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九章绝望的苦战
京之沟,这是平安京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凹地,因为面相平安京的方向有一处缓坡,故此得名。寻常百姓都不愿走这条路,若是从平安京出则要在这段路上消耗很大一部分体力,若是要从这里进入平安京,却是一大段斜坡。
稍有不慎便会滑下,擦伤什么的在所难免,运气不好可能把腿或胳膊都摔断了,在缺医少药的倭国这可是件得不偿失的事,倭国百姓往往绕远路也不愿经过这里。
甚至把这京之沟称之为不祥之地,唯恐避之不及。
而蔡伯俙等人却已然是把营寨扎在了京之沟上,他们可不知道这是不祥之地,在他们看来这里一面斜坡一面高低,正是理想的扎营之地,大大的斜坡便可为大军抵挡一部分倭人,只需少许兵力便可防守后背当然是最佳之地。
只需要了了百余人便可驻守,在面向京之沟的一面撒上铁蒺藜,并以轻甲的横刀手在这里巡视,便可保大军的后背安然无恙,新军在外最怕的便是腹背受敌。
但另一面却要遭受极大的压力,若是从空中俯瞰,无数的黑点连成线并向宋军所在的营地进攻,唯独宋军营地的背后无人靠近,仿佛有妖魔鬼怪在此驻守。
敦良不解的向安倍冈田这个倭国的智囊询问道:“为何不从宋人的后背进攻?这时候可不是体现武士道精神的时候!”
“启奏陛下,不是不想,而是军中将士不愿,那里是京之沟,平安京外的不祥之地,据说有邪祟盘桓于此,一旦有人攀爬必定会被拉扯下去,轻者扭伤,重则丧命!”
敦良微微一抖,在倭国鬼神之说大行其道,而阴阳家更是安倍家族的特征,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怎么可能劝诫敦良?而一旁的藤原道长则露出的理所当然的表情:“陛下,宋人不知这是不祥之地,于此驻扎正是有利与我啊!”
摸了摸下巴,敦良点头道:“没错,就让那些邪祟收了宋人,让他们的灵魂又是不得超生!只不过到现在也没瞧见宋人慌乱啊!”
安倍冈田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自信的表情让人信服:“如今日头升起,邪祟退避,待月阴之时,必会倾巢而出!”
所谓的无稽之谈在被人们不断的解释,不断的寻求“真相”的时候便成了血淋淋的事实,为此倭人错过了最后吃掉宋军的机会,大宋背后稳如泰山,只需对付眼前的敌人便可。
一排排的重装陌刀手举刀在前,他们不需要盾牌,如岩石般坚硬的板甲可以为他们抵挡倭人兵刃的伤害,挥舞的陌刀瞬间便把敌人斩断,而在他们的身后,长枪如林,陌刀手漏掉的倭人会瞬间被洞穿,长枪手们合力把枪尖上的尸体推走,再次准备突进。
在他们之后是手握盾牌的捉刀手,结实的盾牌可以格挡倭人的兵刃,而锋利的横刀无疑是收割性命的利器,这种笔直的长刀锋利无比,宽厚的刀背增加了进攻的力道,但在重量上并不沉重,使得捉刀手成为军中最灵活的存在。
他们游走于军中,宛如死神的使者,不断扑杀漏网之鱼,和刚刚平安京的突围比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
倭人依靠人数优势不断的向大宋营地冲杀过来,又如潮水般退去,倭人的死伤比宋军的将士多得多,成片的尸体甚至在宋军营地之外形成一道尸墙,这是尸体铸就的墙壁,对于宋军来说是一种优势,他们只需向后退便可,而倭人却要翻阅这道尸墙才能靠近宋军。
天光早已大亮,日上中天的时候,倭人的优势展现了出来,这同样也是大宋的劣势,最少他们现在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而倭人的攻势却没有停歇。
这便是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好处,倭人可以轮番上阵,作战休息两不耽误,而大宋的将士们却不能如此,他们面对的是潮水般的敌人,即便是分成三波轮换已久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右翼!右翼!”
随着将士的叫喊,蔡伯俙猛然发现一队穿着红色精良铠甲的倭人冲杀过来,石元孙开口解释道:“这些人被称作武士,他们佩戴着带有铲形前立的严星兜、小星兜或筋兜,脚穿毛沓,可谓是从头到脚包的严实,极难对付!”
他们手中的兵器或是锋利的长矛或是雪亮的长刀,这种长刀和大宋所用的横刀很像,但要长上许多,而比之大宋的陌刀却短小不少,显然这是个适合中等距离作战的兵器。
当他们冲进大宋军阵的时候,大宋的防线为之一松,几乎就要变形,这是最危险的时候,蔡伯俙大叫一声便带着他挑选出来的精锐扑了过去,这是蔡伯俙和石元孙二人故意截留下的精锐,一旦阵形遭到破坏,他们就必须要补上。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将面对危险,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都要奋力拼杀,即便是石元孙也是牵着缰绳随时准备率领骑兵冲杀。
眼前唯一的希望便是等待刘德召率兵援助,只不过蔡伯俙和石元孙都知晓,希望渺茫!
倭人不会愚蠢到放过大宋传令兵的地步,两军对战最先要绞杀的便是求援的飞骑,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倭国都一样。
三天时间,宋军已经在倭人的围攻之下苦苦支撑了三天,而在这三天之中将士们伤亡惨重,缺医少药不说,更是连军粮也快消耗殆尽了,而援军根本就不见踪影。
营地之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氛,即便是以大宋如此的军纪依然止不住悲戚之意,将士们并不是因为要面对死亡而恐惧悲伤,恰恰相反,宋军将士从不畏惧死亡,但他们却担心死在倭国之后,尸首在这片化外之地任由野兽撕扯。
落叶归根,这是深深植根与华夏人心中的执念,他们不畏惧死亡,只是担心灵魂不能回到家乡……
蔡伯俙和石元孙对视一眼,他们了解现在的处境,也无法欺骗将士们说他们可能活下来并回到大宋,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双方对视露出无力的苦笑……
第一千零四十章让蔡伯俙充满希望的老王
蔡伯俙默默的祈祷,托赵祯的福,他甚至不知道是在向哪位尊神祷告,他和赵祯一样,几乎没有宗教信仰,漫天神佛的尊姓大名他都说不全。
“老天保佑,现在若是有人站出来对我说一句援军来了,老子一定送他一座纯铜的金色塑像!”
瞧着眼前的颓废气氛,瞧着蔡伯俙的模样,石元孙忍不住大吼:“老子还没死呢!你们这些杀才哭丧着脸干嘛?还不趁着倭人退走的这段空档好生休息?咱们可不能弱了大宋的脸面,即便是死在这腌臜地方,也要化身厉鬼报仇!”
他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蔡伯俙更是大声叫好,变着法的鼓励将士们:“若是我和诸位活下来了,待班师回朝,本官一定请各位去蔡记最好的酒楼狠狠吃上三天!”
“那倒是嘞!我等可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了!”
将士中有胆大的开口和蔡伯俙说笑,也不乏附和之声,但更多的则是默默不语,很多人知道,他们没机会再次回到大宋了!
“有骑兵!大量骑兵!”
营地中经验丰富的老兵感觉地面不对劲,趴下仔细听了听随即向众人大喊,很快他便再次开口大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是重装骑兵!”
他是军中精锐的斥候,只要对着地面听上一耳朵便知道来的是什么兵种,多少人,甚至是什么装备,军中不乏这样的人才,而石元孙手下更不缺乏这些人。
蔡伯俙和石元孙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惊疑不定,重装骑兵?以眼下倭人的装备来看,基本上不可能有重装骑兵,那便很有可能是……刘德召的援军!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没人知道来的骑兵到底是倭人的还是大宋的,若是刘德召出兵,那眼下的这三千人便有活下去的可能,还能收敛阵亡将士的尸首。
原本的五千人在激烈的厮杀中仅剩三千人,而这三千人还不是全须全尾,几乎各个都带伤痕,连蔡伯俙和石元孙两人都是挂了彩,石元孙的左胳膊缠上了绷带,而蔡伯俙的屁股上中了一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但这时候的他却敏捷的如一只肥硕的兔子,冲向那老兵一手就把他拉起来:“你肯定是重甲骑兵?!绝不会有错?!”
那老兵拍开蔡伯俙的手,瓮声瓮气的说道:“俺王谛听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不信便去问问军中袍泽,那次我听错过?”
蔡伯俙的表情立刻变得精彩起来,破有一副尊老爱幼的模样,笑眯眯的问到:“你能听出是否是我大宋的骑兵?”
“王谛听”脸色抖了抖,随即推开蔡伯俙道:“转运使莫不是在说梦话?!这如何能做得到,俺只能听出他们是重装骑兵,人数越有三千到五千之数,至于是倭人的还是咱大宋的,上哪去听得出来嘞!”
蔡伯俙略显失望,但这样便已经足够了,三五千的重装骑兵,显然这不是倭国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要是倭国有着三五千的重骑兵,敦良早已收回了权利!
那很有可能是刘德召的了,这样算下来,是援军的几率又有增加!
仿佛是在肯定蔡伯俙的猜测,远处响起了厮杀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并伴随有爆炸声响起,这时候那“王谛听”终于窜起来,又叫又跳的叫道:“是援军,绝对是援军,俺听到火药弹爆炸的震动声,这声音绝不会有错!俺敢用性命担保!”
蔡伯俙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老兵,没想到在绝望中带来一丝希望的人竟然是他,蔡伯俙紧紧的抓住他的前襟,眼睛中发出的光芒热得发烫,让老王人不住打了个哆嗦。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着!阎王现在还受不得我们,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谁要是在这时候掉链子,死了也别想入得自家祖坟,懦夫不配进咱们大宋人家的祖坟!!”
原本连尸体都能回到故乡,现在却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谁会不死死的抓住?眼下是活命的最后救命稻草,众人心中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也豪气勃发。
这个世界上不缺乏勇气,这是劫后重生,也是兵家所云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正蔡伯俙是这么认为的!
一股钢铁洪流装上了倭人的包围圈,就像滚套的尖刀轻松的划过黄油,瞬间便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在此之后是连绵不绝的大宋禁军正不断涌来。
骑枪的断裂声早已消失,但那曾经的折断声依旧在天际回响,人马具甲的骑兵裹挟着强大的冲击力撞了进来,马匹上甚至还挂着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血污。
一柄长枪迅速的洞穿了倭人的士兵,在飞驰中,马上的骑士并未减速,带着惯性骑士单手一抖,长枪便反身从倭人的身体中抽出。
强大的冲击力轻松的撞飞但在眼前的敌人,五千骑兵的破坏力是毁灭性的,如同黑夜中撕破天空的流行,灿烂而势不可挡,谁都知道他不可能改变,也没办法让他停止。
溃败,大溃败,原本胜利就在手中的倭人开始溃败,他们被眼前这支“天军”吓呆了,或者说是“魔军”,大宋的骑兵无情的收割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生命,任何敢于阻挡的人都将被它碾碎。
倭人惊叫着,哭嚎着狼奔豕突,眼前的震撼把他们吓坏了,溃散引起的一连串的溃败,不断的叠加在一起,使得数万倭人乱了阵脚,马上的骑士不单单使用近战武器,还有弩箭和火药弹。
倭人的数量很多,即便不刻意瞄准都能射中,火药弹点燃后,往人群中一扔便可杀伤大片的倭人。
在强大实力的面前,他们显得如此无力和脆弱,四散的逃开,使得原本在后面的督战队也没有办法,倭人仿佛沙滩上堆砌的城堡,一冲即散。
高台上的敦良,藤原道长以及安倍冈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溃败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他们还没反映过来,身体僵硬的望着眼前的灾难。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大宋出了个苏武
一直被倭人围攻的大宋军队突然来了助力,一时间心气再次恢复,战场是最为瞬息万变的地方,任何地方都不能与之相比,也许一个传令兵的失误,也许一个将军的判断错误,等等。
而现在显然是倭国皇帝以及关白的错误,他们误判了形势,更想不到大宋的水军巧合的截获了倭国派往辽朝的使船,这是一场灾难,一场导致倭国全面溃败的灾难。
刘德召在看到了那封敦良天皇向辽朝求援的书信后便立刻发兵赶往平安京救援,他比谁都清楚蔡伯俙这次的任务,若是他死了,官家必然震怒,不光是因为蔡伯俙的身份,更是为了大宋的宏伟计划。
为了救援蔡伯俙和石元孙,刘德召和鼠三两人几乎是率军倾巢而出,疯了似的赶往平安京,鼠三更加担心蔡伯俙,于情于理他都是蔡伯俙的副手,并且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千里救援,大军赶路的速度飞快,但倭国的道路实在是与大宋相差甚远,在平坦的公路上大军行军速度惊人,在马车的帮助下甚至能每日行军百里,可在倭国这样的土地上想都别想。
这也是大军拖延许久才赶到的原因,当他们突出破重围与蔡伯俙和石元孙汇合的时候,鼠三,刘德召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但也被眼前的场景所惊呆。
这是大宋有史以来经历过最惨烈的一场战争,五千禁军将士只剩下了两千人,损伤过半,而这两千多人几乎个个带伤,这在大宋这几年来的战争中很少遇见过。
即便是西征党项也没有如此凄惨的一面,刘德召从蔡伯俙那里得到了答案,他们的手中没有弩箭,并且把棘轮弩和八牛弩之类都销毁掉了。
但不可否认,这一仗打得痛快,宋军许久没有和敌人殊死搏斗了,这一仗甚至到了连文臣都要披挂上阵白刃加身的地步,蔡伯俙屁股上的箭伤便是最好的证明……
倭人如再次如潮水般的退去,当然这一次不会再出现反扑的情况,他们已经被大宋的数万援军吓坏了,刘德召率领五枪骑兵势如破竹,不过当他看见蔡伯俙趴在担架上凄惨无比的撅着屁股的时候差点笑出声。
石元孙抬了抬受伤的手臂说道:“刘将军,咱们的伤也算是军功吧?!”
刘德召尴尬的笑了笑:“算军功,当然算军功,你们以五千与众被倭国数万大军围攻三日而不降,这本就是天大的军功了!如今王师已到……”
蔡伯俙摆了摆手道:“莫说了,眼下收拢残军才是正理,我等要引兵杀入平安京!”
嘶……嘶……
蔡伯俙的话引的刘德召和鼠三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知道这不是在发癔症,蔡伯俙说话的时候杀气腾腾,且极为认真。
“你莫不是疯了?眼下没有官家的旨意,反攻平安京?若是让朝中的官员知晓,你我都完了!最少也是擅动斧钺,屠戮蛮夷的罪过!”这时候刘德召认为自己该劝阻一下蔡伯俙,让他理智一点。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眼下已经和倭国撕破了脸皮,还有退路吗?咱们这五万大军完全能在倭国勤王之兵抵达前横扫平安京,若是不能彻底震慑倭国,咱们便要从倭国彻底撤军,官家绝不会同意!我这就上疏官家,但时不我待,咱们明日就动手!”
蔡伯俙的话让众人无语,显然他的话一点没错,并且战机稍纵即逝,倭人已经被宋军杀的吓破了胆,攻城也将会变得很迅速,甚至能灭国一般的不世之功。
鼠三默默无语,他无所谓,反正自己一直都是跟着蔡伯俙的,这次也是他的副手,而石元孙正想立功,但眼下若是真的灭了倭国对自己来说却不是功劳而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刘德召和石元孙的态度一样,对他来说官家看重的便是自己的中规中矩,若是在倭国干了出格的事,那岂不是辜负了官家的信任?
“咱们没有官家的旨意不能这么做,我可以率兵救援使团,但不能擅自攻伐!这已经是最大的可能了,若是你蔡伯俙被困与平安京,我老刘二话不说,定然率兵营救,哪怕把整个平安京踏平也在所不惜!”
蔡伯俙长叹一声微微点头:“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伤员都救治了吧?派人把将士们的遗体火化了,待归国的时候带回大宋。”
众人瞧见了他的失落,却也无能为力,对于反攻平安京的说法太过匪夷所思。
无论发生了什么,月亮总是会再次升起,今夜的月光尤为皎洁甚至有些惨白,照射在大宋的军营之中更显寂落,刘德召的决定已经在军中传开,许多人不理解为何不反攻平安京,眼下的局势对大宋来说极为有利,所有的一切都是倭人先动的手!
大宋讨之,名正言顺!
可想而知大宋将士们心中的窝囊,但没有办法,屁股决定了脑袋,这一点在什么地方都适用,不少人在军中看着袍泽的尸体被焚烧掉嚎啕大哭,也有不少人向刘德召进言。
刘德召死死的握着手中的兵符,他不敢把这东西交给蔡伯俙了,一旦交给了这家伙,最后的场面必然是全军动荡。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蔡伯俙从鼠三那里得知了虎符的事情,就在刘德召忐忑的时候,蔡伯俙却并没有原先那般强硬的要求进兵,而是趴在帐篷里写奏疏,一笔一划很是认真,这下刘德召才放心。
斗转星移,日月乾坤,天色已经大亮,蔡伯俙还没有从帐篷中出来,而刘德召和石元孙已经准备率兵撤回石见了,当杨烁亲自来请的时候,在军帐中看到的是鼠三,却没有瞧见蔡伯俙和蔡石两人。
“转运使去了何处?大军准备班师石见了,刘将军专程为他准备了马车。”
鼠三微微点头便算是招呼过了杨烁,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道:“命人快马赶到石见,把这奏疏传回北京城呈官家御览。”
杨烁干咳了一声:“下官知晓,那不知转运使……”
鼠三淡然的望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蔡伯俙带着官家赐予的全部仪仗和亲兵,往平安京去了!”
“什么?!”杨烁的身体猛然一僵,随即结巴的说道:“这如何使得……这下要捅大楼子了!”
鼠三笑了笑:“是啊!要出大事了,咱们大宋可能要出另一个“苏武”了!”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蔡伯俙使倭
蔡伯俙可不似苏武那么的潇洒果决,他是忐忑而犹豫的上路的,要说他这个人可并非是能为大宋的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的货色,他的本质就是个商人。
在这一点上赵祯比谁看的都清楚,商人既胆小又勇敢,既保守又爱搏上一搏,这个群体有时就是个矛盾的存在,而蔡伯俙就是一个典型。
所以他的生意在大宋做得最好,即便是在辽朝也不缺蔡记的一席之地。
精明的商人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便是源于蔡伯俙的赌徒精神,没办法,他总是喜欢这种赌徒精神,对赵祯的话也铭记于心。
“如果有十分之一的利润,资本就能保证到处被使用;有十分之二的利润,资本就会自己运转起来;如果有一半的利润,商人就铤而走险;为了一倍的利润,商人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三倍的利润,商人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斩首的危险。”
现在蔡伯俙就在为那三倍,不,百倍的“利润”冒着极大的危险,甚至可能直接被倭人杀掉!但蔡伯俙运用他精打细算的头脑认为,倭人杀掉自己的危险远远不及得到的回报,同时他也觉得倭人不会杀掉自己。
倭人已经被大宋的天军吓破了胆,强大的军力如泰山一般伫立在平安京之外,只要自己一天不回去,大军便不敢离开,自己是什么人?大宋的驸马!皇帝的伴读!京畿路转运使!
虽然不是文资中顶天的存在,但好歹也是天子近臣!一旦在倭国被杀,他敦良能担待得起大宋的怒火,即便这怒火只是在不远处“烧着”。
挪了挪身子,蔡伯俙微微转身,但屁股上却传来一阵疼痛,倭国的弓箭很奇怪,和弓与其它的弓大不相同,和弓长逾两米,而且弓的上弧部份共占了全弓长度的三分之二,换言之和弓的制式是“上长下短”,根本就不对称!
但就是这不对称使得和弓的威力大增,这和弓与大宋和辽朝的弓箭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与它的种类,这玩意居然不是复合弓,而是单体弓,可以把匕首般又扁又宽的箭头射出去,有的箭头甚至是开叉的……
当和弓来开的时候,这不对称的形状就是黄金比例,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负担更重的箭头,而且的路线更直,更不会偏离目标。
大宋的格物可不是盖得,只需要在战场上捡几个箭头和弓箭便能发现其中的奥秘,所以蔡伯俙的屁股才会受伤,他的屁股是被倭人的神箭手在近距离射中的,而且为了“照顾”这位大宋的将军,弓箭手用上了极为尖锐的破甲箭。
蔡伯俙看了看,这破甲箭的形状和样式完全是出自大宋的箭簇造型,而且做工更加细致,他不得不承认,倭人极为善于把东西做的精细,天晓得他们用一把小锤锤炼多久才把箭簇敲打的发亮,隐隐间透露出雪花纹……
军中的匠人说这玩意就是个废物,因为在战场上要是用上这种东西,完全消耗不起,原因无他,成本太高。
大宋生产的箭簇每日不知多少,全是铁水铸造而成,一次成型就能有十几二十个,而且几乎都是一模一样,而倭人的箭簇居然还需要敲打,这要花上多少的人力物力?
但他不得不承认,倭人的这个箭簇确实能在近距离洞穿蔡伯俙身上坚固的铠甲,这让蔡伯俙很是郁闷,自己身上的这套铠甲让他成为众矢之的,那一战结束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刺猬,许多箭枝穿透了铠甲,但却被铠甲上的菱形纹路卡住了,而屁股上是没有菱形纹的……
“这次前往平安京说不定反倒是不凶险了也说不定!”
蔡伯俙的话让一旁瑟瑟发抖的蔡石稍稍镇静了些,说实话,他认为老爷返回倭国的京都便是找死,刚刚从倭人的包围中逃出来,现在又要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但为何老爷又要说不凶险?
蔡伯俙笑了笑,不知是为了安慰蔡石还是在安慰自己:“说不定在们进了平安京之后还能得到款待,咱们是大宋的使者,带着官家赐给的仪仗,也就是说咱们代表了大宋……你先别说话蔡石,老爷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现在和原先不同了,咱们赢了,也就有了本钱,这本钱非常大,大到让倭国皇帝不敢轻举妄动!”
蔡石不是很理解,但他知道老爷说的准没错,他最精通商道,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此他也放下心来了。
当来到平安京的城门前,那被炸毁的城门依旧破破烂烂,只不过原本掉落在地上的半块门板已经被拖走,但火药爆炸的黑色印记依旧难以全部擦拭掉。
守门的倭人在看到蔡伯俙打出的使者仪仗之后,呆呆的站在原地,和他一样的还有整个城门的守卫,仪仗很气派,也很有威仪,而倭人的想法却是大宋的使者是个傻瓜吗?
双方就在城门口对使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而反应过来的倭人立刻派人去向天皇陛下以及关白通报这一“诡异”的情况……
………………
敦良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的蔡伯俙,只不过在他的微笑之下却是一种惊愕,不过不光是他一个人如此,连藤原道长在刚刚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都是惊呆的说不出话来,说实话敦良还是第一次见到藤原道长如此。
“天使,没想到我们又这么快的见面了。”
敦良的笑容中充满了无奈和惊惧,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中带有一丝颤抖,而一旁的藤原道长急忙开口道:“陛下说的是,大宋天使……”
“陛下,我是大宋的使臣,若是不能完成陛下的交代,如何对得起我大宋天子?!这是在为陛下尽忠,本职之所在不敢不来啊!”
蔡伯俙完全无视了一旁的藤原道长,同样的也无视了皱眉的安倍冈田,仿佛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敦良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胁的意为:“天使果然是对大宋忠心耿耿的臣子啊!仿若齐之晏子,秦之张仪,汉之苏武……”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我无罪……我蛮夷也!
双方的交谈非常“愉快”全程都在说着无聊的废话,客套的意味在其中贯穿,但没有一句说到点子上的话,这样的交谈让人昏昏欲睡……
不是敦良不想和蔡伯俙好好说话,而是蔡伯俙根本就不往正途上说,每当自己要提起之前的那场战争,蔡伯俙都会把话题扯开,而他的眼睛总是在藤原道长和安倍冈田身上打转。
敦良稍稍皱眉,随即充满了无奈,显然蔡伯俙是想让这两人离开,而自己却不能如此,他了解蔡伯俙,自从第一次会面开始便已经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不光是一个政客,更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会把眼前的任何人榨的干净!
说实话敦良有些害怕,害怕在藤原道长和安倍冈田走后蔡伯俙会向自己发难,别看他撅着屁股跪坐在那里一副痛苦的模样,而实际上他就如同一只噬人的猛兽随时会扑向眼前的目标。
今天的会谈怕是彻底失败了,长吸一口气,敦良无奈的说道:“今日朕有些乏了,今日到此为止吧!明日朕再召见你,来人,代天使前往驿馆休息。”
蔡伯俙一瘸一拐的离开了,他知道敦良的难言之隐,那两个人如同自家门口的门当一般正襟危坐的在那里杵着,纹丝不动的同时也给了倭国皇帝以所谓的“信心”……但只要他们在,谈话就无法继续下去!
第二天蔡伯俙再次来到皇居的时候,这次就只有敦良一个人,地点也变成外面的水榭之上,池塘中有许多锦鲤在里面悠然自得的游着,它们才不会关心自己主人的处境。
蔡伯俙发现正襟危坐的敦良腿上放了一本书,从样式和纸张来看显然这是来自大宋精品书,而且书脊上有金色的描边,这东西显然是金线,那便说明这本书是御赐之物,大宋的御赐之物!
蔡伯俙仔细的回想一下,官家赐给倭国的书籍不多,眼下这本书肯定有什么含义,《史记》上记载的东西说不定会成为敦良的反击的手段也说不定。
果然,敦良先发制人,悠然的开口道:“三十五年,楚伐随。随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如今我倭国无罪,大宋伐之,因蛮夷也?!”
这话说的蔡伯俙哑口无言,甚至有些惊愕,他知道这段话是出自《史记·楚世家》中的一段,其中的段落赤裸裸的解释了拳头大便是硬道理的话,用官家的话来说这是真理……
但蔡伯俙的惊愕和无言以对却不是来自于自己的理屈词穷,恰恰相反,他有一大堆的理由,并且是名正言顺的理由!
他只是没想到敦良居然如此愚蠢,打算借助最没用的东西来挽救倭国……
“陛下真的是这样吗?”
蔡伯俙奇怪的打量着敦良,让他的心中产生一丝不安,随即干咳一声道:“当然,我倭国自古不犯中华,中华何以伐我?”
蔡伯俙点了点头:“陛下说的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我大宋见你倭国宗室崩落,慷慨相助,匡扶你倭国正统,为你收回权利,而后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欲图灭我大军,此乃无道也!如今反戈一击,让人可叹!可悲!”
敦良真的向把腿上的书拽在蔡伯俙的脸上,这可恶的小子瞬间便颠倒了黑白,自己是在大宋的帮助下夺得了本应属于自己的权利,但作为交换,倭国的三座银矿,不现在应该说是四座都属于了大宋,并且还附带了一座金矿!
在敦良看来自己不过是赶走赖在自己家中的恶客,并非是得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难道自己连赶走客人的权利都没有吗?这又不是在向大宋宣战!
他不知道蔡伯俙所站的角度,在蔡伯俙看来大宋基本上就相当于倭国真正的宗主国,而倭国不过是藩属而已,至于倭国皇帝不过是个傀儡,反正蔡伯俙是这样认为的。
敦良原本自信满满的准备被蔡伯俙无情的用大锤击碎,面露尴尬之色又实在找不到机会反驳,只能无奈苦笑:“天使,你我都知道你的提议太过苛刻,我必须保证倭国天皇血脉的纯洁,这是神圣的血液,不容玷污!”
“注意你的言语!我大宋皇室的血统同样高贵!我大宋皇帝乃是真龙天子,出生之高贵世间无人能比!你的意思是我大宋天家血脉不如你倭人的高贵?!信不信这句话传到北京城后不用我做什么,朝廷必派大军讨伐之!”
蔡伯俙瞬间暴走,声嘶力竭的状态吓了敦良一跳,他从未见过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使臣变的如此声色俱厉!显然他是不知道,蔡伯俙已经发现面对倭人的时候,有时要比他们更加激烈才能压倒他们。
现在的他有着非常大的筹码:“陛下,事实上倭国无罪,大宋伐之,因蛮夷也!”
敦良微微一僵,这话也是没错,中原王朝讨伐蛮夷向来不需要什么借口,只要实力强大便足够了,比如已经消失的大理国和西夏,这俩个消失的王朝在大宋的眼中就算是蛮夷。
而自己一旦成为蛮夷,那大宋便可名正言顺的讨伐倭国……敦良急急的说道:“我倭国可不是蛮夷,我等尊中原汉室为正统,习汉家礼法,学儒家经典,书中华文字,即便是吏治兵制与大宋也极为相似!”
蔡伯俙冷笑道:“猿学人步似以为人?如今我也不和你绕圈子,眼下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大宋数万精兵围于京都之外,只需弹指间便可以雷霆之威灭尔之国,亡尔之种!从此以后倭国便再无天家血脉!”
“你在威胁朕?!”
“善意的忠告陛下!哦……对了,若是陛下要了我的性命也无所谓,如今大宋正需要一个契机……若是我的死能触发这个契机,想必也会名垂史书吧?!”
蔡伯俙的话让敦良愤怒中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即便是他隐藏的很好,蔡伯俙也能从他愤怒的表情中看到那隐藏的恐惧,官家说眼睛是人心的窗户……
所谓的无罪在敦良口中说的理直气壮,岂不知蔡伯俙根本就没搭理他,在强大的力量面前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大宋的学问
“旭儿你试一下别的写法看看?比如更加白话一点,看朕的:“每天早晨,我拥抱太阳,亲吻天空,在一个快乐而美好之中开始全新的一天。””
赵旭和赵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望着赵祯,干最后还是一旁的三才最先开口:“官家说的好啊!这才是文章练达,连奴婢我这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都知晓嘞!”
只能说场面一度尴尬,最后还是塔利班惊奇的开口道:“陛下的文章颇有古罗马的散文功底,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赵祯微笑着耸了耸肩:“这便是天赋异禀,朕不光精通格物,对欧罗巴的文章和语言也有所射猎,欧罗巴人常做诗歌以歌颂生活,华夏亦然,朕认为两者之间也是互通的,不是吗?”
塔利班躬身道:“陛下的博学与思想如同夜空中不可胜数的繁星,浩渺而深邃,臣下叹服!”
三才小声的念叨一句“马屁精”便向宫门走去,他要前往翰林院把今日官家朝政时示下回奏带回来,每到正朔之月两府相公可是有的忙了。
大朝会之后不光要把之后计划列出来,还要交给官家御批,当然许多人为此在背后少不得要说酸话,但内心却是窃喜的,因为不光两府官员要如此,甚至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差遣官都要交出自己的计划。
赵祯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在朝会之后进入宫中的崇文院,这是宫中的藏书之所,赵祯要感谢这个时代,大量堪称精品的藏书集中于自己修建的智慧宫中,并且要感谢这个时代学者的崇高。
大宋的印刷术已经发展的非常好,对于珍贵的书籍赵祯全部收藏在了崇文院中,在智慧宫中存放供人阅览的都是重新印刷的版本,赵祯是大宋的皇帝,他有权把这些珍贵的稀世孤本收藏在自己的图书馆中,收藏在自己的小天地中……
而赵祯经常来孩子来这里,面对浩如烟海的书籍,赵旭和赵昀两人最大的疑问便是父皇怎么把这些书从四海八荒搞来的?!
当然他们不知道,赵祯自从建了大宋图书馆之后赵祯便开始养成这种习惯的,他已经不满足于手抄本,而是更希望得到原著孤本,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买回来,最少这些书所花的钱要比三司讨要的少得多……
中西方文化的碰撞总能给人以新鲜感,这种感觉让人迷茫又充满求知的欲望,大宋的智慧宫是对任何读书人开放的,赵祯开始的有些担心,但后来便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个时代的文人对书籍有一种疯狂的执着,爱护书籍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抚摸恋人,没错就是抚摸恋人……这是赵祯在看过庞籍读书的模样后得出的结论。
谁能想想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在看到柏拉图所著《理想国》时的表情是那么的暧昧,眼神中甚至充满了迷恋的感觉,赵祯了解这本书,他甚至从头到尾的看过,书中涉及到了政治学、教育学、伦理学、哲学等多个领域,思想博大精深,几乎代表了整个希腊的文化。
他不明白希腊的政治制度怎么可能使得一个封建王朝的东方宰相迷恋,要知道希腊的制度是民主共和制,当然这种所谓的民主是贵族共和制,但这也是民主,且和大宋的政治体系完全不同。
甚至可以说是对立的不可调和的巨大矛盾!
但庞籍对这本书的痴迷程度完全超乎了赵祯的想象,在赵祯对他发问,如果大宋变成这样的时候,这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一下变成了战场上浴血杀敌的战士,大有谁敢动大宋的制度便和谁拼老命的架势。
最后他的说法是:“此书所载之雅典简直是不可思议,书中的民主一说看似荒诞却有借鉴之功,这便是为何这个原本繁荣的国家彻底灭亡的原因…………官家咱们大宋绝不能变!绝对不能,这书中所写虽然适合那个国家,却不适合我大宋,国情不同,选择自然也不同!”
赵祯惊叹于庞籍的智慧,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是环境和文化使得古希腊和华夏的政治制度相差甚远。
………………
俩个孩子各自在藏书之所寻找自己喜欢的书,这里的书籍不是按照宫商角徵羽分类的,而是按照所属类别分开,这样便使赵祯快速的找到所需要的书籍。
门口的官吏已经习惯了官家前来“借书”,没错,就是借书,不知官家为何要规定,即便是在宫中所有人借阅崇文院的书籍都必须登记在册。
这些书本就是属于皇家的,即便是拿走又如何?而且还要让自己这个文官前来管理,随便找个办事伶俐的内侍来看管便好,但这也说明宫中书籍的重要,以至于官家希望外臣来监督。
赵祯带着儿子从崇文院中借了不少的书,赵旭借的是有关艺术方面的书籍,这小子若不是将来要继承皇位,赵祯真的想把他培养成艺术家,当然一个皇帝也能有很高深的艺术造诣,尤其是在太平盛世的时候。
赵昀借的书连赵祯都唯恐避之不及,大多是《张丘建算经》,《九章算术》之类的也不乏阿拉伯数学家花拉子密的《算术》一书,这是代数理论的启蒙书,但在之后便是连赵祯都不愿去看的深奥代数难题。
但赵昀却乐此不疲,可以说若他不是皇子,肯定会成为一个前无古人的海上……数学家,这小子还极为喜欢航海,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逃离这陆地,并且极为喜欢在海上徜徉,若不是王语嫣对他死死的看住,说不定这小子早已去了水军,反正赵祯不会制止自己的儿子。
“官家!官家大捷!官家大捷!”
三才叫声简直就像是在用扬声器大喊,整个崇文院连同不远处的中书门下和枢密院都能听得见,赵祯微微皱眉道:“你这杀才得了什么癔症?!大宋并未用兵何来的大捷?况宫中喧哗礼数何存?!”
三才躬身道:“启奏官家,您忘了?蔡伯俙在倭国,前些日子蔡伯俙被围攻于平安京,脱身之后倭人继续穷追不舍,而刘德召率军来援,以五万大军击溃倭人近十万精锐!”
赵祯知道这数据肯定有所夸大,但这消息确实惊人,转身对儿子说道:“你们先去书院吧,朕有事又得去文德殿了。三才,把刘德召,蔡伯俙,以及石元孙,杨烁的奏疏统统拿来,朕要好好看看。”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大宋的殖民
数封奏疏依次抵达,但赵祯只知道蔡伯俙前往了平安京,并且“善意”的劝告倭国皇帝,但他不知道蔡伯俙和石元孙两人出事了,更不知道他们被围困于平安京中差点身死。
当赵祯看到所有的奏疏之后,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他没想到敦良居然有胆量对大宋动手,而且是和关白藤原氏联合起来,这怎么说呢?
从一开始自己便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自己根本就不该支持敦良,而是应该支持地方军阀,让倭国变成和华夏一样的地方,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
大宋完全有能力在倭国扶持一个幕府,而大宋则成为这个幕府之后的武家政权,如此一来便可彻底完结天皇的时代,并且让天皇充当真正的傀儡!
但已经为时已晚,大宋帮助了敦良,也就意味着大宋承认正统,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谁都无法推翻,即便是赵祯也一样,所以蔡伯俙的计策才会得到赵祯的同意。
当然朝中相公也知道了这个“完美的计划”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维护大宋的利益,稍稍牺牲一下皇后的颜面又算得了什么?并且贤良淑德,温婉聪明的皇后绝不会阻挠。
但他们并不知道赵祯已经把虎符给了蔡伯俙,更不知道在倭国发生的一切,即便是赵祯也只是知道发生过的事情而已……
而现在,尘埃落地,敦良妥协了,大宋的军队大获全胜,蔡伯俙的描述是:“大军驻于平安京外,倭人胆寒,对宋之要求无不应允。”
简单的一句话却充满了起伏,刘德召,杨烁以及石元孙三人的上奏可谓是惊心动魄,从石元孙和蔡伯俙被围,再到破门而出,再到苦战待援,最后刘德召击溃倭人,以及蔡伯俙孤身再入平安京,赵祯知道其中必然有许多生死攸关的时刻。
转头望着憨笑的三才,赵祯干咳一声的开口道:“这些奏疏没人看过吧?”
三才连连点头:“没有,这是奴婢从广传司直接拿回来的,待陛下批阅过才会通传两府……”
“一切关于倭国的奏疏留中不发,任何人问起来便以事关机要打发掉。”赵祯想都不想的便对三才下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些奏疏中的事情太过出格。
若是让相公们知晓了这次大宋的海外之战,必会引起朝中震惊,怕是相公们要把蔡伯俙生吃了才会甘心!
“另外传旨蔡伯俙,让他莫要耽搁,赶紧去办正事,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杨烁和石元孙两人处理,刘德召只需领兵便可!”
三才躬身退去道:“奴婢遵旨!”
赵祯的目光跳过宫墙望向远方,他必须这么做,倭国对于大宋来说很重要,或者说对大宋的将来很重要,他这么做是为了对付辽朝,也是为了保护蔡伯俙等人。
凡是和此事扯上关系的人都将受到朝臣的指责,赵祯太了解这些文人了……
最关键的是会影响自己的计划,殖民倭国的计划,屯兵倭国的计划都将受到影响,在这一点上赵祯绝不会允许有人打扰,这也是赵祯现在极力维护蔡伯俙的原因。
但当蔡伯俙把一切办好,从海外回来的时候,赵祯便不会再全力保护他,甚至会收掉他的文资以及所有差遣,这并不是卸磨杀驴,而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天子无情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作为一国之君有的时候就是要牺牲掉一些东西,以此稳定这个国家。
从文德殿“溜走”赵祯独自一人在勤政殿之中,并且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他在翻看从倭国送来的奏疏,从最开始到现在的所有奏疏。
通过这些奏疏赵祯了解到了所有发生的一切,其中鼠三的奏疏写的最中肯,他没有因为是蔡伯俙的副手和故交而袒护他,所有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如实禀报。
赵祯非常庆幸蔡伯俙最后的念头被压制住了,一旦他领兵反攻平安京,这将是一场灾难,对于大宋来说威慑才是最好的选择,而若是蔡伯俙与倭人交战,以武力迫使敦良退步,那意义就全都变了。
赵祯不需要倭国成为大宋的一部分,但却需要对倭国的控制,看似是一个东西其实不然。
两者最大的区别便在于武力威胁和武力讨伐,现在的情况是大宋的军队乃是驰援被困于倭国的使团,并未率先用兵讨伐,而倭国的妥协与臣服乃是因为对大宋的不敬,这是他们付出的代价,并非大宋的的攻伐所得。
事情最终的结果便是倭国皇帝妥协了,从蔡伯俙的奏疏中可以看出,此次敦良是真的被吓怕了,大宋的火炮对倭人造成的震慑是空前的,许多人大喊这是神罚,也是因为倭国皇帝对君权神授的不断加强,倭国人甚至觉得这是大宋皇帝这位真龙天子派遣天神前来惩罚倭国的。
倭人并非在见到蔡伯俙之后便妥协,而是悄悄派遣紧十万大军包围大宋的援军的驻扎之地,而刘德召的作法很简单,既然不能进攻平安京,但对付前来包围大宋的倭人却是完全没问题,军中的火炮占领了高地,从高处对倭人发动了袭击。
将近三里地的距离便对倭人的军营发动了毁灭的打击,如今的大宋火炮不光有普通的实心弹,还有填充火药的开花弹以及对付船只桅杆的链弹。
这种链弹也能对付步兵和军营,倭人的营帐被连根拔起,其中还裹挟着倭人的尸体,而此时倭人连宋军的面也没见着,就已经被打的丢盔卸甲,而棘轮八牛弩的射程仅次于火炮,不断的向倭人营地倾斜装满火油的“长枪”。
敦良大宋的强大吓破了胆,即便损失并不是很严重,但却不敢再有任何的心思,蔡伯俙非常聪明的开始给他甜枣,向他保证大宋绝不会对倭国皇室血脉造成伤害,甚至还会帮助他们维护手中的权利,而前提是大宋在倭国享有一些特定的权利。
赵祯轻轻合上蔡伯俙的奏疏,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殖民一词……什么是殖民?殖是繁殖,孳生之意。殖民则指大宋向倭国移民,并掠夺原当地人的利益。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重开都护府
蔡伯俙在倭国的事情犹如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投入巨大的湖面之中,也许当时扬起巨大的水花,但在赵祯的刻意掩盖下,很快便归于平静,所需要做的便是用时间去慢慢的淡化。
不能说相公们一点也不知道消息,而是他们懒得管,只要大宋在倭国的利益没有受损,谁会去管那片化外之地蛮夷的死活?
倭人很聪明,不光是向辽朝派遣了使者,更是向大宋派出了使者,有些人把这手法看作是最后的手段,让大宋自己否定甚至反对蔡伯俙的所作所为,当然也送出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只不过大宋的臣子并不在意这些“礼物”倭国能送什么东西?无非是黄金白银,要么便是“美人”但黄金白银在大宋不缺,大宋的官俸可不是一般的高,已经不需要他们受贿,最重要的的一点是,谁都知道这些东西在进入大宋之后便会被人盯上,要是拿了便要倒霉……
至于送来的美人……对不起,宋人的审美和倭人的完全不同,他们送错了礼物……
所以朝臣们即便是收到风声听到消息也对这件事置之不理,大家都知道是官家派遣蔡伯俙出去的,若是他惹出审美篓子来,自己当然可以参奏蔡伯俙,谁叫他是外戚,但若是没有什么有损大宋的“大事”发生,谁去管这闲事?
于是这事情便被按了下去,而突然在月中的一天超会上,赵祯宣布向倭国派遣禁军的同时,连带家属一起过去,并且在倭国石见之地与西夏以西的西域之地伊州设立海东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
一时间这旨意如同席卷大宋的风暴,疯狂席卷了所有人的“头脑”。
同时也引起了朝野内外以至整个大宋的震动,影响之大甚至波及到了辽朝,都护府一词已经在大宋的历史上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都护”一词为最早出现在西汉那个兵强马壮天威远播的时代,“都”为全部,“护”为带兵监护,“都护”即为“总监护”之意。
到了唐代的发展便更为完善,都护府置都护、副都护、长史、司马等职,“掌统诸蕃,抚慰征讨,叙功罚过”。又置录事参军事、录事、诸曹参军事、参军事等,如州府之职。
最重要的一点,这相当与一种便向的殖民,虽没有后世资本主义的剥削严重,但也是另一种变相的控制,这是一个王朝对外展示力量的行为,当然也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这证明了王朝完全有能力征服这片土地却不屑为之的骄傲,是一个王朝力量的展现!但他确确实实控制那个地方……
大宋的百姓是激动而骄傲的,都护府一词的出现也意味着大宋在武力上的强盛已经到达汉唐的高度,只有军事强大的王朝才有能力出现都护府这一强大武力的代名词。
而官员则是在兴奋中产生了一丝担忧和犹豫,是的,他们的心中非常矛盾,大宋崛起实在太快了些,几十年的功夫已经完全摆脱了原本的颓废。
毕竟大宋是正朔王朝,传承了历代汉家王朝传统的同时也传承了谨小慎微的特性,他们不愿冒险,在朝臣们的眼中,设立都护府的王朝异常强大,非大汉,盛唐莫属。
眼下的大宋之侧尚有辽朝窥伺,这个王朝依然是强大的,最少在军力上是能与大宋抗衡的,并非如西夏那般疲软,其实西夏也并非疲软,只是朝臣们更想安稳的过度而已。
自从太宗之后,真宗朝的开始,大宋的国策便开始了转变,由进攻变为消极防御,经过赵祯多年的改变,这种消极防御也只是变成积极防御而已。
对于大宋的朝臣们来说,灭掉大理是为了西南边陲的稳定,灭掉西夏是为了西北边陲的稳定…………这是大宋朝臣乃至百姓的想法,对于他们来说,西夏不是正朔王朝,其战力与倭国,高丽,大理是一样的。
但赵祯当初把西夏放在辽朝之前,就是为了给大宋以信心,在他看来西夏的战力是不输与辽朝,不能以国土大小和礼制如何来判断一国军力之强弱,但显然他错了。
如今设置都护府一事在宋人心中即是期盼又是恐惧,这种心情自然不难理解。
对于辽朝来说赵祯的这一旨意端是嚣张跋扈!
辽朝已经收到了倭国的国书,只不过是在蔡伯俙功成之后,此时已经为时晚矣,相比大宋,辽朝消息的传递更慢,几乎是在得知大宋设立都护府的同时才收到倭国的国书,不用说敦良在蔡伯俙的严密的“攻势”下败下阵来。
对于蔡伯俙来说这是在政治上的博弈,但对于敦良来说却是生死存亡的博弈……可以说从一开始他便已经输了。
赵祯看着手中的奏疏微微点头,蔡伯俙已经安排敦良的长女祯子内亲王以及俩个皇子前往大宋了,不过赵祯决定改变之前的作法,他不打算娶祯子为妃,这并不利于对倭国的殖民。
最好的方法他是在昨天夜里想到的,而且是在王语嫣的提醒之下想出来的。
王语嫣打算给灵儿寻一个好人家,并不要求达官显贵,也不要求家财万贯,只要是王语嫣看上的便可,赵祯悄悄的把灵儿与苏轼之间的事情告诉了王语嫣,这位中宫皇后笑得就像是……一只狡猾的老鼠……
可见她早已知晓,只不过是借助自己的嘴巴说出来,这下赵祯是真的没有选择了,只能默认王语嫣和苏轼之间的恋情,但赵祯觉得现在还早了些。
可王语嫣的话却让他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官家,女子终究是女子,若灵儿是个男儿身,那可就不一样了……”
赵祯恍然大悟,自己手中若是捏着俩个倭国皇子,完全不用担心倭国女天皇的忠诚问题,因为大宋随时可以扶植这两个皇子中的任意一个,前往倭国名正言顺的夺回权利!
这俩个皇子就是赵祯牵制并要挟祯子的最好手段,只要有这这么一张王牌就不用担心祯子不乖乖就范,问题一下便解决了。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华夏的智慧
“万乘之国,兵不可以无主,土地博大,野不可以无吏,百姓殷众,官不可以无长,操民之命,朝不可以无政……陛下,此乃管仲对大国之言,自古便是如此,可谓万世不易也!”
昭文馆大学士杨休在说到这段话的时候,眼睛亮的吓人,最少赵祯是这么觉得的,今日的经筵日讲以《管子修权》为题目,而这位主讲便是身负,详正图籍,教授学生的昭文馆大学士杨休。
赵祯自登基亲政以来经筵日讲每日不坠,即便是他已经理解了这些大道理,但依然如此,杨休总能把乏味的东西讲出“新花样”这就像是帮助赵祯在理解分析一样。
对于这样的文人赵祯是尊敬的,他们能在书海中刻苦的寻求真理,并去伪存真,单单是这份坚持便让人敬佩,或许在朝政上的能力差一点,但在做学问一道上确实没人能相比的,而赵祯便打算从他的身上获取有关殖民对大宋的好坏。
昭文馆大学士乃是赵祯的馆阁学士,如同高级秘书和助理,咨询他的问题总是能得到答案。
“朕重开都护府一事你有什么见地?”
杨休并没有直接回答赵祯的问题,而是继续开口道:“陛下,管子早已给出了解答:欲为天下者,必重用其国,欲为其国者,必重用其民,欲为其民者,必重尽其民力。无以畜之,则往而不可止也;无以牧之,则处而不可使也;远人至而不去,则有以畜之也。”
赵祯一时间惊呆,这杨休真的是书虫,千年前的思想到他这里便古为今用,这话很简单,管子的意思是:要想治好天下,必须珍惜本国国力;
想要治好国家,必须珍惜国内人民,想要治好人民,必须珍惜民力之耗尽。没有办法养活人民,人们就要外逃而不能阻止;没有办法治理人民,即使留下来也不能使用。
而杨休的意思是让自己爱惜民力,但这并不是要自己对倭国百姓也做到慈民爱物,而把重点放在了治理上,也就是说掌控!
若是不能掌控倭国,那重开都护府也就没有了意义,赵祯望向杨休微微斑白的两鬓道:“如此你是要朕以大宋之法对待倭国?”
杨休微微摇头:“重开都护府乃是一件对我大宋极为重要的事,扬我大宋国威,利用倭国之地,这些都是极好的,但有一点,陛下的都护府当与汉唐有所区别,臣听闻陛下不欲干涉倭国之朝,臣以为此不妥也。”
赵祯笑了笑:“虽朕不干于倭国朝政,但朕要求倭国女皇前来大宋,如此便可尊大宋之法为上,倭国必然如此……”
赵祯的话让杨秀惊讶的同时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陛下此言大善,倭国不光要尊大宋为正统,且要以大宋之法为政,如此方可归于大宋,陛下甚至可以派遣官员“辅佐”倭国女皇。”
在辅佐一字上杨秀咬的非常重,仿佛快把倭国嚼碎的地步,赵祯被他的想法镇住,没想到他的一句话便让自己原本的担心消失的无影无踪,没错!只要在倭国安插大宋的官员对倭国皇帝进行辅助,那就不用担心倭国会出现太大的变动。
“文武并重,统御倭国?!”
“陛下圣明!”
赵祯盯着杨休,这个好好先生似得的学者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人惊讶,但赵祯不认为这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其背后定然有相公们的“帮助”。
但这种事情不能点破,赵祯笑道:“朕豁然开朗,以武震慑之,以文教化之,武以震慑,文以顺从,潜移默化之间倭国便重归教化,此乃上善之举!”
杨休欣慰的点了点头:“然也,单单重开都护府以武力震慑虽能稳固一时,可若是需要长久,必以文道教化为先,汉唐的都护府之师不功便是如此。”
赵祯非常同意他的说法,大宋的文人最善于便是总结,总结前人的学问,总结前人的经验,以此从中吸取教训,获得更好的方法,这主意怕也是相公们和朝臣商议的结果。
“今日之经筵日讲朕收获良多,朕听说你前日得了个孙儿,朕这里正好有一件护身玉符便赐予他。”
“臣谢陛下隆恩!”
………………
赵祯与杨休之间的对话其实就是他与两府相公之间的对话,这种情况屡见不鲜,直言上谏并非难事,但若是能巧妙的说出来何乐而不为呢?
说实话赵祯非常喜欢这种变向的谏言,采纳或者拒绝都没有什么负担,更不怕拂了谁的脸面,双方之间并不需要剑拔弩张。
当赵祯离开昭文馆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淡,赵祯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倭国,而是蔡伯俙是否已经抵达了东海女真,这是一场非常大的豪赌。
大宋在倭国设立都护府的主要原因便是希望以倭国为跳板,然后以东海女真为进兵之路,如果不是为了宏大的计划,赵祯完全不会去理睬倭国一下。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最大的伤害便是不去搭理那些化外蛮夷。
现在跳板已经有了,就差联合女真的,这段时间女真人的日子可不好过,否则也不会不远万里的派遣使者乔装成辽人绕道从高丽前来大宋……
这使者的意图很明确,即便是朝中的武将都知道他们是来打通商路的,今年的春灾给了女真人极大的伤害,而辽朝对女真的压榨更是变本加厉,他们反抗过,但最终却失败了。
不知为何辽人这次对女真的镇压有违惨烈,经常是屠尽整个部落的人,一个生还者也没有,其中包括女人和孩子……
女真人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尤其是生女真,他们要比那些熟女真缴纳更多的粮食,但他们并不擅长种植,而是擅长放牧,但这些牛羊马匹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来源,一旦丢失几乎与灭亡无异。
生女真人忍无可忍之下只能把仅存的希望寄托在大宋的身上,与其被辽朝掠夺,还不如以低廉的价格换取一些东西,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女真使者
赵祯真心感谢契丹人对女真族的政策,这种“分而治之”的方法把女真人分成生女真与熟女真。同样也把战力惊人的女真人给削弱了,否则赵祯断然不会向他们借道。
赵祯已经打定主意,只是借道,而不是联合这个战力强大精神更加强大的种族,说不准它随时会成为反噬大宋的疯子。
辽人把强宗大姓骗至辽东半岛,编入契丹国籍,称为合苏馆,又作合苏衮、其意便是女真语中的“藩篱”,而这些人就是“熟女真”。
另一部分留居粟末水之北、宁江州之东,这些人就是“生女真”。黑水靺鞨后裔,是生女真的主体,而其中最为强大的完颜部,就是生女真的一支,亦是黑水靺鞨的直系后裔。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赵祯还是决定接见女真的使者,他不希望过分的区分生女真和熟女真,但让赵祯万万没想到的是,前来的女真使者居然是唐括多保真……
对于这个女人赵祯记忆犹新,她现在已经变成完颜乌古乃的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未留下太多的印记,但相比王语嫣,她确实老了一点。
这个女人非常精明,她直接以贵妇的身份进入了大宋的皇宫,并且得到了皇后王语嫣的接见,在这一点上她有着先天优势,而赵祯不得不佩服她的脑袋转得快。
宫中有不少人认识她,而她的身份不似奴婢又不似嫔妃,于是宫人们便以诰命之制礼遇与她。
赵祯是在后宫接见的多保真,她毕竟是个女人,无法进入大宋的宫殿按照使臣的待遇得到赵祯的接见,即便她是女真人的使者也不例外。
只不过她的身份要比一般的使者高贵的多,毕竟是完颜部的主母。
多保真了解大宋,至少比其他女真人了解,而相对的大宋也了解她,至少赵祯了解她……作为一个使者也许她是最好的人选也说不定。
…………
宫中的花园依旧是落英缤纷,多保真站在一棵树下愣愣的望着赵祯,眼前这个男人和当初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见识过赵祯之后再回到女真,乌古乃已经不能相提并论。
但她只能忍耐,因为作为一个女人她别无选择,只能和乌古乃在一起。
每当看到自己丈夫耍弄阴谋手段的时候,多保真便忍不住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相比他,自己的丈夫简直就是个幼稚的孩童。
赵祯的温文尔雅,赵祯的博学多才,甚至连他的风趣都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仿佛烙印进了多保真的灵魂之中。
“唐括多保真参见陛下!”
赵祯微微抬手道:“平身吧,这是朕的禁中,也是朕的家,你便随意些。”
两人陷入了一种尴尬,仿佛双方还是当初的年轻男女,赵祯在误打误撞之下买了多保真,但最后又放了她,现在多保真却以女真使者的身份再次回到了大宋,回到了当初她离开的地方,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因果。
最后还是赵祯最先开口打破僵局:“多保真,多年未见你还好吗?”说完这句话赵祯便想抽自己嘴巴,如今眼前的女子已经是完颜乌古乃的女人了,是完颜部的主母……
“我很好,陛下。”
多保真说完便瞧见赵祯窘迫的样子,这个强盛帝国的君王居然在自己的面前露出窘态,这让她忍不住的笑起来:“陛下不必如此,一切都是多保真的选择。”
好吧……这下越来越暧昧了……
三才已经悄悄的溜走,把这大殿留给陛下与这个美人,说不定会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发生……
赵祯瞪了三才的背影一眼,他这一走彻底让自己与多保真的关系说不清了,但一切都将继续:“多保真,你既然代表女真出使大宋,便应该知道我大宋需要什么,而你们需要什么。”
多保真微微点头:“大宋需要从我女真部借道,这完全没有问题,以大宋的力量我相信可以战胜辽朝。而我女真只需要粮食,和大宋换取粮食!若是大宋给出的足够多,我完颜部甚至可以帮助大宋讨伐辽朝!”
“这到不需要。”
多保真惊讶的望着赵祯:“陛下难道就不需要我女真的助力?只需要帮扶我完颜部成为女真的首领便可。”
这次赵祯的回答斩钉截铁的多:“绝无可能,朕绝对不会干涉女真之事。”
赵祯摇头拒绝了多保真的提议,他是绝不会联合女真人,更不会帮助女真人统一,他从一开始便不相信乌古乃的为人,他就是个狡猾的狐狸。
历史上的错误绝不能再犯,大宋只需要从女真借道而已,也经此而已,而所需要付出的便是与女真通商,这是最简单的关系,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可能。
赵祯随便的在殿前的台阶上坐下,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内侍道:“你知道吗?他是个内侍,是朕的值夜灯火官,也就是说每到天色昏暗的时候,他便会点燃朕所在宫殿中的灯火。
他要做的也仅此而已,若是让他做了别的事,那便乱套了…………你不用惊讶,这便是他的职责所在,简单明确,不会混乱。
而大宋与女真的关系也应当如此简单,大宋与女真通商,卖给你们粮食,你们要做的也很简单,给大宋一条安全的进兵通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求。越是简单便越不会混乱。”
多保真望着赵祯,她本猜到这个结果,大宋的皇帝绝不会给女真提供更多的帮助,通商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大宋的商贾要把货物先运到倭国,再从倭国运往东海女真的所在,这一切之繁杂,非一般人能想象。
“这是陛下的旨意吗?”
面对多保真会说话似得大眼睛,赵祯微微点头:“没错,这是朕的旨意,不可更改,若是你们女真如你所说一般不堪,那就应该接受大宋的提议,奢求更多的东西往往是什么都得不到。”
“我明白了,但即便是大宋不帮助我完颜部,我们也会自己去夺得想要的一切……”
“朕当然知道!你的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别误会,朕这是在夸他,正是因为的他的小人之举才使得辽朝器重他,也使得你完颜部的生活过的还不错。
你们从大宋购买货物,便可用这些东西去收买或是威胁其他的部族,强大的便分化他们,弱小的便用刀剑征伐他们,最后使得你完颜部一家独大。所以你们需要大宋,而我大宋也需要你们。”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皇帝也会无赖
唐括多保真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她熟悉又陌生的皇宫,她没想到赵祯居然毫不考虑的自己的提议,这与她之前的想法大相径庭。
明明是大宋与完颜部双方都有利的事情,大宋可以在进攻辽朝的时候获得一大助力,而完颜部也能从中获得大宋的帮助,可为什么赵祯会斩钉截铁的拒绝。
她不明白,赵祯已经把她的男人看透了,狡诈之人莫过完颜乌古乃。
在这一点上不光是赵祯这么想,相公们的想法也是一样,自从乌古乃背叛石显之后,大宋的官员便看清了他的本质,乌古乃是个完全没有信誉和人品的卑鄙小人。
他的行为暴露出了他是个利己主义者,这种人非常可怕,他们把盟约视作粪土,随时都可以毫不在意的踏上一脚,所以早在当初有人提出是否能和女真人联手的时候就被否决了。
“女真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这句话即便是在大宋也被人熟知,更多的人是担心女真人的崛起对大宋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便是大宋的官员也认为辽朝分而化之的政策是正确的,不该打破这种平衡。
谁知道女真人会不会变成另一个西夏?
得益于大宋的政治文化开放,邸报已经变成一种大众“娱乐八卦”的新行事。
自从开封府的韩琦把邸报贴在八字墙上开始,百姓对邸报的热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商人精明的捕捉到了这一点,他们把八字墙上的邸报抄下来,并用活字印刷成面向大众的朝报,使得平民百姓也能看到帝王日常动态和官员升降任免,其中还包括一些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等。
而随着朝报的越来越详细频繁,商人们开始在其中夹杂一些朝廷的政策,甚至是坊间传闻,这便使得百姓们更加趋之若鹜,每日前往街头买上一份价值不菲的报纸,往腋下随意的一夹便能在左邻右舍羡慕的眼光中得到满足。
即便是多保真这个女真人也能轻松买到一份今天刚刚印刷出来的朝报,当然其中的内容已经是昨天的了,即便如此也让她很是惊讶。
充满油墨味的桑皮纸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粗糙,相反非常的柔软,上面的字迹稍显模糊了一些,但却能看得出是什么,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朝报了,有些朝报甚至要仔细的辨别上面的字迹。
这上面不光有大宋朝堂所发生的事情,甚至有一些文人儒生的分析以及商贾的宣传…………
这些东西多保真从未见过,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听说这样的报纸还会传递到其他地方,最少四京之地皆而有之。
在多保真的眼中大宋的变化很大,她不知道为何在自己离开后大宋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放下手中的报纸,轻轻推开带有素色窗纱的窗户,一副熙熙攘攘又生动异常的景象跃然于眼前。
繁华的商铺,热闹的瓦里,宋人无论是店铺的掌柜还是小斯,无论是街上的行人还是小贩,他们的脸上全都洋溢着满足的表情。
没错,就是满足,完全看不到辽人脸上的那种迷茫,也看不出女真人脸上的那种麻木,仿佛生活每天都充满希望,希望……这东西其实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
眼前的热闹的景象却让多保真遍体生寒,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这样的王朝会停下脚步吗?
显然不会,他会成为一个强大的怪物,就如同汉家王朝传说中的巨龙一样碾压一切,所有阻挡这只猛兽前进的都将被毁灭,即便是它的文化都有着强大的侵略性。
…………
“朕觉得你还是不要看的好,眼下正是我大宋最为繁荣的时候,用如日中天来形容也不为过。”
赵祯说完瞥了一眼桌上的朝报,笑眯眯的说道:“你放心,报纸……朝报上不会有敏感时政,朕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你也看到了,眼下的大宋之强大无可匹敌,灭国辽朝指日可待。
你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朕理解,你不希望女真与大宋对抗,不希望女真变成另一个西夏,但却无法阻止这一切,因为你的男人完颜乌古乃是一个枭雄…………但朕要提醒你,越是强大的女真便越危险,朕不会留下这个祸患。”
多保真惊讶的望着赵祯,随即醒悟道:“陛下已经把我女真作为未来的目标?!”
赵祯微微摇头:“不,应该说是潜在的威胁。”
“难道陛下就不担心我把这一消息传递回去?不担心大宋从女真借道一事?”
面对气急的多保真,赵祯笑了笑:“朕可不会担心,其中涉及到女真的利益,即便我大宋不从女真借道,也可从本土进军,而这样一来你们所需要的东西将会化为乌有,朕相信乌古乃是不会拒绝的,即便是知道了朕的威胁他也不会拒绝。”
赵祯的话语宛若尖刀,每一句都在她的心中留下一道巨大的伤痕,没错,赵祯一语点破了乌古乃的心思,这让多保真很无力。
事实有的时候是一件极有杀伤力的武器,多保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被打击的遍体鳞伤。
“陛下可否放我女真一条生路?”
这话赵祯曾经听过,也是一位女人对自己说的,并且这个女人就在自己的后宫:“很简单,向大宋臣服,作为藩属之国,接受大宋的条件,驻军,设都护府,汉化。”
多保真紧紧的点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温文尔雅气质高贵的男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极为刺耳,仿佛狞笑着把自己一步步的推向深渊。
赵祯悠然转身:“朕没有让你现在便给我答复,但希望你好好想想,这是大势所趋,任何人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都不能独善其身。
好了,朕的话也就到此为止,听与不听都在你,朕要带着小家伙们去逛街了……哦,对了,若是你在别人面前说起这话,朕可不会认账。”
赵祯轻快的下楼,一切不好说的话都说了,他如释重负…………
第一千零五十章北京城的改变
看似是赵祯带着孩子们逛街,其实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包括到哪歇息,到哪驻足,即便是去茶楼酒肆用膳也是经过亲卫司秘密筹划过得。
毕竟是带着孩子,赵祯可不希望有一点闪失,但若是自己出宫便不会有这种情况,最少自己是信马由缰走到哪算哪的。
自从迁都之后,宗教这一影响或是会干扰皇权统治的东西就被赵祯给遗弃了,他以大相国寺规模太大,僧弥数量太多,所费用甚巨为由禁止大相国寺这座皇室家庙搬迁。
结果得到了百官和百姓的赞誉,这说明了官家的节俭,这是圣德的体现。
只不过和尚们却知道这是官家对佛门的打击,大相国寺搬迁之费能有多少?和宏伟的北京城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之一毛,大相国寺的主持悟德甚至上疏赵祯,提出了僧人自费而往都遭到了赵祯的反对。
这下若是大相国寺的僧人出现在北京城便是抗旨不尊了。
同样的京中僧侣寺庙的数量较之东京汴梁也是少之又少,彻底没落了下去,当然道门也不例外。
整个北京城最著名的寺庙便是一座光华寺,还是大宋天家迁都之后的家庙,相比东京的大相国寺规模小的可怜,而这样的寺庙在整个北京城也只有三座,其他的便更加狭小,宛若土地庙似得登不得台面。
道观虽有一座颇为华贵的出云观,但这座道观却不一般,里面甚至有大宋的官员坐镇其中,每日点卯当差,宛若公衙。
这边是赵祯专门用来管理佛道等宗教的衙门,僧人,道士的度牒都是有这里发放到各个寺庙道观,再从寺庙道观发放给僧人,而且会有地方官吏进行查验,并与每年的堪磨挂钩。
可以说迁都的最大好处便是把宗教这一顽固势力打击的体无完肤,也把东京城中原本的利益集团给打击了。
只不过到了北京城后新的利益集团也逐渐形成,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相比东京那个浑浊的泥潭,北京就像一个全新的池塘,各种鱼虾蟹鳖迅速繁殖……
赵祯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繁盛之况只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热闹的大都市之中,没错,现在的北京城就是一座世界上的超级都会。
各色人种,不同的语言会聚于此形成了几乎面目全非的文化形势。
赵祯亲眼见到一个汉人说着阿拉伯语与阿巴斯而来的商人讨价还价,这在往常是绝不可能的,而一赐乐业人同样也说着
流利的汉化在大宋百姓面前极尽所能的赞美自己的商品。
汉人的礼节与传统在这里与外族融合,在衣着上便能体现出来,原本喜欢广袖的宋人如今已然是收紧了袖口,这样以来不光是节省了成本,更为重要的是做事方便了,现在北京城的百姓可有不少在工厂中做工,虽然工钱没有一开始那么高,但最少也要每月三贯钱,养活一家三口不成问题。
再说工厂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有些也不比在衙门中当差要来的差。
这种改变是好事,赵祯非常了解大宋的变化,从他穿越开始,大宋便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现在眼前的一切早已全然不同。
东城是北京最为繁华的地方,当然这要得益于蔡伯希的筹划,可以说即便是他放弃了蔡记的经营之权后,依旧拥有不菲的身家。
当然东城的蔡记酒楼也是最多的,赵祯便挑选了一座庆丰楼的蔡记酒楼,日上三竿也该吃饭了,天子也是人啊!
今日是赵旭赵昀放风的日子,也是赵祯最清闲的一天,没有大朝会,没有堆积如山的奏疏,两府相公包揽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后,赵祯的案头为之一空。
“父皇为何皇姐不与我们同来?”赵旭在刚刚进入包厢之后便奇怪的开口道。
“皇兄这可问不得嘞!皇姐可不是出入禁中畅通无阻吗?何须像我们似得要到师傅们把每月课业教授完了,也考校完了才能出宫?再说我可是瞧见皇姐换了顶小车出了西南面的偏门,如此不是去私会苏轼便是去苏轼的阁馆寻他去了!”
赵祯哭笑不得地望着两个儿子,伸手指了指他们的背后道:“若是要嚼别人的舌根最少也要知晓自己四周是否安全,否则…………”
两兄弟僵硬的把头转了过去,待看到灵儿喷火的双目后尴尬的苦笑道:“皇姐饶命…………”
赵祯是乐意看着儿女们嬉戏打闹的,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活泼,只不过王语嫣的眼神中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神采,赵祯只能妥协:“莫要胡闹了。”
见父皇发话,三个孩子这才消停下来,围着王语嫣说着好话,显然他们知道生气的不是父皇而是母后…………
赵祯这次出宫不光是私访多保真,也不仅仅是带着孩子们玩,而是要亲自看看这座都城,之前政务繁忙,他已经数月没有出宫,别说数月,就是一个月不出宫京城的变化都让赵祯认不出来。
报纸的事还是夏竦上疏提到的,赵祯为了鼓励报纸,故意把夏竦的奏疏留中不发,他的奏疏会彻底让报纸这个新兴行当完蛋。
赵祯要利用报纸的影响对大宋做出一些改变,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报纸本身就会促使大宋改变,即便赵祯什么都不做。
商人已经开始利用它做宣传了,而官服更容易把政令法度之类的东西传播下去,对于一座城市来说,报纸这种面向大众的传媒更加必不可少。
衣着整洁,利索的庆丰楼小斯伶俐的进入包厢,手中端了数十道菜品,这数十道菜品从他的双手到肩膀一字排开,而这么做仅仅是让客人选菜方便。
只要有了外人,天家的子嗣便规规矩矩,绝不会再有一点出格,小斯不知道眼前是什么人,只知道自己进了这天字号包厢之后便浑身难受。
即便是孩童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让自己如芒在背恨不得转身跑路,前些日子中书的官员来会食也没让自己害怕啊。
但他们行为便跟奇怪了,哪有到了庆丰楼的客人还问价格的,这些人倒好每样菜的价格都要打听清楚,生怕带的钱不够多似得。
瞧他们身上的穿戴又不似这样的人啊!单单是那孩子腰间的环玉便是极好,少说也要数百乃至上千贯嘞!
庆丰楼的小斯是什么人?各个都是好眼力,只不过他实在看不出眼前这户人家是什么来头。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帝王家教
赵祯对孩子们询问价格的举动很满意,物价这东西能真实反映出北京城中的许多状况,这是了解民情的一种手段,能从简单的物价之中分析出许多东西。
虽然是一家五口人出来吃饭,但却并没有点上太多的吃食,几个符合时令的冷菜,再加上一些炒菜和烧菜,最后加上一些甜品便是天家五口人的膳食。
庆丰楼的小斯并没有因为眼前的饭食而瞧不起这些人,虽然饭食并没有多么豪华,也没有多么昂贵,但小斯却在暗中竖了竖大拇指,这家人…………太会点菜了!
菜色丰富又全面,而且荤素皆有,蔬菜当中多是当季时蔬,荤菜也非大荤而是配有一些蔬菜,这桌菜只能说是相得益彰!即便是两府的官员也没这家人会点菜哟!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包厢中的客人居然不让自己在一旁伺候着,这还是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小斯不解,这些权贵自家的上等人怎么不让自己在一旁倒酒夹菜?
赵祯习惯了自己家人在一起吃饭,自己夹菜倒酒怎么了?身体力行才叫吃饭,饭来张口那是残疾人……再说自己有儿子倒酒,老婆夹菜,要一个外人来操持什么!
越是皇家越要养成良好的习惯,赵祯要培养孩子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华夏贵族,“香汤沐浴,食以膏粱之味,饰以文绣之衣,教以礼数,这样的人才算是一个贵族。
中国的贵族可要比欧洲早上数千年,在欧洲人还是荒蛮的黑暗时代,华夏便已经出现了礼数,君子,自然也不会缺乏贵族,当然这些贵族并非是那些暴发户似得的家族。
真正的贵族以文教传家,以耕读为伴,以仁德行事,虽然会顾及自己的利益,但在德行上不会有愧与心,真的有那么几个贵族之家是让赵祯都肃然起敬的。
所谓的贵族不是指那些宗室,说实话他们要在欧洲也算是贵族,但在大宋,在赵祯眼中却不行,因为多多少少这些宗室都在吃大宋朝的软饭,即便有几个不靠荫恩的也是少之又少,也是为了自家的门楣好看些。
这些宗室里真心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的人少的可怜,赵祯曾经在军中试探过,最后的结果几乎都是为了自己的家的门楣,希望为后世子孙拼搏一个好前程。
这道理本来是没错的,谁不愿为自己的子孙后代着想?一个连自己家人都爱的人你指望他能爱自己的国家?可赵祯需要的却是那种能把朝廷和大宋江山放在第一位的人。
原因无他,赵祯需要一个宗室领兵北上,也需要一个宗室前往倭国周转运兵一事。
外臣武将当中他最信任的只有狄青,杨怀玉,不甚至说连杨怀玉都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因为他出自将门,出自天波府杨家。
大宋的这次北伐很可能成为最后一次北伐,一旦攻陷辽朝的上京道,整个辽朝都会随之土崩瓦解,没人比赵祯更清楚一个游牧民族统治的帝国崩溃的速度有多快。
虽然辽朝已经汉化,可他在本质上依旧是不愿放弃游牧民族所拥有的一切,甚至保留了奴隶制度,这就意味着辽朝的封建制度本就是不完善的,而与大宋的制度相比,它的短板立刻相形见绌起来。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辽朝若是一个王朝独立的存在与世上也没什么,但大宋就在他的身旁,而且不断的在前进,在发展,大宋的商贾奔走与辽朝各处,把大宋的商品也销售到辽朝各处。
辽人对大宋的生活了解有的时候甚至超过了宋人本身,他们知道大宋的各地工钱是多少,知道大宋什么商品对自己最有用,甚至知道若是自己在辽朝过活不下去该去投奔大宋的哪一座城市…………
用饭完毕之后,赵祯端起清茶漱口,吃不言寝不语是一种良好且让人难受的习惯,若是王语嫣不在,赵祯绝不会这么老实的吃饭,而孩子们也是如此。
只不过若是有皇后在,一旦赵祯肆意妄为之时,王语嫣便会履行皇后的权利,不断上谏他道:“为人君者,可无礼呼?!”直到赵祯厌烦又无奈的遵守为止。
今日自己做的很好,轻咳一声后,赵祯这才开口道:“今日回去后每人写下一篇文章,文章的内容就是今日的所见所闻,并且你们从中发现了什么。或大或小,只要有所收获便好,朕后日考校你们的时候就看这东西。”
三个孩子大眼瞪小眼的望了望,最后起身施礼道:“儿臣遵父皇旨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赵祯笑了笑道:“都去玩吧!下午随意在北京城中走动,但不可故意甩掉亲卫和师傅,若是让朕知晓,禁足一月!”
“是,父皇。”
对于这帮孩子来说,最讨厌的东西便是他们在北京城中玩耍的时候会有亲卫司的人跟着,而那些父皇为他们找的“师傅”便更过分了,不允许他们仗势欺人,不允许他们显摆自己的身份,跟不允许他们作奸犯科……
但谁都知道父皇厌恶什么,怎么可能用自己的名声去做这种事情,他们既然出来,那便是要舍弃身上的皇子身份,与同龄人一样的在北京城中游历才是。
赵祯见孩子们走后便对王语嫣笑了笑:“朕知晓你今日去碧雅轩查账,速去吧!”
王语嫣长叹一声道:“官家何必如避重就轻,碧雅轩的账臣妾查不查都一样,反正最后要被三司挪去好大一部分,而这些孩子真的会如官家所说那般从中受益?”
赵祯望向孩子们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微微点头道:“会的,一定会,这北京城本就是一座巨大的书院,人们在其中每日都会学到不同的知识,道理,甚至是智慧。
知晓吗?朕不会约束他们去任何地方,好的,坏的,三教九流皆可接触,这样他们才能看清世上的道理。”
瞧见王语嫣惊讶的眼神,赵祯微微摆手再次开口道:“只有让他们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他们才会懂得其中的道理,尤其是旭儿,他要知道天的高邈,也要知道地的厚实,否则只能是一个连守成之君都做不好的废物……谁都能成为废物,唯独他不行。”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历史的怪圈
赵祯自始自终便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是自己统率万邦,御极四海,大宋之强盛盛况空前,但也需要一个有德的继任者才行,要使一个国家延续他的辉煌并不是一代君主便能达到的事情。
坐在已经吃的干净的桌前,自己给自己斟上一杯清茶,赵祯便陷入沉思。
赵祯熟悉历史,他在穿越之后曾经于自己的御书房中秘密的统计过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即便是昨夜他也在勤政殿中的密室里再次进行了一次秘密的统计。
统计的东西很简单,从夏商周开始被篡位而亡的朝代共有三个,西汉、东汉、唐。
篡位乃是臣子犯上,在大宋的制度之下几乎不会发生,但也不能说绝对不会出现,只不过几率很小,小到赵祯并不担心。
而因反叛而亡的朝代便更多了些:夏、商、周、秦、隋,共五个,从夏开始的历代王朝最大的危险便是反叛。而细数下来历史上各主要王朝共有五个直接亡于反叛。
这些王朝都曾经强盛过,但最后也是被反叛而亡掉,虽为的反叛看似和篡位一样,但是又有细微的差别,前者一般都是说在朝中有一定地位或者是皇帝的近亲推翻统治者,也就所谓的有一定基础之后再推翻,后者则一般是说农民起义或者底层百姓的反抗。
赵祯觉得自己给百姓提供的生活已经完全不会使得百姓来推翻这个王朝,现在的大宋百姓已经和大宋绑在了一起,除非他们疯了,否则谁会反对这个给予他们极好生活的王朝?
谁又能保证下一个王朝和大宋一样?
接下来便是直接亡于外族侵略的只有北宋、南宋,虽然是一个王朝,但赵祯更习惯把他们作为俩个时期。而间接亡于侵略的便是西晋、东晋,剩下唯一一个被革命推翻的只有一个清朝。
赵祯最后的总结便是并非一定就是土地兼并导致的一个王朝的破灭,赵祯认为在华夏历史上农民起义成功者并不多,只不过出了个朱元璋而已。
但历代的农民起义却可以动摇王朝的基础。
当农民起义后,统治集团内部有人反叛时,灭亡对这个王朝来说就不可避免了。
这就是说反叛才是对一个王朝最危险的东西。很多人一致认为秦亡于农民起义的观点赵祯认为这有待商榷。
陈胜、吴广起事是导火索,而楚贵族项氏、秦帝国的基层官吏刘邦、萧何才是推翻秦帝国的主要力量,同理隋末也是如此。
既然自己已经把农民的问题处理好了,剩下来的便是要担心其他的问题,比如他发现的,历代王朝的政治制度是那么的相同,以至于大同小异的走向灭亡!
而各王朝灭亡的基本的或是主导性因素无非是暴政、昏政、恶政。
每当王朝初立之时,大多都有一个发展期、鼎盛期,然后就进入衰败期,也就是暴政、昏政、恶政阶段,最后灭亡,大多数王朝都是如此,几乎没有例外。
这是一个可怕的循环,几乎是无法躲过的循环,华夏历史上千百年来所有的王朝几乎都是如此!
赵祯几乎是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便身体冰凉,因为他认为自己可能也无法终结这一历史循环,自己现在正处于大宋这个历史上的鼎盛期,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现在也可以说是鼎盛期,那么自己的出现到底有没有改变这段时历史?
赵祯认为改变一部份的历史并不算是改变历史,灭了大理,西夏不算,夺取燕云也不算,除非能改变历史大势,让大宋一直延续下去,这样才算是改变了历史。
大宋现在处于发展期,王朝的统治集团在政治上还算清醒,但在历史上,一个王朝到了鼎盛期就会忘乎所以,衰败期更荒唐可笑、愚不可及,而所谓的中兴之主也只是昙花一现。
也就是说当一个国家出现暴政,昏君,恶政的时候,也就是这个王朝灭亡的原因。而中国历史上几乎所有的王朝都是这样灭亡的。
赵祯的担忧在于他总结的结果,在历史上,即便是繁荣的宋朝确实被落后的游牧民族灭亡,看来落后并不一定挨打,有时却也可以打他人。
而这个如流星般璀璨的时代也没有躲过魔咒,即便它再耀眼,再璀璨,它的灭亡也是因为出现了昏君,暴政,奸臣等等内忧外患而导致的。
这也是赵祯努力培养孩子的原因,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这毕竟是中华历史上从未给出现过的一个命题。
赵祯在王语嫣呆滞的眼神中急急的离开了庆丰楼,从看着孩子们的背影开始,官家便没在说过一句话,自己独自一人发呆了近半个时辰。
这也是没所谓的事情,官家往常也会发呆愣神,作为皇后的王语嫣已经习惯了,但这次不同,王语嫣从赵祯的眼中看到了往日,不,应该是从未给出现过的慌张,着急,甚至是恐惧。
王语嫣下意识的追了两步道:“官家何往?!”
赵祯稍稍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朕有一些事情想不通,这便去散散心,说不得豁然开朗嘞!”
王语嫣微微点头,随即露出释然的表情,微笑着目送赵祯离去,只不过当赵祯的背影消失后,王语嫣稍显不安的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之间却发现陈彤在角落里拉住一个人正在那说教,正是那刚刚上菜的小斯。
“若是放你走后胡言乱语如何?我这就带你入宫,免得你在外面乱说话……什么你九代单传?……算你倒霉!走…………皇后娘娘!”
“算了,莫要为难他,不过是庆丰楼的小斯,应该知晓遇到官家也没甚的事情,只不过要看好自己的嘴巴,再说蔡伯俙的伙计也不会到处招摇是不是。”
小斯连连叩首:“谢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小的今日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瞧见……”
瞧见小斯走了,陈彤笑道:“娘娘一句话顶的上奴婢十句话嘞!”
“你也是官家的近侍,可知为何官家突然惶恐起来?”
陈彤摇了摇头道:“奴婢从未见过官家慌张,三才大官久随官家,兴许他知道有些也说不定嘞!”
王语嫣苦笑道:“他三才能和本宫说实话?还不知扯出什么东西来应付本宫,算了,待官家回宫后,本宫亲自去问便是,此事你便全当不知。”
“奴婢遵旨!”
瞧见王语嫣也离开,陈彤这才长舒一口气,刚刚他也瞧见了官家的异样,所以才故意去招惹那小斯的。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怪人”
赵祯明白自己所想的都还只是猜测而已,在这硕大的北京城中没人能给自己答案,而自己也不能把心中的秘密向旁人述说,毕竟谁也不会相信。
但万事皆有例外,和儿子们一样,赵祯在北京城中也是经常私服游历的,遇到的奇人异事也不在少数,当然大多也没有那么神奇,不过赵祯还真是遇到了一个看不透的人。
此人名叫张从质,虽然是个穷苦书生,可从他的名字上看却也应该不凡,最少也是个诗书之家的子弟,现在依然是落魄了些,但在东京城中祖宅还是有的,于是便也在北京城中有了房产。
赵祯在灯市街的香远楼买了两只烤鸭,又从曹婆婆家买了几块肉饼和酥饼,皆用纸包绳提,亲自拿着。
前去拜会“友人”总不能空手,何况这张从质家中还有老母,生活虽然过得去也不算殷实,他本人也只不过是个教书为生的先生,现在的私塾蒙学受到官学很大的冲击和影响,多半也算不得好过。
前往张从质家的路算不得好走,北京城多用水泥铺路,好一点的人家甚至是在砖石之上用的水泥,在他们看来这比沙石更加的稳固,赵祯觉得这是一种资源浪费,相当于把墙铺在了路上。
而张从质的家算得上是东城最为贫苦的人家,从未有一家向他家那样,连门口的门当石鼓破损了都舍不得请人修补一下,这东西可不只是为了辟邪之用,更是门楣的象征,能用的了门当的人家地位可都不低嘞!
从这门当上赵祯便知道张从质不打算结婚,大户人家财不外露,一般很难打听到财产情况,儿女定亲之前,一般都暗暗派人到对方家的门前看一看,通过“门当”上雕刻的纹饰,就能了解对方家所从事的行当,越是精美的门当越说明家中富裕。
但像张从质家的这种门当……谁会看上他?!即便是在东城有一套宅子又如何?总不能守着一座宅子过活下去吧?!最少也该有个正经的差事,这张从质名声不显,即便是个蒙学的先生也没多少人去他的蒙学嘞!
赵祯和他相识还是在一次无意中的闲逛,当日张从质正在对孩子们讲课,但……并非是不好,而是太深奥,以至于对孩子们来说根本就无法理解,但他自己却在上面讲的津津有味,直到赵祯夺门而入指着他一顿破口大骂,才算让他醒悟。
从那以后他便与赵祯为友,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想法和知识对孩子们讲不通,但赵祯却能轻松理解,并且和他讨论,而赵祯又能把圣人经典通俗易懂的讲给孩子们听……
这友情也算是缘分,双方之间互相也是有所帮助,赵祯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他常常劝慰自己,若是不去帮张从质,这小子一定会耽误许多孩子的学业,虽然他的私塾也没多少人……
谁能想象得出,当今天子居然跑到一个私塾去帮人授课,这要传出去定然让人把眼珠子都登出来。
手中是从宫中顺出来的书本,赵祯自认为自己教授蒙学是没问题的,但谁知相比宫中的那些师傅,还是相差甚远,于是便顺了这些带有批注的书本出来,也好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只不过赵祯觉得自己今天带着这些吃的东西来是个错误,张从质和一帮孩子风卷残云之下消灭了一只硕大的烤鸭,赵祯望着一群油乎乎的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至于那些肉饼,酥饼之类的也是消失大半。
张从质死活不再动那剩下的烤鸭,显然他是要把这只烤鸭留着回去孝敬老母。
用袖口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张从质憨笑道:“这次便让兄长见笑了,一时兴起食过大半,兄长不该把这吃食带来私塾,直接去我宅邸便好,这么多孩子,不够分嘞!”
这什么脑子?!赵祯郁闷的望着张从质,也不知刚刚是谁吃的那么开心,随即便发现张从质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狡黠,显然这货是说自己带的东西少了!!
无奈的苦笑,赵祯指着张从质的脸一顿数落:“你这厮……端是个泼皮!”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兄长这次来又是有何事相求?从质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矣…………”
赵祯一时语塞,这小子确实聪明,最少他能把自己此行是有目的而来看出来,并且好不在乎的与自己吃喝,潇洒随意的模样不知该说他是个怪人,痴人,还是该说他是个潇洒惬意之人……
赵祯苦笑着望着张从质:“你倒是个精明人,既然如此还不另寻净室,你我也好深交一二?!”
张从质转身望向赵祯道:“说来奇怪,自从我与你相识之后,便隔三差五的收到坊间小吏的贴补,要是在原先可没有这些好处嘞!你莫不是个官身!嗯瞧你这打扮也是个大官嘞!”
赵祯好笑的望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问到:“你是从何处看出我是个大官的?你瞧见大官穿的如此寒酸?”
张从质怪叫道:“你穿的还寒酸?!莫不是欺辱我不识体面之家,虽然你穿的是一般的绸缎,也堪堪是个文人的打扮,但这绸缎虽然不是顶好,却也是蜀锦中的飘云,这种绸缎虽然不识蜀锦中顶好的,却比一般的蜀锦更加珍贵。
因大步而动形似飞云而的名,一般人家花钱也买不到!”
赵祯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能佯怒的反驳道:“你有如此眼见怎可能是一般的破落户?!”
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突然间又哈哈大笑冰释前嫌,大家都是瞒着对方,有什么必要揭穿了底细,这时候更没必要生气什么。
张从质眼中都笑出了泪水:“兄长端是有趣之人,若是能帮我,便给这私塾的子弟转去别处,莫要被我耽误了才好!我这没用的人怎能帮助这些孩子出人头地,甚至连圣人之言都讲不清楚嘞!”
赵祯摇头道:“帮你倒是简单的很,只不过你自己并非帮助不了别人,现在为兄便需要你帮忙嘞!切莫说出无能为力之举,此前你所说的都护府一事,便对为兄大有帮助嘞!”
张从质惊讶的望着赵祯道:“果真如此?!”
赵祯微微一礼:“不敢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