动权。

    “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莱昂纳多放下杯子,终于站出来打破压抑的冷场。

    “你们拿出自己在乌德勒支财富的一半,交给弗兰德人,然后牺牲一些店铺,索性让他们抢个痛快,而在这期间奈梅亨伯爵,将保护你们的绝对安全,而且为回报你们投诚的功劳,将允许你们在奈梅亨的势力范围内随意设商栈做买卖,并免除两年的捐税,这是我们最后的让步,成与不成明日一早奈梅亨都将攻城,你们的生死就悬在一线之间,好好考虑考虑再做出回答吧!”

    莱昂纳多隐秘的冲我摇摇手,招呼屋内的所有人走出帐篷,只留下乌德勒支的商人们,在人走茶凉的空荡荡营帐里感受迫人的压力。

    如果一个人经常能看到接近凌晨时分的天空,那么这个人不是勤奋有加,就是在干些偷鸡摸狗的营生。

    很遗憾的是我属于后者……

    这时候的天空有种形容不出来的黑,好像是谁打翻了调色板,将所有的颜色一股脑的混在一起,胡乱的涂出不见五指的漆黑,月亮远远的避开,小的像是一颗芝麻,黯淡的光芒就连身边的天空也照不亮。

    星星全都销声匿迹,只有启明星还在天际线尽头微茫的坚守岗位,提醒着所有绝望的人们,一个璀璨的黎明即将到来。

    我躲在距离乌德勒支城墙不远的草地上,完全将自己隐匿于高高的草丛之间,即使穿着厚厚的铠甲,仍旧能感受到从地表渗透上来的幽幽寒意,凌晨的空气阴冷料峭,刺激着大脑皮层下意识的充满能量,就好像刚刚嚼块薄荷糖一样清爽通透。

    我注视着城墙上渐弱渐灭的篝火,只剩下几个看不清面孔的黑影,摇摇晃晃的在上面强打精神走来走去,像是木讷的牵线木偶,几乎都被睡神控制了自主意识,有小虫的鸣叫在草叶间响起,随即便混着风声消失于无形。

    “看来乌德勒支商人们的情报还是蛮准的,这面城墙果然是防守的漏洞,整整半宿都没有几次换防,站岗的士兵也寥寥可数,前几次我们的侦查却没有发现,实在是我情报工作的失职。”

    科勒伏在我身边,压低声音附耳说道,他哈出的热气弄得我耳朵痒痒的,差点没笑出声来。

    “再等等看,时间还早,谁知道片刻之后会发生什么状况。”

    我提醒他稍安勿躁,毕竟城墙上现在还有几个半清醒的守卫,用来报信的号角就挂在一个人的脖子上,万一打草惊蛇遭罪半宿就前功尽弃了。

    “他们还没行动,注意盯着信号。”

    我吩咐科勒留心内应发出的信号,在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能确定乌德勒支的商人们,是不是城中派来的间谍,引诱我们贸然攻城,投向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滔天陷阱。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启明星也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月亮慵懒的躲进云彩后面,天地间终于彻底的被黑暗统治,只有渺远的地平线处,有一点点的精蓝微光,像是一股不甘屈服的力量在跃跃欲试的想要喷薄而出,黎明前的最后时分带着女王一般骄傲的气质款款降临,夜出的鸟兽也收敛了行踪,回到各自的巢穴安然入睡。

    “大人,您看!”

    科勒的声音钻进我美妙的梦境,生生把意识拉回现实,我揉揉困得睁不开的双眼,迷迷糊糊的顺着科勒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瞬间有了精神,盏灯笼出现在城墙上,在黑暗中显得分外突兀显眼,一明一灭的向我们打着信号,很明显是有人在控制它的光亮。

    “确定是商人们发送的信号吗?”

    虽然事情明明就发生在眼前,但我仍旧不敢贸然投入行动,那些狡猾的商人们说不定就做了什么交易,然后两面三刀的居中估取最大的利益,赔本的生意他们轻易不会做。

    科勒了解我的担心,现在奈梅亨的兵力已经再经不起任何打击,必须把握住一击制胜的机会,他拍拍挂在腰上的挠钩对我说道:“要不我先带几个人上去探探虚实,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会从里面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去。”

    我低头思考一会,科勒腰上的挠钩是吩咐铁匠专门制造的工具,可以用绳子绑在手脚上,用来攀住城墙的缝隙往上爬,适合小部分精锐的偷袭使用,所以只装备十几个身手敏捷的士兵。

    “速去速回,如果是陷阱马上后退,我们在城下接应你们,不要硬拼,保命要紧!”

    我担心科勒会钻牛角尖,即使出状况也要力保打开城门,赶忙以命令的口吻给他交代道:“这几个人怎么带进去就怎么给我带出来,伤了你们中的谁我都会心疼,作出决定前务必思考周全。”

    科勒凝重的点点头,侧身看了看仍旧在闪烁的灯笼,一挥手招呼上自己的手下,十几个人乘着夜色快速奔向城墙,消失在角落里。

    待到城墙的方向传来悉悉索索的攀爬声,我命令公牛压着一对弓箭手首先出发,在射程能覆盖的范围内做好接应的准备,剩下的士兵也都捏紧武器,悄悄候在城门边等待着,本来就寂静的凌晨气氛压抑的更加让人心里没底。空气也似乎踮着脚尖从身边溜过,不留下一丝的痕迹。

    城墙上的灯笼不再闪亮,科勒他们几个人的影子跃上城墙在眼前一闪而逝,随即风声便吞噬所有的声音,让竖起耳朵焦急等待的我们什么也捕捉不到了。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不前,像是被冰冻住一样凝在某个点,如果不是身边罗洛额头上的汗水正好打在手背上,我甚至以为自己又被吸进了无知无觉的时空隧道。

    “太久了点吧……”

    我在心里不耐烦的对自己说,其实已经开始敲起小鼓的紧张无措,后背上蒙的都是细密的汗珠,轻轻一动便沾着衣服糊在身上。

    城门在这个时候好像获得生命一样,打破被冻结的时间,先是从缝隙中透出来越走越近的火光,然后是几乎低不可闻的闷声惨叫,几个人匆忙挪开尸体和沉重的门闩,最后城门发出晦涩的扭转声,终于向着急不可耐的征服者敞开羞涩的怀抱,乌德勒支睡梦中最柔软的部分展现在眼前。

    “大人!”

    火把底下是科勒满头大汗的脸,弄上不知道从哪里染得灰尘,他脚上还绑着挠钩,焦急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里面一切安全,商人们已经去到弗里斯兰伯爵所在的城堡,保证万无一失,赶快抓紧进来吧!”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我长长的舒口气,摆摆手命令公牛率领士兵夺门而入,弗兰德的骑士们争先恐后的提前进城,生怕被我们的士兵夺走他们发洋财的机会,面对着沉睡之中的乌德勒支城,他们终于暴露出贪婪的嘴脸,带着自己的随从挨家挨户的开始搜刮,全然忘记敌人的主力尚未被消灭。

    等到士兵们全都进入城中,从梦中惊醒市民的尖叫声,破门而入的脆响,大火燃烧哔哔啵啵的声音,角落里零星反抗刀兵相碰,和箭矢破空的凄厉声响混杂在一起,让凌晨时分的乌德勒支,同初升的太阳一起重获生机,阳光朝气蓬勃的普照大地,而乌德勒支则换了新的主人,每个前朝的遗民都在经受着拷打和煎熬。

    我骑在战马上经过一片,被大火烧得只剩框架的民居,它们的主人灰头土脸的被绳子拴着蹲在地上,孩子和妇女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老人们叹气不止的盯着自己祖祖辈辈居住的房子化为灰烬,成年男子则满脸不甘被奴役的愤恨,恶狠狠的瞪着看押他们的奈梅亨士兵,故意不去在意弗兰德骑士,正大笑着收拾本属于他们的战利品,满眼的仇恨和怒火快要喷涌出来,使得这个闷热的清晨更加酷热难耐。

    我没心思关心这帮人的命运,急匆匆的率领一队骑兵扬起灰尘策马而过,直奔向零星战斗仍旧不停歇的城中央,弗里斯兰伯爵城堡的所在地。

    现在还有负隅顽抗的敌人,依托城堡错综复杂的走廊和房间在战斗,一时间竟然占据上风,双方的拉锯很是激烈,伤亡人数呈直线攀升。

第二百零三章:攻克弗里斯兰

    沿途都是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和欢叫着捆扎战利品的弗兰德骑士,有爵位的骑士获得了洗劫位于领主城堡外商铺的机会,那里面琳琅满目的值钱玩意,挑瞎了他们的双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由于运载力有限,只能尽量拣些值钱货色,还要留下少许给洗劫外城的战友一起尝尝鲜,让这群贪婪鬼在利益之间做取舍,简直比要全盔全甲的骑士飞起来还难。

    许多人挑来挑去也不知道带走些什么好,只得反反复复的装进拿出,掂掂这个看看那个,总也拿不定主意,像极了出远门的臭美女孩,纠结于要带去的衣装鞋帽,总觉得少一件压箱底的宝贝。

    “大人,请止步,不要再向前了。”

    罗洛从前面打马跑过来,拦下我们的脚步,指着遥遥可望的领主城堡解释道:“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的弓箭手埋伏在暗处,您现在出现无异于将自己至于危险之中。”

    我点点头,命令士兵们就地下马戒严,另外还派出两名斥候去和乌德勒支的商人取得联系,问问他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在我身边的房子,曾经应该是座富丽堂皇的宅院,从它冲着大街的石头外墙上花匠悉心种植的藤蔓来看,院子的主人想必是个附庸风雅之人,能够在领主城堡外的主干大街边,拥有这样一座庞大的住宅,他也应该是个财大气粗的实力派。

    可惜树大招风,他的家现在也变成空无一人的鬼宅,弗兰德骑士里三层外三层,将院子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就连铺地的石砖下都没放过,临走时还不忘把狼藉遍地的房子付之一炬,销毁自己抢劫的证据。

    城堡里的战斗仍在继续,许多房间的窗户里都冒出滚滚黑烟,而且正在从下往上的逐渐扩散,最顶上几个还没有冒烟的房间,可能敌我双方还在激烈的争夺着,但几乎是螳臂当车般的徒劳,对于整个战局构不成任何影响,乌德勒支已沦陷无疑!

    “伯爵大人!”

    远远的有人叫我,身边的骑兵立刻抽出武器紧张起来,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一群穿着肥大长袍的乌德勒支商人,在奴隶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的从马车或者轿子上下来,打头的手中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兜子,好像装着什么神秘的小物件,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弗里斯兰伯爵大人被自己的乱军杀死,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乱军割走的头颅,赶忙给您送过来了。”

    拎着布兜的胖子正是梅尔斯,走这么几步路就弄的他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多半是被战场的惨状吓得。

    “伯爵家族绝灭,直系的几个继承人,都被乱军堵在房间里活活烧死了,尸体扭结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

    想不到这群商人办事如此心狠手辣,可见为了追求利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不是些好相与的善茬,以后同他们的交往要务必小心,我在心里默默叮嘱自己,脸上却摆出赞许的表情,郑重的接过梅尔斯手上装着伯爵头颅的布兜,却被他随后的一句话惊得差点把兜子丢在地上。

    “伯爵夫人尚在,她负伤走不远,被我们的人捉到,您看……”梅尔斯说着,眯起本来就难找的小眼睛对我比了个赶尽杀绝的手势。

    我:“………………”

    激战过后的城堡里,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箭矢成了冰冷城砖的最佳装饰品,密密麻麻的扎满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像是一丛丛盛开的百合花。

    临时被抓来充作杂役的乌德勒支市民,正在奈梅亨士兵的看押下打扫狼藉的战场,拔下尸体上插着的武器,扑灭燃烧的火焰,用清水洗刷已经变得粘稠不堪的污血,赶走不时落下来啄食死人眼珠的乌鸦,将死透的人扔到马车上准备拉出城掩埋。

    他们无声的进行一项一项的工作,好似拧紧发条的机械,按部就班的沉默着。

    我小心的躲开地上肆意横流的血水,尽量拣干净的地方下脚,许多蚊蝇小虫落在上面,贪婪的吮吸着难得的大餐。

    所经之处两边的士兵纷纷冲我弯腰行礼,而乌德勒支市民则大多满脸悲戚麻木不仁,弄得我心里感觉怪怪的,以为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日本鬼子,被人像瘟疫一样的诅咒。

    伯爵夫人被关在城堡楼上的某个房间,她的丈夫和孩子都被商人们买通的内奸残忍的杀害,要么身首异处,要么化为灰烬,连个寄托哀思的小物件都没能留下。

    据说伯爵夫人当时正在组织卫兵进行最后的抵抗,所以身处前线的她才能侥幸逃过一劫,但最后仍旧被乱兵围困没能自杀成功,不甘心的做了俘虏。

    关着伯爵夫人的地方,应该是这一层为数不多的完整房间,就在她的隔壁门口,还残留着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满地的灰烬混着水搅成泥浆,滴滴答答的流泻着,应该是刚刚被扑灭不久。

    门口的几个士兵,明显就是商人们雇佣的武装侍从,看见主人到来,立刻恭敬地闪到一边,打开房间的大门。

    一股刺鼻的煤灰味道扑面而来,熏得所有人不自然的后退躲开。

    里面的人背对着我们,修长的身躯蜷在小小的椅子上,被灰尘和鲜血弄脏的白裙子下摆撕扯成烂布条的形状,上面罩着一件破损的细密锁子甲,一看就是经过特别定制的,不大不小正合身,裹住凹凸有致的身材,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扎成马尾,像是一条倾泻而下的瀑布,烘托起整个人超凡脱俗的气质。

    对待女士彬彬有礼是贵族应有的风度,况且我自认为很是优雅,于是便大方得体的行了个礼,开口自我介绍:

    “尊贵的伯爵夫人,我是奈梅亨的兰迪伯爵,很遗憾与您的丈夫为敌,他经过英勇的抵抗仍旧落败,但是永不屈服的气概让我深深折服,愿上帝安抚他远去天堂的高贵灵魂。”

    说完,我站在那里等待着伯爵夫人的回答,这个孤零零的女人想必正强忍着悲伤,心里却害怕的要死。

    “您的这番话确实很让人感动,高风亮节的骑士不会惹人反感,况且您还是万众敬仰的胜利者。”

    等了很久伯爵夫人才缓缓回答,声音高挑清脆,可是却故意拍着的手表示出内心的不屑,说出的每个字明显就是在挖苦我的不择手段。

    “如果您能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击败我的话,也许我会更加钦佩您的为人。”

    伯爵夫人慢慢转过身,等到我终于看清她的脸时,差点惊讶的叫出声来……

    是她!

    那个柏林宴会上惊鸿一瞥的女人,那个当时误认为一无是处的我,是某位大人物侍从的女人!那个让我长时间魂牵梦萦的女人!

    瞬间感觉自己经历从炎炎酷暑,到冰冷寒冬的起落变化,口干舌燥的厉害,刚刚想好的漂亮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健忘的您终于记起我来了?”

    伯爵夫人很随意的把马尾辫甩到背后,歪着头盯着我笑了,那种淡淡的鄙视顺着眼神飘出来,折磨得人快要抓狂,不过她枪花玫瑰的性感造型更加刺激肾上腺素的分泌,弄得我晕头转向站不稳。

    “上帝保佑,想不到这么快咱俩又见面,而且是通过这种方式。”

    她记得我!

    她还记得我!

    听到答案的我满脑子桃花开,充斥的全都是这几句话,兴奋的快要炸锅了,边上的罗洛还以为我犯了癫痫,紧张的要命。

    “当然,我怎么会忘记如玉兰般高雅的伯爵夫人您呢。”

    我腼腆的对她说道:“自从上次一别,已过经年,伯爵夫人翩然的气质仍旧让人难以忘怀。”

    这下轮到伯爵夫人疑惑,她莫名其妙的盯着我,确定刚刚的对话确实是冲着她说的,但显然当成了赤luoluo的调戏,立刻生气的反击道:

    “我想您认错人了,或者说连日来的战斗弄得您心神不宁,我们不过是在两天前的夜袭中,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手,我差点提前结束战争,怎奈造化弄人,上帝最终青睐卑鄙的入侵者。”

    原来那天在堤坝上跟我交手的人是她!

    当时蒙着面,我都没能看清庐山真面目,还一度赞叹对方矫健的身手,想不到看似柔弱的伯爵夫人竟然有如此厉害的功夫,而且敢于只身涉险,这份不同寻常的勇气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同那些矫情着憧憬白马王子的贵妇人相比高下立判。

    “原来……”

    我一边瞪大眼睛,一边很失礼的指着伯爵夫人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很久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歉道:

    “请原谅我的冒失,尊贵的夫人,那次黑夜中的相遇确实不巧,没能陪您尽兴厮杀。”

    伯爵夫人笑笑,很得体的冲我点点头:“相比于您华丽的修辞,战场上的格斗技巧却不那么令人敬仰,也请您原谅我的失礼,尊贵的伯爵大人。”

    她针锋相对的调侃我,丝毫不顾及自己阶下囚的身份,这说明万念俱灰的她要求速死,并不想屈辱的任人玩弄,成为弗里斯兰人的耻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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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德意志的诞生,寡人不死,尔等终究是臣!用天下与之血战,不死不休!以天下为注,不亡不退!(已完本两本百万字小说,品质保证,绝不弃坑)德意志之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德意志之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德意志之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