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掀桌,不玩了!
羊群自然变成大宋军队的干粮,这是不用说的事情,也没人有勇气向大宋军队讨要,穿过消失的城门,城中的景象令人咋舌,军中将士们自然见识过比眼前更为凄惨的场面,鼠三更是见了不老少。
战场本就是没有理智的地方,更没有什么人情礼法,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将被抛弃,对人的评价也最为简单,生或死!
蔡伯俙望着眼前这一修罗炼狱般的场景微微点头,转向正准备看笑话的鼠三道:“这样应该能震慑高丽人了吧?不行还是少了点恐怖的东西,比如人头,尸骸。”
鼠三原本是打算看蔡伯俙笑话的,他一个外戚的文官,岂能有什么见识,眼前这场景还不是把他吓死了,但谁知蔡伯俙这位驸马爷居然露出狞笑的对自己说这里少了尸体……
“蔡驸马,你不会是真的打算把这座矗石城屠灭吧?咱们官家的名声来的不容易,还是少些挥霍为妙。”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废话,若是真的屠城,高丽便与大宋结下了梁子,以后就算有心化解也是颇费功夫,但别忘了咱们这次来的目的,可不能就这样算了!震慑高丽人,向他们展现咱们大宋的实力,也是重中之重!”
鼠三摸了摸脑袋,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金明琼微微点头道:“有道理,那咱们应该咱们办?总不能屠城吧?”
“当然不能!?我大宋礼仪之邦,天朝上国,岂能屠灭高丽之州城?但凶手必须严惩,那千余名士兵必死无疑,只有让他们人头落地,才能给高丽以震慑,并且还要杀掉所有支持晋州知州李泉牟的那些世家族长!”
鼠三细细算下来,这少说也要在矗石城中弄死近两千人,没想到蔡伯俙虽然是一届驸马外戚,下手却一点也不必那些朝中相公要手软。
鼠三知道,蔡伯俙才是这次差遣的最高官员,他的手中有着官家便宜行事的圣旨,以及御前金牌,任何大宋官员和士兵都将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相助与他。
但同样的,权利越大的同时,蔡伯俙身上所担待的很想便越大,比如眼前他可以屠城,但却要在回到大宋之后承担屠城所带来的后果,这也是蔡伯俙不愿动手的主要原因吧!
大宋的士兵逐渐进入矗石城,而此时的矗石城中正忙着救人救火,蔡伯俙虽然不会派人救助,但却不会命人阻拦高丽百姓自救。
李刚成几乎是被拖拽而来的,他早已在地上站不住,从他的表情就看得出,若不是他堵着嘴,怕是早已开口求饶了。一路上并没有人理会他,在大宋将士们的眼睛,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谁还有闲工夫去操心一个死人?
但大宋将士不在意的人,却引得高丽百姓惊叫连连,李刚成乃是晋州的驻守郎将,也是整个矗石城中的最高武将,但现在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宋人栓在马后。
这对高丽百姓的士气打击可谓极大,稍稍有些脑子的人便立刻明白,矗石城未失,李刚成就变成宋人的阶下囚,定然是被知州大老爷给送出去的!
那之前为何还要死命的强硬?还要欺骗百姓说是山匪流寇,甚至还冒出了海寇的说法,如今看来岂不可笑,但人家师高高在上的知州老爷,谁有能力去质问?嫌命长啊!
但大宋这边却没有停下行动的脚步,在进入矗石城之后,开课对城中的州府衙门进行了封锁,李泉牟这个罪官以及府衙中的实权官员全部被连坐,一个都跑不掉,因为从金明琼的证词来说,除了他并没有人上前劝阻这对叔侄。
与他们一道被关押的还有各大宗族的元老以及族长,他们都参与到这次鼓动人心丑化大宋的队伍之中,蔡伯俙利用一天时间便对这些人的无耻行径进行了全城大审判,并且当场拆穿李家叔侄的阴谋,以及城中宿老与知州李泉牟的利益交换。
并把大宋鸿胪寺的公文公之于众,高丽百姓恍然大悟的同时,哀求大宋天使饶恕城中被蒙蔽百姓的罪过,并且由泗州县知县事金明琼请罪。
事情到了这里仿佛告一段落,大宋兵甲饶恕了矗石城的百姓,并且发出安民告示,在宋军补充完粮草的时候便一定会离开,同时也要亲手惩戒凶手。
于是李家叔侄这对高丽晋州矗石城的最高文武官员就被大宋军队给斩首示众了,同样被斩首的还有那些与李家叔侄勾结的世家族长,元老等等。
而那些跟随李刚成扑杀魏权等人的高丽士卒,全部受到了大宋的黥面之刑,当然,黥面也是非常有讲究的,在大宋凡是盗窃罪,刺在耳朵后便可;若是徒罪和流罪要刺在面颊上或额角,所刺的字排列成一个方块;若为杖罪,所刺的字排列为圆形。
这一千人本事杀头的重罪,但因为蔡伯俙不便动手,于是便在他们的脸上黥面,而且是较大的黥面,几乎从额头刺到了脸颊。
这对他们的打击不可谓是不打,高丽继承了汉家文化,相比中原,他们对汉礼更有一种固执的遵从,从不去考虑对错,而是无论好坏全部继承下来,因为他们没有多少自己的文化,所谓的信仰也是中原的大乘佛教。
这样的一个民族,自然会把他们人为好的东西紧紧抓在手中,于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被黥面的人大多痛不欲生,而且会被人指指点点。
鼠三望着那些以头抢地的高丽士兵,望着蔡伯俙撇了撇嘴道:“你不杀人,但是诛心啊!这些人怕是活不了多久。”
蔡伯俙冷哼一声道:“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即便是袖手旁观的看着我大宋将士被屠戮,那也是罪不容赦!”
“霸道啊!”
“就是要霸道,让这些番邦害怕,让他们心惊胆战,让他们没有与我大宋一战的心。”
鼠三惊讶的望着蔡伯俙问到:“难道官家打算以后征服高丽?!”
蔡伯俙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官家看不上这个多山的国家,但也不会任由他们壮大,偶尔敲打一下,把他们限制在笼子里,岂不更好?大隋,盛唐都因为一个高句丽而浪费人力物力,官家可不希望大宋如此。”
鼠三望着眼前滚滚的人头,以及远处哭号的高丽士兵对蔡伯俙问到:“那咱们接下来干嘛?”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声势已经闹出去了,当然是整兵,撤退……本驸马不玩了!”
第九百九十六章大宋天军
矗石城,这座晋州的州城只不过用了半天的时间便被大宋军队轻松攻下,抵抗的力量可谓是少之又少,知州李泉牟根本无心与强大的大宋军队战斗。
在火炮袭击的时候,他的战斗意志就已经被击碎,他从未见过如此威力的砲石,若是大宋军队不进攻,单单是轰击城墙,便可使得矗石城这座州城变成一堆瓦砾。
金明琼是唯一见证这场战事的外人,城中的守军几乎未做抵抗便向大宋军队投降了,而那位躲在自家地窖之中的知州老爷也被大宋军队揪出来斩首了。
理由很简单,与大宋军队抗衡。
金明琼看得出来,蔡伯俙根本就没打算饶恕他,甚至不愿多找一些借口,或者说是懒得找借口。
御下不严,体察不明,甚至是昏聩无能,等等这些都是借口,但宋人不屑用之,只用上了最为简单粗暴的理由抵抗天军。
大宋天使的果断,宋军的雷厉风行,无不是在告诉世人一句话:“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金明琼发现,大宋这个中原王朝好似真的回到了史书中记载的那般强大,攻伐高丽的一座州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堪比当初的盛唐。
盛唐,那是隐藏在高丽人心中永远的恐怖,硕大的一个高句丽王朝居然在这个帝国的铁蹄下,在了了数万兵马之下便分崩离析!
前车之鉴怎么能不让金明琼心生恐惧?
眼前的大宋兵马也是如此,区区两万战兵,却可以迫使高丽的州城不战而降,这与盛唐铁骑有何不同?
蔡伯俙率领的破浪军缺少战马,战力并不能算是大宋顶尖,但在遵从军令这一项来说却是最为出色,因为步战的原因,军阵配合便极为重要,不能稍有疏忽,一旦犯错很可能把袍泽与自己的性命丢掉。
遵从号令,令行禁止!这是破浪军的制胜妙诀。
当天色逐渐变亮,军中的传令兵便开始在军中奔走传令,传令兵富有特殊旋律的铜哨响起时,所有的大宋士兵便迅速放下手中的事情,开始列队整兵。
这一系列的动作非常迅速,所有人都本能的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没有丝毫的错乱,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协调,仿若天生便是如此,虽然这些在大宋再正常不过,但眼前这一幕落在金明琼眼中却惊为天人。
大宋军队很快便集结完毕,谁能想到这是刚刚还在城中休息,并且救助高丽百姓的侵略者?
金明琼看的清楚,昨天在大宋兵卒入城之后,他们便开始了重建矗石城。
帮助百姓把着火的房屋扑灭,为失去家园的百姓搭建住所,搬运尸体,扑杀反抗,还在街道中挥洒白色粉末,金明琼捡起一撮闻了闻,这是石灰的粉末。
这样的救助,简直比高丽的军队做的还好,一些百姓甚至感谢大宋士兵所做的一切,因为他们曾经遭受知州老爷或是宗族族长的欺辱,现在……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了。
金明琼自嘲的笑了笑,这本是知州李泉牟的利益重整,谁知最后却变成了百姓们获利的悖论,所有曾经控制矗石城的势力被一扫而空,那些强大的宗族瞬间在矗石城消失不见。
城中的百姓伤亡并不大,死去的人中有多少是真正被大宋的火器所伤谁也不知道,凡是带有刀口,勒痕的尸体都被上将士抬放在了矗石城的官衙之内,等待家属认领,显然这些人的死与大宋无关。
大宋给矗石城留下了深刻的教训,并且让高丽人见识到了大宋的可怕。
清脆的声音响起,城楼上,金明琼惊讶的抬头望向蔡伯俙,这是鸣金收兵的军令,即便是高丽与大宋,辽朝兵制不同,但鸣金收兵却是一样,钲所发出的清脆声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随着清脆的钲声传言开来,大宋军队中便再次传来一阵鼓声,声音极有节奏,所有的士兵都在踩着鼓点前进,缓缓的离开矗石城这座已经被蹂躏过的城市。
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大宋军队在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上没有那么多的牛羊肉,而在走的时候却满载连夜熏制的肉干。
随着鼓点的声音大宋兵卒行进迅速,很快便消失在了矗石城外,他们沿着来的方向前进,那高高的桅杆站在矗石城的城墙上便能看见。
蔡伯俙鼠三两人带着骑兵殿后,五百人的轻骑兵在矗石城已经是相当强大的一股力量,城中的万余名士兵不敢有任何想法,大宋军队的强大战力已经让他们心惊胆战。
即便是大宋军队背对他们,他们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好不容易保下命来,谁愿意再给宋人找借口杀回来?
蔡伯俙望着眼前的金明琼笑眯眯的说道:“金知县,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本官就要走了,难道你就不送送?不会想念本官吗?”
金明琼苦笑道:“天使何必拿下官寻开心,此刻下官不求别的,只求大宋兵甲速速离开高丽土地,这矗石城上挂着的脑袋已经够多的了!”
蔡伯俙望着城墙上的脑袋微微一笑:“多乎哉不多也!你也知晓,这些人本就该死,城中的百姓见到自己的知州被斩首示众,居然么有一人面露悲戚之色,可见他在此地的作威作福,你应该感谢本官。”
“话虽如此,但天使乃是大宋的使臣,岂能随意斩杀我高丽知州?”
“本官是随意斩杀吗?你要是需要理由,我能找出几十条他的该死之罪,但本官用的偏偏是最无关紧要却又最致命的一条,此事因我大宋校尉被杀而起,可大可小,本官已经把事情闹大了,你高丽其他州府现在不来援助,要么是观望,要么是集结,本官现在走了,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金明琼脸色难看,变幻许久之后,无奈的叹息一声:“天使安心而去,我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对朝廷,我也无能为力!”
蔡伯俙笑了笑:“很好,本官只需要你说实话,把一切看到的,听到的,都实话告诉你高丽王上,如此便够了。我大宋天军,不日即将离开土牛村前往倭国,若是你高丽人胆敢再次挑衅,来的就不单单是本官的舰队以及这区区两万人了!”
没想到即便是要走了还留下威胁,金明琼含恨点头,微微施礼道:“天使慢走。”
“知县留步!”
第九百九十七章高丽人的恐惧
说来可笑的一件事,即便是在大宋军队离开了矗石城之后,高丽人的援军依然还迟迟没有抵达矗石城,这样的速度别说是一个矗石城,就算是整个晋州丢了都不会有人前来!
金明琼站在城墙上微微苦笑,这不能说是高丽的军队速度慢,而是大宋的军队行军的速度太快,攻城的速度更快,从土牛村陷落到大宋兵进泗州县,这段时间是大宋军队用的最长的一段时间,但就是这最长的时间也不过才短短的两日功夫。
这让金明琼至今惊叹连连,接下来便是大宋进攻的时间,从乘船抵达矗石城外,再到进攻,城破,敌死,这些许动作不过是短短一天便结束了,在这一天的功夫中还要加上对矗石城百姓的救助以及处死该死的人。
当然还要算上一晚上熏制牛羊肉的时间,可谓是争分夺秒,一刻不停,在这一点上高丽的援军恰恰相反,距离矗石城最近的陜州江城郡,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而东面的金州咸安郡更是安静的出奇。
金明琼相信,这两座郡城都是在等待,等待朝廷的增援,更是等待矗石城的结果,若真的是大宋军队,那他们便等待朝廷增援以应万变,若不是大宋军队,待尘埃落定之后他们便会率兵而来。
如今矗石城已经完蛋,城中的军卒在大宋军队走后便四散而逃,即便是金明琼这位官老爷也约束不住,他们被大宋的军队打的胆寒,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这些人都是州县军,家都在晋州辖内的城县,想要离开或是回家都很简单,只需离开这矗石城便可,其他的便基本上没有后顾之忧,谁也不会去告发,谁也不会去揭露这事。
金明琼担心宋军还会杀回来,担心城中的百姓被山匪流寇袭击,于是他在这矗石城的城墙上暂代知州一职,他这个知州可谓是光杆司令,因为李家叔侄,城中的官员基本上被杀干净了,除了衙役,连书吏,刀笔吏都没有留下。
可见这位大宋天使手段之狠厉,即便是金明琼现在去大街上捧着钱财招人,都招不到!
没人知道大宋的军队还会不会回来,没人知道会不会有贼人利用这个时间袭击矗石城。
一切的一切只有等到朝廷的援军才会知晓,而昨日金明琼才惊讶的发现,在之前,李家叔侄两人本跟就没向朝廷派人求救!这真是自大到了愚蠢的地步。
也就是因为如此,附近的州府在没有接到朝廷的公文时即便矗石城有警,也可义正言辞的拒绝派兵前来……
坐在摇摇欲坠的城门上,金明琼没有等来大宋的军队,也没有等来山匪流寇,却等到了朝廷的援军,三万二品军从山京府急急赶来,看到的却是一座没有任何守军的矗石城。
当他们靠近城墙的时候,这才猛然发现城墙的外围上挂着无数的人头,这些人都是矗石城的官员,从知州到刀笔吏一个不剩,全在其中。
领兵的中郎徐庶人将大惊失色,急急的拍马上前,从城墙便能看出,袭击这座州城的人已经离开了。
金明琼起身,缓缓走下城墙,从袖口掏出一本沾有血迹的公文递给了率兵前来的将军:“启奏中郎将,下官乃是泗州县知县事,事情的起因乃晋州矗石城守将李刚成枉杀大宋校尉而起……”
金明琼把一切都告诉了前来的中郎将,当他听说宋军只用了半日便攻下矗石城后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在他看来,矗石城有兵甲两万,器械无数,怎么可能短短半日就被攻下?
金明琼按照蔡伯俙的话,如实向中郎将交代,并且把火炮的威力加以详细描述:“砲石之威糜烂数里,火箭之凶猛水泊不灭,一旦沾染,人畜具焚烧……刀枪林立,如山如岳,弩箭洞穿重甲,长刀破刃,我高丽将士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中郎将徐庶人皱眉问到:“城中除了官员以外,折损的将士,百姓共有多少?”
金明琼稍显尴尬的开口道:“宋军砲石之后,知州便命我押解李刚成出城,宋人遂停征伐,率军入城,百姓伤亡百余人,其中还有一些是被暴民寻仇所杀,守军战死一千有余……另有一千受了大宋的黥面之刑。”
徐庶人微微点头:“这是在报复啊!黥面一旦落在了脸上,便很难消除,除非连皮肉都割掉,大宋这位使臣可谓是嚣张至极,为的就是震慑我高丽!”
徐庶人围着矗石城的围墙看了看,轻轻抚摸着墙上留下的深深印痕,这定然是砲石造就的,可这是什么样的砲石才能在夯土的城墙上留下如此深的印记?
旁边的城墙已经坍塌,金明琼说这些砲石都是从八百步之外,甚至更远的地方击发而来,徐庶人觉得不可思议,世上哪有能射这么远的砲石?
“若是真如你所说,宋人的器械可谓是恐怖若斯,但这样的器械应该巨大无比,你可见到它的模样?”
金明琼微微摇头道:“下官并未见到,而且宋军兵行迅速,我等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
徐庶人望着眼前的矗石城道:“你的事情本官自会向朝廷回禀,既然你是泗州县知县,那你便会去吧!宋人应该是对我高丽的警告而已,所以才并没有为难城中百姓和士兵,至于这些官员和世家死有余辜……”
金明琼微微惊讶的望着徐庶人,没想到居然连中郎将都对李家叔侄的所作所为看不过去了,这矗石城的覆灭完全就是一场闹剧,若是李刚成仔细查问对方身份,若是他主动前往宋军营地负荆请罪,若是他权当做不知,岂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说不定大宋军队在高丽补充淡水之后便转道倭国了!
既然损失不大,徐庶人便把金明琼所说的整理下来,并且记录在册,让人飞骑传报朝廷,相对于李家叔侄这对井底之蛙,徐庶人知道的便要更多些。
天下兵马,大宋兵锋最甚,自大宋皇帝登基以来,已经灭掉了大理,西夏两国,又御驾亲征收复燕云,创不世之功非前人可比。
如今因为春灾,宋辽之间暂罢刀兵,只不过双方都在酝酿战火,高丽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大宋,大宋的海船可是颇为彪悍,士卒更是战力惊人的。
又有倭国作为中转,若是要对高丽动手,可谓是举手之间便可让高丽的三千里山河变色。所以大宋天使才有这种魄力和手段。
望着眼前破败的矗石城,徐庶人微微一叹:“咱们高丽这次是吃了个哑巴亏。但好在没有惊扰宋人,万万不可把战火引到咱们高丽来……大王正以休养生息之策稳固国本!”
第九百九十八章文德殿议政
无论蔡伯俙和鼠三两人在高丽掀起多大的风浪,赵祯的大宋依然是稳定的,朝廷依然是和谐的,并未对大宋造成多大的影响,至少赵祯是这么觉得,消息还没有在朝中传开。
只有文德殿稍稍有些不同,这里是大宋相公与皇帝对奏的地方。
蔡伯俙攻陷高丽晋州矗石城的消息赵祯已经收到,三才把书信再次传递给了朝中的诸位相公,而诸位相公呆立原地的表情却让赵祯稍稍有些坐立不安。
打破僵局的首先是三司使包拯,这老倌一撩起前襟,左脚向外一迈,赵祯便知道这位要说什么,果然,包拯躬身道:“起奏陛下,蔡伯俙此举乃大不敬,陛下因发金牌召回,并下旨责罚!”
赵祯心中哀叹,但面上却露出温和的表情道:“包卿所言有些过了,高丽人杀我大宋将士,对鸿胪寺的公文视而不见,如此蔡伯俙才会引兵入境,向高丽人讨个说法。”
包拯微微摇头:“微臣并非是在责难蔡伯俙,而是他的所作所为有损大宋颜面有损官家威仪,但他的事情做的却没错,高丽人杀我大宋将士,其罪当诛,即便是用上整个矗石城的百姓陪葬也不为过,但他用兵两万攻伐高丽州城,此前无有来报,此乃不敬皇权,不敬陛下!”
别说是赵祯,即便是庞籍都稍稍有些惊讶,没想到一项把礼仪规矩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包拯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连他都是如此,别人还能说什么吗?
随着包拯的话,文德殿中的气氛变得稍稍轻松起来,只要他不死命的与皇帝硬怼,这文德殿中的气氛永远是融洽的,最少要比充斥着御史的紫宸殿要好得多。
庞籍出班道:“包学士说的是,蔡伯俙引兵报复虽在情理之中,但毕竟是行雷霆手段,需向官家报奏,得了官家的旨意在动手才是。”
但说着说着庞籍又话锋一转道:“但事发突然,高丽又距离我大宋千里之遥,隔海相望,来回耽误时日徒增损耗不说,单单是那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战机便稍纵即逝。
况蔡伯俙此人虽为外戚,官家却授意文资,又领兵在外,若是不能有所作为,没有随机应变的果断,官家还要他作甚?如此才能体现他临危不变处事有度!朝廷虽不该赏奖,却也不该责罚。”
庞籍的话有礼有节,最关键的是和了一手好稀泥,听着顺耳也就罢了,还能劝说包拯把事情轻轻放下,关键是包拯听进去了,躬身对赵祯行礼道:“臣莽撞了,未曾想到蔡伯俙所处之地。待其归来,臣必当上门致歉。”
赵祯笑着摆了摆手:“你若是上门致歉,还不把他的心肝给吓出来?!此事你上奏无错,他确实过于莽撞,但也不失给高丽人一个警告,我大宋行商在高丽境内屡屡受到刁难,这是不争的事实。
眼前之事也因高丽人误把我大宋兵卒当成行商而引发,可见高丽人早已无视我大宋国威,若非如此岂能轻易羞辱刁难?
蔡伯俙此举乃是在高丽立威,也算得上扬我国威,但所用之法稍稍过激了些,既然他已经撤兵,便不再议论此事,待其从倭国回返,朕再另行申斥。”
蔡伯俙的事情这就算过去了,皇帝与相公的对奏大多要处理繁琐的公务,这些公务有些并不算是大事,但有些却影响较大,尤其是涉及到宗室,官员这种代表朝廷颜面,相公又不能直接责罚的。
欧阳修最先开始了常务上奏:“启奏官家,今年的殿试何时开始,学子们过了春闱,又随官家南郊祭天,一路上所学颇多,报效朝廷之心赤赤,万万不可拖延,伤了学子们的心啊!”
赵祯笑了笑:“朕有意为之,之前他们经历春闱之后,又在整个北京城百姓乃至大宋百姓的注视下随朕南郊祭天,心中之激动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此心情激荡之下,怕是会说不该说的话,写不该写的文章。
朕宽松他们一段时日,让他们放松心神,平心静气,保守灵台清明,方可殿试,如今看来,北京城的学子也该散够了心,着礼部传旨,四月初八与大庆殿开殿试,朕亲自阅卷。”
欧阳修躬身道:“臣领旨!”
随着欧阳修的退回,所有人松了口气,殿试迟迟不能举行,民间的议论已经逐渐出现,所有人都在猜测官家的用意,甚至有些人担心今年不会有殿试。
学子人心惶惶,坐立不安,但官家就是没有示下,朝廷也无法擅自承诺什么,事情就这样拖着,其实这只不过是赵祯的一项心理测试而已。
殿试,这是为国取仕的最后一道关卡,看似是荣耀的殿堂,但也是责任的宫殿,一旦通过殿试所录取的士子,便成为大宋的官员,今后很可能宣麻拜相成为大宋的相公,这是进士科,从科举取仕以来最为荣耀的一科。
别的不说,单单是这文德殿中的相公有那一个不是进士科出身?这也是为何民间会把进士科说成相公科的原因,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盯着嘞!
但越是如此,赵祯便愈发重视进士科,今年他要提高进士科的质量,如何提高?便只能在殿试中增加难度!
往年的进士科一旦得了春闱功名,成为贡生的他们再参加殿试便很难被刷下,几乎每届参与殿试的贡士最后都得到了进士的名头,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但今年赵祯为了提高难度可不打算就这样轻拿轻放,有些人得了贡士之后,参见殿试的热情便不那么高涨了,主要原因是他知晓自己的水平,殿试主考策论,其他的内容一改不考。
而策论这种东西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政治水平与头脑,简单的来说,一句话便可暴露他的才能,因此许多人选择用稍稍中庸的文章蒙混过关。
这样的文章没有什么营养,只不过是歌功颂德,或是追忆大宋立国不易,太祖太宗功德之类的,还有些人指出时弊,却没有解决之道,一个劲的说这不好,那不好,可全文没有一处表达自己的观点,形同白话。
这些文章并不能体现个人的才能,但即便如此,作为皇帝很难给这些人刷下去,因为这些文章没毛病……
第九百九十九章落榜学子大骚动
既然赵祯同意了欧阳修对这次科举制度的改革,那改革便要持续下去,对于赵祯来说,反正有人背锅何乐而不为?
科举为国取仕,往小了说给大宋的百姓以跨越层次的希望,往大了说关乎国本!
而今年的科举却是最不寻常的一次,甚至不用别人说,北京城中的百姓便自己都能感受得到,落榜的举子忿忿不平,“太学体”一律被刷了下来,这是最让人惊讶的事情。
在春闱结束之后,便有人探听到消息:“今年的太学体一律不取。”待放榜之后,这消息果然应验了,许多人觉得这是朝廷的不教而诛,不录太学体为何不早行文?
非要等到临考之前才说出一句“太学体废之不用”来?许多人都是写了几年的太学体,甚至十几年,一下让他们改用别的文种又没有把握,只好硬着头皮写下一些看似太学体又不似太学体的“四不像”来。
结果不用说,统统被欧阳修大笔一挥的划掉,连被主考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是说,写得再好的文章,只要是太学体就没有机会过审,直接变成废纸。
如今北京城的春闱已经结束,但城中的学子却久久没有散去,落榜之人心中的怨恨自然难平,许多人托人找关系的让家中在朝为官的人向上递话,或是污蔑欧阳修,或是为太学体的考生开脱。
但最后的接过显而易见,赵祯就是不松口,所有的官员都是无奈,科举这种事情向来只有官家一个人说了算,自真宗朝开始,官家便已把科举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中。
赵祯是对欧阳修的信任,信任他的人品,信任他的为官之道,同样的也是让百官瞧见,自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参奏欧阳修的奏疏已经堆满了一箩筐,多是家中有后辈在太学之中或是参加今年大比的。
太学乃是大宋的最高学府,隶属国子监。这里面的学生只有官宦人家子弟,没有旁人,但说来尴尬,从这里走出的进士可就没有多少,大多是荫恩步入仕途的。
太学中有一座辟雍,这是从周天子开始便在京城中建立的大学,华夏文明延续至今,这辟雍也流传了下来,外为圆形,围以水池,前门外有便桥。
辟雍传承到了现在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教书育人的地方,而是作作为尊儒学、行典礼的场所。
“天子立辟雍何?所以行礼乐宣德化也。辟者,璧也,象璧圆,又以法天,於雍水侧,象教化流行也。”
不光在国子监中有辟雍,在太庙中也有一座辟雍,这两座辟雍都是太庙国子监的中心建筑,是天子的学堂,皇帝即位后必须在此讲学一次。
可见这辟雍的重要与高贵,但现在,大宋国子监的辟雍中却聚满了人,一位年轻人在孔夫子的塑像之前大声疾呼:“夫,小人以得志,一言而废我等十年之寒窗,蒙蔽君上,废太学体而不早述,致使我等十年磨剑一朝全毁!如此可恨之人定当直面揭穿而后快!”
“刘几斋长说的好!”
“我等楷模不过如是!”
“当去找他欧阳修好好说道说道!”
台阶下的太学学生大声附和,而太学的直讲,学谕,学录等人却晒然一笑,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已经被落榜冲昏了头脑,是应该让他们发泄一下。
太学的学生那个不是出自官宦自家,自己可没必要得罪这些人,就算是应了刘几的话,这些学生遇到了当朝的副相,也不敢肆意妄为,最多便是喊冤罢了!
作为太学的先生,他们也算是尽了应尽之责,早早就把太学体被弃用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谁知这些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硬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这些直讲,学谕,学录每把事情放在眼中,自然没有向学正禀报,而越是没人阻拦,事情便越发的不好收拾,刘几带着数百人的落榜考生对着孔夫子的塑像施礼过后便开始了复仇之路……
这是真的要复仇,纠结了数百人的落榜学子已经是不简单,亏得大宋宽待读书人,否则一出太学的大门便会被巡城虞侯拿下。
一路走来,落榜学生的队伍越发壮大,或是来看热闹的,或是忿忿不平也想讨个说法的,刘几等太学学生来者不拒,简单一礼之后便算是把这些人收拢到队伍之中,刘几等“骨干”继续昂首挺胸的向御街而去。
欧阳修在把殿试与礼部之间的事宜安排妥当之后,便离开皇城,在天安门外上了自家的马车,可车行不久便在东门道被拦下,马车是急急停下的,外面的吵闹声让正在思考琐事的欧阳修微微皱眉。
但他依然保持君子的气度,他是今年科举的主考,自然要代表朝廷的形象,于是他便掀开车帘从车上下来。
哪知他刚刚下车,管家便急冲冲的跑过来:“老爷,是落榜学子不服,前来拦车发难的,老爷还是快些上车,自有侍卫阻挡,待会巡城虞侯来了,一个也走不脱!”
管家的话却让原本还淡然的欧阳修大吃一惊,随即上前,却见学生已经和侍卫推搡起来,这些侍卫其实就皇城的禁军,到了欧阳修这样地位的副相便会有禁军站班,人数不在多,虽只有聊聊十来人,却是天家给予的荣耀。
这些禁军只负责欧阳修从皇宫到家这段路程,而在路上被落榜学子拦下,一旦出了事必然会被责罚,欧阳修深知这些禁军的本事,上前喝退禁军道:“万万不可动手,尔等退下!”
禁军微微一愣,这时候让自己退下,莫不是这欧阳相公还是练过的?
但就是在这愣神的功夫,落榜学生的人潮冲破了阻隔,向欧阳修冲去,开始的时候刘几还是满脸的兴奋,但随着冲击的人数愈来愈多,倒地的禁军惨叫连连,他的心中便愈发的沉重,甚至恐惧起来……
此刻的欧阳修大声疾呼:“速速退开,有禁军倒于尔等足下!速速退开……”
但此时的东门到早已变了模样,学子的突然冲入破坏了原本的队形,两旁的小贩开始的时候还在看热闹,现在却被殃及,摆放东西的小摊早已被推翻,上面的货物撒了一地,使得不少人滑倒。
后面的人不明真相的往前走,前面的人开始往后退,中间的队伍便愈发膨胀,最后演变为惊恐……
刘几等组织这次“上访”的学子早已是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第一千章科举之危
踩踏事件一旦发生便很难受得住了,场面会不受控制的混乱起来,越是混乱所殃及的人越多,从而产生惊慌、加剧的拥挤和一些原本好好的人跌倒,这就是一场恶性循环的灾难,更多的人被卷入其中。
欧阳修原本温文尔雅的脸变得极为扭曲,刚刚他开口就是为了让禁军迅速离开,并把人潮引向更为宽阔的御道上,可没曾想那些禁军居然被撞倒了。
发现人被撞到之后,所有人的下意识动作便是停下脚步,或是躲避倒地的人,于是这群落榜学子的队伍便出现了停顿,但后面的人不知道,已久推搡前进,更多的人摔倒,更多的人被踩踏……
当巡城的虞侯赶来时,东道口已经一片狼藉,惨叫的人有气无力的倒在地上,而更多的人是打算一瘸一拐的离开,这时候又岂能走得脱?
欧阳修冷冷的盯着刘几等人,一言不发的他更显冷峻,宛若眼神中带着刀子!看的刘几等人浑身发毛,战战兢兢,已然是快站不住了。
“欧阳相公,下官巡城虞侯方渐来迟,请相公恕罪!”
欧阳修摆了摆手道:“快去救助伤者,尚有惨叫之人勿急,先救助倒地无声之人!”
“下官遵命!”
方渐出自军中,对这些事情再清楚不过,倒在地上没有声音的人,多半是昏厥或是已经死去,这个时候及时救助还有一线希望,而有欧阳修这个参知政事在,罪魁祸首便跑不掉!
欧阳修冷冷的看了一眼盯着刘几等人,依旧一言不发,他更多的是关心最先倒地的禁军和那些无辜的小贩,照刚刚的架势来看,死伤惨重绝不是一句夸大之言。
巡城虞侯派人救助伤者,而欧阳修则是上前对刘几等人说道:“此事伤亡无辜者不知凡几,尔等虽有不满尽可去本官的府邸争论,是打是砸悉听尊便,在这京中要道,蛊惑落榜学子,围堵朝廷官员车驾,至使无辜者丧命,其罪难逃!”
说着说着欧阳修便停了下来,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以及恐惧的有些颤抖的刘几等人,再次开口道:“多说无益,圣上定然知晓,尔等此生入仕无望,甚至会连累家门…………”
欧阳修最后一句话才是诛心之言,不单单把自己的仕途彻底葬送,还连累了家人,太学的学生都是官宦子弟,一旦连累到了家中,他们更是没有好果子吃,被长辈责罚也就算了,更是会连累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
自始自终他们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治罪,更没想到会连累到家中,但事情就是这么的突然,很快皇帝的仪仗便出现在了御道上,远远的便能感受到气氛的凝重,禁军将士每人的一个步伐都在这些落榜学子的心上敲下了重重一棍。
本朝学子上街阻拦官员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远的不说,单单是真宗皇帝一朝便有发生,皇帝重视读书人,也尊重读书人,抬举读书人,并没有做出多大的惩罚,饶恕了所有人的罪过,连罚铜都没有。
只不过是没有闹出人命罢了……
而现在,死伤不下数百人,官家若是不治罪谁也不会相信,流放沙门岛可能都算是轻的,只要不是斩首弃市便可……
欧阳修微微皱眉,事情突然演变到这种地步也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人确实死了,伤者不计其数,若是不能给百姓一个交代,官家的君威何在?
但眼下涉及到读书人,不单单是太学的学生,还有有些无辜的落榜考生,这些人中亦有来自寒门的,或是受伤或是惨死,眼下一个不好便可能造成民心浮动。
而此刻和欧阳修一样纠结郁闷的人便是赵祯了,望着眼前人仰马翻的惨状,赵祯以手握拳,轻轻捶打自己的脑门,怎么会出了这档子事?
在北京城出现踩踏本就大条,现在倒好,居然是落榜考生和主考之间的矛盾引起的,不论谁对谁错,最先受到冲击的不是落榜学子,也不是主考欧阳修,而是今年的科举!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要改变今年的科举而引起的,所有人也都会把矛头指向今年的科举。
微微苦笑,赵祯望着三才道:“你说,会不会有人说就是因为今年朕改变了科举才会闹出任命?”
见三才脸色急变,赵祯无力的加一句:“朕要听实话!”
无奈之下,三才谄笑着说道:“官家这是哪里话,错怎么能在您?您是天子啊!您的文治武功何人看不见,怎么敢牵连到您的身上,是那闹事的太学学生的错,是……是欧阳参政的错!”
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候所有人怕是都会这么说,但心中的想法却不得而知了,但不可否认的是,眼前这一幕便是由科举所引发的,之前的科举一直没有出事,为何到了改革之时便会出事?
那问题便一定是出在改革上!
赵祯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一直担心此次科举改革的力度太大,牵扯的利益集团太多,最后还是证明了他的猜测,有的时候皇权并不能主导一切。
照顾了一些人,必然有另一些人不满,他们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只是站在人群的最后便可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并且迫使皇权妥协。
眼下,欧阳修是被利用的棋子,刘几等太学的学生也是被利用的棋子,落榜的学子更不用说,利用他们只需稍稍的煽风点火便可,而那些倒霉的路人和小贩,则是意外的收获。
事实证明,有些人不希望欧阳修推行科举改革,不希望看到大宋的科举改革,于是才有今天这一幕。
赵祯在文德殿退朝之后的经筵日讲时听到了消息,所以这事情是发生在文德殿朝会刚刚结束没多久的时候,所有的相公和重臣都能轻松的把自己撇干净,因为他们还在皇宫之中,比欧阳修还晚出宫。
但赵祯却把所有的在宫中的官员列入了怀疑对象之中,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却不影响他的怀疑。
赵祯望向跟随在皇驾一侧的晏殊,微微皱眉,此前在科举改革消息一出的时候,他便是最为反对的一人,可不知为何在别人反对的时候,他却偃旗息鼓。
虽然出于本能的认为晏殊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屑于这么做,但赵祯依旧把他在心中划上个问号,最少他应该知道点什么,因为晏殊最近总是与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一千零一章赵祯的妙计
既然有人挑战自己的改革,那就要毫不犹豫的碾压过去,赵祯知道,每一场改革都是不见硝烟的战争,但鲜血,尸体这些在战场上最常见的东西却是不缺的。
若是执政者不能抵挡得住扑面而来的压力,最后所谓的改革便成为了一纸空谈,甚至是一场闹剧和笑话。
作为一届帝王,赵祯早已不是当年做事思前顾后的稚嫩皇帝,经过多年的征战,在战场上养成的锐气与一往无前的毅力早已融入到了他的骨血之中。
面对压力和未知的变数他不会恐惧,也不会妥协,眼前的惨状在他看来不过是某些人给自己设置的一个战场,若是连战场都不上,岂不是已经输了?
从仪仗的车撵上起身,赵祯便在三才惊恐的眼光中跳下了马车,他的惊恐不是因为别的,眼前这地方死伤百余人,血煞之气与天子不祥。
只不过他也知晓,官家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亲卫司的亲卫们便很快跟上,他们是护卫皇帝的安全所在,但不会去劝诫皇帝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什么地方。
跟随在三才后面的却是皇城司的都知,御药院的老人赵德亮,在皇城司的地位仅次于三才这位都都知。
赵祯转头望了一眼赵德亮,小声对三才道:“莫要引起幕后之人的注意,更不可打草惊蛇,小心处理一下,朕在前面,尔等深藏与后。”
三才为赵祯整了整身上的燕居服,随即道:“官家放心,奴婢一定会查出是谁在后面耍手段!”
迈步走向欧阳修,赵祯又看了看刘几等人,欧阳修刘几等人大礼参拜:“臣(学生)参见陛下!”
太学的学生在见到帝王之时,自然应该口称学生,太学是大宋的最高学府,隶属国子监,自然也算是赵祯的学生,赵祯觉得既然是自己学生犯错,自己这个“老师”也有一定责任。
望着眼前伏地颤抖的刘几等人,赵祯开口道:“你们都是太学的学生,今年废弃太学体一事早有太学的学正传达下去,又有朝廷的公文张贴于外,尔等不思如何改变文风,反而坚持守旧,这是误己之错。
对于这种自己不求上进之事,朕自是不会追究,但为何要裹挟如此多的落榜学子殃及无辜之人?还要动手殴打朝廷官员?此乃以下犯上之举。”
“请陛下看在他们年轻无知,一时冲动的份上饶恕他们莽撞之罪!”
欧阳修的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人大为吃惊,错愕,这欧阳永叔是怎么了?为何要为这些学子开罪?!但很快便有人大为赞叹:“欧阳相公以德报怨,此乃君子之道!”
赵祯望着欧阳修,又看向学子道:“此事牵连甚广,又有人命倾覆其中,不可善了,否则大宋之律法岂不形同虚设?朕倒是想知晓,为何尔等要把矛头指向欧阳相公,难道是落第不中,心怀怨恨?”
刘几颤声开口道:“我等只是不服,虽然是用的太学体,但无论是经意,策论,皆是花了大功夫,欧阳相公非但不取,甚至连看都不看,致使我等十年寒窗一朝尽弃!”
赵祯笑了笑:“朕倒是觉得尔等不冤枉,太学体写出来的东西本就险怪艰涩,国子监直讲石介大恶四六文之西昆体,于是太学体便在太学中出现,可石介本人的即景咏怀诗朕也瞧过,文风却毫无生涩难懂,反倒是流露出朴素之风!尔等只学其形不学其意大为荒谬!
何况太学体如此晦涩,根本就无法运用与朝堂公文之中,莫不成尔等得了官身之后,还要下属,上官去猜你们的意图不成?下属,上官没时间!朕更没时间!这样的东西写出来和没写有何区别?!”
赵祯说完便伸手道:“三才,把范仲淹的《西北平事疏》拿来!”
三才躬身地上一本青色的奏疏,赵祯甩手扔给刘几道:“尔等不妨看看,眼前这奏疏乃是出自范仲淹之手,即便是石介都曾跟随其读书做学问,反倒是你们的文章却愈发的让人读不懂了!”
赵祯亲自解答了刘几等人的不满,同时明确的指出了太学体的错处,刘几等人无言以对,官家说的都是事实,可有一点却没说,如此多的考生都是用的太学体,难道就连才能都被一下否决了吗?
刘几等人的无奈,赵祯怎么会没看见,张口便道:“今年落第便落第了,三年之后还有机会,知耻近乎勇;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此三达德也!可如今尔等发下大错,已是覆水难收,若是朕宽恕尔等,如何对那死去的无辜之人交代,如何对大宋百姓交代,如何对大宋律法交代!来人带下去,命开封府知府事韩琦审理!”
刘几等人无言以对,后悔之情无以言表,面对赵祯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他们终于伏地而泣:“官家圣明,我等迂腐不堪以至犯下如此大错矣!”
赵祯微微闭眼,长叹一声:“尔等都是我大宋的年轻才俊,朕知晓你们当中有些人确实有才学,否则朕的国子监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但有才学归有才学,朕却不能姑息……朕不能……”
说到动情之处,赵祯的眼角似有泪光闪动,三才大惊上前,伏到与地:“官家却不可悲戚,有伤国运!亲卫司还不把人移交开封府!”
三才的话一出,围观的臣子,百姓哗然,无不缓缓拜下:“陛下保重龙体!”
赵祯挥了挥手:“平身,都平身吧!朕只不过为这些青年才俊惋惜,为大宋惋惜!”
欧阳修突然插话道:“陛下革除陋弊,开格物为学,此乃文治,臣相信这些学子并非技不如人,不过是稍稍迂腐罢了,如今陛下已然点醒,若是还能参加科举,定然可以金榜题名!”
赵祯微微点头:“但愿如此!”
皇帝的车驾缓缓离开,四周的百姓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在他们看来此次并非是陛下改制科举而造成,而是这些学子的迂腐,不懂变通所致!
庞籍望向晏殊,无奈的摇了摇头:“官家这一手太过精妙,我等实在没想到啊!”
“何止精妙?此乃釜底抽薪之策,拢络了太学的学生,如今谁人不觉得太学的学生是太过迂腐,是不懂变通,而非有心为之?!
开封府的韩琦若是审理此案,一定明白官家的意思,放了刘几等人的生路,他们能不把官家是为知己般的明君?”
既然夏竦冷笑着点破了官家的计策,一旁的晏殊无奈叹了口气:“我等还是向陛下请罪吧!没能保住科举已经是输了,何必不输的体面些,官家不会刁难我等。”
第一千零二章大宋政治的开放性
即便是朝中的相公们不承认,赵祯也一样通过皇城司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间接的证据却很多,最根本的是……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承认。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太学是什么地方?别人就没有机会,也插不进手!而在科举制度的改革之中受损最严重的人是谁?
并非是学子,也非富商豪绅,更不是朝廷和皇帝,受损最严重的人却是朝中的臣子,越是位高权重者越受损,受损的是什么?
名声!
皇帝改制科举,把格物提上了台面,把格物融入了进士科,这也就是说,以后的臣子都将在格物一道上有所精通,而现在的朝臣哪一个真正对格物之道有所研析的?
除了曾公亮,丁度二人怕是就没有多少了,当然在格物一道上奔走疾呼的苏洵不算,他是非常在意格物一道,并且打算活到老学到老的,官家重用他也是在这一方面。
由此可见,谁重视格物一道,便会得到官家的青睐,但朝臣们却不希望这样,尤其是文臣,他们是牵制皇权最重要的力量之一,在大宋武将的权利已经被皇权彻底压制,根本就不可能威胁到皇权。
而文臣因为天生的特性,无法与皇权做出直接对抗,只能起到牵制的作用,满朝的文臣都希望官家不要那么重视格物,即便重视也不应当提高到如今的层面。
但赵祯的一意孤行,让文臣们感到了恐惧,这是来自于皇权独断专行的恐惧,生怕手中最后的权利也会被皇权所消灭,大宋的政治最优质的地方就在于开放性,在于皇权极少甚至不能干涉大宋的政治环境,这是限制独夫民贼的最好手段!
相公们反对科举改制,不单单是反对格物纳入科举,反对太学体的废除,更是向皇权展示文臣力量的一次试探。
于是眼前的东道口惨祸便成为了赵祯宣誓皇权的一项举措,赵祯坐在空荡荡的勤政殿中,眼前是大宋宗室赵士雷所绘的《江山万里图》,为的是歌颂赵祯的文治武功,但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赵祯却觉得特别的扎眼。
历朝历代都有江山万里这种题材的作品,唐玄宗便命吴道子画过,但最后那江山万里还是留存在书画之中,却丢失在子孙后辈的手上。
空空荡荡的勤政殿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仿佛连官家的喘息之声都能听见,三才小心的扒开门缝看了看,最后还是咬牙端着皇后送来的去火羹汤迈入其中,殿门的吱呀声让人难受,但也打破了勤政殿中的死寂。
天色已经昏暗,勤政殿中的死寂模样让掌灯的内侍不敢前行,只能求助与三才,三才摇了摇头,一手端着瓠叶羹,一手把掌灯内侍手中的火折子插在要带上。
勤政殿是三才进出最多的地方,即便是闭着眼睛都能从容走过,何况是天色昏暗而已?小心的绕过一根鎏金的仙鹤烛台,三才这才把手中的瓠叶羹放在了赵祯的御案上,另一只手手指一挑,火折子便发出微弱的红光……
放下瓠叶羹,点燃宫烛,一些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这是三才早已习惯的事情,唯独不同的是,官家今天没有嫌弃瓠叶羹中的瓠叶……
看着坐在御座上直愣愣盯着《江山万里图》看的赵祯,三才小声道:“官家,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去火的瓠叶羹,官家晚膳未进,岂能空腹理政?”
赵祯微微苦笑:“朕这下是把朝中的相公们都得罪喽,都说皇帝是九五至尊,金口玉言,出口成宪,可朕依然要面对种种看不见的掣肘,当年太祖以兵变夺天下,把武将的权利限制的死死的,文臣地位的抬高又使得他们对皇权产生掣肘,不过相对武将,还是文臣好对付点!也罢朕就等着吧!”
自从赵祯开口,三才便匍匐于地,不敢抬头,官家的话涉及太祖,又涉及皇权,不是自己能听的,当赵祯踢了他一下后,他才起来,谄笑着说道:“官家哪里的话,您是大宋天子嘞!是天下之主,四海内,八荒外……”
“住口,别影响朕的食欲!”
赵祯瞥了三才一眼,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汤匙:“四海之内,八荒之外?朕连辽朝都没平定如何说是四海之内?朕连倭国都没剿灭何来的八荒之外?!
这天下到底有多大你知道吗?不知道便莫要开口,现在格物当道,讲究的是格物致知,莫要从朕的身边出去后惹人笑话。”
三才缩了缩脖子:“官家教训的是,只不过朝中的相公们可不太待见格物。”赵祯突然笑了,三才从官家的笑声中便知道官家是在鄙夷自己的话。
“他们自然不待见格物,因为他们不是格物出身,今后的后起之秀谁不知格物?又有谁不喜格物?想要得到朕的重用便必须支持格物,你瞧瞧庞籍,夏竦等人,他们谁不是幕后的策划?死了这么多的学子,虽然是活该,但却应该是朕动手,而不是被他们设计而亡!”
三才倒吸一口冷气,望着勤政殿门口的方向喃喃自语:“这么说来,这是他们的一出苦肉计,这文人也忒狠了点!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出自贫民之家,供出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嘞!”
赵祯冷笑道:“是啊!不容易,但相比他们文臣的权利来说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让朕不舒服的是晏殊,他不该搀和其中!”
三才小声道:“兴许是晏相无意之中被卷入此事的,奴婢和皇城司的人都没发现和他有关。”
赵祯皱眉道:“晏相可不是他能叫的,这个词专指宴婴!你也莫要用小心思,二桃杀三士可不是对君上,他晏殊绝不会做出这种挑拨君臣的事情。他只不过是不想让朕发觉,而把自己隐藏的很好罢了,一个是该罚,一个是该杀两罪不可相提并论!朕知道你厌恶晏殊,可却不能因为厌恶便除掉他!”
深吸一口气,赵祯望着地上跪倒的三才再次开口道:“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哪怕是最低贱以及最高贵的人……”
第一千零三章无巧不成书
赵祯并不昏聩,而且勤于政务,这是在实行皇帝的权利,本没有什么不对,但却会与文臣的之间产生摩擦,这种摩擦是不可避免的,在任何一个朝代,君与臣之间的摩擦都是存在的,只不过激烈程度不同而已。
赵祯忽然笑了,自己实在太过在意某些东西了,什么皇权至上,什么帝王威仪,这些东西都是别人给的啊!千百年来文臣不就是打着这样的口号在维护皇权吗?维护皇权的另一面便是维护自己。
这些文人与自己之间的关系便是互相依靠,双方谁也离不开谁,赵祯相信,若是自己不依靠文臣,甚至连自己脚下的北京城都管理不好,更何况是煌煌大宋?
这些文臣就是在试探皇权对相权的压制,就是在试探相权能做到多大的程度而不引起皇权的反弹,就像是一场友谊赛,双方都不能让自己输,也不能让对手输的太难看。
从秦汉开始,至现在的大宋,除了几个特殊时期外,相权与皇权之间的较量无时无刻不再进行,所谓的相权是笼统的,它是文官权利的集体体现,它相比军权来说要温和的多,这也是历代帝王喜欢文臣,重用文臣的原因。
自从赵祯亲政以来,所作的一切都能为大宋带来利益,同样的也重用文臣,给文臣带来了新的希望,但渐渐的赵祯自己都没觉得自己越来越独断专行,真的做到所谓的金口玉言,出口成宪。
这虽然是文臣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但却是最为惊恐和担忧的事情,一旦如此,便使得皇权可以任意左右这个国家,便使得皇权远远的超越文官手中的相权,无法掣肘。
大宋的相公们非常清楚,一旦皇权没有任何限制的时候,相权便成为了一道摆设,同样的他们这些文官也将成为一道摆设,不,只不过是比摆设稍稍好一点的东西。
他们能感受到,之所以策划这次落榜学子闹事,最后引起踩踏之事,为的不是抨击赵祯的科举改制,而是便向的冲击皇权,但结果非常难看。
赵祯能感觉到这些隐喻的变化,这种隐藏在君臣和谐之下的暗流,要是原先的自己一定会稍稍妥协,但现在他却做不到,一个人当皇帝久了,多少会有些一意孤行,总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利国利民,是对的,朝臣就该执行。
勤政殿中的宫烛被风吹的稍稍摇曳,而这小小火焰的摇曳却使得墙上的饮子疯狂的舞动,殿中只有这一根拉住燃烧,却使得所有的东西的影子晃动起来,好似群魔乱舞。
三才瞧见官家直愣愣的盯着那些狂舞的影子看,立刻上前点燃了另一支鎏金鹤灯,点燃之后,终于殿中的影子摇晃的没有那么厉害了。
赵祯灵光乍现,伸手灭掉了三才刚刚点上的蜡烛,房间中继续“群魔乱舞”赵祯不禁喃喃自语:“只有两种力量相互平衡的时候,才会保持环境的安定?这么说来是朕错了……”
眼前的两座烛台让赵祯想明白了一些事,皇权与相权之间不该是敌视的,也不该是完全平静的,互相摩擦是正常,双方的力量平衡才是最好的,就像眼前的两盏蜡烛,只有都点燃之后,才会让整个宫殿明亮起来。
而一个好的帝王可以让这两种权利相辅相成,最后变成自己所用,为整个国家服务,赵祯忽然发现,自己一直站在皇帝之上的救世主角度来管理这个国家,而并非是一个帝王的角度。
也许是自己有着古人所不知道的知识积累,这让自己很快的迷失在皇帝与神二者的本质区别上,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虽然非常厌恶别人把他神化,但自己却一直在不知不觉的神化自己。
是朝臣的相公们突然把他拉回了人间,让他知晓自己并非是全能的,也需要文臣的辅助,眼前的两座烛台一座代表了皇权,一座代表了相权,但却并未有代表军权的,因为在大宋武将手中的权利被极大的限制了。
即便是赵祯自己亲政之后,也并没有放开军权,只不过是对军权的使用稍加宽限而已,并且只限于赵祯自己信任的人,枢密使狄青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想通一切的赵祯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赶到庆幸,若是自己在“成神”这条路上狂奔下去,谁知道将来的大宋会变成一副什么样子?
端起皇后送来的瓠叶羹,这东西可是难得的美食,早在北魏的《齐民要术》中便有对它的记载:用瓠瓜五斤,羊肉三斤,葱二升,盐蚁五合,口调其味。
羊肉炖的非常烂,经过瓠瓜的过滤膻味几乎消失,只剩下羊肉的鲜美,鲜红的枸杞又有滋阴补肾的功效,赵祯望向三才道:“这是皇后送来的?”
三才笑眯眯的答道:“是啊!官家,这是皇后特意命御厨制作,并嘱咐奴婢送来的,您看今晚……”
赵祯笑了笑:“怎么,朕现在连一点隐私也没有了?这宫中还有谁不知朕在这勤政殿中呆坐?你以后再向后宫搬救兵,朕决不轻饶!多嘴也是宫人大忌,小心犯了口业!”
三才连连点头委屈的说道:“奴婢之错了,但奴婢这是为了官家着想,即便是犯了口业,时候阎王也不会怪罪,最少奴婢和相公们是一样的,尽了臣子本分嘞!”
话外之音赵祯岂能听不出来?连连挥手:“滚!召同平章事庞籍,参知政事夏竦,晏殊前来觐见!”
既然皇帝是笑骂自己的,那便是峰回路转,作为宫中的都都知,他本就应是站在皇帝这边的,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甚至连皇后都有关系,最后还是中宫那位说的明白,让自己如何行事,这才让官家放下心结。
三才低头眼睛一直盯着两只鎏金的仙鹤烛台缓步离开,这就是皇后娘娘教给自己的妙法,三才并不知道,为何官家在看到了自己简单的俩个点蜡的动作后就能明白其中的干系。
但三才知晓,了解官家的人整个皇宫,整个大宋,莫过于皇后娘娘……
第一千零四章皇宫内外的努力
除了赵祯本人和连夜进宫的几位相公外,谁也不知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赵祯刻意的保守消息,只言片语也不会从大宋的皇宫中传出去,只是这要看他对消息的重视程度。
一个皇帝怎么可能连自己皇宫中的消息都不能保密?赵祯可是个谁也不相信,只相信丛林法则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他把隐私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因为他自己便隐藏着一段不可告人的出处……
其实当赵祯进入勤政殿的时候,他便有意无意的放任消息的外泄,他不能主动的做出什么,否则皇权与相权的摩擦便会激烈起来,甚至一发不可收拾。
但即便他什么都不做,皇宫中的人也会把消息散播出去,很快便有人知晓了皇帝在勤政殿中无灯久坐,也很快就有人把消息传递给了中宫的皇后,于是一出好戏便上演了。
皇后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能联通宫墙内外的人物,而这个时候宫外的“有心人”便已经知道皇帝夜坐勤政殿一事,恐惧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们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抓走了最后一个从岸边抛过来的绳索一样,紧紧的抓在手中绝不会撒手,放任这个与皇帝修复关系的极佳机会匆匆而过,于是他们便与皇后的父亲,皇帝的岳丈,大宋的国丈,同礼部尚书王蒙正联系上了。
王蒙正虽然是个商人,而且通过自家闺女的特殊身份一跃成为大宋数一数二的商人,但他却极少依仗外戚的身份,从没听说过他以国丈的身份压人。
许多人都是在听到他的名号后便自觉的行个方便,以为能结个善缘,只不过用包拯的话来说:这也是其罪当诛!
但他着实没有落人话柄,所以朝堂上对王蒙正的评价也是相当不错,堂堂国丈以自己的商号赚钱有什么错?单单是王家商号每年给大宋缴纳的商税,以及提供那么多给百姓做活的机会,便已然是了不得。
谁也没有必要去触皇后乃至官家的霉头,这也让王蒙正这个外戚在朝堂之中稍显不同,虽然他从不过问政事,但偶尔一两句话却发人深省,庞籍夸他是儒商典范,包拯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三司财计的献策非常有用。
于是在庞籍等一众相公挑战皇权失败之后,便在第一时间便找到了王蒙正,并通过他把消息再次传递给了皇后娘娘,想方设法让她吹一吹枕边风。
王语嫣便命三才在勤政殿中七分正三分假的开始演戏,要说效果自然是极好的……被赵祯一眼识破,并且很快便知晓了这是皇后的妥协。
赵祯不认为王语嫣做错了什么,作为皇后的王语嫣才智是不用说的,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政治智慧,这东西可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拥有的,即便是男子也是极少。
王语嫣向自己这个一国之君,枕边的丈夫,隐喻的道出了君与臣之间的互惠互利,单单是这一点便了不得,更给自己创造了与朝中相公和解台阶。
要说皇后绝不会参与到朝政之中,赵祯绝不会相信,不光是王语嫣,历代皇后就没有说不接触一点朝政的,有的时候女人的一句话可比男人说的要管用的多。
勤政殿的大门被关的严严实实,连窗户上的帘子都被放了下来,没有任何人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陈彤望着厚厚的窗帘擦了擦汗:“大官,您说这勤政殿中的官家和相公们会不会中了暑气?”
三才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这你可管不着,官家下了严旨,任何人不得靠近上殿一步,连这御阶上也不得站人,御前班直都快把勤政殿给围实了!”
使劲的拧了拧方巾三才望着天空无奈的说道:“也不知是怎的,自从春天的大雪过去之后,这天气便愈发炎热起来,本应是惠风和畅,纸鸢翻飞的,现在却已经夏日炎炎之感,你说怪不怪?!”
陈彤一个劲的点:“是嘞!这天气真是恼人,春灾是刚刚过去了,可这天气热的都快是旱灾了!”
三才脸色一变,恨恨的踹了陈彤一脚:“你小子这是嫌命长啊!什么话都敢说,若是应验了,说不得拿你这杀才去祭天!如此不祥之言岂能信口胡吣?!”
陈彤连连摆手道:“奴婢错了,再也不敢胡说……”
吱呀…………陈彤的话还没说完,勤政殿的殿门便在机括声中缓缓打开,出来的都是朝中一等一的相公,同平章事庞籍,参知政事夏竦,晏殊等人。
只不过虽然是朝中相公,可他们的模样可颇为狼狈,以往这诸位相公可都是华冠丽服,仪表堂堂,可现在无不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样子,显然刚刚在勤政殿中着实遭了罪。
但庞籍的脸上流露出笑意,显然事情已经过去,他的相位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夏竦的脸色阴晴不定,言语极少的跟在庞籍身后,最后的晏殊……脸色却是最不好看的一个。
三才是东宫旧人,对晏殊和官家之间的关系比谁都了解,自从他接近文臣之后,官家便开始排斥他,连蔡伯俙都开始故意的疏远与晏殊的来往,现在看来此事和晏殊也有关,算是彻底伤了陛下的心。
微微摇头,三才指了指晏殊的背影对陈彤道:“瞧见没有,这便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可是官家东宫的伴读,现在却是彻底完了,非要把自己标榜成文臣干嘛?!到头来却是什么都得不到。”
陈彤笑道:“大官说的哪里话,奴婢可是觉得他晏殊没有走错,他是文资,若是不和相公们走得近些,便会被文臣说是趋炎附势,这个名头岂是他能承受的?再说晏相公可是仅仅三十有二便入了参知政事,这在咱们大宋找不到第二个,其中多半也有些身不由己啊!”
三才惊讶的望了陈彤一眼,微微点头道:“行!你小子倒是有些门道了,若是把差遣办好,以后不比我这个都都知差!干活去吧!”
陈彤笑了笑:“多谢大官提携,来人,把冰摇扇抬过来,去去勤政殿中的暑气!”
第一千零五章皇帝的判决
一根圆柱上插了四面小扇,由圆柱相连在齿轮之上,在方盒的底部连出一个手柄,只需轻轻转动手柄,便可使得扇叶迅速旋转起来,最妥帖的还是方盒下面暗格里的冰块,只要轻轻摇动手柄,便可通过扇面把冷风快速的传递到宫殿之中。
这祛暑的好东西是将作监发明的,用的便是冰鉴与摇扇的结合之法,乃是祛暑的好物件,眼前的冰摇扇还能打开下面的冰鉴,里面放上了时令水果,只不过由于春灾的缘故,水果的味道并不怎样。
但即便如此,赵祯依然觉得非常解暑,才不过刚刚春分便有了酷暑骤至的感觉,这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不用说,定然是受到了小冰河的影响,反正赵祯就知道这一件事,只能把问题往上解释。
初春的时候没有回暖,还没入夏便开始出现暑气,这些都是不正常的现象,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却已经并那么重要,商人已久在买买货物,农人也在地里与老天爷抢时间。
如今的大宋避免了与辽朝的战争,使得民间的风气大为安定,安定的氛围也使得百姓安心劳作,朝廷的政策得以逐渐的推广起来。
这些才是如今大宋最需要的东西,科举改革所引起的震荡在赵祯一系列动作的化解下已经荡然无存,大宋再次变成一汪安静的湖面,并没有多少波澜。
开封府的韩琦已经把奏疏递了上来,赵祯拎起一脚,冗长的奏疏便一叠叠的散开,越过那些没用的废话,赵祯只看结果,果然,韩琦的判决是比较靠谱的。
刘几等一众带头之人被罚铜五百斤,不过不少,整整五百斤,这是一笔巨款,一斤铜差不多是一贯钱,五百斤便是五百贯,这相当于一般人家好几年的收入。
在百姓们看来是巨款,但在太学学生眼中却不见得有多贵,他们可都是出自官宦之家,五百贯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去几趟酒楼的钱而已。
赵祯看了看奏疏,果然,连这些人的功名也没有革除,还是举人的身份,三年之后已久能参与春闱,已久能入仕,赵祯并不在意,能有这样的处罚也是相当不错的了。
韩琦判罚的依据很简单,刘几等人的意图是寻欧阳修这个主考理论,而之后发生的踩踏事件却不是他们主观造成的,一切其实都是个“意外”……
赵祯想了想后,提笔在奏疏的最后写下自己的御批:“开封府所判有理有据,但这五百斤罚铜过重了些,降为三百斤。
另,所罚铜三百斤,皆需由刘几等人自挣,不可由家人,朋友给予……如若发现,视同欺君!”
写完御批之后,赵祯这才觉得舒服些,最少刘几等人这下得到应有的惩罚了,虽然几人是被利用,但却也意味着他们的愚蠢,赵祯依然要罚他们。
顺手把御批过的奏疏扔给三才道:“派几个侍卫盯着刘几等人,若是有人敢徇私,决不轻饶!”
三才干咽了一下口水,刚刚研磨的时候他可是把一切都看得清楚了,官家这下罚的也忒狠了点,三百贯,这要让刘几等人赚的什么时候去?他们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啊!
三才走出勤政殿的殿门,赵祯这才起身,刚刚坐在这大闷炉子似得宫殿中着实暑热,瞧瞧时辰也该散散步,休息休息了,这么多年来赵祯自律的养成每晚散步的“毛病”。
北京城皇宫相比东京汴梁城中的要大上好多,赵祯信步在宫中的小道穿梭着,一边漫步,一边思考问题,月光之下,黑夜之中,没有朝臣,没有后宫佳丽,唯有点点繁星相伴,赵祯心中空明许多。
点上一支从自己亲手晒干,并切好卷成烟卷的香烟,赵祯美美的吸上一口,说来奇幻,这原本出产在南美洲的东西,此时已经在北美洲出现,也是运气,所有才会被大宋船队发现并待会。
赵祯当初看到这个巨大的“菘菜”楞了一下,随即如获至宝的把它收进了宫中命人小心照料,现在才有一口似神仙的机会……微微吸上一口,熟悉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和鼻腔。
赵祯坐在地上,就着尼古丁的味道整理思绪,如今大宋的局面并没有什么可担忧的,最少粮食够吃的,饿不死人,在这个时代,只要饿不死人,只要保证再穷的人都能受到救济。
就不会有人走极端,也不会有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造反。
天灾可不是谁都能解决的,大宋有能力应对已经非常好了,赵祯知晓,自己在民间已经被神化,这看似是偏向好的一面,却是朝中文官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因为在百姓眼中神不会犯错,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如此一来文官还怎么加强相权与皇权进行对抗,他们恐惧了,这才会利用这次科举挑战赵祯,并且他们这么做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希望作为皇帝的自己明白,相权在大宋的朝廷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庞籍在被自己点破之后并不担忧,夏竦在自己发火的时候并不恐惧,他们的理由足够充分,皇权不能无限膨胀,相权有的时候要限制皇权的发展,并即使上谏规劝!
长叹一声,所以自己安抚了庞籍,斥责了夏竦,把所有罪名都安置在夏竦的头上,夏竦却反而微微一笑,这是在变相承认此事的正确性。这么说来便是承认了自己接受了文臣这次手段激进的上谏。
君臣之间达到了一种和谐,这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事情,赵祯抽着烟仰望星空的时候,有人却不舒服,甚至是憋屈。
晏殊房间的大醉回府,因为赵祯自始自终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哪怕一句如庞籍般的安慰,如夏竦般的呵斥,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样冷淡的态度,也意味着官家根本就不再会重视他了,他没想到最后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在离开皇宫的一刹那,他怅然若失,回首这北京城的皇宫,回想当初在汴梁东宫的日子,晏殊只觉得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皇帝的信任。
这世上还有比皇帝信任来的更为宝贵的吗?没有!
直到此时此刻,晏殊才忽然明白,为何蔡伯俙一直抱着官家久久不愿撒手,为何官家一次次的对自己疏远,情愿任用出生与民间的臣子也不愿用自己这个东宫旧臣,因为官家不再信任自己了!
第一千零六章夜下帝后
赵祯明白了一个道理,晏殊永远也不可能回来,当初蔡伯俙反对自己刻意拉拢他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当时的蔡伯俙便已经能感觉的和晏殊不是一类人。
“天阶夜色凉如水,追看牵牛织女星。陛下这是在想哪位后宫的妃嫔?”
王语嫣一身华服款款而来,赵祯伸手把一块厚厚的垫子放在地上让王语嫣坐在自己的身旁:“皇后大晚上的不在宫中就寝,来寻朕作甚?”
王语嫣扇了扇漂浮在空中的烟气,这味道她一直闻不惯,总觉得呛人,灰白色的烟气在月光下原本如梦似幻,却在她的广袖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陛下夜不能寐,臣妾自然也是睡不好,身为皇后,不能为君分忧朝政,只能在后宫中待君归还……”
赵祯瞥了她一眼:“为何要参与其中?”
随着赵祯的话,王语嫣忽然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身盯着赵祯的眼睛道:“臣妾不得不为之!如今的大宋已然是在休养生息的时刻,春灾已经让我大宋损失巨大,此时不休养生息更待何时?但官家就在这个时候却要与相公相恶……臣妾虽是中宫皇后,却也不得不为之!”
不得不为之,王语嫣说了两遍,赵祯便在心中无奈的叹息两声,转头望向王语嫣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朕并非宁折不弯的,何必委屈自己给朕一个台阶下?这样世人总会误解你。”
王语嫣的眼睛一红,随即笑道:“因为陛下是圣君,圣君自然不能与朝臣相恶,圣君就该完美无瑕,臣妾所作的一切都是如此,臣妾要让官家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白璧无瑕!”
赵祯苦笑道:“何必呢?”
“因为陛下是臣妾的夫君。如此一来臣妾的这一手就会被天下人认为是臣妾插手外朝,臣妾和外朝联系使陛下妥协。毕竟是外臣寻了家父托来的话。”
赵祯笑了笑:“既然你为了朕能不在乎自己的清名,朕也不会让你独自承受,虽然插手外朝,但若是朕与相公们相善,你的所作所为便是一代圣后之本!朕要你成为圣后,因为你肩膀上的担子要远比所有人来的都重!”
王语嫣没有说话,只不过灵动的眼睛中表现出了一丝惊奇,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有多大的重担,最重不过是当年辅佐赵旭实行太子监国罢了。
自从赵祯回到了京城,她便是一直躲在自己的男人身后,原理权利与政治,现在赵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惊愕的同时略微有些措手不及。
瞧见王语嫣的目光,赵祯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勤政殿道:“勤政殿的牌匾之后藏有一样东西,一旦朕不在了,你便要拿出来主持大局,你是朕留在这世上的最后护符啊!”
王语嫣先是一愣,随即悲戚的说道:“陛下今日是怎生了,为何说出如此不祥之言,陛下身安体康,何必言身后知识?!”
赵祯望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轻轻抬手擦了擦:“朕乃大宋之君,所作所为皆要为大宋负责,有的时候不得不错,不得不做!朕今日交代你的话你要记住,日后必有大用!”
赵祯说完看了看天空,乌云已经出现,气压变得更低了,很可能会出现一场雷暴雨,起身把王语嫣拉起来道:“好了,夜深了,瞧着闷气沉沉的样子,怕是有一场雷雨,快些回宫睡觉,朕还要连夜批阅奏章,哦,对了,朕的考题还未准备好……”
瞧着在夜色中走远的皇帝,王语嫣微微一笑,官家总是如此,有时看似随便的话却意义非凡,显然这次与文臣的对抗让他明白,有的时候即便是皇帝都不能左右一切。
赵祯当然明白,即便是王语嫣不这么做他也知道身为皇帝应该和文臣达成一种妥协的平衡,这并非是他能左右,唐朝的文臣已经很大程度上的开始与皇权自觉的产生对抗,但并不是那么显著。
到了大宋,这种对抗便更加明显了,文臣的固执让皇帝授意的同时,也削弱了皇权的影响,这也是为何宋朝皇帝不断分割相权的原因。
这是华夏汉室对待文臣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后一个善待文臣的时代,之后的明清两朝,文臣过的更是不怎么样。
赵祯知晓这种制度的好处,所以如何与朝中的文官达成一致,并相对和谐的共处下去是皇帝天生的职责,别指望皇帝一个人便顶起一个国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望着离去的皇后仪仗,赵祯长出一口气,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打算做一个大权独揽的独夫,但自己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却一步步的大权独揽,乾坤独断,开始的时候大宋疲软,在自己的独断之下奋勇向前,朝臣们自然不敢也不会说什么。
但随着大宋逐渐的强大,自己下意识的对皇权进行了加强,这就开始让朝臣们恐惧了,文臣集团并不怕皇帝对相权进行分割,即便是再分割,该有的权利依然在他们的手中。
他们最为担心的便是皇权强大到了他们不可抗拒的程度,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那就意味着相权再也不能牵制皇权了,他们开始担心开始恐惧。
也开始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大宋这个充满智慧的朝代中,所有人都知道皇权与相权平衡的重要性,所以朝臣们出奇的团结,晏殊也向文臣集团交出了他的投名状。
当然这也是其他利益开始分配的契机,所以,国丈王蒙正参与其中,所以自己的中宫皇后也会参与其中,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在独断专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即便是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对大宋有益的事情。
因为赵祯知道,这些文臣担心的可能并不是自己,而是接下来的继任者。
一旦自己皇权独断之后,赵旭在继承皇位之后便会愈发的加强皇权,到那个时候,对文臣来说才是真正的灾难……
夜以深,闷雷不断的响起,赵祯一个人站在乾宇殿之前看着奇骏雄伟的宫殿微微摇头,虽然自己的御座高高在上,可也需要下面无数的朝臣,既然发现问题,那就应该解决。
赵祯转身对一旁的三才道:“传诏,封庞籍开府仪同三司之制,封夏竦太子少师!”
三才微微一愣,这些封赏都是给相公们至仕的荣耀,现在用来加封无异于官家的荣恩,三才知晓这是官家要与相公们和好的意为,但显然已久没有晏殊的名字在其中,三才也不会多问躬身道:“奴婢遵旨!”
第一千零七章郝一口说书
无论北京城还是东京城,消息只要出了皇宫便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城中百姓便会知晓,而且说的有声有色……
皇后的所作所为无疑是体现了中宫的风范,巧言上谏实为佳话!这样的皇后自然堪称后宫的典范,女中尧舜!一个女人能把皇帝与相公的关系处理好,并且用一个简单的典故便能让皇帝想明白一切,实在是相当难得!
茶余饭后的人们最喜欢的是什么?
自然是闲扯摆龙门,而天底下最大的话题永远离不开大宋的天家,可以说皇宫中的一举一动大家都盯着呢!何况赵祯登基以来堪称传奇的经历,以及王语嫣当初以商贾之女的身份入宫,这一切都被再次翻了出来。
北京城的各大商号都以此为荣,为何?因为当今皇后乃是商贾之女,商人与有荣焉!商人的地位已经提高了许多,读书入仕不无不可,现在连带着女子的身份都受人重视,不再输于寻常官绅之家的闺女了。
只要是见到了商贾,旁人便会开口奉承一句:“令千金说不得也是能入宫的人物嘞!”
虽然这话是客套,但听到的商贾必会喜笑颜开,命人打赏一二,而酒楼最不缺的便是这种奉承,跑堂的小二,伺候的小斯,无不来上一句,引得赏钱多多。
如今的酒楼里便是如此,但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关于皇后巧言上谏的故智,说书人甚至能把其中的细节绘声绘色的演绎出来,这可是极难得的。
最为关窍的一点是,北平府居然不会管这种事,也就是说朝中的官员喜闻乐见,希望和这位皇后娘娘打好关系,毕竟她的所作所为帮助的可不仅仅是文臣,还有大宋……
如此一来消息便散播的越来越迅速……
“皇后是何等的聪慧?一般人家的女子才思敏捷便是极好的了,可皇后娘娘不同,她乃是咱们大宋的国母啊!”
看官中不禁有人发问:“国母和寻常人家的内人有何不同?你倒是说说啊!”
说书人轻蔑一笑:“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你用寻常人家的女子和皇后相比,简直就是米粒之光堪比皓月之辉!作为人妻,她要相夫教子,恪尽内人之责,你一位咱们大宋的太子皇子为何这么优异?不单单是天生贵种,还有皇后的教导在其中嘞!你们说咱们大宋的太子皇子可了得?”
众人连连点头,这是废话,自然是顶顶的人物,谁敢说太子皇子的不是?这么多年来还就没出现过这两位的话头,太子中规中矩,连相公们都称他是人君上上之选。
见没人说话,说书的先生再次开口道:“再说其次,皇后要以身作则,统率后宫,为官家处理好后宫繁务,你们家中的后院才多大点事,稍稍弄不好便一发不可收拾,在座的可有不少家中殷实的,纳妾成群也不是没有,一旦争宠吵闹起来,嘿嘿……其中滋味不用小老一一道来吧?”
这话正中下怀,许多大老爷们面露唏嘘,连连赞同他的话:“郝一口,你这老倌说的太对了,家中后院之事,一言难尽啊!可皇后娘娘身居后位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过有丁点七出之罪的苗头,这便是大不易。
说来不是自夸,以我刘德胜的家财都不敢再纳一房妾侍,不是纳不起,而是没那个心力!何况每月琐事便更是恼人!家中帮工,院工,侍者,门房,车马,草料,等等一堆的事情,要是没个贤内助,嘿嘿保管你累死也弄不完!”
围观的人吸了口气,刘德胜大家都知道,北京城刘家商号的东家,绸缎行当的一把交椅,坐在上面可是风光无两的人物嘞!连他家的后院都不太平,那皇宫更是可见一斑!
郝一口笑眯眯的说道:“瞧见没,这越是家大业大的,烦心事越多,刘掌柜便是如此,何况是天家!可你们要知道,女人是不能干涉家业的,更别说是生意了,是不是刘掌柜!”
刘德胜一仰头道:“那是!女子岂能过问生意场上的事情?偌大的家业也给她们给败个精光!”
郝一口伸手一指刘德胜道:“诸位看官瞧瞧,这便是刘掌柜的聪明啊!”刘德胜脸上有光,笑得仿佛捡到了宝连连抱拳,大唱肥喏:“客气,客气!”
随即郝一口话锋一转:“可这中宫娘娘便不同了,人家是皇后,母仪天下的时候,还有规劝帝王之责,可比那御史重要的多!”
稍稍顿了一下,郝一口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手中可是有对弈官家的东西,这东西可不简单嘞!”
这可谓是惊天猛料,一瞬间便引爆全场,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东西,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引了出来,刘德胜距离最近便不满的嚷嚷道:“谁都知道你郝一口是北京城中的说书大拿,怎么今日吞吞吐吐起来,不就是赏钱吗?这还不够?!”
刘德胜说完便是一锭足银子拍在桌上,瞧这小碗大小的个头,足足有一百两,折合铜钱的有百贯!
郝一口一挥衣袖道:“既然您这么赏脸,小老便知无不言了,即便是被北平府捉了去也值得!这事情说来话长,远的甚至要追溯到先秦嘞!”
华夏百姓最重传承,只要是听说追溯到先秦,人人都肃然起来,郝一口再次开口道:“诸位可曾听说过《逸周书》?”
这先秦之书听过的人自然是极少的,但也不乏有读书人回应,“老朽倒是知晓这《逸周书》乃是先秦史籍,历记周文王,周武王,周公,成王,康王,穆王,厉王及景王之时事。”
郝一口露出赞叹的表情道:“先生大才啊!郝一口佩服,佩服!”
老者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皱眉思索起来,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他已经预感到眼前的郝一口要说的是什么,这是历代王朝绝口不提的事情,但却又真实存在。
在老者惊讶的眼神中,郝一口神秘兮兮的压低音量:“治国五事谓之五权,帝王持之!外事有五权,内事自然也就有了五枚。五枚均为后皇后所执掌,唯规谏帝王之用!”
第一千零八章母仪天下、艸盛上出
郝一口并不担心,他之所以能绘声绘色的讲述这些本属禁忌的东西,本来就是因为有了“那位”的授意,谁也不会为难自己,虽然郝一口不知道为何“那位”会让自己说这些,但是一定有他的深意。
而酒楼中的看官更是希望听到这种前所未闻的“惊天猛料”,各个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一个字,如此郝一口即便是再小的声音都能在酒楼中传递开。
郝一口摇头晃脑的念叨着先秦古文:“《荀子》有云:“无欲将而恶废,无急胜而忘败,无威内而轻外,无见其利而不顾其害,凡虑事欲孰而用财欲泰。夫是之谓五权。
《逸周书》便更加详细:“五权:一曰地,地以权民;二曰物,物以权官;三曰鄙,鄙以权庶;四曰刑,刑以权常;五曰食,食以权爵。”大家不妨瞧瞧,官家的皇权不外呼这五权之列!”
这是公开的事实,也是学问,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即便是朝中的御史听了,也会认同郝一口的说法,本来皇帝就掌握着这五权,但郝一口接下来的话却让人瞪出眼睛来。
“陛下手中有五权,但皇后娘娘手中也有五样东西,谓之五枚!合之状若梅花,便取梅花标识,均由天家正室执掌,取其“母仪天下、艸盛上出”之思,实乃协助天子以对五权之平衡。”
随着郝一口的话,在场的看官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皇后手中居然有这样的权利,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历朝历代不都是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制约后宫的吗?
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五枚出来?
包厢之中的赵祯微微点头,而一旁的王语嫣惊讶的望着他道:“陛下怎可把如此隐晦之事公之于众?后宫不得干政本就是制约皇后五枚之权,臣妾能控制得住五枚之权,难保后世不滥权!”
赵祯笑了笑:“外臣想削弱朕的皇权,那朕就把后权祭出,朕倒要看看他们是限制皇权,还是限制后权,与你朕本就夫妻一体,五权五枚亦是一体不碍事。”
王语嫣一时哑然,随即笑道:“官家这是在报复相公们呢!先是得罪人家,然后再封赏,现在又要报复,果然官家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嘞!”
赵祯稍稍感叹道:“朕是为了以防万一啊!说来也可笑,越是年纪大了,行事越小心谨慎了。话说朕都没见过你手中的五枚,是当初刘太后给你的吗?”
王语嫣微微点头道:“当初真假太后一事在东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臣妾去了大相国寺,太后与禅房一耳交于臣妾,并让臣妾立下重誓。非国难不得擅用……官家您瞧,这梅花五枚便是这般朴素模样。”
一块圆形铜印,上下粗细相同,上面更是简单的加了一只铜兽,赵祯实在不知道这长得怪模怪样的东西到底是上面,下面的印章乃是五个字,每一个都是梅花的一片花瓣模样,巧夺天工。
如此朴实无华的印信作为皇后的东西实在有些寻常了点,赵祯指了指上面的怪兽道:“这是上面东西,为何如此古怪,朕瞧他有点像是大理寺门口的獬豸。”
王语嫣微微一笑:“官家圣明,它本就是獬豸,只不过他原本留存与《山海经》之中,后被人们杜撰演化了而已。这才是它的本来面目嘞!”
赵祯微微点头,这獬豸的头上并非独角,而是一双犄角,样貌也并不是庄严肃穆,反而有点呆萌,没想到原本憨态可掬的东西被后人转述的如此可怕,几乎是变了个模样!
外面的郝一口说的和皇后说的几乎相同,王语嫣望向赵祯道:“看来官家早就知晓了,为何还要故作惊奇?”
赵祯尴尬的笑了笑:“先皇在驾崩之前便把五枚之事交代与朕,朕自然知晓它的作用,只不过不知它的模样而已,朕的皇帝神宝代表五权,在明,可你的这五枚印信在暗,非大难不可轻启,所以这也是历代五枚不出于世的原因吧?”
王语嫣得意的笑了笑:“这是自然,盛世五枚出,必出妖后,如唐之武曌!”
赵祯微微点头:“原来如此,这五枚一出,朕手中的五项财权就没有了,难怪历朝历代太后都有垂帘听政的本钱,掌握了一国之命脉,皇帝也不得不从啊!”
王语嫣微微一笑:“怎么,难道陛下也担心臣妾垂帘听政?”
一旁的三才已经吓软了腿,他觉得自己听了不该听的话,很有可能被眼前这对圣人给杀了灭口……
赵祯微微摇头:“这是朕给你的,也是朕对大宋最后的保障,以防万一之用,你的责任越往后越大,朕信你,所以不必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言。”
赵祯说完便抬脚提了早已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的三才一脚:“好戏该收场了,相公们也该收到消息了,咱们走!”
赵祯这么做其实为的是以防万一,文臣的力量太过强大实在不好,即便是赵祯再咱们分化文臣,再怎么从贫家取仕都无用,毕竟入仕之后文臣就是文臣!
赵祯活着的时候当然不怕文成集团的强大,但在自己死了之后呢?若是他们依然强大,甚至左右大宋的朝政便是一场灾难,如今的大宋已经完全不同,不同于历史上的赵宋王朝了!
在这个时候祭出后权以及皇后五枚,就是赵祯在提醒文臣,自己有办法制约他们,无论如何皇权与后权夫妻一体,赵祯若是真的需要,王语嫣会毫不犹豫的实行自己手中的后权去支持他。
郝一口已经把五权五枚的事情说完了,最后在座的看官明白了,皇后的五枚其实就是监督且执杖王权的尺子,在非常时期限制皇帝的五项财权以达到制约皇帝的作用。
如此今天秘闻自然使得众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中宫皇后居然在朝中有着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谁也不知道,这其实也是赵祯在告诉朝中相公,自己有制约他们的方法,希望他们收敛一点,君臣之间是需要相互信任,相互配合,但作为帝王,赵祯要永远保持皇权的高贵与不可侵犯。
第一千零九章高丽使者觐见
得益于赵祯这个幕后推手,经过郝一口的嘴,整个北京城都知晓了皇后五枚的消息,这对赵祯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但对文臣来说不易于一场惊涛骇浪。
这种事情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宣之于口,怎么会被一个说书人三言两语便道破,即便是他再博学也不可能知道宫中秘闻,何况皇后五枚的事情并不见与书册,只在乎与皇族天家的口口相传。
除了皇族口口相传之外,便只剩下史家传承得以叙述此事,但他们绝不会把这等秘闻告诉一个说书之人!
庞籍坐在酒桌的上首,这是中枢的一次简单聚会,在大宋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文臣之间便是在这酒桌之上联络感情,或是吟诗作对,或是歌舞助兴。
但唯独离不开国事交谈,当然这也有结党营私之嫌,可中枢之人何其之多,又是用的公费“聚餐”御史都挑不出毛病来,大家都是一府同僚,相互之间聊聊朝政,公私两不误有何不妥?
这便是国人千百年来的习惯,赵祯都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时候为了体现皇帝的大度,还要命人送去一些稀罕的吃食,以此犒劳这些费心巴,力为朝廷,为大宋的文臣。
只不过今天的酒宴并不是让人欢喜,原本是相公们的小聚,却接连被家中管事送来的消息所震惊,夏竦默默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即哈哈大笑,而庞籍苦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今天的宴会不光有中枢的相公,还有一些下属官员前来作陪,做尴尬的人莫过于晏殊了,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原本算是官家的嫡系,如今转投了文臣,现在官家此举最为尴尬的人没过晏殊无疑。
不少人心中是不屑的,因为即便是贵如参知政事,可叛徒终究是叛徒,他除了这个职衔外,连个正经的差遣都没有,可见官家对他的厌恶。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官家念在伴读之情上给他的最后一点颜面,世人皆会赞官家仁慈而不会说他晏殊的好。
夏竦是个明白人,若是此时不照拂一下晏殊,定然会使得他在文臣之中受到排挤,不单单如此,在一段时间之后也会使得别人觉得相公们薄情寡义,越是官家不待见晏殊的时候,越要关照他。
这也是为何要极力邀请晏殊前来赴宴的原因,现在朝中的局势泾渭分明,单单是相公来说便有数位极力拥护官家的,如欧阳修,苏洵等参知政事,北京府知府事韩琦也是如此。
更别说虽然远在西夏却口碑极佳的范仲淹了,他们都是维护皇权的重要力量,但同样的他们也会担心皇权过于强大,若是官家摒弃原本的执着,这些人必会俯首帖耳马首是瞻。
夏竦微微苦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夏竦转向庞籍道:“庞相公,官家这是在通过皇后敲打我等,之前的封赏和斥责亦是如此,显然官家已经道明圣意。”
庞籍瞧了一眼晏殊,微微皱眉道:“以子乔之见莫不如见好就收?”
夏竦微微点头:“然也!”
庞籍脸色一变:“如此陷晏同叔于何地?陛下已然不待见于他,如此一来陛下必然恶之!”
夏竦笑了笑:“他乃是东宫旧人,陛下的伴读,陛下在不待见也会宽让一二,以下官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定然会委以重任以示宽仁。”
庞籍沉吟一声道:“也罢,此时当以国事为重,既然陛下已纳谏如流,我等自不该耽误国事!”
夏竦长舒一口气,他其实是真的怕了,这么多年来跟随赵祯的他太过了解自己这位官家,亲征时他便为监军,对赵祯的不受威胁印象深刻,官家是什么脾气?
即便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也要彻底消灭威胁,当初鸳鸯泊一战便是如此,现在想想,若是文臣一再强硬下去,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官家不再妥协,继续大张旗鼓的削弱文官手中的权利。
晏殊自始自终没有说什么,他心中的苦闷外人如何能知?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背弃皇帝投向文官的小人,可他不得不这么做,他的志向便是作一员能臣,名臣,而非在官家庇护下的佞臣。
所以从步入仕途他便开始向文官靠近,目标便是摒弃别人对他“天子近臣”的看法,果然随着他不断的靠近文臣,大家都对他称赞有加,可谁知现在却落得如此落魄。
他不明白昔日和他关系甚好的下属,官员,都离他而去,甚至有人在背后对他恶语中伤,他晏殊不知道,这就是人心……
一场小小的宴会使得文臣再次妥协,他们明知皇帝不是昏庸无道之君但却依然要以激烈的手段上谏,这就是文臣的防范于未然,现在君臣之间的摩擦已然结束,便又开始了“蜜月期”。
无论发生了什么,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北京城中的衙役依旧早起在街上报着时辰,头陀依旧高声叫嚷今天的天气如何,浪荡子依旧从甜水巷中晃晃悠悠的出来……
自然,大朝会也如往日的举行,今天朝会的气氛显然和缓许多,欧阳修上奏的殿试时间很快便被定下,朝臣们并无任何意义,赵祯在心中微微感叹,这就是君臣两相安的好处。
大殿之中一团和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武将一边自然也能瞧的明白,身为枢密使的狄青依旧是严肃的模样,彭七在一旁的窃窃私语被他直接过滤掉。
“高丽使者觐见!”
大殿之外,内侍高声宣召后,身穿汉家官服的高丽使团便进入众人视野,虽然略显唐朝遗风,但和大宋的官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外臣金伸权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和以往象征性的朝见上贡不同,这一次高丽人的队伍可谓是豪华,这金伸权可是高丽的佐丞位同大宋的参知政事,并且高丽在制度上已久是学习中原王朝,沿袭唐朝的三省六部,同时吸收宋制,设立枢密院,将中书省和门下省合并为中书门下省,对持文武二柄,号称“宰枢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