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章谁都不干净!
俩个特务头子就这样蜷半蹲着缩在半人高的地道中,这是早在宋辽两国使团队伍抵达之前便已经准备好的地道,或者说是景州城中早早便有了这条横贯南北的地道。
显然这是当年俩个燕云富商之家留下的东西,至于这俩个富商之家,现在已经成为了大宋数一数二的商号,这处独特的房产也就被他们献给了大宋朝廷。
现在知道这条密道存在的人不超过一个手的数目,而且都是和情报有关的间谍头子和当事人,即便是皇帝也不知晓有这样一条密道的存在,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知道。
密道中的两个间谍头子在短暂的叙旧之后,便开始筹划下一步动作,蔡伯希啃着鸡腿又喝了口美酒道:“我现在需要知道辽朝的粮食储备几何,还能支撑多久,以及需要大宋多少粮食?”
穆修拿着鸡腿的手微微一僵,随即鄙视的说道:“你倒是精明的很,一下子便要将我所有的情报套走!”
蔡伯希笑了笑:“说的什么浑话,知晓你不容易,可该奏报的情况你也该给我说清楚!”
穆修嗤之以鼻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得了消息之后,我再想从你手中得到消息怕是难上加难。”
蔡伯希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便要跳起来,可刚起身就撞在密道上面的土层,伴随着灰尘潇潇而下,一阵头晕眼花后坐倒在地。
“我蔡伯希岂能是这种小人?!”
“是,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要不要我掰扯清楚?”
“呃……你说吧,这次打算如何?”
见蔡伯希撞的密道掉土,穆修这才拉住蔡伯希道:“很简单,我要一些大宋的消息,最好是无关紧要的真消息,还得是别人不知道的。”
蔡伯希微微点头:“你这话颇有几分道理,若是不能让你传回消息,辽人怕是也不会信任你,你听好了…………”
不重要但辽人不知道的消息多的是,比如榷场之中有多少商户,往来商贾都是什么地方的人,税收多少等等,这些消息无关紧要,即便辽人知晓了也没有什么影响,最关键的是,只要有心,辽人也能探听的到,毕竟这些消息瞒也瞒不住。
穆修撕去烧鸡上的带有灰尘的鸡皮,这是蔡伯俙认为最好吃的部份,一边吃着鸡肉一边点头道:“如此甚好,至少让辽人知晓我是尽力的,且找不出任何破绽。”
蔡伯俙得意的喝了一口酒道:“那是当然,也不瞧瞧我是谁?”说完话锋一变道:“此次你潜伏在辽朝之中可要万分小心,辽人并非对你毫无警惕,以张俭的脾性,其中必然有考校的意思在里面。”
穆修微微点头:“我也有这份担忧在里面,此次前来,除了我以外其他随行之人皆是契丹人,若是我稍稍行差踏错,必将万劫不复!此次大宋以一贯钱的价格卖粮,已经让辽朝财政吃紧。”
蔡伯俙摸了摸下巴:“那这些粮食够辽朝所用吗?”
“杯水车薪,一万石粮食便是一万贯,十万石粮食便是十万贯,辽朝和我大宋不同,往日里极少有囤积粮食的习惯,如今遇到天灾,所需粮食不下百万石,这些粮食还要先入朝堂,发给宗室贵族以及朝臣之后才能向下发卖,即便如此也是从上京城开始逐渐发卖的。”
穆修的话让蔡伯俙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咱们从国库中调来的存粮根本就不够辽人所需的?而且由上至下发卖,经过层层盘剥之后,到了边地还能剩下几许?”
穆修摆了摆手:“不用抵达边地,即便是到了百姓手中也没有多少了,你这是在担心辽朝百姓?”
蔡伯俙嗤笑道:“自然不是担心辽人,而是担心陛下的计策会遭到破坏,两国皇帝都希望罢战休兵,所以才以粮食作为安抚之策,双方粮食买卖,安稳民心休养生息,可若是如此,辽人还会善罢甘休吗?吃不上饭的人一定会向辽朝施压,到时间,辽人为了平息民愤,自然要做出姿态来,说不得宋辽两国之间还有一场大战要起!”
穆修一边听一边点头道:“你这话没错,辽朝中本就有一部分人打算息事宁人,他们想要趁这次春灾鼓动朝廷,南下大宋,此刻的辽人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自然有不少人支持这种想法,但却被太后拦了下来。”
果然如此,蔡伯俙眼中寒芒一闪:“这么说来,无论我大宋在不在榷场中贩卖粮食,辽人都觉得要南下,也许在他们心中夺取田地才是最为完美的计划。”
穆修点了点头:“此次辽人有变,我无意之中在左丞相府中听到了一些消息,左丞相张俭与辽朝宗室谈论,如何从大宋获取粮食贴补军中。”
蔡伯俙一把拉住穆修:“这么说来辽人并非如表面一般?”
“是与不是我不知晓,但我有一种猜测……”
蔡伯俙几乎是和穆修一起开口道:“辽人买我大宋粮食,用于招揽丁壮,从军者付给口粮,不从者无粮,以此扩军意图南下!”
说完两人深深对望一眼,心中充满了惊骇,若是真如他们猜想的那样,很有可能辽人是打算利用这次春灾的饥荒对大宋的燕云下手。
寒冷的春灾已经过去,世人的生活已经开始步入正轨,该种粮食的种粮食,该整兵的整兵,若是让辽人购得粮食,那大宋岂不是成为东郭先生?
穆修身体稍稍有些颤抖的问到:“如此我大宋还要卖粮给辽人?!”
蔡伯俙咬了咬牙:“卖!粮食一定要卖,先把粮食卖给辽人……最少要让这些粮食进入辽朝境内再说,反正我这次也要入辽,若是有变,不惜一切代价毁灭这些粮食。”
穆修皱眉道:“那为何不直接罢市?如此才是万全之策啊!”
蔡伯俙微微摇头:“罢市牵连甚广,若是误了稳住辽朝之策与情与礼不合,且官家已经下旨援助辽朝,金口玉言岂能食言?!”
“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宋变成东郭先生?!”
蔡伯俙想了想便长舒一口气:“幸亏陛下早有定计,此次我要带兵潜入辽朝,经过辽朝去往女真所部。辽人的军队若是在集结起来之后突然发现女真人作乱会怎样?”
穆修盯着蔡伯俙看了半天:“你的意思是,咱们大宋和辽朝都要搞些小手段?这么说来谁都不干净啊!”
第九百八十一章蔡伯希的决死之心
地道中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蔡伯俙一个劲的拍着穆修的肩膀:“你这才看出来吗?你知道我在抵达景州城的第一天便把张茂顶在了前面,让他去捞取所谓的军功,其实辽朝的中京道舆图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根本不是几个兵丁能绘制出来的。”
“那为何还要让他们去辽朝,并且咱们大宋承担运输中的钱粮消耗?”
蔡伯俙神秘一笑:“原因有二,其一,我要让张茂看看,这些粮食是否是直接运送到中京道的,因为若是辽朝赈灾,从中京道向整个辽朝运输成本最低,我们能算得出来,辽人也一定能算的出来。”
穆修点了点头:“如此一来确实有用,那其二呢?”
“自然是让张茂钉在辽人的眼中,一叶障目便是如此,辽人肯定会防范张茂,这个时候我再悄悄潜入辽朝,便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了,辽人不会想到一个寻常的大宋商队会是宋军假扮的,不要多,百十人便足矣!”
穆修担心的问到:“若是你在辽朝,或是在女真所部遇到困难呢?到那时候该如何离开,毕竟辽朝屯兵十万与宋辽边境啊!”
蔡伯俙露出神秘的笑容,略带深意的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好你个蔡伯俙,这是不信我了!也罢!我不问便是,若是有警,以此记为令,辽朝黑手任尔调动!”
穆修说完便把一块牌子甩在了蔡伯俙的手中,弯着腰撅着屁股的走了,蔡伯俙笑了笑:“官家的旨意吧?”
漆黑的通道中传来一个字:“滚!”
蔡伯俙知晓,穆修能把这块象征黑手督官的牌子给自己,定然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但上报官家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这等国之重器,岂能私相授受?他穆修只不过是利用往来的时间打个机锋而已……
蔡伯俙微微一笑,继续坐在密道中吃喝,他的府衙可比穆修的驿馆安全的多,不会有人盯着他,但很快,两人就应该能正式见面了,而且自己还要把张茂亲自交给穆修,剩下的是死是活就全看张茂的造化了。
若是辽人真的要把粮食运到上京城,而不是在中京道发出去,那张茂便九死一生,辽人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张茂带着如此重要的消息离开……
蔡伯俙不愿意让张茂送死,但若是他不去,辽人又岂能把注意力钉在他的身上?自己又岂能有机会潜入辽朝?这时候,只有张茂带人前往辽朝了,非自己要他死,而是他运气不好。
自始自终自己都没有想要利用张茂的想法,最为关键的是,蔡伯俙相信,只要张茂不动手惹祸,他就不会有事,辽朝可能会待他不善,但绝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天下人都知道,大宋是在援助辽朝,虽然是以高价“援助”可说到底援助就是事实,若是辽朝杀了大宋运输交接的度支使,那便是辽朝自己撕破自己的面皮,脊梁骨都会被人给戳断了!
蔡伯俙不相信辽朝皇帝和太后会如此不要颜面,被天下人万夫所指,要知道这其中定然还会有辽朝自己的百姓!
在蔡伯俙看来,穆修探听来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张俭和辽朝宗室将领之间的交易,这在朝堂之中非常正常,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便是在大宋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的发生。
狄青当年还腆着脸向夏竦送东西“行贿”呢!只不过他是为自己属下求情而已,可最后还是没能阻止夏竦。
吃完最后一块烧鸡上的肉,整个烧鸡便成了一只骨架,小心的把所有骨头都收拾好,放在纸包中包好揣在怀中,喝干最后一滴酒,望着另一边的通道微微叹息:“穆修,你若是能把辽人的注意力引在张茂身上便是干净的,若是不然,我绝不会饶你!”
从现在开始,蔡伯俙不会再相信任何人,此次他来到景州最重要的目的便是进入辽朝,官家给辽人办了一个巨大的障眼法,看似大宋在不断的包围蚕食辽朝,可实际上,这个计策太过庞大宏伟,根本就不是一两代人能实现的。
只不过让辽朝把注意力分散在四周而已,这样一来大宋便成了灯下黑,征伐辽朝何须那么麻烦,大军从最近的地方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辽朝,这才是最直接的战争!
自古以来,什么时候有过别的战法?无论围魏救赵,还是四面楚歌,声东击西,还是草木皆兵,哪一场战争不是以最快的速度进兵,包围敌军之后再做攻伐?
官家怎么可能用如此宏大的包围?蔡伯俙开始的时候也觉得官家是这么想的,后来去问了官家,直接被官家用三才手中的拂尘给抽出了勤政殿……
从那之后,蔡伯俙就知晓,所谓的下一盘大棋,不过是给辽人看的而已,越是复杂的计划越会让敌人猜测到,相反,越是简单的事情,过程和结果越简单。
谁也不会舍近求远,缘木求鱼。
蔡伯希的此次前往辽朝并非是联合女真人,而是带人在女真刺探情报,女真地处白山黑水,地势复杂部族林立,多的有数万之众,少则百余人。
他们虽是同源但互不统属,这就给了大宋绝佳的机会趁虚而入,女真的彪悍是出了名的,但他们贫穷困顿也是闻名天下的……
赵祯让蔡伯希前往女真,为的便是收集情报以便分化拉拢一部分女真,眼前的春灾便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赵祯作为皇帝,他的意思自然有很多人揣摩,蔡伯希得到的信息较多,了解的真相也就越多。
在他看来此次官家的最终目的是要兵出奇险,因为自己最后撤退的地方便是东海女真长白山部的海岸或是更近的高丽海岸。
这两个地方都是大宋的选择,而蔡伯希担负起的责任要重要得多,这一次他是怀着必死之心来的,甚至连遗书都写好并交给赵祯了,一旦他在辽朝发生意外,官家便会让皇后把遗书交给赵妙元。
从官家密诏自己商议之后,蔡伯希就知道此次身负皇命之重,他将要为大宋找到一条进攻辽朝的新路线,否则官家也不会用自己这个最亲近的心腹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宋辽之间的心思
大宋与辽朝的粮食交易开始了,而在这“热闹”的粮食交易之下,却是蔡伯俙与穆修的正式见面,两人在离开密道之后便谁也不认识谁,即便是在交接粮食的时候,都是在“争锋相对”。
两人虽然如此,但在外人看来却没有什么不妥,辽朝与大宋的官员互相嘲讽,明里暗里的下刀子有何奇怪吗?
只不过两人的对话之中有些奇怪的词语出现罢了,谁也没有当回事的时候,蔡伯俙与穆修却是知道这些词语的意思,这是黑手常用的暗语……
辽朝最先向大宋购买了十万石的粮食,十万石粮食在大宋不过五万贯,可卖到辽朝却要足足十万贯,虽然不及之前走私赚得多,可这样的高价对于商贾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
大宋国内有一整套的赈灾体制,这是从唐代便沿袭下来的,再经过大宋朝历代君王的改良,即便是到了赵祯手中也改变过许多此,对于现在的大宋商人来说,粮价基本上很难抬得很高。
首先是常平仓的作用,各地常平仓被朝廷纳入了考察勘磨的范围,一旦抽查之中发现常平仓有误,三年一次的勘磨便彻底完蛋了,谁敢用自己的政治前途为赌注?更何况发现常平仓有误的同时,朝廷公示于天下,这下丢掉的不光是提拔的机会,更是自己做官的名声!
其次,大宋的运输早已得到飞速的发展,原本从岭南到东京城需要半月由于,现在的时间却减少一半不止,若是快马加鞭,沿着公路疾驰,只需五六天便可抵达。
东京城早已成为大宋的粮食中转站,当赵祯拿下燕云之后便猛然发现东京城的位置处在大宋的北方中部,这个位置可谓是天下交通枢纽,又有漕运火车之便利,作为一个运输中转站再合适不过。
什么东西需要大量的运输?当然是粮食了!因为有了火车之便,东京城一下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粮仓。
四京之中,东京城是仅次于北京城的陪都,又与其他陪都之间有火车相连,岂不是天然的中转站?
于是赵祯在东京城设立漕运监管,专设一转运使刘翰负责实职差遣,别的转运使都是负责一路之事,而刘翰这个转运使只负责转运一事,没有其他的差遣。
刘翰高高兴兴的上任了,他本以为自己的待遇与转运使一样高,调运粮草又是权利极大的肥差,谁曾想上任不到三天他便后悔了,到了东京城之后他才知晓,原来东京城每日运输的粮食何止巨万!
刘翰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账目查的不敢有一点懈怠,一旦出了篓子,北京城便有训斥传下,让他心惊胆战,别的转运使都是风光无限,即便是蔡伯俙的北京路转运使都比他强!
只不过他错了,东京城中的转运使只不过是忙点,累点,谨慎点,而蔡伯俙这个转运使却是真的在刀尖上行走。
他要亲自送走张茂,十万石的粮食都将由大宋负责运输,但除了马夫官曹之外,一个护送的兵丁都没有,辽人决不允许大宋的一兵一卒进入大辽的地界。
于是张茂便带着寥寥百余人的队伍赶着马车踏上了前往辽朝的“重任”。
临走之前蔡伯俙反复交代,只要安分守己便绝不会有生命之危,同时也交代了随行的所有人,勿要声张惹事,只做本分之事,若是辽人刁难,便以一国使臣之身份应对。
蔡伯俙的话让张茂大吃一惊,这些人不过是马夫而已,即便是军中司马也不可以使臣自居吧?
但蔡伯俙却无视他的惊讶,显然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蔡伯希不说,张茂也没问,但在临走之前蔡伯希拉住张茂道:“此次你去辽朝,辽人自然把心思放在你的身上,万万小心慎行!”
张茂望一眼蔡伯希,敏锐的直觉早已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大宋,若是我回不来……”
“官家自然照拂……你的家人,子嗣都将由朝廷照拂,若是有事,本官也不会坐视不理!”
张茂望着蔡伯希的眼睛,微微点头头道:“如此我便可放心上路了,蔡驸马,保重!”
蔡伯希微微点头:“保重!”
张茂拱了拱手便潇洒的转身而去,随着他的离开,大宋的运粮马车也跟着缓缓前进,长长的车队以及护送的禁军形成一条长龙缓缓地离开景州城。
大宋和辽朝早已越好,为了防止逮人对粮草动手,双方派兵护送,大宋禁军负责把运粮队伍护送到宋辽边境,而辽人则是在边境等待,接替护送,这是最大程度上的避免责任……
若是粮草在大宋境内被劫持或焚毁那便由大宋全权负责,反之到了辽朝发生意外便是辽朝的责任。
这些粮食都是辽朝的救命粮,辽人自然不敢有一丝怠慢,穆修身为钱粮使自然是做最后的交接,辽人是买粮食,货款两清是榷场交易前提。
十万贯铜钱是从大辽的国库中拖出来的,说多,也就是九牛一毛,说少,架不住往后还要源源不断的购买,十万石的粮食相对整个大辽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这都不够整个大辽百姓一天的消耗。
灾祸之所以是灾祸并非是因为它发生的时候死了多少人,而是在这场灾祸之后会死多少人。
人口一直是关乎王朝国本的事情,税收,劳役,产出……等等维持一个帝国所有需要的东西都要依靠百姓来提供。
没有一个王朝会忽视自己的人口,大宋不行,辽朝更不行,在穆修看来,即便是要用这些粮食招募丁壮,辽朝也不能把百姓彻底抛弃。
毕竟辽朝也算是正朔王朝,也自称正统延续,岂能让百姓自生自灭?救灾肯定是有的,只不过需要漫长的过程……
这些粮食运往辽朝之后定然是最先救济上京城中的宗室贵族,然后才是发放军中,这是辽人的一贯所为,越是在紧要关头越要把军队掌握好,只要有了兵权,什么民变镇压不住?
只要有了兵权,什么地方大辽去不得!
第九百八十三章粮食十万石
张茂坐在马车上,四周稍稍熟悉的禁军已经换成了契丹骑兵,从他们眼中透出的贪婪目光甚至让他恐惧,就在刚刚,大宋的禁军全部离开,只剩下“车夫”和张茂自己。
张茂知晓所谓的车夫都是大宋的禁军,却是进军中精锐的斥候,此次前往辽朝,自己还身负重任,这多天来,他已经发现了此事的蹊跷,作为度支使的自己为何平白得了这么好的差遣?
其实对于自身安全他是从不怀疑的,辽朝也是号称正朔王朝的,岂能对他下手?
既然蔡伯希要把自己顶在前面,那就一定有着充足的理由,否则怎会放弃这个等同于出使的好机会?
即便是张茂都知晓,眼前这十万石粮食对辽朝来说是杯水车薪,当他依旧一言不发,即便是穆修来到他的身边,他也只不过是微微拱手便罢。
反倒是穆修上前主动的找他说话:“张度支,你可知这些粮食是从何处运来的?”
张茂望了他一眼:“自然是从大宋,至于具体出处,您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有礼有节的回答让穆修稍稍尴尬,但他却不是故意刁难张茂,而是希望和他搭上话头,穆修岂能不知这些粮食的出处?
车队在辽朝的官道上飞驰,说是飞驰并非是因为速度快,而是用为颠簸,坐在马车上的张茂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颠簸了出来。
张俭微微苦笑自己恐怕还要承受许久这样的痛楚。
从这官道便知晓了辽朝的运输能力,他是三司的度支使,岂能不知道运输对一个王朝的作用,眼前这颠簸的官道简直就是陆运的噩梦,马车不能快速行事,路面上的马蹄坑又极易损伤马蹄。
即便是最快的速度,一天也行进不了多少里,何况还有沉重的运粮车厢在后面羁绊,就如同一只大手拉扯着马车,相比大宋的水泥官道,这简直就是不能称得上路。
如今的大宋只要是大一点的州府几乎都是铺满了水泥官道,货物在相邻的州府运输最多只需一个白天便能抵达,而在辽朝怕是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
从大宋的景州到辽朝的中京大定府,路程也只不过相当于从大宋的顺安军到景州的距离,要是在大宋只需三天,在辽朝以这种速度,即便是路上马匹马车不出意外,怕是也需要半月的时光。
这便是大宋与辽朝之间的差距,越是如此,张茂越是暗自欣喜,耽误的时间长了,路途上消耗的粮食便越多,他和禁军车夫们的身上可是带着自备的军粮而来,虽然不好吃,不过却能填饱肚子。
辽军的骑兵虽是沿途护送,可他们的吃食全要从这些粮食中出,路上耽搁的时间越长,这些粮食的消耗便越快,而张茂已经看到一路上有许多骑兵加入到“护送”的队伍中……
十万石的粮食看似很多,可到了辽朝中京之后,还能带走多少更是成问题。
马车在抵达滦河城的时候便停了下来,滦河城是距离大宋最近的辽朝县城,这里不同别处,守军众多,当看到数百车粮食抵达的时候,城中的军民小小的激动一下,但这些粮食却没有一粒在城中发卖。
十万石粮食就在眼前,可城中军民却没有一粒,这如何能让他们接受?心中的怒,怨,汇聚在一起,即便是张茂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不妥。
但穆修坚决的执行皇帝与太后的旨意,执意要把粮食运送到上京城,在此期间,一粒粮食都不会发卖出去。
张茂看着穆修与辽朝守将之间的争吵,心中冷笑,这穆修就是个傻子,只需一点点粮食和善意的谎言便可打发这些饥饿的人,却非要固执己见,万一闹出军民之变,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他自己!
城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而此刻的张茂却把所有大宋车夫聚集在一起,守住自己所在的小院,却把运粮的马车都留在了穆修所在的衙门……
张茂恨不得辽人自相残杀,夜幕缓缓降临之时,他便命令这些禁军车夫加紧巡逻防守,自己却回屋睡大觉,他现在最期望的事情便是夜晚的喊杀声吵醒自己。
事与愿违,张茂睡了一夜并没有任何的喊杀声,但在第二天准备启程的时候,却瞧见了滦河城守将以及城中官吏的脑袋被悬挂在了城门楼子上,同时他还看到了一种即将爆发又被压制住的愤怒。
在通往城门的路上,每一个百姓,每一个官吏,每一个士兵眼中都是同样的眼神,闪烁着愤怒火光的眼神,看的张茂忍不住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而车夫只是笑了笑道了一句:“上差没有上过战场吧?”
张茂知晓他的意思,这些眼神确实应当出现在战场上,拉车的军马似乎感觉到了这种杀气,不断的加快了速度,当车队在穆修的护送下离开滦河城的时候,张茂这才惊觉自己的背后已经湿透了。
同样的一幕在车队所经过的辽朝州城不断的上演,北安州,兴化,泽州,几乎每到一处,穆修便以雷霆手段震慑当地百姓和兵卒,这中程度的杀戮在张茂眼中简直就是在故意激起军民之变。
但在辽朝这一举动却受到了随行官员的赞赏,认为他出手果断,弹压得当,避免了更为可怕的后果,张茂一时间感叹大宋的内圣外王比之辽朝的外圣内王好的太多。
悚然间他只觉得辽朝走上了华夏历代王朝的旧途,而大宋却在官家的带领下走上了一条新路,这是张茂最直观的感受,同时也是最自豪的地方。
这支由辽朝和大宋共同组成的运粮队伍不断的在辽朝土地上前进,距离中京大定府越来越近,一路上激起的民愤与杀戮越来越多,但都没有人敢造反,因为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造反,朝廷便会全力扑杀,这样一来死的人越多,需要的粮食便越少。
而穆修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肆无忌惮的弹压各地对粮食有所图谋的人,在张茂看来,这十万石粮食就是一个巨大而肥美的诱饵,不断的在辽朝的土地上前进,不断的诱惑那些被饥荒逼得活不下去的人,而穆修就是站在河边手持鱼竿的人。
他不断的收获一颗颗脑袋,同样的也不断的为辽朝收获一个个来自底层军民的愤怒!
在某一时刻,张茂甚至认为穆修是大宋的派去辽朝的间人,但很快被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逗笑了…………
第九百八十四章沙门岛演变史
登州有一地,应能眺望海中蓬莱仙山而闻名于世,汉武帝东巡,于此望海中蓬莱山,因筑城以为名。于是便有了蓬莱县城,此地可跳海而望,隐约间瞧见水波不惊中有一仙山在雾气中忽隐忽现。
此处偶尔可见一座仙山漂浮于云朵之上,谓之海市蜃楼,堪称人间仙境,凡有仙缘者无不来此朝拜以示尊崇,时间长了,所谓的蓬莱仙山就变成了蓬莱仙岛,也不知是说的海中岛屿还是天空中忽而闪现出的仙山。
虽然如此,可在大宋邓州,蓬莱,可不是那么友善,甚至不愿有人前来这里,不因其他,只因这登州蓬莱县城对面有一大宋禁忌之地——沙门岛。
说来讽刺,这沙门岛堪称鬼门关处、人间地狱,且就在蓬莱县对面,不知当年汉武帝前来眺望的仙山可就是它?
要说他的位置,其实距离蓬莱县不远,只在六十里海中,海舟行者,必泊此避风,又因五代时置沙门寨,因此得名,但就是这个并未有什么可怖之处的名字却让大宋从百姓到官员畏之如虎!
自宋太祖建隆三年起,开始将犯人刺配沙门岛。此外,通州岛和琼州等海岛也是大宋发配犯人的主要地点,太祖的智慧自然是独树一帜的,这样一来便有三点好处。
大宋开国之初,沿袭五代旧制,朝廷往往把犯人都发配到西北边陲之地,结果这些犯人一有机会就开溜,逃亡到塞外成了流寇,这些流寇又会被回鹘等部收编,成了他们的爪牙,从而对大宋边防造成威胁。
太祖猛然惊觉这不是养虎为患吗?于是遂下令该流放的犯人不再往秦州、灵武、通军等西北边防之地发配,而是发配到南方,以通州岛、海南岛二地为主。
后也不知是因路途遥远,还是这两座岛被犯人挤满了,遂又增设沙门岛。
其二更为直接,便是为了加强对重罪囚犯的管制。
这三个海岛通常离大陆比较远,只要管死岛上的船只,海岛就无法自由出入,成为与世隔绝的禁区,犯人们插翅难飞。
其三便是从赵祯亲政之后才开始实施的,可以补充海防兵员。如今的大宋航海技术早已领先世界,登州海岛众多,天然的避风港自然也多的很,大宋已建立了战力不俗的海军,犯人中罪过不大,且有冤案者,可以成为海防兵员的补充和后勤。
管理沙门岛的长官为监押,虽然是沙门岛上的最高管事,可他不但要受提点五岛使臣察举,还要受朝廷派出的京东路提点刑狱使辖制,权利也相对小得多,只是在沙门岛上一切都要听他的。
这里的囚犯也大多是犯死罪且获宽恕之人,多配隶登州沙门岛,大多数是犯事的农、工、商等普通百姓,但也有一些获罪的官员,诸如腐败受贿的贪官、办事不力的检田使、行医无方的御医、工作失误的天文术士之流,所以沙门岛可谓是三教九流皆有。
真正让赵祯这位皇帝重视沙门岛的乃是京东路转运使王举元的上疏,这封《沙门弊疏》中有一句话让赵祯颇为骇然。
“每年配到三百人,十年约有三千人,内除一分死亡,合有二千人见管,今只及一百八十,足见其弊!”
也就是说本来配额三百人的沙门岛十年时间中发配了三千人,除去大宋律法中允许囚犯意外死亡的一部分人,应当有两千人尚存,可后来只有区区一百八十人左右,这样的死亡率已经高达十之八九!
后来赵祯下旨彻查,毕竟这些官员既然不是死罪,就不应该死掉,只要是人口无论如何都是对大宋有用的,哪怕做些苦力也能创造价值啊!
后来王举元彻查后再次上疏,奏疏中的内容看的赵祯也没脾气。
最主要的原因是沙门岛缺囚粮……沙门岛的供粮乃自给自足制,由岛上的八十多岛户供给。
一开始,发配来的囚犯人数不多,囚粮供给还跟得上,可后来各地索要的送囚名额越来越多,审刑院将此岛额定刺配人数由二百人增加到三百人,可这一百人的增额远远满足不了各地的需求。
送过来的犯人大量增加,狱卒人数也必须与之匹配,于是岛上人满为患,岛户们有限的粮食产出根本无法不够分,遭殃的当然是囚犯,于是成批饿毙,其中不乏还参杂着一些得罪了狱卒的岛民!
再加上岛上的根本就没有人在乎囚犯的性命,自然也就没有大夫,原本发配而来的御医便成了香饽饽,但他只能为狱卒或是官吏服务,因为沙门岛只能残酷地演绎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控制人数,否则所有人便无法生存。
为了维持岛上的犯人始终保持在二百人以内,不管配来多少犯人,超过岛上的承受范围就要淘汰掉,自然的淘汰太慢,狱卒们便会使用非常手段,将健康囚犯以各种手段迫害致死。
这便是多年前赵祯受到的奏疏,也因为这奏疏罕有脾气的赵祯大发雷霆,亲手砸了皇宫中沙门岛送来的血珊瑚,吓得灵儿瑟瑟发抖,因为他觉得这东西恶心,乃是沙门岛枉死之人的鲜血铸就。
在此之后,赵祯下旨,凡是沙门岛之狱卒,皆数落地为囚!驻军看守不得私放,而同样的赵祯也在沙门岛增设海军,名为破浪,以沙门岛为主港,利用发配之囚在工匠的率领下修造海军战船。
而最主要的一点便是,沙门岛上的囚粮皆有三司负责,以人数为基,逐年变动,即便是道上有岛民囚犯三千也不会再有人饿死了。
数年时间,这沙门岛就变成了一座海上的劳改农场,匠人在此处指挥囚犯建造战船,以功劳减免发配时间,如此一来沙门岛的战船一跃成为大宋建造的最快,最好的战船,从沙门岛回到大宋的囚犯也逐渐增加,这给了岛上囚犯以极大的鼓励。
而破浪军也在这些做工精巧,工艺精湛的战船帮助下,一跃成为大宋海军中最为强势的一支,他们还有练手的机会,时常出入东海绞杀海寇,或是担任护送大宋来往于倭国船队的重任。
第九百八十五章驶往星辰大海
即便是如此,沙门岛也不是一场寻常犯人想要去的地方,因为是犯人的刺配之所,沙门岛上又居住着大量的罪犯,死人也是常有的事情,虽然赵祯整顿过,提刑司审核过,但“意外”这里的死亡人数依旧高居不下。
毕竟三千多的囚犯聚集在这里,死人也就变成家常便饭一般的事情。
蔡伯俙在张茂和穆修离开了景州之后,便带着人马急急赶往沙门岛,他们要在这里乘船离开大宋的国土前往倭国……
海风拂面带着微微的咸味,蔡伯俙站在甲板上看着不断被船头击碎的浪花大为感叹,他是大宋少有出过海的官员,但现在的他依然是不认识眼前的这些船只。
若是说原先大宋的战船精致漂亮,那眼前这些战船便是海中的庞然大物,三根高耸的桅杆,每一根桅杆又支撑起三块巨大的风帆,同时还有数块三角帆从主桅杆上延伸至船首。
蔡伯俙站在高耸的桅杆之下眯着眼睛抬头望去,只觉得这巨大的风帆和桅杆要比战船还打上许多,拉过一旁的大匠姚文顺问到:“这桅杆如此之高,风帆如此之大,会不会把船给带倒了……”
姚文顺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这是格物院中的大匠研析出来的,之前还做过小样在水中试过,只要按照他的方法,船就绝对不会有倾覆的危险。”
蔡伯俙点了点头,说实话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战船,这要比当年的铁壁铧嘴战船和海鹘船更大跟高,在蔡伯俙眼中,越大越高的战船便是越好的。
他的想法没错。
这两艘战船在格物院献图与赵祯之后,赵祯便惊为天人,因为这两艘战船已经达到数百年之后的设计水平,格物院的匠人定然是实验了无数模型之后才确认的。
面对这两宋先进战船的图样,赵祯把他们称为大宋神州,并以凌虚安济志远与灵飞顺济为名,这是上古天舟的名字,因为这两艘战舰已经达十万斛之船!
每艘战舰可载一千余人官兵,火炮近百门,还配有巨大的拍杆,八牛弩,火药弹,以及猛火油箱,这已经算得上是武装到了牙齿,堪称大海中的奇迹。
要知道这些战船都还只是体宽而已,船舱也不过两层而已,若是能提高纵向体积,那简直就是大海上的怪物!不知比那所谓的无敌舰队的战船大上多少。
赵祯大笔一挥便写下了自己的圣裁,促成将作监联合格物院共同开始研发之路,赵祯要让大宋的海船领先世界数个世纪!
因为他知道,随着时间的延续,大海将会变成所有国家争夺利益的战场,而大宋要先行控制这一战场!
所以当蔡伯俙看到这前所未有的火炮风帆战船时,惊骇的身体颤抖,即便是站在甲板上,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可怖与宏伟,这海船甚至能比拟东京城中的大庆殿给人的感受。
同样体积的海船还不止两艘,在沙门岛的海岸边上的船坞之中,已经开始修造另外数艘这样的海船骨架,掏出怀中的圣旨看了看,蔡伯俙再次把它卷好收入怀中,指了指那些海船的骨架对匠人问到:“这些海船还需多少时日?”
大匠微微皱眉道:“如今已是用上了最快的速度,恐怕还需一年左右。”
一年左右……相比那庞大的战船这个数字不算什么,蔡伯俙开口道:“十个月,朝廷只给你十个月!在这十个月其间你需要什么便向官家上疏,只要合理官家必然应允,同时告诉建造船只的罪囚,若是能在十月之内造好这些船,官家大赦之!但若有偷奸耍滑者,发现立斩,并附连坐之罪!”
大匠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知道蔡伯俙的意思,一旦连坐,自己这个大匠也跑不掉也要跟着人头落地,随即恭敬的点头道:“下官遵命!”
蔡伯俙掏出一张小小的明黄色圣旨道:“沙门岛海船都监姚文顺接旨!”
…………
姚文顺站在沙门岛最靠近海岸的悬崖上,海面上无数的战船拱卫着两艘大宋的神舟,在夕阳之中形成波澜壮阔的宏伟画面缓缓离去,这场面之壮观,气势之壮阔,让姚文顺浑身发麻,这些华夏神舟乃是出自自己的双手造就!
“如此水军何朝可敌?纵横四海无度,巡游八荒无敌!蔡伯俙这次不知是去作甚,带着这样的船队,即便是屠灭一两小国都是绰绰有余啊!”
蔡伯俙不单单是调用了两艘神舟,还调用了沙门岛破**军的大量主力战船,每一艘战船都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海战根本就没有敌手,若是要上岸,船上的火炮几乎都可拆卸下来,攻城拔寨不再话下!
大宋的战船终于彻底消失在了海面上,同时夕阳也缓缓落入海中,天空中的星辰闪烁着迷人的辉光,月光照射到海面上,形成一种别样阴柔的静谧。
此时的沙门岛陷入再次陷入寂静,除了消失了的大量战船之外,没有任何异样,谁也不会察觉,因为沙门岛除了来了就走不掉的罪囚之外,便再也不会有人来,也不会有人离开!
星光璀璨,月光迷人,照耀在波澜不惊的海面上形成美轮美奂的画面,无数的战船就在这样的海面上缓缓前进,蔡伯俙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喃喃自语:“这就是官家所说的星辰大海吗?端是美丽迷人……”
“你这是极少看到,像我这样天天对着所为的星辰大海,早已经看腻了,还不如眼前的卤肉,烧鸡,美酒来的痛快!”
油腻腻的手搭在蔡伯俙的肩膀上,烧鸡的香味便就着海风飘了过来,蔡伯俙嫌弃的打掉这只手道:“你鼠三好歹也是官家的环卫官,在东京城中也曾经是个人物,怎么现在变成这幅浑人模样,你是黄鼠狼吗?这都已经是第六只鸡了!”
鼠三尖声叫道:“你说的轻巧!自从官家迁都之后,非但没带我走,反而把我被派到沙门岛,在这里每日看到的都是死人,吃的都是仅仅足够果腹的口粮,你试试!”
“官家的旨意你也应该知晓,让你在沙门岛又不是单单受苦,而是另有要务!如今你也算是功成圆满,是该跟我大显身手了!”
鼠三嘿嘿一笑:“这是自然,某家在这沙门岛苦守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等你吗?此去倭国……”
“不是去倭国,而是转道辽朝!”
鼠三悚然一惊,僵硬的把脑袋转向一旁望着眼前的蔡伯俙:“你说什么?!”
第九百八十六章高丽棒子
大宋的船队在海上行驶,如巡视天地之间万物的使者,破**军在经过高丽海峡的时候,高丽人被眼前的庞然大物惊呆了,船队缓缓靠近高丽晋州的海岸,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上岸补充所需,顺便歇一歇。
但这样庞大的船队和两艘带有刺破天际的桅杆神舟让高丽人大骇,已然是认为这支船队是来攻伐高丽王朝的,高丽人的重要防御皆在西北方的“千里长城”,这是一条高丽王朝为了地域契丹,女真而修建的类似万里长城的防御工事。
“千里长城”起自西海滨古国内城界、鸭绿江入海处,东跨威远、静海、兴化、宁德、宁海、宁朔、云州、安水、清塞、平虏、宁远、定戎、孟州、朔州等十三城,抵耀德、静边、和州等三城,东傅于海,延袤千余里,以石为城,高厚各二十五尺。
这样的长城依托山势走向而建,奇骏高险,辽人攻伐而不得,颇有成效,这是高丽德宗王所修建的,他在位的时候与辽朝的关系彻底陷入紧张,甚至到了绝交的边缘。
辽朝与高丽的关系在开始的时候还算不错,高丽脱离了与大宋之间的藩属关系,转而与契丹献媚,最终的结果是契丹人以鸭绿江两岸为媒,赐给高丽,两国修好。
但逐渐的,契丹人高高在上的态度便再次回来,不断的压迫高丽,尤其是大宋愈发强大之后,辽朝对高丽的施压便越大。
高丽虽然也向大宋进贡,只不过这种藩属关系早已是名存实亡,世人知道大宋对高丽根本产生不了威胁,除非大宋拿下辽朝……
但在之后高丽王王钦生而岐嶷,执性刚断。既长,踏塼辄破,人以为德重。坚决的反对契丹人对辽朝的威胁,并开始积极备战,阻挡辽人进攻。
也是在他执政其间,打赢了第三次高丽与契丹之间的战争。
及战,高丽以强弩夹射,相持未决,忽风雨自南来,旌旗北指,高丽兵乘势攻之,辽师大败。天云,右皮室二军溺毙者甚众,遥辇帐详稳阿果达,客省使酌古,渤海详稳高清明,天云军详稳海里战死。
此役辽军惨败,可作为得胜一方的高丽连年征战已元气大伤,无力亦无勇气再战。
以此为契机,高丽以胜利者的姿态与辽朝再次恢复了藩属关系,称臣纳贡,只不过这已经是象征意义居多,并且高丽得到了相当大的好处,鸭绿江两岸再次回到高丽的实际掌控之中。
现在的高丽王王亨却是一反先王的政策,采取附和归顺之策,由于德宗时期对辽朝的强硬政策,高丽与辽朝之间的关系紧张,几乎到了绝交的地步。
王亨亲政之后,强硬派领袖王可道已死,皇甫俞义等妥协派掌权,便逐渐找台阶来缓和对契丹的关系。
高丽太平十五年五月,辽朝以来远城镇守王土茹的名义向高丽兴化镇送去一篇牒文,称高丽一直向大契丹称臣纳贡,后因大延琳之乱不再来朝,如今大延琳已被平定多年,可高丽不但不来朝贡,反而修筑长城、加紧防备。
并扬言威胁:“高丽或激怒于雷霆,何安宁于黎庶?”这是赤裸裸的对高丽进行质问和恐吓。
王亨心性胆小,不及德宗之万一,遂以宁德镇长官的名义回牒契丹,对契丹的质问加以辩解,而且表明了高丽意欲与辽朝重归于好并恢复朝贡的意向。
高丽太平十七年九月,来远城又奉萧太后之宣旨,向高丽宁德镇通报“高丽之国,早务倾输,近岁以来,稍闻稽阙,欲载修于职贡,合先上于表章,苟验实诚,别颁俞命。”
高丽朝堂之中,以门下侍中徐讷为首的主和派十四人议论后决定向辽朝派遣使节,恢复两国宗藩关系。
现在的高丽与辽朝可为是战争之后的蜜月期,谁也不想破坏,但就在这个时候,大宋的水军舰队突然出现在高丽的晋州海岸边上的土牛村……
高丽在北方的防御依然是重点,而在海上和南方的防御却甚为薄弱,倭国内乱不堪,根本无力渡海威胁高丽。
当大宋舰队出现之后,土牛村的百姓便拖家带口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心中的想法非常简单,高丽与大宋脱离了藩属,并且与辽朝交好,如今的大宋王朝在无孔不入的大宋商贾宣传下已经恢复了汉唐气度,所以土牛村的百姓认为大宋这是以雷霆之师征伐高丽的!
心中有鬼也就追贼心虚了,晋州城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而一股不实的消息却如风一般传开,大宋王师携雷霆之怒,惩治趋炎附势归顺辽朝的大王……
蔡伯俙率领两万人的大军停留下来,莫名其妙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村庄和十里无人区默默无语,只不过是舰队停靠补充而已,自己身上还带有大宋鸿胪寺的公文,怎么高丽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是船队便在土牛村附近开始了补充所需,食物是不缺的,但是淡水消耗惊人,只能靠岸补充,并且从百姓家中“买”些新鲜的食物,以及泡菜……
但就在蔡伯俙准备率领船队离开的时候,晋州的驻守武将带着兵甲出现了,蔡伯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原本占据土牛村的禁军便开始备战。
这是大宋遭遇不明军队最常见的作战方式,无论来人是敌是友,先行备战再说,以防措手不及。并且土牛村早已是布满了防御的工事,只需弩箭上弦,刀枪林立,便可杀敌,轻重装士兵迅速着甲布阵,就等高丽人掩杀过来……
蔡伯俙也没有办法,只能领着鼠三道:“派人速去交涉之,万万不可擅动刀兵!以免引起辽人警惕!”
鼠三笑了笑:“听你的话是,根本就没把这些高丽人放在眼中?”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废话,这趋炎附势之徒有什么可担心的?当年若不是辽朝倒霉,高丽开京早已危如累卵!你可知官家如何称呼高丽人?”
鼠三好奇的问到:“怎么说?”
“高丽棒子!”
“什么意思?”
“其国妇女有淫行,即没入为官妓,所生之子曰“棒子”,不齿于齐民。鬓发蓬松,不得裹网巾;徒行万里,不得乘骑;藉草卧地,不得寝处火炕。盖国中之贱而劳者。”
第九百八十七章捅了天!
赵祯这样的称呼高丽,主要来自于后世对韩国种种行为的反感,辱华事件层出不穷,甚至能信誓旦旦的说孔子是韩国的,周易是韩国的,李白是韩国的,屈原端午节都是韩国的等等,这一切狂悖之言皆是来自于曾经渺小,且被蹂躏的自尊心。
这个民族一直都是在夹缝中生存,在中原王朝的各种矛盾中被连带伤害,而唯一膨胀到与中原王朝强势对抗的也只有高句丽,最后的结果便是直接被大唐帝国给灭了……
就是一个这样的民族,到了后世便开始一系列的增强自尊心活动,更是出现了大量荒谬绝伦的笑话。
所以赵祯对高丽完全没有好感,在中国历史进程中,朝鲜半岛就如一个吊靴鬼一般,不断的缠在中原王朝的身上,从隋朝开始就不断的试探中王朝的脾性,联合突厥人进攻隋朝兵甲驻地,引起大隋满朝震惊。
于是从隋朝开始就不断的对朝鲜半岛用兵,以至于隋炀帝时便有了四次大规模用兵,最后导致了国内民怨四起,连年征战使数百万人丧生,九军并陷,将帅奔还亡者二千余骑。
而这些引起国内人民对隋炀帝的强烈不满。
隋炀帝第一次攻高句丽时,就开始爆发隋末农民起义。至隋炀帝第三次征高句丽,各地大量农民起义使隋朝统治崩溃、名存实亡。
隋对高句丽的连年征战不仅严重削弱了隋国力,导致民不聊生,也使隋炀帝丧失民心,隋末发生大规模农民起义,使隋朝统治的崩溃。
当然其中更是有隋朝的地主阶级在其中兴风作浪,唯恐隋炀帝腾出手来之后收拾自己,所以隋朝的灭亡不单单是因为高句丽,还包涵了诸多复杂的政治局势转变。
而到了唐朝,终于在国内稳定,武功不得彰显的情况下,李世民觉得自己应该在高句丽这件事上超越“昏庸无道”的隋炀帝,于是大唐便发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东征!
高句丽国内发生政变,大将泉盖苏文杀建武,立藏为王,自任莫离支,专擅国政,并且频频发兵攻打新罗。新罗向唐求援,唐太宗诏谕高句丽罢兵,泉盖苏文置之不理。于是唐太宗决定亲征高句丽,以此收复辽东故土。
在此之后,李世民便更加看重对朝鲜半岛的征伐,集结三十万大军,准备再次东征,只可惜东征在即唐太宗病逝……
而唐太宗的病逝却被高句丽看作是喜大普奔的事情,于是不断对新罗百济施压用兵,认为唐朝不会顾及,谁知高宗皇帝继承了太宗未完的事业。
先以十万大军迅速平定了百济国,将其地域收归版图,接着携胜利之余威,数败高句丽大军。
然而,在平壤城下,唐军又一次遇到了和第一次东征相同的问题,那就是面对坚固死守的城池久攻不下,当严寒到来时又不得不撤兵,功亏一篑。
而最后一次对高句丽用兵的东征则是为盛唐的武功画上了完美的句号,唐军一举攻灭高句丽。此次东征,唐军抓住时机,利用高句丽内乱,以优势兵力分别攻占高句丽各战略要地后,再会师一同发动对平壤的总攻,迫高句丽王出降,尽占高句丽之地。
赵祯作为中原王朝的皇帝,大宋作为大唐的传承者,华夏王朝的延续者,自然已经把朝鲜半岛纳入大宋的版图,只不过辽人在前,还不是时候对高丽用兵罢了,若是用兵高丽,辽人必然恐慌援助,最后的结果很难说。
所以赵祯命鸿胪寺以大宋的名义正式书写公文与蔡伯俙,一面高丽与大宋舰队之间发生摩擦,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份文书根本用不上。
鼠三派去传报的士兵死了!这是个意外,绝度的意外。
高丽晋州守军在守将李刚成的带领下前来查看,他们听到了土牛村村民的话觉得过于夸张,大宋的数万大军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晋州?
说不定就是大宋商贾的私人武装罢了,至于所谓擎天之高的巨舰,他们只当是村民没有见识,错把商船当作是战舰而已,大宋的海船可是比渔船要高大的多。
于是当大宋的军士为了避免误会,脱去铠甲换上寻常衣服出现在李刚成面前的时候,李刚成的态度高高在上,趾高气昂,顿时激怒了大宋的领头校尉。
更有甚者李刚成还要捆了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宋乃天朝上国,他们身上携带鸿胪寺以朝廷发出的公文,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代表的是大宋,岂能被高丽人轻辱?!
而接下来李刚成身边幕僚的话更让宋军忍受不了:“你们是大宋的商队吧?到了我高丽做生意便要遵守高丽大王定下的律法,你们没有通关文书,便是偷渡,安律当判死罪!若是把货物交出来,还能绕了尔等性命!”
从来都是大宋威胁别人,什么时候轮到高丽威胁大宋了?魏权冷笑道:“你们还不知西夏已经被我大宋灭国了吧?”
幕僚哈哈大笑:“西夏灭国又怎样?你现在站在高丽的土地上!速速交出财物,饶你不死!”
校尉魏权大声呵斥,率领禁军将士准备离开,李刚成以及幕僚以为这些宋人商贾想要溜走,随即命晋州守军上前捆绑,魏权大怒,带着禁军夺了兵刃就地格杀了上前的高丽守军,他们岂是大宋训练有素的禁军对手?
这些士兵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即便区区十来人便把数十人的高丽守军放到,这还是魏权手下留情的情况下,此时的李刚成才发现事情大条。
刚欲发令劝阻,谁知这些守军都是来自于一地,多少沾亲带故,或是同一县城,或是同一宗族,于是千余人的队伍便不受控制的向魏权等人扑去。
李刚成作为晋州守将,本就是闲散的差遣,平时也就是负责晋州缉盗安防之类,从不训练士兵,也不以军法管理,时间长了这些守军也就不听号令,即便是李刚成的亲兵把铜锣敲烂了也没人理会。
最后的结果便是大宋将士包括魏权在内全部战死,而高丽守军损失不下数百余人,李刚成从魏权的怀中搜到了那封来自大宋鸿胪寺的公文。
打开青瓷色的文书,“鸿胪寺代大宋朝廷晓谕高丽晋州知州王可炜”赫然出现在眼前。
作为堂堂一州之地守将的李刚成老爷,只觉得眼前发黑,一屁股在倒在地,嘴中不断念叨着:“宋军来了?怎么会是宋军来了?!”
第九百八十八章内圣外王,岂可受辱?
土牛村不大的一块空地上摆满了盖有白布的尸体,大宋军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但在这种沉默之下所酝酿着的确实滔天的怒火,所有人都想不到,魏权等人为了友善脱去铠甲之后,反而失去了性命。
他们身上带有大宋朝廷的文书,这就意味着他们代表的是大宋!
算得上是半个使臣!
而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被高丽守军杀死,若是甲胄齐备,利器在手,以这十人队的配合,应该能退走才是。
鼠三悔恨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拉扯,是他让魏权等人弃了甲胄便装而行的,谁知这善意的举动,反而遭了杀身之祸。
蔡伯俙从地上拉起鼠三,这也不能全怪他,他也是好心,自从大宋灭了大理,收了燕云,灭国西夏之后,大宋无论军民的心中都升起一丝不经意间的高高在上。
官家说这是一种民族自信,但可怕的是这种自信会变成自大。
眼前的这十来具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和鼠三一样太过自信,但谁知到了最后也没把怀中的这封公文拿出来,蔡伯俙看着眼前沾血色手印的鸿胪寺公文,心中冷笑。
李成刚太蠢了,居然在看过公文之后还把这公文放回原处,而且至今没有他的消息,作为高丽一州之守将,要么便在诛杀魏权等人之后一不做二不休的离开什么都别动,要么拿着书信来土牛村请罪,这样一来自己都没有太好的办法对付他。
但现在,这蠢货居然在翻看了书信之后,仓皇离开,简直就是摆明了赤裸裸的对大宋的侮辱。蔡伯俙不相信魏权等人没有自报家门,定然是李刚成等人不信,加以杀害的。
在此之前蔡伯俙便听说,常有大宋商人身着便装在高丽行商的时候被高丽官吏勒索,甚至是迫害,现在看来情况不但属实,而且变本加厉。
怕是大多与高丽对辽朝态度的转变而造成的……高丽上层的主和派当政,对辽朝趋炎附势,下面的官员自然也是如此,对待大宋的商贾便不会如往昔一般客气了。
每年高丽使臣向大宋进贡的也不过是一般般的货色而已,但大宋作为上国,赏赐的都是几倍与进贡的财物,让高丽狠狠的赚上了许多。
高丽与大宋脱离番邦臣属关系,显然是畏惧仅靠在边上的辽朝,辽朝在鸭绿江的不远处修建城寨,屯兵数万,为的就是震慑高丽。
就是因为恐惧和威胁,辽朝得到了高丽的臣服,蔡伯俙捏了捏拳头,没错,讲道理有的时候并不管用,真正管用的却是强大的拳头!
鼠三在一旁已经不能看了,蔡伯俙狠狠的踹了他一脚:“怂货的样子,咱们大宋何时遭受这种羞辱?官家对咱们是咱们交代的?出了大宋国门,咱们便是代表大宋,挨了巴掌,打回去便是!”
鼠三的小眼瞪得通红但依然摇头道:“不行!咱们要以大局为重,此次你我带和官家密旨,官家是让咱们干嘛的?!若是我等去为魏权等人报仇,为大宋雪耻,岂不是暴露在人前?所以我们不能!这才是我窝囊的地方!”
蔡伯俙冷笑道:“怎么,你以为咱们现在就没暴露在人前吗?自从咱们在高丽靠岸的那一刻开始,咱们便已经大白与天下了!”
鼠三奇怪的望着蔡伯俙,在他看来蔡伯俙不是个没有计划的人,既然知晓***,为何还要在高丽靠岸?并且引发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不该在无人的地方靠岸,补充一下淡水便离开吗?
蔡伯俙瞧见鼠三疑惑的样子,开口反问道:“咱们离开高丽之后要去哪里?”
“东海女真……”
“不对,是倭国!”
鼠三指着蔡伯俙道:“唉!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蔡伯俙撩开鼠三的手指:“当然是去倭国,在石见附近补充一下之后再转道东海女真……”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蔡伯俙笑了笑:“但别人只会知晓咱们去倭国了,但不会知晓咱们转道东海女真,这是一个意思吗?”
鼠三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在高丽故意暴露出来,并且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来了高丽又去往倭国?!”
见蔡伯俙肯定的点了点头,鼠三击掌道:“妙啊!只不过咱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些,魏权等人不明不白的死了,绝不能这样算了!”
蔡伯俙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岂能这样算了!咱们来到高丽,就是要让世人知晓,既然高丽人杀我将士,辱我国威,定然以雷霆震慑之!”
蔡伯俙高声的叫嚷让就是为了让帐外的将士们听见,一时间大宋营地中笼罩的沉重气氛稍稍缓和,他们不怕战斗,他们担心蔡伯俙这位转运使以国事为重,带着他们离开这个充满仇恨的地方。
蔡伯俙没有这么做,他也不会这么做,睚眦必报一项是他的个性,也是大宋皇帝赵祯的个性,赵祯对蔡伯俙说过:“没有所谓十年不晚的报仇,十年的时间会磨平大多数人的仇恨,好男儿不快意当下更待何时?”
蔡伯俙至今牢记这句话,每当官家有实力的时候便从来不会隐忍,对付赵元俨的叛乱是如此,对待大理国也是如此,灭国西夏更是如此。
什么隐忍,只要实力足够,便毫不犹豫的持刀上前杀个痛快!
如今以大宋的实力和国力,没有一场战争是大宋打不起的,即便是输也能输得起,所以大宋才会不断的压迫辽朝,对周围的邻国施压,倭国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不是大宋的土地,但却已经变成大宋的臣属附庸。
如今高丽人如此对待大宋,岂能轻易放过他们?蔡伯俙打算在高丽干一场轰轰烈烈的事情,攻陷高丽晋州的州城!
这是个大胆的想法,但却并非不切实际,晋州是高丽南面的城市,城防力量本就弱小,并且连城池都是最简单且不堪一击的土城,这样的城池对于常年征战与各地的大宋军队来说,简直和没有一样。
进攻晋州城难度较小,且大宋是站在道义的一方,自然不会担心师出无名,大可以李刚成藏匿其中的名义动手,现在的大宋可不怕事!
而蔡伯俙跟明白一点,如今的官家是内圣外王!
第九百八十九章羡慕与仰视
蔡伯俙的手中拥有调动以及指挥破浪军的密旨,这种旨意是极少出现在外戚手中的,而且一般是在赵宋开国之初,皇帝在紧急情况下给予的事从权宜的临时调度权而已。
蔡伯俙拿到的也是临时调度的兵权,而非永久有效的权利,这和他的身份并没有关系,而是大宋的兵权早已变成这样,没有人能一直掌握一军之兵权。
赵祯开了一个先例,既随时授权与解除权利的机制,在皇帝授权的时候,你有权调动军队,指挥军队,但若是皇帝收回权利,或是到了规定时间,军中的监军,监官,便会立刻收取兵权。
赵祯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授予了军权的同时,作为皇帝便要承受授予军权所带来的后果,承担相应的风险和责任,同样的皇帝本人也会享受这军权所带来的利益。
在授予蔡伯俙破浪军调度指挥之权的时候,赵祯便已经考虑到了可能出现的意外,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大军出海,消息互通极慢,甚至会有意外发生,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要毫无保留的相信蔡伯俙。
于是,蔡伯俙便获得了大宋建国以来,最完整且没有掣肘的指挥权,即是鼠三都站在他的一边,破浪军的将士都站在他的一边,军中还没有派遣文资监军,这才是蔡伯俙打算动手的主要原因。
破浪军虽是水军,但全部是禁军将士组成,海战还没接触过多少,寻常也都是围剿海寇,补给倭国驻守之军这种简单的小事情,每天重要的操演便依旧是陆地上的攻伐作战。
对于陆上作战,他们早已习以为常,本能早已融化进他们血液中,融入到他们的骨子里,只要上过战场的人,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战士,若是忘了战场上的守则,他们早已死了,哪有机会站在这里。
当鼠三从帅帐中出来,并通过传令兵晓谕全军,大宋破浪军正式对高丽作战的时候,破浪军中人声鼎沸,不单单是为了袍泽报仇而激动,更多的是因为有机会雪耻而激动。
许多人认为此次出海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说不得要憋屈的离开这里,继续向倭国前进,现在突然说有机会报仇,谁不激动?!
破浪军的速度很快,传令兵传令的同时,大军已经开始整顿器械,收拾一应用度,探马出营,两万人的大军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高丽承袭曾经上国大唐的行政体系,晋州便是晋州牧,州城名为矗石城,虽然说是矗石,可城墙皆是夯土建造的土城墙,大宋的军队很快在当地找到了几个向导。
大宋本就是中运王朝,对高丽百姓的震慑自然要大得多,更何况大宋的商贾经常往来于高丽,买卖大宋的特产以及精美的货物,极大的满足了高丽百姓的物质需求,所以高丽百姓并未对宋人有多少反感。
反而是因为官吏对宋人商贾的欺压,使得商贾越发不愿前来之后,百姓对朝廷的官员更为仇恨。
虽然国小,民弱,但对中原王朝的文化却十分仰慕,即便是辽朝都要遵从中原文化为正统,何况是附属之国的高丽?贵族,富家,官宦,都要学习汉字,汉话,即便是高丽的朝堂文书都是汉字书写。
所以在高丽找到会说汉话,会写汉字的人实在是太过简单,只需前往高丽县城的大户或是官府便可找到需要的人,而且不在少数。
距离土牛村最近的一个县城便是泗州县,这里也是土牛村的治县,当大宋区区百人的胸甲骑兵进入泗州县的时候,这个连城墙都没有的县城便立刻投降了……
胸甲骑兵的只不过是大宋的轻骑,但即便如此,高丽人手中的弓箭依然没有任何效果,这个所谓的县城在大宋将士们的眼中,也不过是个聚居的大型村庄而已。
县衙的大老爷穿着高丽朝的官服,带着一方铜制的官印,这便是他的身份证明,而这官服像极了唐朝的衣冠,有些地方又出现了类似大宋对襟的特征。
鼠三把这位官老爷拎了起来,毕竟是高丽国正式任命的官员,对待他应当客气点:“你姓甚名谁,可知晋州守军将领李刚成何在?”
老头已经被眼前的“大军”吓惨了,愣愣的问到:“你们可是大宋王师?下官金明琼,是泗州县知县事,李刚成将军应在矗石城,泗州县以北八十里处便是。”
鼠三点了点头:“你听好了,我等乃是大宋破浪军,携有大宋鸿胪寺的公文,代表大宋朝廷,可你高丽晋州守将李刚成,无故斩杀我大宋传信之兵,其行可诛!我大宋兵甲两万,亲自前往晋州矗石城,寻那李刚成讨个说法!”
四周逐渐出现的围观百姓,以及刚刚站起来的金明琼被鼠三的话惊呆了,大宋鸿胪寺,大宋朝廷,两万兵马……眼前这些武装到牙齿犹如天神一般的士兵还有两万人……即便是踏平晋州矗石城也不费什么力气吧?
金明琼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随即扑向鼠三抱着他的腿道:“上官,天使,这泗州县的百姓是无辜的,请你放他们一条生路,我愿带天使前往矗石城!”
鼠三撇了撇嘴道:“本官就没打算对你这小小县城做什么,只是来寻向导而已,你好歹也是高丽国朝廷任命的官员,也该有最基本的礼义廉耻,本官便相信你,你带路便是,若是有功,大宋必不会亏待你。”
金明琼连道不敢,他只不过是想要保住自己这个泗州县而已,两万虎狼之师,别说是泗州县,即便是整个晋州牧的守军怕是都抵挡不住!
随着鼠三的一个动作,胸甲骑兵们收起手中的弩箭,横刀,骑兵刀等物,动作整齐划一,气势如虹,百战之兵的气势可不是说说的,四周的高丽百姓先是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但随即望向鼠三等人的眼神充满了羡慕与仰视。
千百年来,中原王朝也是如此一直被附属之国仰视着的存在……
第九百九十章师出有名
泗州县的边上就是一条青川江,而泗州县恰巧也是青川江的入海口,青川江南接晋州矗石城,咸安郡,泗州县,北上江城郡,峡州,高陵郡,京山府。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青川江可谓是高丽南部的重要水系,江宽,水深,睡眠平稳,最适合行舟与上,蔡伯带上一座神舟灵飞顺济沿江水而上,并把凌虚安济志远留在泗州县断后。
泗州县成为了大宋的后方阵地和退路,大宋的海船数量极多,除了两艘十万斛的大宋神舟之外,便是万斛的海船,五百余艘海船大部分驻扎在泗州县。只有不足百艘跟随灵飞顺济向矗石城驶去,即便如此,青川江宽阔的江面也快被船队所遮蔽。
鼠三看着两岸倒退的树影,转头对蔡伯问到:“为何不把两艘神舟都带上,万一矗石城城高墙厚,我等岂不是没了办法?”
蔡伯笑眯眯的说道:“这位泗州县的知县事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可是说晋州矗石城乃是一座土城。”
金明琼连连点头道:“没错,矗石城就是一座土城,城高不过两三丈左右,周长一千八百步!”
鼠三冲到金明琼身边,一手领着他的前襟破口大骂:“老杀才!居然敢骗我!当本官是好脾气不成?行不行本官这就把你丢下船去!”
一边说一边拖拽金明琼向船舷走去,从高高的船舷向下望去,江面变得十分遥远,仿若高山上的峡谷,金明琼惊恐大叫:“天使在上,小老绝对没有欺瞒啊!这矗石城就是晋州的州城,也的确高约三丈,周长一千八百步!”
鼠三大怒:“还敢诓骗本官?!高不过三丈也叫城墙?周长一千八百步?便是我大宋的村镇都比不上!岂能是一州之城?!”
金明琼连连解释道:“晋州地处岭南之南,谓之山南,本就偏僻,最多便是遇上匪患,山贼之流,无需重兵把守,更不用高墙坚城防御,所以只有一土城拒敌……”
蔡伯在一旁忽然开口:“这么说来,你高丽岭南之地也皆是如此?”
金明琼的身体微微一颤,他觉得自己好似说了不该说的话,但眼前这个话并不多的男人的双眼好似能看穿人心,虽然他的话不多,但眼前的大宋天朝之军都在他的调度之中。
纠结了半天,金明琼后牙一咬:“是,不光是山南,只要是在中原以南的地方便是如此!”
“放肆!”鼠三大喝一声再次拎起金明琼道:“中原以南?你高丽也敢有地方擅称中原?!那我大宋岂不是化外番邦之地!谁给你们的胆子,以此羞辱我大宋天威?”
这下蔡伯反倒笑了,拉着鼠三就要揍人的手道:“算了,把他放下吧!我当年可听说,在西南一地有一农人自称大靖皇帝,还要在村中分封宰相和枢密使,当地县官收押之后上奏官家,官家下旨曰:疯人癔症,岂能计较?朕判之为罪,岂不类矣?!”
话还没说完,鼠三哈哈大笑,随手放下金明琼,还替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夜郎自大,井蛙语海,莫过如是。”说完便不再计较此事。
而此时的金明琼心中震颤万分,他一直生活在高丽,即便是知晓大宋的存在也只知道这是天邦上国,眼前如此强大的船队,四周充满了精悍的士兵,毫不夸张的说,若是这支船队进攻中原……不,忠州牧以南的城池,基本上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思索半天,金明琼上前施礼道:“两位天使,不知为何而治罪与李刚成?”
鼠三冷冷一笑道:“我大宋遣使携鸿胪寺之书,朝廷之言而往,却被他李刚成屠戮,如此大辱岂能轻受?”
金明琼急急的说道:“大宋天威,我等不及,可否让小老先行晋州矗石城,禀告知州老爷,缚李刚成而治罪,押与天使之前?”
蔡伯摇了摇头:“不行,我大宋天军之仇,必会自报,此次参与之人,无论可曾动手,只要在场便要以性命相抵!”
金明琼倒吸一口凉气,他是知晓的,若是李刚成带兵而出,最少也要千余人,照眼前大宋天使的架势,这是要以这千余人为大宋的十余人陪葬?!
“大宋折损将士不过十余人,岂能让千余高丽将士抵罪,大宋乃上邦之国,礼仪为重,教化为先,遵从儒术,社稷之德,仁名扬于外,圣明四海知,可否请天使治罪其人,而勿连坐?”
鼠三被金明琼说的有些犹豫,好像是这个道理,大宋以仁慈闻名于世,这时候用千余人为魏权等人陪葬,的确太过残忍,对官家之名不利啊……
蔡伯一反常态,望着伏到在甲板上的金明琼冷冷说道:“犯我大宋天威者,虽远必诛!”
鼠三惊讶的望着蔡伯,要是在以前,这货定然会为了官家的名声放过这种事情,但今日怎么会如此计较?魏权等人是军中尖子不假,可也没到如此维护的地步。
金明琼在地上一直颤抖,最后咬牙再次问到:“不知天使可会殃及无辜?矗石城中的百姓是无辜的,可否放过他们?!”
蔡伯蹲下身体拍了拍金明琼的肩膀道:“这便要看你的了,若是你能说服矗石城中的知州,让他放弃抵抗,把罪魁祸首以及连带之人交出来,我等自然离开!”
金明琼心中纠结的挣扎着,在他看来李刚成是该死的,但那千余人的无辜军卒却是无辜,他并不知道那些军卒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无辜的,最后思来想去咬牙对蔡伯说道:“小老这就去说服知州老爷!”
蔡伯笑道:“大善!鼠三,派人送他入城,记得要看着他入城!”
鼠三立刻安排人手,用神舟上的小船送金明琼下去,并仔细交代了随行的禁军,一定要看着金明琼入矗石城,否则便用弩箭诛杀……
待他回来便瞧见蔡伯站在船头,对那些禁军的指挥,校尉,虞侯,交代作战事项,鼠三奇怪的上前问到:“你就那么肯定金明琼不会说服晋州知州?”
蔡伯笑了笑:“他说服不了,这千余人背后有多少家庭?有多少亲友,即便是晋州知州同意金明琼的说法,矗石城的百姓也不会同意。”
“那你还让他去游说?”
“师出有名罢了,咱们不是没给他们机会,而是他们不会珍惜。”
第九百九十一章倒打一耙的高丽人
蔡伯俙算准了矗石城不会交出那千余名守军,一千余人的背后有着多少的亲友?高丽与大宋一样都是传统的宗族之家,在土牛村蔡伯俙便发现这里的宗族制度甚至比大宋更加严厉,祠堂,神社之类的比比皆是。
并且这一千多人的守军,怕是占到了矗石城守军的一半,对知州官员来说这是一股不小的军事力量,而对于城中百姓来说,确实他们最后的倚仗,大宋的军中斥候来报,晋州附近可不太平,大大小小的山寨足有数十座。
一旦大宋处罚了这一千多人的守军,矗石城危若累卵……
当船队抵达矗石城不远处的时候,鼠三和蔡伯俙依然没有等到金明琼的出现,显然他已经不可能出现在城外,而所谓的矗石城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土城而已。
夯土的城墙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即便是修缮过也不过是个矮矮的土城,若是抵挡山匪流寇也许还有些作用,但面对大宋的巨舰,确实根本不够看的。
面对这样一座土城,蔡伯俙甚至提不起攻伐的兴趣,率军而下之后,便在城外安营扎寨,并派出军士与城门之前叫阵,城墙上的高丽士兵早已兵甲具备。
看这架势显然是做好了战斗准备,而通过城墙上的士兵来推算,城中的守军应该不下万人!
鼠三大叫道:“这金明琼是在骗我们啊!虽说这矗石城与他说的一样,乃是夯土之城,高不过三丈,长不过千八百步,可其中的士兵却最少万人!这难道是诱敌深入之策?”
蔡伯俙笑了笑:“看来这位金明琼不简单啊!虽是一小小的知县事,却能在你我二人面前隐藏的这么好,甚至骗过了你我的双眼,可见他早已知晓城中的守军多少,以为能与大宋抗衡,甚至他也知道李刚成就躲在矗石城中。”
“这老头挺奸诈啊!就这样一路耍我们?!”
蔡伯俙望着气愤的鼠三笑了笑:“恰恰相反,这金明琼并不是奸诈,而是认为自己救下了泗州县,剩下的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只不过是个知县事,岂能左右知州的思想?李刚成为了活命,肯定要尽力游说知州。”
鼠三无奈的说道:“那该怎么办?”
“让他们见识我大宋的兵甲之利!打趴他们之后,他们自然会毕恭毕敬的上前和咱们讲道理,现在的他们就是不讲道理,谁让咱们在人家的土地上?”
鼠三冷冷一笑:“也罢,本是不想擅动刀兵的,谁知不识抬举,儿郎们自从燕云一战后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血了,眼前正是让世人见识我大宋兵锋之利的时候!”
蔡伯俙微微点头:“嗯,既然他们心存幻想,那就把事态闹得大一点也不无不可,传令下去,排兵布阵护卫舰船,搬运火炮,糜矗石城!”
鼠三兴奋的笑了笑,他知道蔡伯俙的意思,面对这样的土城,别说是火炮,即便是用上带有火药弹的床子弩就能够轰塌,显然用上威力巨大的火炮是为了震慑高丽人。
就在大宋一方开始准备的时候,高丽的城墙上却出现了诡异的平静,晋州知州李泉牟正在观察对面的情况,据城中伺候来报,大宋的船队已经在青川江边停靠,距离矗石城不过三里。
其实不用他说,李泉牟已经看到了高高竖起的船帆,转头对金明琼问到:“宋人的装备如何,人数多寡?”
金明琼冷着脸道:“知州老爷,下官已经和你说过,宋人器械齐备,人数足足两万,就算分兵而来,也有一万之数,且训练有素,非晋州守军可敌!若是交出李刚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放肆!李刚成乃我高丽守将,岂能因为敌人来了就要把守将交出去任人宰杀的道理?”
金明琼冷笑的望着李泉牟:“来的是敌人吗?来的是大宋天使,带着大宋朝廷的国书,李刚成不分黑白,以为宋人商贾勒索之,杀人越货不成,最后才发现酿下大错!若他不是你的侄儿,你能如此死保他?!”
李泉牟咬牙道:“我等代表高丽王朝,宋人即便是带着朝廷的文书,也该事先知会一声……如今率军而来,陈兵压境,岂不是辱我高丽?!”
“李泉牟!你真是疯了!你可知若是不能守住矗石城的后果?大宋天军已到,若是交出元凶还能从轻发落,一旦城破之时,城中百姓又该如何?你这是在以权谋私!”
李泉牟被金明琼的话问住,稍稍有些犹豫的时候,李刚成忽然赶来插口道:“什么大宋天使!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那封鸿胪寺的公文,这显然是宋朝皇帝对我高丽下手了!这是要打我高丽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我等能守住矗石城,并击溃宋朝的军队,朝廷定然会相信我等,大王说不得还要赏赐我等!”
“疯了!疯了!”
金明琼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这对疯狂的叔侄,显然他们不光是想把事情这样过去,更要反咬一口,这是拿全城百姓的生命作为赌注啊!
一路上金明琼的所见所闻都让他见识到了大宋军队的强大,怎么可能是这矗石城所能抵挡的?一万人的五道州县军根本就是些游手好闲之人组建而成,连二品军的实力都不如,简直就是和周围村县的三品军一样,而且兵器甚简而疏,疏于训练!
而大宋的军队的武装最少也能抵得上王上的亲军牵龙卫!不,甚至比王上的牵龙卫还要装备精良!
金明琼拉着李泉牟宽大的衣袖道:“知州老爷!下官是见识过王上牵龙卫的,可与眼前的这支大宋军队相比,单单是在器械上便相差甚远!这些人的眼中都是带血的!”
李刚成再次开口道:“启禀知州老爷,孙子兵法有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咱们矗石城驻兵两万,宋人不过一万,除去役夫所剩不过数千人而已,攻城之战没有数倍之兵岂能得手?!”
被侄儿这句话一说,李泉牟顿时放心,哈哈大笑的说道:“若是如此,我等便是为高丽立下大功!宋人窥伺我高丽沃土,派兵乘船袭之,被我等发现,率兵阻截!发往朝廷的公文就这么写。”
金明琼看着眼前这对高傲又自大的叔侄不知该说什么,回首城中,百姓已经被眼前莫名出现的紧张情绪所搅乱,有些人已经开始站在街头大肆鼓吹知州以及郎将的手段和睿智。
所有人都觉得在矗石城中很安全,这座夯土城池坚固无比为他们抵挡了多次山匪流寇的入侵,即便是宋人也无可奈何,唯独金琼名失神的走下城墙,这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第九百九十二章利益充斥于城
矗石城中,民心沸腾,可战可用。
城墙上,知州老爷与郎将老爷谈笑风生,数千人的州县军甲刃齐备,防守城池的滚石檑木,铅汁热油已经沸腾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最让百姓放心的还是城中一万多人的士卒,有这样么多的士卒在,他们相信区区一万的贼人根本就不能靠近矗石城,经过李泉牟和李刚成的宣扬,大宋的一万精锐变成了贼人。
欲图偷袭矗石城而被他们“睿智”的发现,并且李刚成还让人继续散布谣言,把携带大宋公文的魏权等人说是伪造大宋朝廷的公文,被他明朝秋毫的识破。
城中的世家宗族的老者也坚定的站在了李家叔侄的一边,认为大宋军队根本就是一群劫掠乡野的匪徒。
“你们难道忘了半月前的事情?一伙山贼假扮辽军屠村劫掠?这些所谓的宋军也是如此,他们根本就是山贼流寇!千万不要被他们蒙骗了!”
一位两鬓斑白的年长老者,拄着拐棍的大喊,声嘶力竭的模样,让人不自觉的相信他说的话,而人群中却有人提出疑问:“既然是山贼流寇,为何还会说汉话?”
汉话,汉字在高丽王朝乃是贵族才能学习的语言和文字,山贼流寇和穷人一样,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这么高端的学问。
老者轻蔑的瞥了他一眼:“你是这么知道的?莫非你与这些贼人有染?!”
年轻人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是,当然不是!我是土牛村的村民,这些人是从大海上来的,满口都是汉话,足足有数百艘船,最小的一艘也是我家渔船的十几倍大小,每艘船上都有一面龙旗!”
随着年轻人的话,百姓们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老者,老者冷冷一笑:“是吗?可老朽为何听说这些人虽说的是汉话,却吐字不清,而且极少开口?他们是从海上来?海上可是宋人的天下!说不得就是被宋人赶过来的海寇!”
“海寇能有一万多人?”
老者高深莫测的表情微微笑了笑:“海寇人数自然不在少数,大宋水军在海上围剿海寇,海寇无处可逃便躲上岸来,这一万海寇定然是被大宋水军围剿的走投无路而在土牛村靠岸的!”
老者的话让许多不明真相又不动脑子的愚民赞同,但年轻人中总是有些不愿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便再次有人开口道:“这说不通,若是一万海寇,他们在沿岸劫掠便是,何必攻伐矗石城这样的州城?难道他们不知趋吉避凶?”
老者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责问,已经是理屈词穷,愤怒的怼着手中拐杖道:“为何总是你在说话?现在是团结一心共同抗敌的时候,你在这里妖言惑众,扰乱民心是何用意?莫不是你被他们收买了?!”
随着老者的话,数名军士上前,押出了那个问题特多的民年轻人,从他身上的打扮来看,显然是个海边的渔民,但此时已经没人关注他,而是都望向站在高处的老者。
甚至有人开始中伤这位敢讲真话的年轻人:“真是我族败类,居然与贼寇勾结!应当杀了他正法!”
随着叫嚷声越来越多,老者的嘴角在不经意间扬了扬,随即面色沉重的说道:“老朽念在他乃是我高丽百姓的份上本打算饶过他,只可惜大战在前,这种扰乱民心的人必当正法!来人,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纷纷叫好,即便是从土牛村而来的人都不敢上前言语,生怕自己变成下一个他。
矗石城中的百姓本就对外来之人充满敌意,这些人占据了他们的生存空间,引来个山匪流寇,真是该死的东西,应当全部打入贱籍!
年轻人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也没人关心他的姓名,如今的他已经被堵住嘴,按在地上,一旁的屠户从家中拖出一块巨大的木桩放在地上,以方便刀斧手行刑,斩首这种本就残忍至极的事情,却引来无数人的围观。
叫好声,喝骂声,响成一片,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这年轻人并没有说错或是做错什么,他自始自终不过是提出几个疑问而已。
最多便是挑战了这位族长宿老的权威,但就因为这种小事,就因为大战在即,他却要被无辜的斩首,弃尸于市……
雪亮的钢刀高高举起,刀斧手一刀而下干净利落,血液高高冲出,年轻人的头颅便不受控制的掉落在地上不断的翻滚,许多人看到的是不甘又惊恐的眼神。
叫好声停了,喝骂声噤了,围观的现场安静的出奇。
老者站在高处望着地上的头颅微微冷笑,他心中清楚的很,这个来自土牛村的年轻人与自己看上的寡妇有染……
矗石城中的宿老早已与知州老爷达成了一致,他们拥护知州老爷,而知州老爷则默认他们利用眼前的局势作为排除异己的手段。
金明琼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头颅微微闭眼,整个矗石城的人都疯了,为了眼前的利益而被李家叔侄玩弄于鼓掌之中,一旦宋军攻城,所有人肯能都要为这对叔侄的疯狂与愚蠢陪葬。
他能做的都做了,无论是拖延宋军的进攻,还说说服宋军的官员,无论是劝谏知州李泉牟还是申斥李刚成,所有他能用上的办法都用上了,可最后呢?
这个矗石城的人已经被种种利益所纠缠起来,在知州的随意摆弄之下,便妥协,成为利益中的一环,金明琼知晓,更多的人是有着别样的算盘。
若城外的真是大宋军队,大不了把知州叔侄推出去顶罪,若不是大宋军队,那便不可能攻下矗石城,世家宗族的人很清楚现在的局势,就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会安心的做着苟且之事。
无名年轻人的血终于流干了,躯干被屠户从木墩上提下,围观的众人发出一阵阵窃窃私语,鲜血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让人惊恐,也让人冷静。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开始怀疑眼前这个来自土牛村愚民所说的话,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因为恐惧往往战胜理智。
“娘~他死了吗?他犯了什么错?”
幼稚的童生响起,众人望向一个不满十岁还扎着发髻的孩童,此刻没人回答他的话,只有躲闪以及羞愧的眼神。
第九百九十三章矗石城的代价
他的母亲迅速的捂住他的嘴,对眼前的露出凶狠神色的老者施礼道:“族长老爷,孩子不懂事,我这就回家教他……”
轰动!妇人的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出现,伴随着地动山摇,房屋开始晃动,四周屋檐上的灰尘纷纷而下,仿佛是上天在发怒,所有人的表情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众人回头望向族长老爷,可这位刚刚还高高在上的族长老爷,已经如鸵鸟一般撅着屁股躲在桌下,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保护我!都来保护我!”
但他的叫声很快便被响彻天地的轰鸣声所掩盖,发出尖利呼啸声的砲石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曲线,重重的砸在祠堂的顶上,只不过稍稍一击,便使得精致的祠堂顶部瞬间分崩离析。
不知是什么部份化为齑粉,萧潇落下,灰尘四起,使得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土人,头发,眉毛,衣服……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
伴随着灰尘的升起,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骤然而至,许多人七窍流血的在路上疯狂的大叫,他们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还有一部分人如行尸走肉一般在街道上呆滞的游走,整个矗石城仿若人间炼狱。
矗石城的城墙上已经不能站人了,不断的轰击使得一部分城墙已经坍塌,城墙下的士兵或是百姓被掩埋其中,运气好的人还能有幸的向外爬,而有些人直接被捂死在城下。
城门上的箭楼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当第一声轰鸣响起的时候,木质的箭楼便在瞬间化为齑粉,四散的木屑甚至扎入了士兵的眼中,李家叔侄两人仓皇的跑下城墙。
待轰鸣之声稍稍减弱回首望去,刚刚他们所在的城门楼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泉牟呆呆的站在原地,城中的景象已经恍若炼狱,百姓惨叫,房倒屋塌,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甚至比地龙翻身更让人觉得恐惧。
城外的大宋兵甲明明距离矗石城尚有千步之遥,谁能想到他们的砲石已经能攻打城池了?!
城墙上的士兵如丧家之犬一般退了下来,巨大的裂缝已经出现,夯土的城墙并不能帮助他们抵挡砲石之威,从士卒们眼中惊恐的眼神便能得知他们心中的恐惧。
战鼓声渐渐的响起,也惊醒了呆滞的李泉牟,通过这响亮且附带节奏的鼓声他便知晓宋人要开始进攻了!
而一旁的李刚成已经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李泉牟愤怒的上前扭打道:“这就是你说的宋军不堪一击?宋人强悍若斯,兵锋未至便有火天灭地之势头,小小的矗石城岂能披靡?!”
“侄儿不知,侄儿不知啊!”
“你……害我至此!”
李刚成回过神来,急急的拉扯着李泉牟的宽袖道:“叔父莫急,我矗石城中尚有两万兵马,若斯以他们抵挡……”
“两万兵马?连城墙都不敢上了,两万兵马又有何用?”
“延缓敌军步伐之用啊!”
李刚成急急的向叔父使着眼色,李泉牟很快就明白了侄儿的意思,他是想用城中的两万州县军来拖延宋人进攻的步伐,给自己的逃跑增加时间!
身为一州知州的李泉牟内心有些挣扎,显然宋军攻城一事很快就会传遍朝野,而宋人身上携带有大宋朝廷的公文,鸿胪寺的文书可不是谁都能伪造的……
事情闹大了,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自己和整个李氏家族都将被推上前去作为最后的替罪羊!
李泉牟已经发现了真相,自己这个侄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保命,甚至不惜拉上自己与整个矗石城,愤怒之余的他想到了一个唯一能办的事情。
…………
大宋的军队在节奏极强的鼓声中缓步前进,整齐的步伐所发出的声响让矗石城中的军民为之震颤,大宋的军阵最在乎阵形与配合,这也使得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令行禁止。
骑兵非常稀少,因为依靠舰船运输士兵,并没有大量的战马可供使用,但五百人的重装骑兵以及五百人的胸甲骑兵却是大宋精锐中的精锐。
既然少,那质量必须要高,这是蔡伯俙挑选战兵的唯一条件。
矗石城的城墙已经有不少段被轰塌,而城门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巨大的破坏力,高丽士兵甚至不敢上前封堵城门,生怕自己如城门一样被炸成碎片。
大宋的禁军正在推进,高高的塔盾,长长的陌刀,锋利的长枪,上弦的弩箭,一层层一道道的形成杀戮的最佳阵形,缓缓的向矗石城推进。
但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连从城中射出的弩箭都寥寥无几,从这些箭枝的准头和力道来看,显然是胆小之人误发的弩箭。
终于当宋军快要抵达城墙的时候,一些高丽的兵勇冲杀出来,队形散乱不说,连兵器都是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大宋的士兵已久保持着阵形,弩箭手在后弩箭齐发,抛射而出的弩箭飞蝗如雨,没有多少甲具的高丽人瞬间被钉死在地上,犹如被收割过的韭菜……
靠近的士兵则是被巨大的陌刀砍成碎片,高丽人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犀利的武器,巨大的刀墙挥舞起来根本就没有停歇,仿若推进的磨盘,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挤压成碎片。
弩箭不断的攒射,八牛弩紧随其后的被推了上来,一枪三剑箭的弩箭大如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因此得名,这些巨大的弩箭之中装上了白磷,火油,等等易燃易爆之物,白磷都是在弩箭发射前才会填装的。
士兵小心的把弩箭的箭头处倒入白磷粉末,用塞子塞好孔洞,弩箭迅速被发射出去,一旦箭头撞击入墙中,木质的箭杆便会碎裂,火油四溅而出,白磷迅速燃烧起来引燃火油,这一巧妙的引燃装置乃是将作监的曾公亮发明,奇巧无比。
随着一声铜哨响起,数十支携带火油的一枪三剑箭被射向矗石城,在这个木质结构较多的时代,床子弩的杀伤效果甚至比火炮还要好。
很快,熊熊的火焰便在矗石城中燃烧起来,并且高丽人惊恐的发现,这些火焰很难用水扑灭!
血与火交织在一起,大宋军队的脚步宛若催命的符咒,李泉牟紧紧的盯着金明琼从牙根中挤出一句话道:“你必须想出办法来!!”
第九百九十四章牵羊认罪
面对李泉牟的声嘶力竭,金明琼嗤笑道:“这时候才想起下官的忠告,知州老爷是不是为时已晚了?”
李泉牟无奈的说道:“此时已经是最后关头,眼看矗石城就要城破,一旦城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是你把这些大宋兵卒带来的,你就要想办法让他们停下!”
“你早干什么去了?!我口口声声的对你说他们是大宋朝廷派来的,可你就是不信,这样的船队,这样的兵卒,怎么可能是山匪流寇冒充的?你是不是想功劳想疯了!”
金明琼此时更加的疯狂,拉扯住李泉牟道:“如今只有把那一千多人送出去,还有你的侄儿李刚成一并送出去,只有这样才能解宋军心头之怒啊!”
李泉牟连连点头:“甚好,我已经命人把李刚成绑了,那一千州县军也已经被关押起来,可现在是如何让宋人停下?”
金明琼愕然的望着眼前这位“大义灭亲”的知州大老爷,没想到他居然在不敌宋人之时如此痛快的就把自己的侄儿给绑了,显然这是要献出去任由宋人处置!
要用李刚成的命换取自己的命,这不失为一条保命的途径,对于金明琼来说,只要能保住这座矗石城中的百姓也就行了,其他的……其他的他早已看透。
相比自己的泗州县,这里简直就是无边炼狱,唯一能拯救这里的方法就是让城外的宋军停下脚步,也许自己能让他们停止也说不定。
微微点头道:“也好,如此我便试上一试,说不得能成!你去把城中所有的山羊都调来,能不能使宋军停下步伐,就看那位大宋驸马的学识了!”
城中所有的羊都被牵了过来,大宋步卒的脚步声已经距离矗石城非常近了,幸亏没有派出骑兵,否则已经攻伐到了矗石城下,对于蔡伯俙来说这些骑兵都是他的宝贝,可不能在矗石城这种小地方折损,哪怕折损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矗石城的反击越来越弱,直至最后一点反击也没有,大宋这边也开始缓缓调整,火炮停止了射击,床子弩也暂停了火箭,此时的矗石城已经沦为一片火海。
大军距离城池不过百步的时候,矗石城早已消失的城门洞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白色,这些白色如云朵的东西不断移动,不断的扩大,缓缓向前。
眼尖的军士大喊:“是羊,山羊!”
鼠三打开头盔上的面甲,仔细观瞧,还真的是羊群,但他不明白为何矗石城要放出这些羊群,难道是要堵门?大宋的兵刃连人都能砍杀,还砍不死几头羊吗?
但在后面的蔡伯俙却并不是这样想的,当他登上高台看到羊群之后,便明白了矗石城要表达的意思,在看看不断向前推进的步卒军阵。
嗷~!的一声跳下高台,夺过骑兵的战马便向鼠三所在冲过去,一边冲一边高喊:“驻守勿进!驻守勿进!”
鼠三虽然不知为何,但他在听到蔡伯俙喊叫的第一时间便举起右手握成拳头,大军的速度便缓缓降低,最后在不足城门百步的地方停下。
鼠三看着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蔡伯俙开口便道:“你这胖子才在马上颠簸多久,差点便丢了性命似得!”
蔡伯俙笑了笑:“多谢关心。”
“我说的是那匹马!为何叫我停下?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蔡伯俙摇头道:“矗石城已经降了,他们放出羊群是为了试探,接下来……”
话还没说完,便有军士来报:“启禀蔡转运使,况将军,那泗州县知县事金明琼袒胸露肉,左牵羊,又牵人,向我军阵缓缓而来!”
蔡伯俙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在牵羊肉袒啊!”
“啥意思?”
长叹一声,蔡伯俙鄙视的望向鼠三道:“往日官家叫你多读书,以为是害你,谁知越发无知,所谓的牵羊肉袒出自《史记·宋微子世家》:周武王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於军门,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
鼠三翻了个白眼:“你只接受他是来投降的不就行了吗?还说那么多的废话,只不过咱们要让他们投降吗?你说要用雷霆手段震慑高丽的,不毁其城,不屠其人,如何震慑?”
蔡伯俙嫌弃的说道:“你毁城屠人就能震慑高丽了?咱们官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你忘了当年甘肃军城京观一事?给官家的圣名影响何其之大?!”
三个反问便让鼠三哑口无言:“确实,咱们官家的仁名是举世无双的,只不过就要放了李刚成那贼厮鸟?!”
蔡伯俙冷笑道:“当然不能,连这州府的知州以及守军都不能放过,但却不得屠戮百姓,要的便是这些百姓给咱们留下口碑嘞!”
鼠三兴奋的搓着手掌:“你说该怎么做,你的坏主意最多!”
蔡伯俙与鼠三一阵耳语,鼠三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望向蔡伯俙的眼神闪烁着奸诈的光芒道了一句:“还是读过书的人狠啊!这招我可想不出来,一旦如此,这矗石城的人便算是已经死完了!”
金明琼袒胸**的自缚与前,牵着羊的手放下,牵着李刚成的手也放了下来,双膝跪地,一拜倒地:“天使在上,下官携该死之人前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天使饶恕城中无辜!”
蔡伯俙笑了笑:“城中无辜?这矗石城中有无辜之人吗?本官怎么不知道!况将军,你且说说城中谁是无辜的?”
鼠三望着已经瘫倒在地的李刚成,冷冷的哼道:“我是粗人,可不知谁是无辜,知州与郎将二人狼狈为奸便是有罪,城中军卒不分黑白,助纣为虐也有罪,城中宗族之元老,宿老煽动民心对抗天军亦是有罪,只有那年幼者妇孺无过!”
随着鼠三的话,金明琼脸色大变,颤声问到:“天使的意思是要杀尽城中所有男子?!这可万万使不得,对大宋天君的仁名毁之太甚!”
蔡伯俙惊讶的望向金明琼,没想到这小老头一句话便点中要害,要不是为了官家名头,他真的想这么干,但现在不行。
“既然你已经牵羊投降,那我大宋兵甲便开进矗石城,你们最好不要再耍什么花样,否则城灭人亡!”
金明琼连道不敢,刚刚蔡伯俙与鼠三的对话已经把他吓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