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六章大宋的第二道安保
空气中还弥漫着燃烧的灰烬味道,北平府的府衙基本上没有受到多大的破坏,只不过熊熊大火看着吓人,但除了左厢公廨文案房被烧毁外,其他的地方一点事也没有,皆因火情发现的及时,潜火铺子早已做了隔火处理。
火油的味道浓烈刺鼻,赵祯看着眼前的火场对众人道:“瞧见没有,一场小小的走水便让我大宋的北京城如此不安,也亏得是朕与枢密院早有推演,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夏竦轻咳一声,摸着山羊胡子道:“启禀官家,咱们北京城并非如此不堪,即便是贼人得手也出不得北京城!当初为了避免北京城与东城一般,防备契丹一举直陷京师,城防就从未停下过。
如今北京城已是内外三道关卡,除皇城外,还有内城,外城,郭城也在营造之中,只需三司拨款,便可加强郭城,驻扎禁军数万人,除天安,地安,永定,万胜四门外,其余城门皆是瓮城三层,屈曲中开。”
他的话没错,众人也是点头称善,北京城乃是大宋的中心,一国之都,修缮城墙,加强城防并无不可。
包拯开口表示支持:“启奏官家,今年虽然是免除了夏税,但秋税已经开始收缴,商税和关税进项颇多,国库隐喻甚巨,可为修缮城墙只用。”
狄青也是跟着附议道:“前有坚城,后用重兵,可保北京城无碍!”
几人的话题皆是围绕城防,欧阳修却不这么认为,开口提出异议道:“官家,城防城门虽万钧之固,却不能阻间人,其混迹与百姓之中,夹带更是手段不穷,即便是盘查的再严格,也可能百密一疏。”
“哦?欧阳学士有何高见,朕愿闻其详!”
欧阳修的话才是说到了赵祯的心坎里,外部加永远没有内部加固来的有效,如同后世的博物馆一样,外面的门窗即便再坚固却也往往不及内部的防范手段,赵祯深知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最危险的。
“可调遣皇城司,黑手密谍,以毒攻毒,明暗相交,驻守于要害之所,迁格物院与皇城内,皇城除四角楼外增设堡垒四座,内城设立堡垒八,外城设堡垒十二,令广固军二十指挥监察城中异动。”
乖乖嘞!众人被欧阳修的计划惊呆了,这是要把整个北京城变作一个巨大的堡垒啊!如此耗费实在是太过惊人!
欧阳修已经看到了众人惊讶的表情,笃定的说道:“官家,虽然耗费颇巨,人力颇多,可一旦形成定制,便可永世不移,此乃为后世计也!”
赵祯微微点头,这也是一个好计策,并且是永除后患之策,大宋的蒸汽机,火药,火车都是无价之宝,既然如此耗费再大的力量守护他们都是值得的。
“命人传龙图阁大学士苏洵前来,先前其是云南路安抚使,守护琉璃,咖啡等物皆有大功,至今无有外泄,此事当问政与他!”
这是自然,今夜反正也没工夫睡觉了,不如拖上他苏洵,何况他还挂着一个参知政事的名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敢不来?!
和苏洵关系颇好的欧阳修忽然一笑道:“官家,您有所不知,苏明允的府邸就在广志桥的边上,距离北平府不过数百步,怕是因为其好友张方平到访…………喝多了……”
赵祯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如此朕便更要去扫兴了!朕的北平府都被烧了,他身为龙图阁大学士,又领参知政事的差遣,居然在府中与友畅饮,实不为人子!”
众人瞧见官家大笑,一时间也是阴郁渐去,庞籍笑道:“他苏明允什么都好,就是颇为擅饮,同僚饮宴总是少不得他嘞!”
赵祯看了看蒙蒙亮的天光,腹中略感饥饿,转生对三才道:“派人去最近的酒楼弄些吃食来,朕与诸位相公一起去苏府用膳,酒却是不沽的!朕记得当初赏了他苏明允整整二十罐梨花白!”
为了方便漕运,北京城在建设之处便在沉重开设水道,这些水道也就成了天然的护城河,轻松的把北京城的内城划分为前后两部份,不少富庶人家喜欢在后苑开辟池塘,引的便是这水道中的水,颇有园林之美。
苏洵的家就在广志桥的边上,依水而居,颇有水乡之意,赵祯等人浩浩荡荡来到苏府,苏府的管家几乎是带着哭腔向苏洵奏报的:“老爷!不好了!不是,是太好了……也不是……”
苏洵与张方平喝的正高兴,皱眉喝到:“说的什么混帐话!到底何事说来便是,还能是天塌了不成?!”
对于管事的来说就是天塌了:“官家带着两府相公来了,就在咱们的正门口等着老爷您接驾呢!”
“尽胡说!这深更半夜的,官家怎会突然到访,还带着两府相公,你当我这是乾宇…………”
苏洵的话还没说完自己便愣住,而张方平大惊,他可不认为眼下快要吓瘫的管事敢用官家来开玩笑,拉着苏洵便去前门迎接皇驾。
一身酒气的两人到了门前便见赵祯站在门口,而他的身后是两府相公,老而弥坚的庞籍,眼神中充满揶揄的夏竦,文质彬彬的晏殊,威武不凡狄青,多年的好友欧阳修以及一脸坏笑的杨怀玉!
不适时宜的打了个酒隔,苏洵张方平连忙上前拜下:“臣苏洵,张方平,参见陛下!”
赵祯望向张方平道:“你可是天禧元年中贤良方正科的神童张方平?”
在场之人无不惊讶,没想到官家居然对他如此了解,甚至连张方平所中哪一科都知道,张方平连连点头:“真是臣下。”
赵祯皱眉道:“你不是调任江宁府了吗?为何在北京城中?”这话已经很清楚了,作为一方知府,擅离职守便是重罪,可流放沙门岛。
苏洵赶紧解释道:“张方平确实知江宁府,只不过此次他是被吏部掉往京中的。”
没到年底便被吏部调遣到京中,这说明他的政绩斐然,相当卓越,才免去年底勘磨的,赵祯忽然想起自己看过这吏部免去勘磨官员名单的奏疏,这才想起确实有张方平的名字。
“哦,朕想起来了,还是朕御批你回京待选的,也罢,平身吧!朕今日也算是不请自来,搅了你们的兴致!”
苏洵,张方平两人连道不敢,而一众相公却狡黠一笑,官家这是反客为主啊!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苏子瞻哪里走?!
皇帝亲自来府上本是好事,但苏洵却愁眉苦脸,张方平问之,答曰:“家中美酒危矣!”上大怒,斥其吝啬,遂赏美酒十数坛…………
三才带人在苏府的正厅上了蔡记酒楼的美食,在北京城中就没有打烊这种事情,所有的酒楼茶肆皆是营业到天亮,夜市刚刚结束,早市便开,继续一整天的热闹。
赵祯并不是一个非常拿架子的皇帝,当然也不可肆意妄为,即便是皇帝也要遵从礼数,否则如何统御百官,统御天下?只不过皇帝的架子要拿的恰到好处。
太祖当年也会去往朝臣的家中,何况是自己?赵祯不认为自己给苏府带来的多少麻烦,相反,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今夜苏洵与张方平二人相谈甚欢,心思都在把酒当歌上了,自然也就不知道北平府大火的事情,更不知道辽人密谍欲图盗取大宋格物之事。
家中的管事倒是知晓,不过他却没有禀报苏洵,他在得知北平府大火之后便回去睡觉了,这在大宋算不得新鲜事,在东京城的时候皇宫都着过火嘞!可谁曾想会出了密谍之事……
苏洵面色难看的望着管事,若不是他跟随自己多年,早已是把他干出苏府去了,身为管事就不能多留一个心眼?即便是稍稍打探一下也该知道事情有多大了。
“苏学士,你在云南路保护琉璃,咖啡等物极为周全,此次北京密谍一事可有妙法?夏参政和欧阳学士向朕谏言,以坚城重兵守卫之。”
苏洵先向赵祯一礼,之后又向夏竦欧阳修询问具体情况,稍稍分析才道:“两位相公的办法自然不错,可耗费甚巨,且所需时日冗长,非一时可解燃眉之急。”
众人翘首以待的望着苏洵,这么说来他苏明允定然是有什么高见的了,否则这口气可不小,谁都知道夏竦和欧阳修两人的提议好是好,可就是太花时间。
赵祯笑道:“你苏明允有何真知灼见便快说,莫要掉诸公与朕的胃口,朕可是赏了你不少的好酒,若是不愿便收回!”
苏洵尴尬的说道:“其实犬子早已指出其中弊病,他称军中机要颇多,虽然有坚城重兵守卫,但这些都是防范外敌入侵,间人可不会大张旗鼓而来,只会以阴私之行径窃取,犹如大网捞鱼,只能捕获大着,小者尽失,官家派遣禁军驻守格物院和大厂,此类若小网矣!”
在座的各位都是朝中重臣,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道理,无不惊叹与苏轼的才学,如此比喻端是精妙无比。
赵祯笑着指了指苏洵道:“如何,生子当生苏子瞻!他人现在何处?召来让朕瞧瞧!”
三才小声道:“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官家亲自召见,诸位相公可都在这呢!”
众人含笑点头,官家摆明了提携后生,这时候谁也不好拂了官家的面子,况且他苏子瞻也是金科状元,加上他的才干自然人还没来便得到诸公的欣赏。
苏洵苦笑着说道:“犬子不在家中,否则早已出来拜见官家,何必劳烦官家唤他……”
赵祯笑道:“哦?苏子瞻现在何处?”
“这……苏言,子瞻现在何处?!”
管事结结巴巴的说道:“春……风……楼……”
噗……赵力最先忍不住,已然是笑出了声来,而赵祯的脸色和三才一般难看,衮衮诸公更是脸色怪异,谁人不知他苏子瞻和长乐公主的事情,才子佳人最是得民心,整个北京城中都在传他们的“佳话”。
现如今他苏子瞻居然去了**妓馆,这……实在是打官家的脸啊!
苏洵恨不得抽死这个糊途管事,什么借口不好找非说去了春风楼,这都快天亮了,显然是留宿于此,官家的脸色恨不得现在派人把他抓来狠狠抽上一顿。
还是老友欧阳修最先开口道:“青年才俊于酒楼中饮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是,苏管事,快快寻他过来便是,莫要耽误了官家的召见!”
赵祯哪有心情再召见苏轼,只恨不得现在就把他从温柔乡中拖出来胖揍一顿,既然是爱慕公主,又如何能去妓馆中留宿?
见赵祯的脸色能拧出水来,苏洵也是微微苦笑,欧阳修这下圆场不善,反倒把苏轼给折进去了,说不得还得连累他自己。
庞籍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望向欧阳修的眼神愈发的微妙了,而一旁的夏竦似有所感,转头与庞籍对视一眼。
这欧阳修端是好手段,逼着苏子瞻与公主决裂,一旦官家厌恶苏子瞻,必不会同意他与长乐公主的亲事,如此一来苏子瞻便不会是外戚…………
在俩个“老狐狸”的眼中,欧阳修的手段立马被识破。
苏管事还没走出苏府,便遇到了苏子瞻和一位俊俏公子,两人正悄悄的从偏门进入府中,一边走一边说着悄悄话:“苏兄,那堪称花魁的清倌人白白一副好皮囊,却连一曲《春江花月夜》都唱不好,还有那么多人给赏钱,真是……岂有此理!”
“芸芸众生便是如此,只看眼前的却看不清内里,今夜我可算是遭了殃,晚归若是被父亲大人知晓,必会种种责罚的,但若是知晓我带你回来,还不知怎样的天翻地覆嘞!”
“怎么!你怕了?!我可是一个换了宫人的衣服出来的,若是被……大娘娘知晓,可不比你好上哪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苏轼无奈苦笑:“你……你也不瞧瞧自己在“家中”多么得宠!有那位护着即便是……算了不说了!”
“天爷爷!大少爷,您怎么才回来!这天马上可就塌了,老爷寻你都快急的上房了!这位是……”
苏管事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俊俏后生,瞧这唇红齿白的模样,莫不是自家少爷带回来的…………龙阳之友?!
“哎呀!这家回不得,快些走,父亲居然没安寝,必然是在正厅等我的,快些走,快些走……”
苏轼正准备开溜,却猛然间听见一阵脚步以及父亲的声音:“陛下恕罪,犬子今夜实属荒唐,微臣定然好好管教……苏子瞻哪里走?!”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外戚也不无不可
时辰不早了,赵祯正准备回宫,他可不愿召见夜宿妓馆的状元郎,但走到仪门处便见苏府的门廊下站着三个人,一个是苏府的管事苏言,另一个便是大名鼎鼎的苏子瞻了。
只不过他却觉得苏轼身边的人大为眼熟,待细细查看之后气的双手直哆嗦……
三才嗷的一嗓子叫道:“官家时候不早了,咱们速速回宫,您命人烧制的紫砂器怕是已经到了出炉的时候了…………”
这都哪跟哪?
一帮相公莫名其妙,三才的话端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可赵祯却突然健步如飞,嗖得一下便迈步向前,快速的离开苏府,走的时候头也不回,连众人的行礼都不待见,仿佛有什么急事。
赵祯早已是火烧屁股,他忽然发现,苏子瞻身旁的俊俏书生就是自己的长乐公主!
不过赵祯在走过苏轼身边的时候低声道了一句:“苏子瞻,你好胆!”
待众人反映过来,赵祯早已上了马车离开了苏府,随着皇帝的离开,苏府的气氛也变得随和起来,只不过苏洵却发现儿子稍稍有些不正常,脸色苍白的难看……
冷哼着说道:“你这时候知道怕了?早便叫你收心,莫要把才情浪费在……这位是?好生面熟啊!”
灵儿此时早已无处可藏,只能暗叹自己倒霉,父皇这次出宫居然没带左右金吾,连御前班直的人都不见,不用说定然是微服出宫的,只恨那亲卫司的人躲在暗处居然不出来相助?!
这可是错怪了亲卫司的一众护卫,他们躲在暗处,只是保护官家而已,苏子瞻带着一个俊俏后生回来,谁知道是干嘛?只需稍稍留意没有不轨便可。
再说有狄青和杨怀玉赵力等人在,御前班直都被官家遣回去了……
“苏明允莫要怪罪令郎,官家突然大驾而来谁又知晓,只不过是年轻人一时收不住心罢了,你我谁没有三五好友相邀赴宴的时候,嗝…………今夜月色上佳,老夫回府赏月去了……”
庞籍本是打算寒暄的,待看见苏轼身旁的灵儿后,立刻抬头望天,对着已经快看不见的月亮说瞎话,而剩下打算告辞的人无不侧目,有样学样的找出各种不合时宜的推脱之词。
灵儿此刻才知道什么叫架在火上烤,两府相公几乎都是充作宫学侍讲的,谁不认识她赵灵儿?!
跟在夏竦之后的狄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而赵力几乎是打着摆子离开的苏府,杨怀玉盯着苏轼的脸望了好一阵,仿佛是最后一次看他,而晏殊则是微微摇头,包拯比较好,一句话也没说,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待人都走了之后,欧阳修这才望着苏洵苦笑:“本事打算助你,谁知道却成了这般光景。”
苏洵感叹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欧阳修也走了,走的时候对苏轼摇头道:“苏子瞻啊!苏子瞻,让老夫说你什么好!”
自始自终都没人敢和赵灵儿说话,也不敢看她,显然官家当作没看见,身为人臣,自然要帮官家遮掩,虽然谁都知道这是公主殿下,可只要不戳破,好歹也是一层遮羞布不是?
待所有人离开后,苏洵转身便对着灵儿行礼:“臣龙图阁大学士苏洵参见公主殿下!”
“父亲,您这是干什么……”
苏轼急急的上前,因为父亲并非是行的躬身礼而是跪拜大礼,除非正式场合,即便是见了官家也不必跪拜的,赵灵儿也急急的上前道:“苏学士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苏洵并不起身,而是拉着儿子苏轼道:“子瞻,你也跪拜公主殿下,若是你真心执意愿与殿下在一起便要如此,公主尚嫁之后便是常事。”
灵儿是何等聪颖,一下便知道苏洵的意思,微微一笑的开口道:“苏学士若是不喜灵儿,那便上疏父皇便是……若是苏学士担心灵儿耽误了子瞻的前途,灵儿无话可说。
但前途和报效大宋可不一样,我那位姨夫虽文资官价不高,可为大宋,为朝廷做的事可不少!功劳更是超越了许多朝臣!他不也是外戚出生吗?
还是苏学士认为灵儿耽误了子瞻的官途?那灵儿自然退避三舍,如此可不敢再踏入苏府一步!”
赵祯带出来的孩子,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灵儿的天资又高,举一反三,辩证而论,即便是在有些事物上,赵祯都说不过她,何况是读书人出生的苏家父子。
苏轼早已是目瞪口呆,而苏洵却皱眉微微思索,公主的话很有道理,自己让儿子在官途上前进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他当官而让他当官,还是为了让他成为朝廷的栋梁而当官?
随即恍然大悟,公主的话说的有道理,自己是着相了,若是为了让儿子报效朝廷,并非一定要让他在官途上春风得意,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外戚没有出路,都是官家圈养起来的金丝雀,一旦走上了外戚这条路,以后就别指望能为朝廷办事。
但蔡伯俙打破了这句话,也让许多说这话的人尴尬不以,并非是外戚没有出路,而是外戚为大宋效力且不会如一般官员那样青云直上!
苏洵缓缓起身,望着灵儿道:“公主殿下与犬子认识并非一天两天,以子瞻的才学,若是为官并非不能出人头地,臣原先是不想让他成为外戚,让整个苏家成为外戚,担心终究会变成无用的纨绔,这也算是臣的私心了……”
赵灵儿笑着说道:“苏学士还真是不了解父皇呢!您跟随父皇这么多年,即便是在身在云南路也该知晓父皇可见不得人才被闲置呢!巴不得你有这样的私心嘞!”
苏轼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傻笑,他忽然发现执拗的父亲居然能被灵儿说服,而且能自己思索,可见自己这位意中人可比自己厉害多了。
这么说来自己迎娶公主的事情便不再会遭到父亲的反对,那问题就简单的多了……
但他随即想到刚刚官家临走前对他说的话,心中猛然一紧,今晚算是把官家得罪了!还不知官家会如何处置自己……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堂食棚子中的郝一口
天空已经开始泛起白光,白色的光芒在透过大地如鱼肚皮般呈现一个漂亮的弧线,昨夜北平府的大火已经让百姓们彻夜难眠,之后的辽人密谍之事更是让不少人彻底的失去睡意。
如今大宋与辽朝之间完全是掉了个个,大宋蒸蒸日上而辽朝江河日下!反了他了还?!吃着咱们大宋粮食,居然还要向咱们大宋伸出贼手来,不光要砍了他这支贼手,更要断了他的歹念!
大宋的百姓几乎都不再加开火做早饭,如今口袋也算是有钱了,无论是谁都能吃得起外面的馆子,即便是不那么奢侈点上七碗八碟的,但当街水饭,爊肉,干脯,王家楼前的貛儿,野狐,肉脯,鸡,梅家鹿家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炙烤鸡皮,腰肾,鸡碎,毎个不过十五文。
有些精明的商家便在北京城中租下一块空地,搭个棚子,提供桌椅板凳等一应俱全的餐具,而客人只需向棚子中的小斯说出自己想要吃的东西,小斯便会去采买,或是你自己带来也行,只不过要付个十文钱的茶水费而已。
这么好的事情谁不愿意?寻常的摊贩跟前可没有多少座位,有时赶上人多只能屈就的站着吃,这些不光有座位,棚子中还有干净的餐具和朗读朝报的人,谁不去是傻子嘞!
于是这棚子便被人称作堂食棚子,而那些小贩们则是更加愿意,不要他们一分钱还为他们招揽客人,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情谁不想要?
因为价格公道,东西也吃的好,所以这堂食棚子整天是络绎不绝,即便不是饭点也是有人来的,只不过是早中晚这时段的人颇多而已。
北京城中,这样的堂食棚子不断增加,而酒楼茶肆也是跟着与时俱进,联系几家有名的吃食,专门供货,以此来招揽客人,效果倒是不错。
不过无论是在堂食棚子还是在酒楼茶肆之中,都有每日不坠的读报人,他们当中有许多都是原先的说书先生,伶牙俐齿不说,单单是一嗓子四周的人都能听见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郝一口已经是北京城中出了名的行头,在说书这行当中他是大拿!
不光是因为他说书说的好,更是因为他有些话能说的透,并且分析的有道理,让人信服,上到朝廷的治国之策,下到张家长李家短,只要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嘿!保准让人惊叹连连。
今日北京城中最大的堂食棚子就在龙津桥边上,众人也就习惯的唤它龙津桥堂食棚子。
老主顾们急急的赶来,冲着铺子门口的柜台嚷嚷:“今日可有郝一口?”
“有,有的!”
“拿个号牌!”
“承惠二十文!”
“什么?!”来人提高嗓门道:“昨日还是十五文,今日说涨就涨了?!”
“嗨,您也不是不知道,今日郝一口不是来了嘛!”
“可往日他来也没涨啊!”
要不是来人是老主顾,掌柜的实在不愿与他废话,推了推边上的人道:“别挤啊!别挤啊!您也不是不知晓今天他来说的什么,昨夜的事情和真是了不得嘞,他郝一口定然是一张口便满堂彩的!”
“那便来五个号!”
“好嘞!五个号,您这是帮其他掌柜的占得号把?快快寻座位去,今日加了坐,可怕是还不够嘞!”
“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这棚子里的作为都卖完了,商家也算是仁义,并没有卖站票,众人都是做的舒服,即便是加了桌子也不觉得太过拥挤。
郝一口来了,带着几个得意弟子来的,他需要这些人的配合,每一个人都是耳聪目明,他们站在人群之中,这边听到郝一口的讲话,另一边就能几乎是同步的说出来,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听不见。
若不是今日这般重要,他可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他可是受了北平府大老爷韩琦的指派,前来宣讲的。
这活计他熟啊!别说是他韩琦,即便是皇城司的人他郝一口都见过!
站在高台上,郝一口抱拳拱手面朝环绕四方唱了个肥喏,随即便是直奔主题,其间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昨夜的大火诸位都知晓吧?
北平府的府衙居然被间人烧了,不过这大火并非烧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只不过是一间公廨被烧了而已,诸位也已经知晓,火烧北平府是假,偷盗咱们大宋的鼎器是真啊!”
这时候自然有人应声:“可不是,官家都亲自去了府衙,当众审了贼人嘞!”
郝一口微微一笑:“看来是有人亲自看了,那贼厮端是嚣张,即便是见了天颜也一语不发,官家心仁,判了斩刑,这种人当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
棚子中的百姓连年附和,不过也只是附和而已,郝一口全然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咬牙切齿,这可不行嘞!
“诸公还不觉得有什么,是啊!不过是几个没有得逞的辽人奸细而已,可诸公却不晓得,一旦辽人从咱们大宋的手中偷了那些国之鼎器后会怎样?”
众人还在思索的时候,郝一口猛然开口喝到:“我来告诉诸位,咱们开办工厂的商贾没有工厂开了,因为辽人开办了工厂不需要咱们大宋的货物了,咱们大宋的工厂有多少?
若是不卖给辽人,甚至辽人还要和咱们抢着卖给倭人,高丽人,吐番人,大食人,欧罗巴人,到时候咱们的工厂还能办的下去吗?”
棚子中的商贾突然便安静了,而郝一口接着冷笑道:“连工厂都开不下去了,咱们做工的人该去哪做工?谁给咱们发工钱?!”
说到这里,郝一口大喝再次提高嗓门声嘶力竭的大喝道:“格物院的典籍若是被辽人偷了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咱们可不单单是没有了吃饭的家伙,连命都不保嘞!咱们大宋的器械可不是辽人能比的,能收复这燕云不光将士用命,更是坚甲利剑,强弓劲弩的功劳。
若是被辽人得去,咱们北京城就在最北边!即便有坚城又如何?可别忘了当年辽人可是一举兵犯澶州的!”
郝一口说完便下了台子,神情寂落的离开了,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他的话一点也没错,这不是官家,不是朝廷的事情,是整个大宋的事情,甚至关乎到了自己的生死存亡!
关乎到自己的好日子嘞!
带着徒弟离开的郝一口听到了身后棚子里的叫喊声,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正如府尊韩琦所说,民心可用啊!自己也算是为了大宋,为了官家出力了不是?随即迈向下一个棚子的脚步更加踏实有力了……
第一千零七十章只有脑子的苏子瞻
灵儿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小心的穿过人群,顺手买了一份今日的朝报,一路行来她早已听说北平府大火以及辽人密谍窥伺格物院之事,从朝报上应该能了解的更为详细。
她很好的继承了父亲某些基因,别看她是个女儿身,但速度,反应,准头可都不差,在骑射上甚至要超过两位哥哥,并且要感谢赵祯的“倾囊相授”一身侦查与反侦查的本事即便是亲卫司也不出其右,否则她也不会平安无事的从皇宫大内溜出来了。
从朝报上得知一些具体情况后,灵儿便苦笑的望着皇宫,这真的是自己倒霉啊!赶巧赶上父皇出宫,更巧的是父皇居然去了苏府,自己乔装与苏轼私会居然被瞧见了……
实在是措手不及,要是在往常,灵儿完全能不着痕迹的溜走,可昨晚却是真的被吓的愣住了,父皇的突如其来,让她措手不及的愣在原地。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可自己是真的没有发现亲卫司的人!
反正是被父皇发现了,也不在乎了,灵儿便穿着一身儒生服饰向着大宋的东华门走去,这里距离太子东宫最近,她早已相好,先去东宫“避难”既然父皇知晓了,那说明大娘娘也知晓了!
昨晚父皇的脸色可不好看,而且还“威胁”了苏轼,自己今天还是躲着点好,并非是躲着父皇,而是躲着大娘娘嘞!若是让她知晓自己与苏轼私会,而且还女伴男装去了春风楼……
大宋宫规,凡私自靠近宫墙十步者杀无赦,凡是靠近宫门二十部而不自报名号者杀无赦,而且算是宫墙守卫的军功,但今日东华门的禁军在看到一身儒服的长乐公主时便立刻成了瞎子。
东华门上的禁军是什么人?个个都是好眼神,远远的便瞧见来人的身型熟悉,自然不光随意房间,待赵灵儿走至二十步时,他们便已经看出了来者何人。
公主怎么会从宫外回来?这么说来,长乐公主昨夜……留宿宫外了?!这……实在匪夷所思,他们可是昨夜便上了宫墙值夜的,从未听说公主出了宫门啊!
公主彻夜未归,这要是传出去了可如何是好?还不如装作没看见,放公主入宫,也好把这弥天大谎给圆过去,否则官家那里好交代,皇后娘娘那里却过不去嘞!
于是东华门上门口的禁军集体连忙,或是仰望天空,或是低头在地上寻摸什么,赵灵儿知道这是在有意放自己回宫,笑嘻嘻的便一步并两步进了高大的东华门,一路向西,没走多远便瞧见了太子东宫。
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赶紧快步向前,一旦自己躲在赵旭的东宫之中,父皇和母后便不好责难,最少不能派人搜宫不是?
东宫对于灵儿来说可是在熟悉不过,即便是太子的居所,自己这个皇姐他赵旭还能不欢迎不成?
还没进如东宫的太子殿,灵儿便大叫道:“赵旭,你在哪呢?皇姐我来避难了!可万万要保护好皇姐!”
要是在往日,赵旭一定屁颠屁颠的出来,可今日却没有动静,赵灵儿奇怪的自语道:“莫不是去了资政堂?可今天又不是相公大讲的日子……吓!父皇!”
刚刚进入太子殿的灵儿便瞧见赵祯已经坐在大殿之中,而身为太子的赵旭一脸尴尬的站在边上,弟弟赵昀则是露出完蛋了的表情,抬手护额。
“怎么?又打算躲在东宫避难?朕可是早已知晓,看你这次还打算让谁帮你!”
灵儿的脸瞬间笑开了花,快步走到赵祯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嘻嘻的冲着赵祯笑道:“父皇……灵儿不过是昨夜百无聊赖,出宫夜游北京而已,父皇当年不也是在东京城中游玩,您常说这样可以了解百姓疾苦的嘛!”
“你昨夜是……”赵祯戳了戳灵儿的脑门,随即看向赵旭赵昀,这兄弟俩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赵祯无奈的住口挥手道:“你们俩先出去,朕有话要对你们皇姐说!”
赵旭赵昀二人对灵儿露出了爱莫能助的眼神,只不过离开的速度堪比被饿狼追赶的兔子。
“赵灵儿,从今日起你便被禁足了,三月之内不许出宫!”
“父皇!”
“少来这套!”
“哼!”
大殿中的父女二人陷入尴尬,最后依旧是赵祯这位父亲忍不住心中的无奈打破僵局。
赵祯望向赵灵儿,长叹一声道:“你可知晓,朝中有许多人都在看苏家的笑话,而苏洵本人也不大希望苏轼成为朕的帝婿,如此,即便是你与苏轼二人……”
“父皇,难道苏学士若是同意女儿与苏轼的婚事,那便没有阻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赵祯苦笑道:“朕早就对你说过,咱们大宋的皇女自开国以来便是没有外嫁联姻的,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小子,朕会尽量帮你。但若是人家嫌弃咱们大宋外戚的身份……朕也不会辱没了天家,更不会辱没你。”
灵儿平静的望向父亲,随即露出皎洁的笑容:“父皇,苏学士可并没有反对这门亲事啊!相反,他是担心女儿尚嫁苏轼之后,他的才能被隐没,成为没用的纨绔。如今女儿可是把苏学士说通喽!”
“说通了?”赵祯惊讶的望着自己的女儿,再次追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灵儿笑了笑:“当然是用姑父做伐了,他苏学士可是说了,并非是为了苏轼的官途担心,而是唯恐苏轼不能报效朝廷,担心他成为无用的纨绔,既然这样,那女儿自然用姑父之事作伐喽!反证之下,自然没有退路!”
赵祯有些尴尬的抬头,殿中的藻井是真的……漂亮啊!自己的女儿是真的……有手段啊!
“这么说来,你也希望他苏轼成为你姑父一样的人?向他一样为朕,为大宋出力?”
“那可不行!”
灵儿忽然提高了嗓门,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尖锐:“姑父是有魄力有大能耐的,自然能远渡倭国,自然能为大宋披荆斩棘,可苏子瞻他……他只有脑子!”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帝王快婿
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赵祯自然要为灵儿选择一门较为靠谱的亲事,苏轼是有大才,也是有脑子的,赵祯开始的时候对他相当中意,一代文豪自然才学不会差,门第和规矩也不差。
赵祯忽然想起后世另一位大文豪对他的评价:苏东坡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个月夜徘徊者、一个诗人、一个小丑……
所谓的小丑并非是贬义的,而是一种便向的褒义,这位东坡先生把儒家的积极入世与佛道的超然物外与世无争奇妙地统一在了自己的身上,无疑这样的一个人是伟大的。
而现在的苏轼不光有以上的优点,更是对如今大宋各式各样的文化有着积极且支持的态度,这是一种在大宋,甚至整个封建社会中难以寻觅的开放思维,赵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打算了。
这样的苏轼完全就是自己苦苦寻觅的人物,他与张从质不同,张从质有着高瞻远瞩远胜当代文人的眼光,而苏轼却有着几乎与宋瓷一般细腻而精致的感情,若张从质是悲观的,那苏轼完全是个积极向上的乐天派,当然说他无可救药也完全可以……
可现的赵祯含糊了,他不确定让这样一个人成为外戚是否是划算的,在成为帝王之后,赵祯心中的天平早已悄然发生改变,这种改变是细微的,是几乎本人毫无察觉的。
苏轼在赵祯心中天平上的分量在逐渐的加重,这样一个人才,一个与大宋现状相符合的乐天派,一个有着巨大包容性的臣子是否可以放弃?让他成为自己的女婿,成为一个终身止步于低价文资的外戚?
虽然成为外戚之后的苏轼也可以为大宋发光发热,可这样一来是否也局限了他的能力?若是他苏子瞻成为两府高官,成为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一代名相呢?
第一次,有史以来第一次,赵祯觉得女儿的目光是那么的刺眼,刺目,甚至让他产生躲避的念头,不敢直视。
他当然看得出苏轼与灵儿之间的感情,否则女儿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名声再赐婚之前便与苏轼常常厮混,以至于整个北京城中的人大多知道这段两情相悦有郎才女貌的佳话。
帝王的铁石心肠终究是不敌一个父亲的内心柔软,赵祯决定苏轼与灵儿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反正灵儿现在还小,尚未到达可以下嫁的年龄。
而苏轼也才高中状元,仕途也才刚刚起步,也许,大概,可能他苏轼会希望自己走的更远,会把为国效力放在儿女情长前面……
赵祯只能用这种不切实际的理由来麻痹自己,但有一点,最少现在自己可以最大程度的考察苏轼的才能,比如昨夜苏洵提到的苏轼有应对辽朝密谍的先见之明,既然如此他必有应对手段!
大殿之中许久的宁静之后,灵儿终于听到父皇的“大赦”之言:“也罢,昨夜胡闹已经是让朕在两府相公面前丢了脸面,你可知道身为公主乔装混入妓馆成何体统!朕管不了你,自有人会收拾你!”
那句也罢让灵儿松了口气,父皇的意思很简单了,算是变相默认自己与苏轼在一起的事。
随即笑嘻嘻的说道:“父皇,大娘娘可数落不得我,她当年可是也乔装打扮之后与您一起去的…………嘻嘻!”
赵祯无奈苦笑:“你这般狡辩就不怕现世报?皇后,朕可管不了她了,你且去管教便是,朕还有事,这便去往勤政殿!”
赵祯说完便起身走了,灵儿瞪着大眼睛僵硬的看着面色铁青的王语嫣从平衡后缓步而来,忽然发现自己被父亲下了套,无奈的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道:“大娘娘,这次能不抄《女诫》吗?”
王语嫣忽然展颜一笑,整个太子殿都为之美艳不少:“好,这次咱们灵儿不用抄《女诫》十遍了,改抄《女则》十遍!”
《女诫》不过短短七篇而已,但长孙皇后的《女则》却大为不同,整整二十多卷!
即便是赵祯迈出东宫的宫门,已久能听到女儿的哀嚎,微微一笑:“谁说嫡母不是亲娘?这才是亲娘嘞!”
三才莫名其妙的附和道:“是嘞!皇后娘娘一直把长乐公主视如己出!”
“三才,传旨苏轼苏子瞻到朕的勤政殿觐见!朕要好好考校考校这个状元郎!”
“奴婢遵旨!”
………………
皇帝的召见一般是臣子的莫大荣幸,家人不光要恭贺还会给出极为丰厚的赏钱来打赏前来传报的内侍,可苏家仿佛忘了这一“重要”步骤,苏轼目光凄惨的望着苏洵和弟弟,脚下仿佛灌了铅似得难以迈开。
内侍无奈的催促了三遍才让他除了苏府,对于舒适来说,来自帝王的“小鞋”可不易穿,最少自己的脚不够大,撑不破这“小鞋”。
苏洵很是无奈,他对官家的了解远胜儿子,见苏轼如此模样,站在门口催促道:“官家既然在勤政殿召见你,必不会计较昨夜之事,勤政殿乃问政之所,天子亦不会在此治罪的。”
乐天派终究是乐天派,很快就抬头挺胸的往皇宫而去,他现在已经决定,若是官家刁难自己,自己便把应对密谍的所有手段说出来,父亲说的对,官家是惜才的,只要自己有才学便不用担心昨夜让官家丢了脸面!
对于内侍来说,即便是苏家没给赏钱,自己也应该对眼前的状元郎尊重一些,他苏轼不光是简在帝心的人物,更是长乐公主的未来的驸马,谁都知道官家对京中的传闻不闻不问,这便是一种表态啊!
甚至在抵达宫门的时候,内侍便瞧见长乐公主远远的站在左嘉肃门前挥舞着手帕,许多宫女捂着嘴巴在一旁偷笑,但眼神中流露出的却都是羡慕的神情。
内侍不禁对面前的三才挤眉弄眼道:“这位状元郎还真是深得公主殿下的欢心啊!”
三才翻了个白眼道:“你知道什么,咱们官家昨夜可因为这个乘龙快婿在相公们面前丢了不少的脸面嘞!这次还不知他能否出的了勤政殿!”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苏轼的缺陷
勤政殿是官家的书房,也是问政之所,苏轼不知为何有些胆战心惊,眼前的宫殿完全没有乾宇殿那般宏伟高大,但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苏轼是什么人?不在乎所谓的官途,也不在乎所谓的名利,更不在乎那高高在上几乎不可触摸的青史留名……那自己怕什么?!
苏轼这个感性的人微微寻思便明白了,自己在乎的是赵灵儿,怕的就是面对眼前这个大宋的统治者,自己未来的岳丈!
三才已经在门口等候,在看到苏轼蜗牛般的速度往上爬的时候微微撇嘴道:“状元郎也有害怕的时候,昨夜你可是胆大包天嘞!咱们官家和后宫的掌上明珠居然和你一起厮混与……那种地方!老奴可告诉你,中宫娘娘已经知道了!”
苏轼尴尬的笑了笑,他知道三才这是在帮他,小心的问到:“那灵儿还好吗?”
“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十遍《女则》可不是好抄的嘞!”
“呼,这便没事了……”
“你倒是个人精,官家在勤政殿中批阅奏书,传下话来,若是你到了便进去,老奴我还从未见过官家有如此厚待你这样不知死活的人嘞!”
“承您吉言,苏轼向来如此,不过是肚子中的东西被官家看重罢了。”
墙上的浮雕精美绝伦,宫柱上的祥云,墙壁上的浮雕仿佛巨龙真的从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中汹涌而来,那一出红日更是让人觉得刺目。
在那一轮红日的对面,数丈高的大宋舆图更是比奢华的浮雕更加让人觉得震撼,整个大宋在地图上一览无余,首张乾坤,气吞山河之势扑面而来。
苏轼心中稍稍有些忐忑,被一个人打量没有什么,但若是被一头凶兽从上倒下的大量却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原先在乾宇殿他可没有机会如此近的接触皇帝。
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官家仍然显得那么的年轻,就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这让苏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前辈。
勤政殿中已久是安静异常,安静的让苏轼感觉到了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凑近,看到的是一手潇洒的飞白,说来也是令人诧异,官家的书法极好,可整个勤政殿中却没有官家的一副手书。
苏轼是个极为喜欢书法的人,虽然是惊鸿一瞥,可却觉得官家的飞白气势惊人,甚至连笔尖与奏疏的摩擦声中都充满了金戈铁马,其中的帝王之气甚是骇人。
字是一个人的门面,从这一手飞白便能看得出眼前的官家不可貌相,父亲说官家上过战场,不单单是如先帝一般御驾亲征,摆驾在前线,而是真的长刀饮血疾驰敌阵,而那位辽朝的皇帝真的是倒在眼前这位如书生般儒雅的帝王手中。
现在苏轼终于明白,为何常说陛下胆气过人,能断常人,不,应该是往昔之君不能断之事。
眼前的官家并未抬头,也没有说话,但苏轼相信他应该知晓自己已经到了,随意的那一挥手便显示了帝王的无伤权威,让自己倍感压力的站在一旁。
苏轼慢慢的开始转变心态,也没办法不转变心态,赵祯的帝王气度完全压倒了他看待人的眼光,苏轼现在并非是用面对未来岳丈的心态,而是面对一国之君,统御万民的帝王心态来看待赵祯。
这位大宋官家给他的感觉一下变得伟岸起来,他苏轼天生就是个积极向上的乐天派,对于他来说,遇到赵祯这样的帝王,是人生一大幸事,是文人的一大幸事。
自官家亲政以来,先是消除了三冗,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难题,这是一个刚刚出现就被官家“掐死”的不祥苗头,苏轼知道这三冗的出现会对大宋带来多大的危害,虽然他没有亲历,可父亲对他说过。
三冗的消失是大宋巨龙起运的第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冗兵,冗费,冗官,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只需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便可,但说着简单,真要坐起来却极为冗长。
最让苏轼惊叹的是,官家八岁亲政!这是一个谁也没有发现或者是发现都不敢说出来的问题!官家八岁亲政,消除大宋三冗的时候也不过才十来岁而已!
现在想来,这不单单是天资过人,而是有着寻常人没有的大智慧和大魄力。
苏轼小心的打量着赵祯,眼前官家的气度确实非比常人,而是有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和气魄在其中,苏轼愈发的心惊,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臆想。
有这样的帝王不正式自己和诸多有能力,有才干的官员最庆幸的事情吗?
“苏子瞻,你站在这里作甚?朕让你坐下!”
“谢官家。”
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的在笔洗中甩动,红色的朱砂便化开了,赵祯的御案从不让三才插手,最多便是让他研墨,三才已经习惯了,但苏轼却颇为惊讶。
赵祯瞧了他一眼:“朕是觉得你挡光了……三才给他上个锦凳。”
苏轼尴尬的在锦凳上坐下,赵祯也放下手中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大文豪不禁微微一笑,当初自己可是剽窃过人家的传世名作《水调歌头中秋》,说来自己可是在面对债主。
“苏子瞻,这里也没有外人,朕也不喜拐弯抹角,你听着朕说着。”
“臣遵旨!”
赵祯也不和他苏子瞻客气,对于苏轼这样性格直爽的人就不能用朝堂上的弯弯绕,越是直接越是简单,赵祯一直有着自己的考量。
看待一个人不能单单是看待他的能力,作为皇帝,他把苏轼的人品和性格都纳入了自己的考量范围,对于苏轼的问题他深思了许久,最后他发现其实以苏子瞻的性格完全不适合在“纷乱嘈杂”的官场之中厮混。
他是个揉不得沙子也不屑与别人厮混的人,一起喝酒吟诗作对可以,但若是让他与各种利益纠缠,苟且,苏子瞻绝对办不到,所以他在官场的前途会非常失意,并且患得患失。
人无完人,堂堂苏轼也有自己的缺陷,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皇帝与苏轼
苏轼觉得官家的眼神有些奇怪,他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但最少有点他知道,他也能看出来,官家的眼神可没有透露出什么善意……
“你与灵儿的情愫朕已经知晓,整个京师都传遍了!此事朕也算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谁让灵儿喜欢你,可你做的也太过分了些!简直是无法无天!带着朕的长乐公主女扮男装去了春风楼!简直……简直是胆大妄为!”
果然不出所料,官家一开口就让他尴尬不以,苏轼干咳一声道:“官家,此事……此事……是灵……长乐公主的注意。”
三才在一旁撇嘴道:“你倒是精明,什么都往殿下的身上赖!”
苏轼笑了笑:“臣下这是直言不讳,确实如此,但官家当年……”
我的天爷爷!这苏轼还真的是什么都敢说,三才瞪大眼睛的望着苏轼,他真的想看看这个浑人是什么死的,但官家跟让他震惊。
“哈哈……好你个苏子瞻,倒打一耙不说,却用这事来揭朕的短,灵儿给你当的“狗头军师”吧?可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让你和灵儿的事情全都暴露在两府相公的眼睛中!多少的朝廷重臣看在眼中!这简直是把灵儿的清誉败坏的体无完肤!她是朕的公主!朕唯一的公主!你可知罪!”
面对赵祯的斥责,苏轼反而放心了,目光直视赵祯的眼睛道:“官家,臣下是真的与长乐公主两情相悦……”
“混帐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竟敢目无君上,面对陛下如此无礼?!”
苏轼根本不看三才,而是对赵祯施礼道:“臣下并五冒犯君上之意,微臣只是在述说本心!”
赵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他相信苏轼所说,一个出生如此之好,才学如此上佳的苏子瞻若不是对灵儿死心塌地,绝对放弃大好的前程占到外戚的队伍之中?
赵祯的目光就一直没从苏轼身上离开,上下打量着这个痴情种,在忠于爱情上他有着出奇一致的必然性,赵祯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改变历史,改变许多东西,但人的本性他却很难改变。
即使从王弗变成自己的女儿,这个苏子瞻已久没有改变他原本的爱情观。
在这一点上赵祯不得不承认他有些佩服苏轼,这种对爱情的忠贞使得他彻底放弃了在仕途上走的更远的可能,放弃了使得他苏家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这小子明知自己简在帝心,明知自己是金科状元,很有可能走上相公的位置,可他偏偏不在乎,这种潇洒和放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你倒是个痴情种,朕倒是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苏轼并不说话,只不过从他的眼神中赵祯可以看出,眼前这个状元郎算是被女儿彻底拿下了…………
挥了挥手让三才出去,赵祯道:“朕御批奏疏也好几个时辰了,陪朕走走。”
苏轼的态度已久不卑不亢,只不过眼神中带有一丝欣喜,显然他能看得出官家这是稍稍待见了自己,并非是厌恶自己的那个父亲。
苏轼很聪明,也很敏感细腻,他能便被赵祯的态度到底是一个怀柔天下的皇帝还是一个从而子女的父亲。
赵祯在前面非常轻松的走着,他现在卸下了身上的沉重负担,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他却极为享受这个时刻,难得的当下国事,闲暇而轻快的散着步。
但很快他又要再次接触国事,或者说是家事,对于一国之君来说,连为女儿挑选女婿都算是国事了,这也是一种另类的身不由己吧!
“别的先不说,朕倒是要看看你是否如你父亲说的一样有捷才!”
这是要考校自己,苏轼并不担心,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既是接受一国之君的考校又是接受未来岳丈的考校。
“陛下请!”
眼下颇有君臣之间机智问答的感觉,就差一句请出题了,不过这种环境确实非常适合闲谈式的问答,君臣之对莫过如此最好!
“你先说说对于密谍的防范吧!朕很想知道你有什么妙计,以至于你父亲那般自耿耿的人都愿意为你做伐,以至于从不徇私的欧阳修都为你谋出路,甚至不惜得罪朕。”
苏轼苦笑一声道:“承蒙欧阳学士看得起子瞻,其实他和夏参政的办法很好,只不过时间来不及,且不够细密,所谓百密一疏,很多时候就是这一疏才会造成纰漏。官家完全可以效仿家父在云南路的所作所为,以城内的北城偏地作为营地,内迁所有要害至此,筑高墙,驻重兵,设堡寨,层层守护之!”
赵祯为为点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所用公帑不是很大,又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是个好办法!”
“不过……此举却是要内迁许多要害,在这内迁之时,疏漏之处颇多,当谨慎行事,不可让辽人发现端疑。”
赵祯笑了笑:“这倒是难啊!辽人的密谍就在京中,京中的百姓不下百万,要害之地又四散各处,要想瞒过有心人怕是也难,反倒是大动干戈的好。”
“官家圣明!”
“还是你给朕出了个好主意。”
说实话赵祯有些嫉妒眼前的这个大文豪,不光有诗才,更是有着捷才和政治才华,仿佛上天都把好处给了他,不过是个人就有缺点,否则也不会有“养天地之正气法古今之完人”这句话了。
他苏轼的忠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他的软肋了,也是他的缺陷,若是他看上了一般人家的女子,完全没有问题,可他却和灵儿暗生情愫了。
这就意味着他的政治前途基本走到了尽头,一旦尚娶公主,他即是驸马外戚,即便是授官也不得超过五品的文资,这对一个有理想有报复的年轻人来说无异于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但面对这一切,潇洒的苏轼轻而易举的便要放弃,赵祯也不得不承认他很欣喜,自己的灵儿一旦嫁给苏轼必将得到幸福!
只不过苏轼给赵祯的惊喜远远不止密谍一事,他还有这极为出彩的才干,在这一点上赵祯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才会决定重用他,与蔡伯俙一样重用他……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苏轼的交子战争
赵祯无疑是惜才的,他相信不单单是他自己,即便是脑子稍稍正常一点的帝王都是惜才的,因为不惜不行啊!华夏文明的帝国特点便是疆域广阔,生民众多!
统御四海,御极八荒,亿万生民,朕即天下!
相比欧洲的帝国,华夏的帝国更为庞大,就是这种庞大使得制度更加的成熟,而制度的基础便是人才……
你拥有再好的制度,再大的兵权又有何用?管理国家最后还是靠的人才,所以历朝历代无论怎么得的天下,最后都要回到文治,官制的原点来。
而赵祯已然把这种兵权夺天下,文官治天下的规律总结进了那个轮回之中。
苏轼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他的性格虽然不适合在朝堂中“摸爬滚打”但最少他有儒家读书人的尊严和底线,或者说是一种信仰。
古人的信仰并非都是佛道,还有儒家,读书人的书生气有的时候便是这种看不见的信仰表现,甚至可以与后世的党性相媲美。
这些读书人更加纯洁,信念更加坚定,赵祯甚至遇见过不止一次在御街上为目不识丁的农人告御状的文人,所以赵祯觉得信念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的力量足以使一个弱不经风的文人变成最坚强的战士。
特别是像苏轼这样的文人,赵祯用起来简直是顺手到家了,若他是个外戚,那便更好了,只需要为自己出谋划策便可,若不是因为他的性格,赵祯绝对不会让他在第一时间加入崇文院的秘阁。
轮回之说对于一个文人来说是信仰的崩塌,是痛苦的开始,经历世事那么多的杨秀都承受不住,苏轼也好不到哪去,自从那次在秘阁的对奏之后,张从质还好,有时会上疏与自己通通气,说说自己的观点,甚至有一种君臣讨论在其中。
杨秀则是在重压之下崩溃了,三天,听说整整三天时间呆在秘阁之中疯狂的翻阅典籍,把希望寄托在不可能之中,其实他的内心应该知道,这个轮回是真的存在的!
而眼下,赵祯望着走在边上的毛头小子,苏轼这小子仿佛完全把这件事忘了,只不过赵祯知道他乐天派的眼睛中隐藏着一丝灰暗,绝望的灰暗。
伸手拍了拍苏轼的肩膀,赵祯叹了一声道:“是朕的不是……”
三才猛然转头,官家轻易不会这么郑重的说出自责之语,而且是对苏轼这个毛头小子,而苏轼非但没有回话,反而是目光僵硬的望着官家,嘴唇为为哆嗦的问到:“真是……真是……如此吗?”
虽然极为不想破坏一个少年人的锐气,但赵祯却要让他面对显示,他苏轼不一样,他是自己智库中的一员,若是能把这种近乎毁灭信仰的压力扛下去,才能抵住更多的压力。
秘阁是大宋的智库,赵祯会把它打造成大宋历代帝王的智库,但有一个前提,凡是入了秘阁的人,便要放弃自己前途,只要是秘阁的官员,绝对得到实权差遣。
可以说历代王朝都有皇帝的智库,可这种“智库”更多是掌握了实权的高官,可这些“智库”掌握了实权之后便成为了集权。
赵祯可不希望大宋的相权和兵权被削弱之后再出个“内阁”出来,这秘阁不是皇帝懒政的工具,而是一个智囊团,仅此而已。
而现在,张从质,苏轼,杨秀三人便是这皇帝智库的先驱者。
沉重的话题和压力不能给他们太久,否则再好的“弹簧”都会被压断:“你们先不要想轮回之事了,在朕的一朝是不会出现,下一朝,或是更远都不会出现,欲观其远,现观其近!”
苏轼微微点头:“官家圣明,如今想这些实着实有些太早,微臣是被您的旷世之言给吓到了,不过这也让臣偶有所得,这两日便有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灵光乍现。”
切……
三才的声音有的时候发的那叫一个恰到好处,赵祯了解他,若是对漠不关心的人,三才才不会发出这样的“善意”提醒,这声音是为了让苏轼注意,别把话说的太满,给自己留个台阶下。
只有他三才看得上眼的人,他才会发出这样的提醒。
赵祯望了一眼三才,这货便很快把脑袋低下继续走路,而苏轼完全不在乎的开口说道:“官家,臣在想咱们大宋的官交子已经通行天下,连辽人,倭人,高丽人都习惯用咱们大宋的官交子了。”
赵祯点了点头:“不错,这是当然,咱们大宋的官交子以真金白银为担保,只要手握真的官交子,便可在咱们大宋的钱庄之中换取真金白银!”
“可陛下想没想过,若是辽人完全使用咱们大宋的官交子之后会怎样?据臣所知,辽人现在已经开始大量使用咱们的官交子了,他们辽朝的重熙通宝已经没有多少用了,这正是因为咱们的大宋官官官官交子能在大宋换取真金白银,所以辽人觉得咱们的大宋通宝实在。”
赵祯隐隐觉得输水的想法有些靠近那东西,微微点头道:“你继续说。”
“既然如此,若是辽朝全数使用咱们大宋的官交子呢?我大宋拥有印制官官官官交子的权利,而且旁人仿制不了,咱们的官官官官交子用的是楮纸,且尽用川纸,物料既精,工制不苟,真假一眼便能看出。”
赵祯下意识的拳头一紧,苏轼的想法他知道了,就是让大宋通过大量印制官官官官交子来破坏辽朝的经济,可有一点这小子没想到,大宋要保持官交子的信用!
“你只想到了咱们大宋会印制更多的交子从辽朝买东西,难道没想过辽朝的商人也会用这些官交子来咱们大宋买东西?!”
三才撇了撇嘴,又是一个不把自己提醒当回事的年轻后生,这法子官家早就想过了,还需要你状元郎来多嘴?!
但苏轼却自信满满的摇头道:“其实不然,这一点子瞻也考虑到了,咱们大宋可以把这些交子交给大宋的商贾,让他们在大宋用兵之前大量在辽国花销掉,如此一来,辽人必会握有大量的交子,而在之后我大宋便与辽人刀兵相向,自然要关闭榷场,禁止辽人商贾来往…………”
“辽人手中的大宋交子就变成了废纸?!”
赵祯只能说一句这小子毒啊!完全利用了辽人对交子不了解,对货币和经济的不明白,待他们反映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宋与女真
无疑,苏轼的构想非常大胆,甚至可以说超越了这个时代,在如此大背景下,能用一张小小的交子对辽人的经济进行打击,直至崩溃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只不过其中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不光是辽朝和大宋在用交子,而是整个亚洲都在使用大宋的交子!这也包括倭国,高丽,西域和吐番,若是大宋以通货膨胀的法子来打击辽人,那辽人就不会把手中的交子用到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的交子就不会流入大宋?
赵祯望着苏轼稚嫩的脸庞,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瞻啊!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啊!大宋周围的藩属之国都在使用交子,连倭国都在用,你觉得辽人就不会把交子用在他们的身上?而他们也会把交子用到大宋的买卖中,如此一来吃亏的依旧是咱们大宋。”
苏轼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不怪他,是这个思想命题太过超前,以至于还是婴儿般的思想还举不起这硕大无比的利剑。
通货膨胀是可行的,而用于经济战争更是可行的,但有一点至关重要,辽人要自己印制辽朝的交子,可大宋的交子之所以有信誉,在世界上流通主要的原因是它以大宋为担保,以真金白银作为保障!
这也是赵祯从不允许交子加印的原因,若是发生通货膨胀的抢兑,后果不堪设想。
但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却可以发生在辽朝,而这一切的前提却是需要辽朝有自己的货币,而不是使用大宋的交子。
“苏子瞻,你想过没有,若是辽人有了和大宋官交子一样的东西呢?若是有会不会加印更多的交子?会不会产生滥权之下的加印?”
对于货币的经济,古人并非一无所知,大宋的三司有专门的开设的衙门,名为官交子广储司,虽然有着储备之名,却是向大宋研究交子和经济的部门。
宋人并不比后世愚钝,相反他的智慧与后世一样,只不过是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而已,一旦出现他们便会自己去思考。
苏轼去过,也研析过,很快他便明白了官家的意思。
“若是辽人自己印制交子,就有可能会成为辽朝贵族和朝廷手中的利器,用以充发军饷,购置所需,一旦加印,后果不堪设想!”
苏轼的眼睛亮的的吓人,赵祯笑眯眯的说道:“辽人已经开始了……”
在夕阳下,赵祯与苏轼露出神秘的笑容,这笑容在三才看来有些阴冷彻骨,暗自感叹辽人又要倒霉了,大宋与辽朝之间的战争怕是也要开始了。
……………………
同一片夕阳下,蔡伯俙穿梭在东海女真的森林荒原之中,他们在昨天便登岸了,可一登岸之后便傻了眼,他们还从胃里见过如此荒凉的地方。
四周根本就没有什么部族,只是一片光秃秃的海岸和树林,唯一的生气都是来自树林中的各种动物。
但蔡伯俙发现,海岸边上还能看到一些零散的木板,应该是木筏之类的东西,显然这里有人并非是无人前来,鼠三说过那些东西应该是野人女真留下的。
野人女真是散居女真人的一种泛称,蔡伯俙在来之前便从黑手获得了所有关于辽朝女真的情报。
在树林中穿行是一件极为费力的事情,荆棘,枯木,无不增加前进的难道,将士们在艰难的穿行,手中的横刀变成了开路的柴刀,颇为心疼。
“启禀转运使,前面还有三里都是树林,穿过之后便是开阔地!”
蔡伯俙哀叹道:“还有三里?!这片树林咱们可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唉!在地图上做标注,鼠三,咱们要与女真人说说,这么大的一片树林要开一条道出来。”
鼠三笑道:“那是,要不咱大宋的然货物也运不进来啊!女真人肯定要给咱们通路的!”
三里地对于行军迅速的大宋将士来说不算什么,可在树林中却慢的很,还好是因为与完颜部商谈,所以蔡伯俙只带了三千人前来,若是数万大军,那可就真的需要三天三夜了。
其实要鼠三说,三千人都是太多了百余人便可,从北京传来的消息说,女真人是求助大宋通商,若是袭击大宋的使团,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可蔡伯俙认为人多一点便多一点安全,这小子还真是越来越怕死了……
待天色完全黑透之后,蔡伯俙才看到开阔地,这下总算是穿过那片该死的树林了,大手一挥道:“传令全军,安营扎寨!”
鼠三翻了个白眼指着忙碌的将士们道:“还用你说,早已经扎营了,你说咱们到现在连个女真人的影子都没瞧见,不是说会有使者前来吗?”
蔡伯俙笑道:“女真人认为咱们还有些时日才能到呢!”
“启禀转运使,女真使者到了!”
“到……到了?”
在鼠三嘲笑的目光之中,被“打脸”的蔡伯俙苦笑着说道:“这话还是不能说太满,我这是低估了女真人的急迫,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鼠三哈哈大笑道:“晓得,晓得嘞!”
蔡伯俙也不在意尴尬,对于他们来说到了女真的土地上便是距离功成还朝快了,所有人包括他都非常放松,只希望能快一点抵达完颜部,快点把事情办好早日回朝。
蔡伯俙诧异的望着眼前的身穿兽皮露着胳膊的“野人”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这已经入了深秋,这么清凉的穿着让人看着都觉得冷。
“你就是女真使者?!”
野人露出谄媚的笑容道:“小的是完颜部的,名叫水茂,奉命部主之命前来接应使者!”
蔡伯俙点了点头道:“甚好,此地距离完颜部还有多远?”
“不远,不远,也就三百余里……”
虽然大概能想到,但听到三百里的说法蔡伯俙依旧是与鼠三相视苦笑,三百里还不远?!
水茂踌躇了一下开口道:“不过我主说了,与大宋使者会面最好还是不要在完颜部的领地中,前方而百里处有一山谷,山高险峻,谷深悠长,外人不得察,此地最佳。”
呦?!没想到女真人也懂得保密,只不过在山谷之中虽然隐秘,但若是遭遇伏击,可就插翅难逃了?出于谨慎,蔡伯俙开口反对道:“不能在山谷之中,太过危险,若是有人伏击……”
水茂小心道:“此地偏僻,辽人不知,若是宋使执意如此,小人这就去转告我主!”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女真人的心思
蔡伯俙自始自终都不是那么的信任女真人,在来之前官家便对他说过完颜乌古乃的为人,这个人不惜出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佞小人。
为此蔡伯俙特意多留一个心眼,在女真人安排的山谷之中交谈,万一完颜乌古乃投靠辽人呢?万一女真人把自己这支使团队伍当作是投名状交给辽人呢?
后果不堪设想!
官家说的,对于小人怎么防范都不为过,他连恩人都能出卖,更别说是大宋了,现在的完颜部能有今天可都是他谄媚辽人的结果。
耶律洪基对于完颜乌古乃这支讨人喜欢的哈巴狗可是极有好感的,简直就是当成了贴心的家仆,总是能送给他最为贴心的礼物。
这些消息别看远在辽朝上京,可蔡伯俙全都知晓,黑手可不是吃白饭的,他们已经以商贾的身份成功进入上京临潢府,因为商贾的身份他们可以很好的伪装起来。
所以流行这么一句话,不是好商贾当不得好黑手。
随手这段一节树枝扔进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中,秋季的枯木很多,而这里大多是松树,不少的松球上还有些松子,松子上的松油在篝火之中霹雳啪的炸响,发出一阵阵明亮的火光。
“这松子可是好东西,养人的很嘞!白白烧掉实在可惜啊!”
鼠三嗑着松子享受着其中不多但却极为醇香的味道对蔡伯俙埋怨,仿佛蔡伯俙把什么珍贵的宝贝给毁了。
“我心中有些不安。”
“你也是?!”鼠三稍稍提高了音量随即压低声音道:“我也有这种感觉,仿佛女真人的诚意有些……我担心他们的胃口太大。”
蔡伯俙笑了笑,指着营地道:“所以我带了三千人马,那水茂说能给咱们马匹代步,咱们便有数百铁骑了,骑兵要快点装备起来,最少咱们有对抗突围的可能。哦,对了一路上地图的制作也不要放松,务必详细,这是官家特意交代的重中之重。”
鼠三点头道:“放心把,咱们路上可没松懈,所有的斥候已经被我洒了出去,都是最好的探入斥候,作图那是一把手好,绝对把所有的山间小道,土坡水流都给画上!”
“那我就放心了。”
蔡伯俙抬头望着天空深吸一口气:“让兄弟们打起精神,即便是事情成了,只要一日没有离开,便一日不能掉以轻心,别忘了辽朝可是统治女真多年,即便是生女真也有辽人的密探一样能进入女真人的土地上。”
鼠三为为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一切小心为上,但至少女真人需要咱们大宋的粮食,需要和咱们大宋贸易,只要他放不下这一点,咱们应该是安全的。”
蔡伯俙挠了挠头:“说的也是,若是他完颜乌古乃真的要和大宋撕破脸皮,辽朝灭国之日就是女真灭族之时!”
鼠三笑了笑,他早已知道:“咱们大宋现在不一样了,凛凛之威堪比盛唐,强汉,有大宋在咱们背后戳着,女真人也不敢乱来。不知你刚没感觉到,咱们官家对女真人和对倭国人一样……”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官家对于辽朝都没有如此不屑和鄙夷,但对倭国和女真人确实极其敌视的。”
“我也有这种感觉,好似官家对倭国和女真的担心比辽朝还严重,虽然不知为何,但官家既然这么做了,我等也该为官家分忧。”
蔡伯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巴掌大点的小葫芦一拔开香浓的酒气就弥散开来,鼠三怂了怂鼻子笑骂道:“即便是出来你也不忘了私藏,你这奸商!”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这可不是私藏,是官家赏的,我这是时刻提醒自己忠于王事……你抢什么,就这一瓶!”
虽然是在女真的土地上,可大宋的营地依然按照习惯作息,将士们早已熟睡,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休息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
但在五百里之外的完颜部中却灯火通明,完颜乌古乃坐在虎皮的座椅上沉默许久才开口道:“这么说来宋人的使者是在提防我女真喽?”
水茂笑道:“应该不是,我瞧那领头的使者目露精光端是个机警之辈,而那副使也是精明之人,眼光颇为狡诈,可见行事谨慎。但主上,咱们真的需要宋人开设商贸,否则粮食,铁器等等奇缺啊!”
“谁说不是?!如若不然我女真男儿当天下与无敌!什么辽人,什么宋人,都将被我女真人征服!”
“主上英明!此乃我女真崛起之机会,可宋人愚蠢居然拒绝了咱们的提议,否则宋人和我女真人联手,大可不必千里迢迢的借道,也不必分兵,我女真人完全能杀的辽人丢盔卸甲,愚不可及啊!”
“嘿嘿!真的是愚不可及吗?宋人这是要独吞整个辽朝,不愿我女真人插手,可他们忘了,宋辽相争之日,便是我女真人崛起之时,这是宋人皇帝给咱们女真休养生息的机会,既然他们不愿我女真人出兵,那咱们就养精蓄锐,待双方杀的难舍难分,疲惫之时,咱们再去拾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水茂连连点头:“主上说的是,咱们只需蛰伏便好,辽人将会变成丧家之犬,而我女真人即将入主上京,甚至是大宋的北京……”
完颜乌古乃仰天大笑:“哈哈……他宋主一直认为自己英明,可却忘了我女真,更忘了我女真的战力,即便是辽人都不敢和我数万余勇士对抗!”
水茂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道:“那咱们把地点换在什么地方?宋人依然是不相信大陷谷了,咱们可否把地点换在距离海岸稍稍近一点的地方,这样一来便可使宋人放心。
主上,无论现在咱们多么厌恶大宋,多么想手刃大宋皇帝,都要入主中原,咱们都要安心等待,就像除掉石显一样,把自己伪装成弱者,在最有利的时候发动最后一击!别忘了咱们现在需要的是大宋的货物!”
完颜乌古乃不猛然捏紧拳头:“你说的没错,我一想到多保真曾经以奴隶的身份被大宋皇帝买去,心中便大为光火,他敢说没有碰过多保真?!”
水茂突然笑了:“主上,横竖不过是个女人,您要是入主中原,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当初您就应该把她送给大宋皇帝……”
“我一想到那个女人被大宋皇帝碰过,我就恨不得杀了她以消我心头之恨,但我不会这么做,如此美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送给耶律洪基最少还能换回一些赏赐不是?”
“主上英明!”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大宋的底线
“女真人已经到了官家都要担心的时候了吗?既然官家都担心,那辽人会不会已经对他们设防?”
“辽人在外敌的态度上存在一个极大的误区,甚至是我们大宋也一样,官家曾经说过,辽人的脑子里总认为我大宋才是他们的最大威胁,可恰恰相反,辽人真正的威胁是女真人,准确的来说是生女真完颜部。”
“可能吗?完颜部就是辽人的一条狗啊!这么多年帮了辽人多少的忙?怎么会是他们?”
“怎么不可能?官家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女真人,尤其是完颜部的完颜乌古乃,此人看似是辽人的忠仆,耶律洪基的亲信,但暗地里却与我大宋联系,可见此人心思极深,待会若是见了,万万提防!”
“放心,有你提醒我便知晓了利害,若是拿不准可大可奏报官家再议。”
鼠三的话让蔡伯俙脸色一变:“这么说来官家已经有了不祥之感?或是准备了另一条出路?”
“这我便不晓得了,但之前官家传旨,若是这条路走不通,大可换一条路。”随着鼠三的话,气氛变得有些猝不及防的尴尬,蔡伯俙望着眼前就在不远处的女真人微微感叹。
“官家英明,与女真人相合并非是上上之选,若是能有另一条路,咱们便有了和女真人商谈的底气,甚至可以说即便是谈崩了也不会影响大局。”
人一旦有了底气便大不相同了,原先的蔡伯俙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与女真人达成协议,但官家的怀疑和不希望让别人局的大宋与女真人为盟让蔡伯俙有了另一种选择。
若是女真人太过分,那便结束,结束与女真人的磋商,把一切返回到起点上,这不失也是一种好办法。
女真人的营帐已经近在眼前,使团不可能前往完颜部中与完颜乌古乃见面,而完颜乌古乃也不可能出现在大宋的土地上,最多派出自己的女人多保真使宋。
大宋的三千精锐停下了,女真人并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送来马匹,所以大宋已久没有骑兵,而这里是一片大平原,两军向往间隔约有三里地。
斥候回来了,传来消息说女真人提议,两军都原地驻守,而完颜乌古乃和蔡伯俙两人在中间会面。
蔡伯俙笑了笑:“看见了没,乌古乃真是“贴心”在谈判之前把所有的价码都摆出来,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这可是难得啊!”
鼠三点头笑道:“可不是,咱们说了不能在谷底之中,人家就满足了咱们的一切要求,可见女真人是要务必与咱们大宋通商啊!路上小心,若是女真人要求过分……算了,你也知道该咱们做。”
“放心,咱们有退路嘞!”蔡伯俙一夹马腹便向前而去,走的时候颇为轻松潇洒,大有单刀赴会的意思。
蔡伯俙确实没带亲兵,甚至连一个人都没带,而且今天穿的是一件轻柔华丽的官服,说是官服有些不准确,鼠三觉得蔡伯俙穿着驸马的朝服去见完颜乌古乃有些不合适,但他觉得蔡伯俙比之前胖了一圈…………
谈判的地方在两军之间,任何一方出事都将造成两军的冲突,最后另一番也将付出代价,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一种威慑平衡。
谈判的地方可以说是非常简陋,连个围栏都没有,只有一个熊熊燃烧的篝火,在日光下散发着略带惨白的光,烤架上一只肥羊正在嗞嗞的往下滴油,对于女真人来说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招待之物。
四周的女真勇士穿着相比大宋的将士不是一点的寒酸,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长刀在蔡伯俙眼中也是个便宜货,而其他人手中的兵器便更是不堪,居然连粗大的木棒上钉满铁钉便是当狼牙棒使了。
之前见过的水茂也在其中,只不过他的身上穿的却是一件相对于女真人来说不错的衣服,一套文人的儒服,可见他真实的身份应该就是完颜乌古乃的军师了。
蔡伯俙知道人的力量很重要,但相对的,军械的力量更加惊人,官家说过,强大的格物制造出的军械可以使得人的力量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
“尊贵的使者,终于见到你了,这是乌古乃莫大的荣幸!”
完颜乌古乃的态度非常谦卑,恭敬的地上一把名贵的小刀,蔡伯俙知道这是在给自己递餐具,可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递刀子。
“哪里的话,本官期待和您见面呢!女真与宋之间的贸易非常重要,关乎到我大宋的北伐这点不容否定,但你女真人一样从中获得了好处,甚至能改变你女真人的未来!”
乌古乃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知道蔡伯俙已经吃透了女真,知道女真需要贸易获得自己生产不了的东西。
随手用锋利的快刀从烤羊上削下一块嫩肉放进嘴中,乌古乃边吃边笑道:“使者的话一语中的,此乃双赢之策,我女真人需要贸易,而你宋人需要借道,双方都有利,何乐而不为?”
“只有粮食和瓷器,所谓的贸易只有这些东西别的可就没有了。”
蔡伯俙笑眯眯说道,一句话便堵死了女真人的想法,水茂在一旁神情一变:“铁器不行吗?我女真人急需铁器,说出来不怕使者笑话,我女真百姓用的厨刀都是需要借的。”
蔡伯俙摆了摆手:“这我听说了,可朝廷早有规定,大宋的铁器绝不能运到榷场贩卖啊!”
“榷场?!”
完颜乌古乃和水茂对视一眼,随即问到:“你的意思是大宋要在我女真人的境内筑城?!”
蔡伯俙笑了笑:“算不得筑城,只不过是修建港口而已,若是没有港口,我大宋的商船在什么地方卸货?有港口便有需要一个小小的城池,毕竟纤夫,力夫,匠人都是需要有地方住的……”
蔡伯俙稍稍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但女真人不能用,我大宋商贾一来不懂你们这的规矩,二来多有不便,三来朝廷也不会允许。”
乌古乃望向水茂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开口道:“既然贵使这么说了,那就是代表大宋的意思,只不过是个港口而已,悉听尊便。”
乌古乃的爽快答应反而让蔡伯俙觉得不踏实,但依旧笑道:“如此甚好……”
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女真人应该知道,而女真人的底线他也知道了,粮食对与女真人来说非常重要,而昂贵的瓷器和一些没用的小玩意完全对女真人起不到什么作用。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急迫的筑城
鼠三望向蔡伯俙的眼神中带着惊奇,干咽了一下口水问到:“你的意思是女真人完全同意咱们大宋的要求?甚至在海岸边上筑城,修建码头?”
蔡伯俙苦笑道:“但我也纳闷,乌古乃怎么就会同意这些要求,其中一些连我都觉得苛刻,但他乌古乃照样答应下来。说实话,这般顺利甚至让我毛骨悚然嘞!”
“谁说不是,官家可是说过,事出有异必有妖!女真完颜部中怕是还有我等不知道的事情。”
蔡伯俙微微的迷上眼睛沉声说道:“看来咱们在女真安插的人手还是有些太少了,黑手这么多年来一直紧盯辽人,但却从未对女真人有过打探,现在看来完颜部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他们迫切的需要大宋的粮食。”
鼠三挥手便招来宋军的一个虞侯,小声说道:“你立刻派人向国朝传报,并派人潜入辽朝,命身在辽朝能把手伸到女真的人找来,此事怕是还有蹊跷!”
“属下遵命!”来人一身银甲躬身领命。
蔡伯俙认得这人,他是从出海开始便时刻跟随鼠三的亲兵,可见此人不简单,定然是黑手中的一员大将,蔡伯俙已经许久没有管理黑手的事物,但他多少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鼠三有这样的底气就说明黑手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这句话在大宋并不适用,情报往往是先于粮草便开始的战争前奏,只有在了解敌人之后大宋的兵马才会运转起来。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蔡伯俙希望知道女真人的底牌。
指了指鼠三,蔡伯俙笑骂道:“你还是带着黑手的人来了,果然是派上了用场,只不过女真人需要粮食是一回事,咱们大宋需要借道又是另一回事。”
“知道,你不就是希望早日在这里筑城吗?和我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蔡伯俙尴尬的笑了笑:“倒不是防你什么,只不过是担心你不附议,这才激将一下不是?”
鼠三长叹一声:“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在这里筑城是最好的选择,但官家没有这旨意,咱们……”
“你觉得官家会不会下旨?若是不在这时开始修筑,何时才能完工?莫非要等到我大军开进之时?!时不我待,既然完颜乌古乃现在发昏,咱们便把大宋的城池筑起!若是等女真人发现可就来不及了!”
“好吧!好吧!谁让你是转运使,谁让你是这里最高的官员,我不听你的也没办法,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不过我希望你小心朝堂的暗箭……”
“我知道你是在帮我,可现在是决断的时候,我别无办法,并非是与女真人沆瀣一气。”
鼠三吸了吸鼻子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我会给你证明的,官家也从未怀疑过你,筑城吧!我相信这座城池今后的大宋也需要。”
蔡伯俙微微点头,目送着鼠三走开,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旨意在女真筑城,但这座城必须要修筑,大宋需要它成为安插在女真的一根钉子,以防谋变。
大宋的谍报系统运作的非常高效,这可比官场上的官僚主义快得多,他们只对上级负责,消息传到国内后,以最快的速度飞报辽朝的黑手。
而辽朝之中自然有黑手的人能把手伸到女真人的土地上,要知道大宋的黑手在辽朝经营多年,他们无孔不入,几乎遍及了辽朝的许多地方。
女真人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虽然现在不知道,但只要花功夫探听,便早晚能知晓其中的秘密。
消息传播的很快,但毕竟是人传马报的传递消息,大宋最快的手段也是飞鸽传书而已,这使得最少需要十天时间,而蔡伯俙完全有能力拖延,他向来最会找借口。
当消息传到了大宋使团之中的时候,蔡伯俙和鼠三两人目瞪口呆,一来是消息太过震撼,而来是惊讶于完颜乌古乃的野心。
“原来他完颜乌古乃需要这么多粮食并非是辽人的施压过甚,而是另有所图啊!”
“是啊!据辽朝上京城传来的消息,女真人是受到辽人的增收,粮食短缺是真的,但完颜部除外,他们是辽皇的亲信,而他完颜乌古乃更是辽皇的宠臣,辽朝并没有加收完颜部的粮食。”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这就奇怪了,若是完颜部不缺粮食,为什么有要和我大宋通商,还急迫的需要粮食呢?”
“会不会是用来囤粮备战用的,完颜部最近的野心很大,大有一统女真之势。”
鼠三的话和蔡伯俙的想法不谋而合,粮食是女真人最需要的东西,一旦本就不缺少粮食的完颜部获得大宋的粮草之后,一统女真便是手到擒来。
他们可以收买一些部族,可以用武力征伐一些部族,甚至可以行贿一些族长让他们成为完颜部的附属,但这一切都离不开粮食。
大宋的交子在这里没用,也行不通,没人需要这些擦屁股都嫌糙的玩意,只有粮食才能代表财富,因为它能使人活命。
女真的局势与大宋完全不同,与辽朝也不一样,这是由一个种族分割开的,南方的女真人是属于辽人控制的熟女真,而北方的女真则是生女真,两者之间的差距非常大。
“这下总算找到了症结所在了,看来咱们要提防女真人,陛下曾经说过,绝不能让完颜部统一女真,他们将会变成另一个祸端。”
“怎么提防?”
好问题,蔡伯俙想了想,有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的脑中回荡:“咱们可以限制女真人的粮食,可以把那些无用的东西给卖给他们,比如瓷器,茶叶,丝绸,甚至是琉璃,所有贵重的却对女真人没用的东西都卖给他们!”
鼠三点了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值不够女真人怕是不能同意,别忘了他们什么条件都答应了,但需要的只有粮食,若是咱们变卦,怕是难办了。”
“变卦?谁会变卦?咱们大宋的陈粮很多,各个州府的常平仓中多时陈粮,只有新粮运到之后才会替换,这些替换下来的粮食卖不出去好价钱只能由三司贴补,大可以把这些陈粮运到女真来贩卖,你知道这些陈粮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鼠三眼睛一亮:“不好储备!到了女真之后便更难存放了!”
蔡伯俙得意的把脚敲在另一把椅子上得意的笑道:“然也!”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大海即是归宿
完颜乌古乃并不知道宋人拖延这么长时间是为了什么,在他和水茂看来,蔡伯俙这是在向大宋皇帝奏报,所以才会耽误时间,心中对宋人的拖沓不削一顾,若是他统治之下的女真绝不会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
这是华夏王朝多年的顽疾,多保真说的没错,宋人办事总是会拖的极为冗长,现在他终于得到宋人使者的答复了,蔡伯俙的回答令他满意,夏秋两季将会有十万石的粮食运到女真。
但多保真显然不这么认为,对她来说,大宋,不,赵祯绝不会是一个办事如此拖沓的人,相反这个大宋皇帝极为雷厉风行,尤其是在用兵上和遣使一事上,颇有汉武,唐宗之风范。
“宋人虽然磨蹭了许久,可最终还是答应了咱们的要求,每年夏秋两季,十万石的粮食就会从海上源源不断的运来,这些粮食将士我女真崛起的开始,相信我,早晚有一天咱们完颜部能一统女真!”
完颜乌古乃坐在他的虎皮大椅上,背后是一副凶猛的海东青,它伸展着双持,以利爪击打山石,样貌汹涌可怖。
多保真却微微皱眉道:“乌古乃,这事情绝没有看似的这么简单,十万石粮食对于大宋来说算不得什么,九牛之一毛,沧海之一粟,从咱们女真换取的也不过是些兽皮,珍珠之类的东西,这些对于宋人来说算不得贵重。”
“你的意思是宋人想要的更多,更大?”
多保真点了点头:“宋人一向如此,即便是大宋皇帝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莫不是他们想要海东青?”
完颜乌古乃嗤笑道:“就他大宋皇帝也想让我女真人进贡海东青?这是我肃慎一族的神物!若不是为了麻痹辽朝,咱们早已断了海东青的进贡,现在只是一时忍让,待辽人与宋人开战,我女真便完全不用在意了!”
“可是大宋皇…………”
“你住口!自从你回到女真之后便一口一个大宋皇帝,他赵祯莫不是夺取了你的心?!还是说你把心交给了他?!”
“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你我自幼相识,你居然怀疑我的忠贞?你……”
完颜乌古乃不屑的笑了笑:“怀疑你的忠贞?你自从被大宋皇帝卖去之后,整个来了都变了,再次回到女真之后便看什么都不在理,仿佛我女真就是比宋人低上一等!推崇儒学不说,还驱逐了萨满医!”
多保真瞪大眼睛的望着乌古乃:“那萨满医居然用火炭去烫孩子的口舌,这简直就是炮烙!”
“这是我女真人自古以来医治口疮的办法!别人都没说什么,为何你要说话?还驱逐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萨满医!你知不知道他给我带来多少的归附?带来多少的安稳?”
“我只知道对与错,不知你说的那些蝇营狗苟!”
啪……
完颜乌古乃挥手甩在多保真的脸上,让她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自从乌古乃娶了自己之后,从来是呵护有加,从未动过自己一下,连抱着自己都是那么的轻柔,就像是在抚摸海东青的羽毛,可现在……
恶毒的语言裹挟而至:“你听好了,我之所以还给你完颜部主母的位置就是为了维护我自己的面子,也是维护完颜部的面子,你以奴隶的身份被大宋皇帝买走,已经是不洁之身,若是你听话,说不得还能成为辽皇的宠姬,若是不然,整个唐括氏都将陪葬!为你的不洁陪葬!”
整个人都将死去的多保真颤抖的吸了口气,但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流过晶莹的肌肤,宛如划过珍珠表面的水滴:“你心中就是这样想的,就是要利用我!”
“是!我完颜乌古乃不能要一个不洁的女人,更不能有一个不洁的主母,这是对完颜部祖先的不敬!”
多保真惨笑着说道:“这么说你要把我送给辽皇?”
“然也!你的价值也仅此而已,老实的做辽皇宠姬吧!只要为我完颜部说好话,说不得我还会善待你的族人,若是不然,他们将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多保真木然的走了,乌古乃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一旁的水茂,只不过他如石头一般站在原地,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显然乌古乃是不打算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尊严。
多保真茫然的走出营地,茫然的向东走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乌古乃的眼中是什么,只觉得当初自己嫁给他是一个错误,果然,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就一个自私而狡诈的小人。
她又不自觉的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那个曾经买下自己又丝毫不窥伺自己美貌的男人,赵祯身上有着一种男子极少具有的伟岸气息。
虽然他相貌白净仿若书生,可他的心怀天下,胸怀苍宇的气质真的很伟岸。
女人天生就对这种男人毫无抵抗力,赵祯并非天生拥有,但他执掌大宋多年,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朕即天下的气质时间长了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
多保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觉得天色已经渐渐昏暗,眼前的路也渐渐变成羊肠小道,不知不觉她已经走了很远,也看不见营地中的火光。
但她没有回头,多保真想要一直走下去,虽然双腿已经如灌了铅一般沉重,麻木,但她却依然没有止住脚步,仿佛不受控制,她忽然想起赵祯的话,大海的浩渺可以洗涤人心,把心中一切肮脏,阴暗的东西都洗得干净。
女真的东面便是大海,虽然很远,但多保真从没有向现在一般急迫的希望见到那一望无际的海,与是她依然往东而行,就像是一个渴求重生的绝望旅人。
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多保真艰难的前进着,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坚定,她情愿死在大海之中,用海水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
麻木的脸上如何出自嘲的笑容,她知道自戕是最好的结果,自己不用受到羞辱,而家族也不会受到牵连,否则他完颜乌古乃在女真人面前竖立的虚伪形象就彻底完了。
多么讽刺的事,自己的死亡才是结束一切的手段,在乌古乃的面前自己一直就是那么的一文不值,还是他变了?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
拖着疲惫的身躯,多保真闻到了海风的味道,听见大海的咆哮,海近了,终点也近了…………
第一千零八十章大海的奇遇
东海之滨,海涛阵阵,无论天地之间发生什么,它依旧不断的重复的拍向沙滩,恒古不变,万世不移。
一个少女面朝大海的跪在沙滩上展开双臂,就像是要拥抱这片海,而海浪无情的拍在她的身上,一次有一次让她身型不稳,最后消失在海滩上。
大海看似温柔但力量却是强大的,顽石都不能抗拒它的改变。温柔的还宛如少女,可一旦它发起怒来,整个世界都将为之颤抖。
…………
鼠三在海边眺望,他正带着人手仔细的寻找适合修建码头的位置:“你们可看好了,我虽然不知道哪里适合修建码头,可我知道,最少要港阔水深!你们自己看看这地方行吗?”
属下笑着说道:“您别着急,前面,再往前走就是了,那里有一块凸向大海的地方,满是石块,最适合修建码头,别说是小船,就是咱们的海船,战船都能通行无阻。”
“别瞎咧咧,指给老子看,否则老子绝不向前走一步了!”
属下伸手一指,鼠三望去却是一个小黑点,掏出怀中的单筒望眼镜轻轻一拔,便从其中看到了那个凸出的地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岩石的前端是波涛汹涌的海水,鼠三非常满意,正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却发现近处的海中有一片红色在漂浮,仿佛是一条大鱼,但鼠三知晓绝对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一点反光的东西。
匆忙的把手中的宝贝交给属下,鼠三脱去外罩的盔甲和靴子冲向大海:“那里一个人!”
短短的时间内鼠三做出了简单的判断,穿着红色衣物的人肯定不是“野人”说不得是大宋的商贾,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无论如何有人出现在这里都要先救上来再说,只要有人那一切都清楚了。
在海中任何的东西都会变得那么的无力而沉重,仿佛有一双大手把人向下拉扯,鼠三脱去了身上的仅剩的衣服,只穿一条裤子便下海了,否则不是去救人而是找死……
鼠三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救上来的居然是个大美人,黑色的头发被海水打湿,如糖丝一般缠绕在一起,她的脸吹弹可破仿若蛋白,五官清秀又恰到好处……
多保真忽然觉得在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亮,她下意识的追寻那观点,渐渐的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出现了,先是从肚子然后到胸口,最后是嘴巴“呕……”
鼠三猝不及防之下被喷了一脸海水,咸咸的湿湿的,但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得意的对属下说道:“瞧见没,只要持续的按压,还是有很大可能活过来的,这可是官家教给蔡驸马保命用的,不会有错嘞!”
眼前是一片结实的胸脯呈现出完美的线条,多保真下意识的想要抗拒,但身体无力的使不上劲,微微抬头,之间一个不错的五官却组成了一张贼眉鼠眼的脸。
轻轻呻吟一声道:“是你救了我?”
“当然嘞!除了我家将军还有谁能把你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否则怕是你已经在奈何桥上喝汤了!”
“多谢将军。”
鼠三反倒是局促起来,连连摆手道:“当不得,当不得,嘿嘿俺娘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在给我自己积阴德嘞!嘿嘿……”
瞧着眼前局促到搓手的男子,多保真只觉得这个大宋将军颇为天真。
一件厚厚的棉布衣被披在了自己的身上,驱散了多保真身上的寒冷,也让她的心渐渐解除冰封。
不用说大宋的衣料可是相当的暖和,不一会便使得多保真舒服许多,苍白的脸也恢复了一丝红晕:“将军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请将军放我离开……”
鼠三为为摇头道:“这可不行,瞧你的模样应该是中原女子,为何流落到这里?其中详情还请小娘子一一道来。”
越是不想被提及的事情便越会被提及,多保真在回想起乌古乃的时候脸色再次变得苍白起来,那阴冷的眼神,那不削的表情深深的让她痛苦,仿佛把心都撕裂了。
鼠三长叹一声,他看出了多保真心中的痛苦,表情缓和许多,小声说道:“小娘子我知道你心中一定很难受,既然如此暂且缓缓,去我大宋军中,待看见中原汉人便觉得不会那么难受了,大家都是血脉一系。”
多保真张了张嘴但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微微点头,也许……自己不该说任何话,既然自己的身份还没有暴露,那便进入宋军之中看看,到底宋军是什么样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宋军的军营,即便是在大宋她也没去过。
一个寻死之人在没有死成之后便很难再鼓起勇气寻死了,多保真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看着眼前热闹却秩序井然的军营心中开始“胡思乱想”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放弃性命,这简直是最愚蠢的事情。
大宋的军营非常……非常奇怪,多保真第一次见到如此规矩的地方,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是一致的,连棉被都是方方正正,横刀都是刀柄冲着右边整齐的摆放在床铺之上。
虽然是军中营地,但干净,整洁的不像话,这相比女真的军营完全是天壤之别。
身上穿着暖和的毛衣,轻轻抚摸柔然的毛料,多保真只觉得非常幸福,女真地处东北,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便是有一件既暖和有漂亮的衣服。
“这是我大宋官家赏的,将士们都有两件,我也不例外,穿着如何?”眼前稍显局促的男人搓着手略带忐忑的声音把多保真拉回了现实。
“甚好,这衣服又温暖又好看,这是大宋官家赏赐的?”
“当然……饿了吧?马上就开饭了,我去给你打一份来。”
“军中有女子没事吗?”
“啊……军中不得有女子,不过我可以去寻上官说说,我鼠……三好歹也是个将军不是。”
多保真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原叫鼠三,虽然不好听,但多少有些贴切呢……瞧着他局促的样子,多保真终于露出就为的笑容,即便是捂嘴轻笑也让鼠三惊为天人……
不过悚然间让他觉得眼前的女子稍稍面熟,好似似曾相识一般,但仔细的去想又完全没有出处,只能感叹自己也许在梦中见过,或许是上天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