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一百七十四章佛门与白莲
烈日炎炎之下,贤觉已经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在看到管道旁的歇脚亭时,终于升起一丝希望,这一路上的歇脚亭成为这队僧侣们前进的目标。
这些歇脚亭还要得益于大宋官道的建设,水泥的路面虽然平坦,可坚硬的地面软底罗汉鞋走在上面时间长了便会脚疼。
罗汉鞋虽然透气适合夏日穿着,但脚底只要踩到石子之类的硬物便生疼。
贤觉走进歇脚亭之中坐下,边上的弟子赶紧递过水壶给他解渴,僧人们也按照等级环顾在贤觉身边坐下。
僧人是不会大声喧哗的,不时有马车缓缓经过带起一阵热浪,也会有马车停下给他们一些食物或是水,宋人的百姓也就是淳朴的,他们虽然会给僧人吃喝,但却不会成为佛门的信众,只不过是为了结下一段善缘而已。
甚至有些人还会给贤觉递上一份杂报让他了解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辆马车再次停下,车上走下一个富家翁模样的人,在命仆从给贤觉地上糕点和茶水后,躬身道:“请问法师从何处而来,去往何处?”
贤觉抬头看着眼前的中年人笑道:“自神都大相国寺而来,去往吐蕃传教而去。”
中年人立刻露出敬佩的模样:“法师之大宏愿让人敬佩,不知弟子可否追寻?”
贤觉摆手笑道:“路途艰辛,徒步而往,传经布教,非等闲人能往!”
中年人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贤觉却再次开口道:“你有慧根,当在大宋传教,此去吐蕃乃皇帝的旨意,也是为了消除我佛门在大宋的影响,但老衲从神都城离开的时候可是给皇帝送了一份“大礼”!”
中年人拿出一份杂报缓缓开口道:“法师怕是要失望了,令的一击被皇帝给轻松化解,杂报之上可见一斑。”
贤觉在看了中年人递过来的杂报之后脸色难看,他没想到在自己离开之后,赵祯居然用册封曹娥之事化解佛门壮举带来的冲击。
看向中年人的表情也变得更加缓和,在四下无人的官道旁,又有僧侣环绕在四周,贤觉也变得放松起来:“王则,你已经脱离弥勒教,也不算是我佛门之人,官府的人必定会发现你已从白云寺逃脱,你在我西行的队伍之中必定会暴露,大宋皇帝虽然让我等离开了神都城,但只要在大宋境内,必定会紧盯着我等!”
王则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道:“弟子知晓!娄师命我以白莲社为教,再创新佛,以佛祖坐下白莲为号,定能弘扬佛法!”
贤觉回首望向神都城的方向,擦了擦嘴上的水渍道:“既然他赵祯要毁灭我佛门,那便把宋世搅乱!破而后立方能再现坦途!这是我的印信,你带上,大宋佛门必会暗中援助扶持于你。”
贤觉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王则岂能不知他的用意,自己千辛万苦从白云寺逃出生天,那必然是要在宋世活出一个模样来!
娄守坚的被抓让他看到了希望,成为佛门代言人的希望!
王则一辈子追寻权利,既然不能在宋军获得权利,那在佛门获得权利还不一样?
把白莲社变成白莲教,这对他王则来说并不算难事,有了佛门的支持后,他相信白莲教必定会在自己手中发展壮大。
贤觉在王则手中放入一本手札,瞧见他要打开,微微摇头道:“待到无人处,独自静观瞧!”
王则点头离开,贤觉也起身带着僧侣踏上西行的道路,从他带着大相国寺以及神都城的僧侣离开神都城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此次前往吐蕃不光是为了弘扬佛法,更是作为豪门和吐蕃之间的中人存在,此时返回神都,不光百姓厌弃,皇帝打压,还会遭到东城豪门的反噬。
其实从一开始贤觉就有些后悔,毕竟前往吐蕃要走很长的一段路不说,还要面对高原上险恶的气候,那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去得了的地方,即便是贤觉自己都担心上不得高原。
但话既然已经放出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别吐蕃是高原,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带着这群僧人走一遭,不光如此,从今往后还要有更多的大宋僧人前往吐蕃传教,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王则乘着马车往相反的方向走,这晒死人的天气下,官道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车马。
轻轻的打开手中的手札,之间上面写着惊世骇俗的言论,也是贤觉和娄守坚当初的讨论。
内容并不多,寥寥几页纸般写清楚,而王则在看完之后便立刻用火折子点燃这手札,让它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干咽了一下口水,王则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的同时,背后有些发冷,这手札中居然是要一魔教乱世,把佛教从苦难中解脱出来。
当初娄守坚的弥勒教便是如此,相比之下佛门要高大的多,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让弥勒教遍及大宋,而是用弥勒教凸显佛门的高大。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弥勒教就是牺牲品,就是作为佛门“踏脚石”的存在。
这和王则之前的想法相差甚远,而自己想要要做的事情就是扶持白莲社,把白莲社变成白莲教,成为第二个弥勒教。
而贤觉的意思是让自己离开大宋的城池,在偏僻之地发展白莲教,利用散落在四周的百姓凝结力量,最后……造反!
在现在大宋的环境下造反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王则不是傻子,他知道贤觉是打算再次利用他帮助佛门走出困境。
把盘起来的腿伸直,让自己稍稍放松些,王则才长舒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喃喃自语:“让我成为佛门垫脚石?凭什么?!老子就是要成为一方豪强,白莲教便是要自成一派的!如何能常做别人嫁衣?!”
从此时开始王则便下定决心,绝不能让白莲教步弥勒教的后尘,他要把白莲教发展壮大,同时也要让白莲教取代佛门。
娄守坚的弥勒教失败后便证明,贤觉和娄守坚根本就没有把弥勒教发展壮大的心思,他们是在利用弥勒教,而东城豪门同样也是在利用弥勒教。
自己将会前往大宋偏远之地,小心经营白莲教,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心血灰飞烟灭。
第两千一百七十六章“龙生九子”
赵祯在边上微微一笑,这孩子终究是还是被他母亲带的机灵无比,这不是试探,而是对赵旭的一次考验,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少。
赵旭作为兄长又是太子,是否有容人之量很容易被看出来,即便是表面掩饰,但话语和表情都会有所改变,尤其是在赵祯这个阅人无数的帝王面前更是难以隐藏。
从赵旭的动作上看,赵祯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而且是真心为这个年幼的弟弟着想,否则他便不会这么耐心的为萧仁讲解诸侯的消失原因,而是会好不在意的把这件事一笔带过。
赵祯对孩子没有别的要求,唯一一点便是要做到兄友弟恭,所以他早早的把太子之位定下来,并且要求后世子孙效仿。
同时赵祯还要推进他的思想,赵家的孩子有本事做事的人都应该有更为广阔的天地,不用应该放在已经被祖宗打下的江山上,而是应该做这天下最难的事情,最有意义的事情。
赵昀无疑是最好的典范,整个大宋都知道天家的二皇子,魏王殿下离开了大宋,在遥远的方丈洲开荒……
但整个大宋的人也都不知道赵昀在方丈洲取得的成就,方丈洲便是后世的澳洲啊!
那里拥有无数的财富,金银矿藏就不说了,铁矿煤矿也是应有尽有,至于人手,当地的土著便是最好的劳动力。
在赵昀踏上澳洲土地的时候便向当地的土著宣布,这里是大宋的领土,任何敢于反对大宋统治的,反对王化的都将遭到驱逐。
是的,是驱逐而不是屠戮,赵祯派人去过方丈洲,回来之后告诉他的消息与赵祯之前的猜测大相径庭。
在赵祯看来,殖民统治的基础便是暴力,这是后世发展过程的一个重要见证,但华夏的殖民统治却是完全相反的,最少在赵祯手中是不同的。
没有奴役当地百姓,赵昀采用了最为温和的方式,也是华夏文明常用的手段,教化和包容,感化和吸纳。
当地的土著开始还敢和大宋的军队进行对抗,但之后便发现这些人根本就是不可战胜的天神,他们的盔甲比钢铁还要坚硬,手中的长枪,弩箭比恶魔的喘息还要可怕。
赵昀再组织几次大的伏击战后,便彻底把当地土著的战斗之心给“浇灭”了。
这是文明之间的战斗,只不过一个是跨越了这个时代,遥遥领先的文明,而一个是刚刚脱离原始社会的文明,双方之间才差距如同天地之遥。
虽然这次赵昀没有返回大宋参加下旨的祭地之礼,但他的奏疏以及贺礼上表却一样不少的来了。
这是他作为华夏子孙的心意,也是作为皇子应该做的事情,每每他的货物抵达神都,总能引起整个后宫的“沸腾”。
便是身为皇后的王语嫣也是不断的夸赞赵昀做事的踏实和孝心,她当然希望赵昀把方丈洲经营的越来越好,如此便说明他没有入主大宋之心和赵旭之间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好。
和赵昀见过几面的萧仁更是欢喜这位兄长的不得了,不光想要和他一起前往方丈洲,更是希望自己也获得一块海外飞地。
只不过他的年龄还小,直接被萧挞里粗暴的给否决,连赵祯打算安慰孩子的话都被她严词拒绝。
萧挞里作为一个母亲是合格的,但在赵祯看来却不是一位合格的母妃,尤其是在教育萧仁的问题上,明显能够看出萧仁和其他皇子的不同。
不光赵祯能看得出来,便是后宫嫔妃甚至是内侍都能看得出,萧仁相对于其他皇子眼光不够大气,做事稍显拘谨。
这些都是他的不足,赵祯看在眼中但却也没有办法,毕竟这孩子被他母亲保护的就如同老母鸡羽翼下的小鸡崽,不是萧挞里的保护不好,而是太过。
对大宋的一切都充满恐惧,生怕萧仁被拐带走一般,但事实上萧仁本就是大宋天家的血脉,华夏的血脉,赵祯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这般的不足。
之前萧挞里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所以赵祯便打算利用这次祭礼来让她看清楚,萧仁和大宋皇子之间的差距。
当然这次祭礼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赵祯回头看了看冗长的队伍,在天家队伍的后面是宗室的队伍,在宗室的后面是勋贵朝臣们的队伍。
宗室,勋贵已经成为东城豪门的主力,这不他们刻意的排挤官员,而是这个利益集团的趋势。
官员已经不属于他们的成员,而是和他们格格不入的人,当然也有不少是宗室或是勋贵门培养出来的官员,这些人隐藏在众多的官员之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不是东城豪门的成员,但一直在被东城豪门利用,因为在利益上他们已经被捆绑在一起。
现在的东城豪门已经彻彻底底的被赵祯切割开,他们当中原本的官员已经被赵祯用各种手段给架空,或是被明升暗贬,赵祯最重要的举措便是让他们脱离大宋的权利机关。
最多便是给这些勋贵官员一些闲散的清贵官员当当,比如王家的王雍,王素等人他们是王旦的后人,作为自己老师的后人,赵祯没有办法直接剥夺他们的官职,只能给他们翰林学士的清贵官衔给养起来。
每日在翰林学士院中当值,切莫小看这一官职,赵祯本事不愿赐予王家的,但毕竟王旦的招牌在那里放着,王家还没过三代,不好太过打压。
自唐时便有翰林学士、知制诰,为皇帝亲信顾问之官,其地位很重要。到了大宋,又特定其资权,变成了一种清要而又显贵的官员。
能入翰林学士院任职的,都是一些文学之士。
学士中履历深厚,资格最老的称翰林学士承旨,其下称翰林学士、知制诰。承旨不常设,其他学士也无定员。
而王雍担任的便是翰林学士承旨,王素担任的便是翰林学士,而翰林学士院的职权是负责起草朝廷的制诰、赦敕、国书以及宫廷所用文书,还侍皇帝出巡,充顾问。
在赵祯看来,翰林学士院和翰林学士实际就是皇帝的秘书处和参谋顾问官员。
第两千一百七十七章祭祀之谋
东城豪门的崛起和赵祯的对待封爵的举措不无关系,东城豪门在大宋迁都之前就存在于东京汴梁,之所以叫东城豪门乃是因为迁都之后的叫法,在此之前应该叫他们勋贵集团。
这是大宋最早的利益集团,也是赵祯最先改造的地方,有压迫就有反抗,固有的勋贵集团被打破,于是他们便组成了东城豪门。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赵祯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也许自己打击东城豪门还会出现更多的利益集团,但赵祯并没有打算妥协。
这么多年的宰执天下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国家的发展必会出现利益集团,而国家的稳定和发展就在于领导者如何去打压平衡其中的利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国家就是庞大的利益集团,所有的暴力机器都是在保正这个利益集团的安稳运行。
这在某些程度上颠覆了人们常规的想法,但不要觉得荒谬,这就是事实!
大宋的神都城外有四座祭坛,分别对应春夏秋冬,也对应天地日月,因祭祀所需,这四座祭坛都是由礼部管辖,北平府管理,驻守少年军队等闲人不得靠近。
城北是祭地的地坛,之所以在城北是按照风向来决定的,春为东风,夏为南风,秋为西风,冬为北风,而祭坛所在的地方恰恰与风相反。
赵祯已经习惯了每年的祭拜,这是一个帝王作为百姓“大家长”的义务,祭拜之礼庞杂且冗长,迎神、奠玉帛、进组、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瘗等。
每进行一项仪程,皇帝都要分别向正位、各配位、各从位行三跪九叩礼,从迎神至送神要下跪七十多次、叩头二百多下,历时一个时辰之久。
如此大的活动量对帝王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帝每到年迈体衰时,一般不亲诣致祭,而派遣亲王或皇子代为行礼。
赵祯身体算是极好的了,但这样的祭拜之礼对他来说负担也不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坚持,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国朝安定。
帝王能进行这样冗长劳累的祭拜,便说明赵祯的身体情况非常好。
对于赵祯来说这只是一场郊游罢了,夏天就应该出出汗,运动一番,回宫之后冲个凉,浑身舒泰。
当然这对那些身体素质并不是很好的勋贵或是老臣来说便是一场折磨。
祭拜当然是要端庄肃穆的,赵祯每次祭拜之前都会下旨,要求陪祭官员,必须虔诚整肃,不许迟到早退,不许咳嗽吐痰,不许走动喧哗,不许闲人偷觑,不许紊乱次序。否则,无论何人,一律严惩。
而祭天地的意义也非同寻常,天地君亲师,天地在君王之上,就应该祭拜天地,这是巩固皇权的一种方式。
监察御史已经站在了祭祀队伍的两侧,他们的主要作用便是监察百官和宗室勋贵,一旦失仪必会在第二天的朝会上进行弹劾。
在礼部官员的高声唱和中,赵祯走上祭台开始了祭拜,陪祭的官员也不能例外,皆在专属于天子的跳文、“八佾”舞后相随。
冗长的祭礼之后,赵祯为了显示皇帝的亲厚,特意在地坛边上的棚子里赐宴百官和宗室勋贵。
和大多数祭礼一样,皇帝要和寻常难得见面的宗室,勋贵们闲聊家常,慰问老弱病残的官员,或是嘉奖忠孝仁义之人。
这才是赵祯今天的主要目的,皇帝是宗室的“家主”大宋的宗室庞大,除了真宗皇帝以外,其他的宗室可都是能生能养,子嗣繁多。
大宋宗室有一个很大的特点,不区分“五服”,只要是属于天水赵氏老家,并且沾亲带故的人都能算是宗室,而且不论几代人下来宗室血脉依旧是存在的。
如此一来便造成人口数量庞大,因此,在管理上就比汉唐要困难的多。所以,宋朝皇帝对宗室人口的管理非常重视,赵祯便是看着宗室队伍越来越庞大,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亲戚也算是宗室,每年从国库中领取的供养钱也在不断的怎样,虽然现在的大宋国库充盈,也养得起这些人,但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尾大不掉的存在,到时再割裂影响更大,更难以下手。
而赵祯便打算利用这次的夏至祭地,重新确定和管理宗室,大宋是封建王朝,自然有分封制度。
宋承唐制,宗王从襁褓时即裂土而爵之,然名存实亡,无补於事。
降至疏属,宗正有籍,玉牒有名,宗学有教,郊祀、明堂,遇国庆典,皆有禄秩。
所寓州县,月有廪饩。至於宗女适人,亦有恩数。然国祚既长,世代浸远,恒产丰约,去士庶之家无甚相远者。
坐在主位上,赵祯拉着自己的堂哥赵允成的手“相谈甚欢”,赵祯通过年纪优势,成功的把叔叔赵元佐给耗死了…………
赵允成是赵元佐的第三子,因赵元佐亡故,其便以门荫入仕,官至右神武卫将军、濮州防御使,知大宗正事,前面的官衔都是虚衔,只是遥领而非实领,所以这个大宗正便是他现在的实际官职。
赵祯改革官制后,几乎所有的虚衔都变成了实官,唯独宗室例外,他们的头上依旧挂着响当当的无用名头。
赵允成为人老实本分,不善钻营,甚至连府宅还是赵祯赏赐的,否则以他的家资要想在神都城中买一座东城的府宅,差不多要倾家荡产。
赵允成的诰命夫人为了在东城寻一座说得过去的府宅,甚至把嫁妆都给变卖了,最后还是不够数额,恰巧被皇后从碧雅轩中探听到消息,特意召进宫中“叙话”这才知道他家的困难
于是赵祯封其为郇国公,又赐府宅一座,这才解了他家的燃眉之急。
至于赵允成的俩个兄弟,早已和他形同陌路,在赵元佐死后分家的时候,几乎把赵允成排挤在外。
若不是赵祯干涉此事,赵允成怕是连王府中的家当都没有一件。
自从他当了大宗正之后,也是本本分分,没有经商,更没有参与到权利之中,唯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读书,劝道宗室子弟学习…………
他这个大宗正不光是赵祯下旨任命的,还是所有宗室推举的,一个“老好人”坐上大宗正的位置岂不善哉?妙哉?
第两千一百七十八章庞大的宗室群体
赵祯对待赵允成这样的“老实人”是非常照顾的,宗室子弟有几个是老实本分的?他们说到底还是特权阶级,赵祯当初有意培养入军伍的宗室最后全部都是在获得军功之后全身而退。
他们胆量吃苦为的就是给自己以及家人获得更多的好处,赵祯不否认他们当年的战功,也不否认他们为大宋做出的贡献,这也给他们战功并赏赐他们的原因。
但赵祯从此知道了,宗室终究不能成为皇帝的助力,虽然他们也是遵循皇帝推行的政策,可这些都是打了折扣的。
天下百姓免了农税,唯独宗室的田地不免,原因很简单,农人是租赁宗室的土地,而不是种自己的土地。
宗室的土地非常多,也非常大,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收取的比朝廷收取的更多。
赵祯虽然有意取消,但却办不到,毕竟那些土地是宗室的,而且是合法收入,大宋的地主也不在少数,免去农税之后,租子还是要缴的。
赵祯管不了天下的地主,大宋原本的土地兼并就很严重,他从未干预过土地兼并,而是从另一个方面去遏制土地兼并。
用商业和工厂把更多的利益摆放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可以去争取,如此一来土地的价值自然而然的降低,农业的收入远比工业收入少的多。
再加上每年有大量的粮食从南海之地运到大宋,大宋的粮价基本维持在一个很低的价钱上,所有人都知道,种地不赚多少钱,于是地主便通过手中的“原始资本”开始转型。
对佃户的压榨也就降低到了最少的程度,毕竟那么多的土地需要佃户耕种,若是收取的租子太过,佃户便会离开,自己开垦荒地不光不用向朝廷缴纳夏秋两税,同时还能获得朝廷在良种,农具上的贴补。
再不济也能前往附近的县城寻一个招人的工厂去做工,大宋的工厂几乎边地都是。
所以大宋现在的地主对待佃户都是极为照顾的,不少地主已经开始利用工厂的那一套,开始花钱雇佣佃户,而不是以土地限制佃户。
宗室就更加的不能例外了,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地主,宗室手中的土地不比勋贵和地主手中的少。
而宗室人数的不断增加,使得他们对土地和钱财的需求也在大大增加,赵祯每年都在适当的减少发给宗室的钱财,这是限制宗室的一种手段。
逼迫宗室自己想办法挣钱,当然这些钱财对于百姓来说是一大笔钱,可对于早已习惯朝廷供养的宗室来说,还不够他们半个月的花销。
大宋的经济越来越好,这是不争的事实,赵祯每年从三司获得的财报几乎都是在增加,而从未见过有那一年出现减少的。
这是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转换的开始,也是一股飙升的“牛市”,这是先进文明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强大的工业和机器开始取代了手工业的作坊,使得产能大大提升。
眼下没有股市,否则一定是全线飘红的牛市。
人的生活水平提高,医疗水平和卫生水平提高,也意味着人口的不断增加,在安定祥和的年代,生孩子成为许多家庭的“娱乐活动”。
原来是生得起养不起,可现在能生便能养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所有的王朝都是这样,盛世的时候人口的增加高的吓人,其实人口的增加不是从现在开始的,而是从几十年前赵祯挥兵夺取燕云之后便开始了。
不需要经济有多么的发达,当国家锐意进取获得更多的土地之后,百姓们就开始在安定的环境中“造人”了,汉家百姓很好满足,只要国家充满希望,他们便觉得盛世已经到来,就应该多生孩子,传宗接代。
得益于儒家思想的教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已经成为百姓骨子里的想法。
传宗接代已经能够成为贯穿整个华夏的准则,这一点无论是大宋还是在后世都一样。
连最基础的百姓都开始“造人”宗室能不在其中?这几年赵祯看到大宗正司上报的数据,每年的新生儿的数字都高的让赵祯的“小心脏”怦怦直跳。
大宗正司和宗正寺一同管理皇族宗室,宗正寺的范围和之权较广,宗正寺卿或宗正卿,副官称宗正少卿,掌管皇族事务。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
而宗正司则是掌纠合宗室外族属而训之以德行、道艺接受其词论而纠正其违失,有罪即先劾奏皇帝,法例不能决断者,即共同上殿取裁。
总管宗室服属远近之数及其赏罚规式,每年记录宗室存亡之数报宗正寺。
双方之间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统属,宗正司是宗室自己人担任的,而宗正寺则是朝廷官员担任协助皇帝管理宗室的。
赵祯让赵允成作为宗正司的大宗正,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因为他的老实本分,或者说不愿搀和到权利的争夺之中,方便赵祯架空他,让宗正寺对宗室进行管理。
赵允成在整个宗室之中都是比较低调的,不光他自己低调,便是他的家人都低调,赵允成看似不怎样,但他的孩子是真的多,宗室之中除了他的兄长赵允言外便数他最能生养。
为何他在神都城中找不到好宅邸?那是因为他家的人数太多了!
足足生了十个儿子,八个女儿,生了十八个孩子为宗室的人数攀上了有一个巅峰,当然也有夭折的。
赵祯自己曾经掰着指头算过,单单是赵允成这一家就要拿出一个国公,三个郡公,五个侯爵出来!
这还只是赵允成一家,要知道老赵家的生育基因强大,单单是先帝便有兄弟八人,和赵祯自己平辈的便有兄弟十二人!
这十二人再开枝散叶,数量庞大,而且一个比一个能生,赵允成十个儿子不算什么,赵允让的儿子才叫多,生了足足二十二个!!
幸好之前对赵允让进行打击,否则这二十二个儿子要从赵祯手中拿走多少的爵位………………
赵祯不是小气,区区只有虚名的爵位而已,朝廷的给的贴补和俸禄对大宋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赵祯实在是担心宗室队伍的不断壮大。
这才开国多少年?传位四位君主而已,宗室已经庞大若斯,接下来还有多少年谁也不知道,还能诞下多少宗室更不知道!
第两千一百七十九章皇帝的宗亲
赵祯对于宗室来说既是无情又是亲切,无情在于他对宗室的打压,从赵元俨开始到赵允让,赵祯对宗室的铁腕政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无情的,甚至包括一部分朝臣和百姓。
当初赵元俨谋逆,赵祯治罪情有可原,但赵允让的过错没有必要到被苛责如斯的程度,在宗室看来,无论如何都是亲戚,都算是自己人…………
但同样的,宗室也念及赵祯的好,宗室子弟中有不少获得武职的,他们都是当初赵祯培养出来放在军队中的,若是没有这件事,宗室根本就没有获得军功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宗室不光获得进入军中的机会,他们还得到了最希望得到的东西,财富…………
作为宗室,在政治上是没有出路的,这一点不光他们自己清楚,朝堂之中的朝臣和百姓都清楚。
大宋的国策在立国之初便定了下来,外戚,后宫,宦官根本就不能接触朝政,皇后有时会在特殊情况下干预政事,但所付出的代价高的惊人。
所有的朝臣都会高度警惕,而且不断上疏皇帝或是在朝会上公开弹劾,对皇后在民间的声誉有着极大的影响。
至于宗室不得干政,原本是没有的,至少在太祖时期是没有的,到了太宗事情,他自己就是得位不正而坐上皇位的,自然知道宗室对皇权将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老赵家的皇帝最大的有点比那时善于采纳和总结前人的经验,并且把解决的办法直接定为国策世代执行下去。
这样一来问题便大了,宗室也从原本天家的近亲变成和外戚宦官一样的潜在威胁。
所以赵祯是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的这些亲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依照太宗留下的法子对宗室进行限制。
当然,赵祯在限制宗室权利的同时,也给了他们最希望的东西,财富。
权利和财富是人类追求的永恒利益,既然不能在权利的道路上前进,那宗室就把所有的目光投向了财富。
而恰巧赵祯给了他们走向大宋财富中心的权利,东城豪门之中的宗室之多,人数之巨才是赵祯警惕的原因。
宗室手中原本掌握了大量的土地,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不满足,依旧在不断的买卖土地,以期望获得更多的财富。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是土地兼并的罪魁祸首,赵祯当然不愿意他们把持太多的土地,宗室不光买卖京畿路的土地,甚至连真定府,太原府以及京兆府都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土地兼并。
不少州府的县治之下,大量的土地被宗室或是勋贵进行买卖,这也是赵祯迫不得已之下祭出商业和工厂这两大经济利器的原因。
当初第一批走上商业道路的人当中就包涵了大宋的宗室和勋贵,以及那些没落的将门和官宦之家。
除了宗室之外,勋贵集团也包括了将门和官宦之家。
所以在赵祯眼中,宗室和勋贵完全不是一样的存在,他们是俩个完全不同的群体,互相之间虽然有利益捆绑,但却并非是一个整体。
于是赵祯便把主意放到了宗室的身上,先对付宗室,再对付勋贵,这是一条最为妥当的道路。
对于别人来说,宗室地位不凡,应该比勋贵更难对付,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越是和天家关系最近的宗室反而越容易对付。
再怎么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多少还能给赵祯这个“大家长”一点面子,而且宗室这几年安顿的多,对朝廷的政策或是赵祯的旨意执行的非常好。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作为皇帝拥有了最高权利,越是接近这些权利的人越明白这权利的巨大,心中的恐惧和敬畏便越强烈。
于是赵祯便利用这次夏至祭地之礼好好和宗室聊聊…………
拉着赵允成的手,赵祯望着宗室不断的感叹道:“朕今年才知道宗室子弟如此之多,今日来的还只是朕的三服宗亲,可如此人数也是超出了朕的想象,单单是今年一年,朕便册封了二十多个郡公,三十个郡主,七八个国公,还有一堆侯爵…………照这么下去,马上不是朕没得赏赐,而是没法赏赐了……”
赵允成的手臂微微一僵,望向赵祯脸色讪讪的道:“官家恕罪,臣实在是…………”
瞧见他局促的模样,赵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人伦乃是常情,现在日子好过了,在家和妻妾敦伦,谁能说出个不是来?便是朕也打算再添几个子嗣,无论儿女都是极好的。”
赵允成连连点头道:“官家说的是,咱们大宋现在是鼎盛一时,国朝安定,如此宗室们也赚的盆满钵满,家中敦伦也是常有的事情,如此子嗣颇多。”
“只是这爵位封赏下去,很快便没了封国,如此朕如何封赏?难道直接叫肃国公,灵国公?”
赵祯说完便微微皱眉,赵允成瞬间又变了脸色,作为一个老实人,他实在是太难了,只能看着赵祯的脸色行事。
赵祯的意思他当然能够猜到,老实人是老实,但并不傻,在赵祯开口之后他便知道,官家这是要对宗室的封爵下手了。
即便是老实人也要顾及自己的利益,赵允成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官家的意思是三服之外的人便不算是宗室?”
赵祯脸色变了变道:“怎能不算宗亲?!五服之类便是宗亲,这是太祖太宗定下的事情,难道太祖一脉便不算是我赵氏宗亲了?这如何能说得出口!”
“是是是!官家所言极是,宗亲血浓于水不可分离也!只不过如此我宗室人数与日俱增,实在是难以调和,官家政事稠溏未曾顾及我等宗室,而臣下实在是无能,未曾与陛下分忧!”
赵祯当然不会说他无能,也不会让三服之内的赵家血脉丢失爵位。
“朕的意思是,既然没有赏赐那就换成别的东西,这世界上总有能用其他东西取代爵位的不是吗?”
赵祯的话让赵允成整个人都愣在原地,默然许久之后抬了下眼皮道:“官家是大宋的君父,意识我等的家主,官家的赏赐岂能推辞?!”
第两千一百八十章交换条件
赵允成和赵祯两人就像是交换条件的谈判手,赵允成既不想得罪赵祯,又不想完全放弃作为大宗正的担当,所以犹豫不决“欲拒还羞”。
事实上赵允成是聪明人,他知道赵祯在大宋的强大根本就是宗室所不能对抗的存在,宗室明显已经变成官家所要遏制的存在,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别说是官家,便是赵允成自己都发现了宗室越来越多的实情,自己生了十个儿子,赵允让生了十八个,这些孩子还会生下更多的孩子,而这样的情况不光是自己家和赵允让家,几乎所有的宗室子弟都差不多…………
去年年底宗正司的卷宗中记载的宗室数量已经远超真宗朝,太祖,太宗到真宗朝,宗室的数量每年变化的并不剧烈,但到了官家这一朝,不知为何宗室数量增加的极多。
赵允成知道赵祯的话是什么意思,以后的宗室只会越来越多,甚至会超越勋贵的人数成为大宋最大的负担。
其实赵允成自己也不希望宗室的人数过多,若是再这么增加下去,官家很可能取消现有宗室的待遇,这对于他来说最为直接的损害。
“官家,我朝宗室人数太甚,太祖一脉以及魏王一脉都算在了血亲宗室之中,这在汉唐皆是没有的。”
赵祯瞧了一眼谨小慎微的赵允成,微微点头道:“话是这么说,但太祖太宗皆是帝王,又有兄终弟及之事,你觉得朕能把太祖一脉从宗室中除名吗?”
赵允成立刻摇头道:“不成,陛下万万不可!”
赵祯笑道:“如此便要用钱财来满足他们的子弟啊!朕已经决定,本朝近制,诸王之後,皆用本宫最长一人封公继袭。诏祖宗之子皆择其後一人为宗,世世封公,即与旧制有异。
按礼文,诸王、公、侯、伯、子、男,皆子孙承嫡者传袭。若无嫡子及有罪疾,立嫡孙;无嫡孙,以次立嫡子同母弟;无母弟,立庶子;无庶子,立嫡孙同母弟;无同母弟,立庶孙。
合依礼令,传嫡承袭,曾孙以下准此。宗室子弟除嫡子外不再封爵,改易钱财赏赐!”
赵祯前面说的话都还算合理,但最后一句便是“图穷匕见”曾孙以下除嫡子外不再封爵,而是改用钱财!
这便要看从那一辈算起,若是从太祖太宗一辈算起,那到了自己这一辈还算是在范围之内,到儿子那一辈拜年算是曾孙,曾孙以下便是从自己的孙子开始出去嫡孙之外便不再赏赐爵位了。
自大宋开国之后,一个王爵之下的子嗣会获得官家赏赐公,侯两等爵位,嫡子更是能获官家再度赏赐王爵的机会。
可现在一来,除了嫡长子之外,其他的爵位到了自己曾孙这一辈便会彻底彻底消失。
赵允成的脸已经变成了一朵菊花,皱巴在一起苦笑道:“官家,这……这也包括太宗嫡传一脉?”
赵祯的脸上立刻露出悲痛的神色:“朕亦不想如此,但若是不控制宗室,几十年后会有多少的宗室增加?大宋还要给出多少的爵位来?朝廷还养不养得起这些人?到时必会更加难以割舍,而嫡出之子嗣的俸禄,贴补必会大量减少,到时怕是宗室一脉都难以为继了。”
赵允成非常想反驳赵祯的话,因为宗室中人都是靠着爵位以及俸禄发家的,现在的宗室有几个靠着俸禄过活?
便是他自己家也是在神都城中有了商号店铺,生活安逸,钱财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爵位能给宗室带来税收上的减免,以及社会地位上的高人一等。
这是最为实际的利益,而官家现在就要在爵位上动手脚,让大多数宗室只保留一个传家的爵位,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能独立的爵位了。
瞧见赵祯坚定的眼神,赵允成再次小声道:“官家,若是后世子孙没有了爵位,难免太过苛刻了些……总该给他们一些机会……”
原本赵允成是不抱希望的,毕竟赵祯的坚毅早已名声在外,只要是这位官家认定的事情,就几乎没有更改的可能。
但这次出乎了他的意料,赵祯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点头赞扬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人,允成作为知大宗正事实乃妥帖!都是血脉相成的后辈,有些都是和朕的皇孙一辈的皇侄孙,朕岂能岂不知这对他们来说太过苛刻?”
赵祯稍稍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朕当然要给他们机会,凡有功于国之宗室,皆可获得爵位,自男爵开始逐渐提升,至公爵而止,有大功者可授以王爵!”
赵允让猛然一惊,王爵?!在大宋想要封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去帝王嫡子外,便是一些前朝旧主的帝王或是他们的子孙被封为王爵。
如柴荣的后人柴宗训被封为郑王,南阳国王钱俶,大宋功臣封王的也不是没有,但都是一些老臣,重臣在死后被追封追赠的王爵。
如韩忠献王赵普,陇西郡王李继勋等人…………
现在官家居然说大功于国的宗室子弟居然还能封王,这远远出乎赵允成的意料,让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但随即他也明白,官家这个许诺对于宗室子弟来说几乎不可能完成,且不说大功于国这个功劳,就说这样的机会对于大宋来说也是少之又少,更别提养尊处优的宗室子弟在战场上更加难以立功。
或者说他们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但官家这个许诺却是真的,没人能指摘出不是来。
这算是便向打压宗室,而赵允成却毫无办法,只能逆来顺受。
赵祯和赵允成的谈话显然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毕竟皇帝一项是所有人的焦点,而皇帝和大宗正的关系是在所有宗室中最亲近的,从皇后常常邀请霍国夫人康氏便可见一斑。
对于宗室来说,赵允成就是一个老好人的摆设而已,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前面应付官家而已。
但皇后对霍国夫人康氏以及皇帝对赵允成的亲近,却让很多宗室不舒服,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在他们严重远远不如他们的人却被官家所亲近,嫉妒的感觉很快就升起…………
第两千一百八十一章“执剑人”
赵祯自然也发现了在座宗室以及勋贵的“求知”的眼神,眼下自然不能把事情说出来,毕竟今天的的主要目的是祭地,在这个关口把宗室改革说出来,难免让人心寒。
对宗室下手是赵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宗室是东城豪门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相对独立的部份,这些人自视甚高,虽然属于东城豪门,但却常常独立于东城豪门而存在。
赵祯用的是典型的分而划之,把一个庞大的目标切割成俩个,如此一来便轻省了许多,宗室虽然是大宋的特权阶级,但他们拥有最为致命的缺点,依附于皇权而存在。
事实上皇帝才是宗室的领头人,也是他们的“大家长”,宗室要想摆脱皇权的控制根本不可能,他们每往上一步都是在触及皇权的核心。
既没有上去的可能,也没有脱离的可能,如此便注定宗室无论怎样都要依附皇权的存在。
以往若是遇到宗室和勋贵以及资本进行联手的情况,一般的王朝早已出现了危机,皇权已经干涉到他们最核心的利益,这时候的矛盾冲突足以使得勋贵和宗室,豪门联合起来除掉干涉他们利益的人。
皇帝又如何?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皇帝这时候都会成为绊脚石,而不是他们的君父!
大宋之所以如此稳定,最大的原因便是赵祯早早的改革了军队,并且把武将笼络在自己的麾下。
文臣不用拢络,大宋眼下的制度就是的文臣必须支持皇权,如此一来勋贵和一部分他们培植起来的官员根本就没有机会犯上作乱。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酝酿出了好几次的动荡,且都是和军队有关。
赵祯对此已经警惕,无论是明面上的兵部还是参谋兵事院,亦或是暗地里的黑手,皇城司都在盯着大宋军队的一举一动。
赵祯把所有的军权都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中,直到他觉得赵旭有能力执掌的时候才会交给他,因为这是他护佑自己,护佑天家,护佑大宋的利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赵祯自己就是大宋的“执剑人”!
有了国家暴力机器在手中,赵祯才有改革的底气,有了改革才有大宋繁荣的今天,以及大量的赋税,掌握了大宋的财政才有钱养军,这是一个循环的过程,任何一环都不能出现问题。
赵祯知道自己给大宋带来的改变意味着什么,说不定顷刻之间就会被推翻,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么做是对的,是天下大势,是国家发展的必然过程。
封建社会正在出现资本主义,而眼下的大宋已经不再是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阶段,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进入了资本主义发展的时间。
皇权与资本之间的矛盾已经开始凸显,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
后世有两种资本主义的存在,一种是君主立宪,另一种是共和,共和制又有两种,一种是总统共和制,一种又是议会共和制。
但赵祯发现,以上这些都不符合大宋的需求,华夏百姓有些奇怪,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分分合合,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甚至不愿自由解放,而是愿意在皇帝的领导下,在这个大家长的带领下向着未来前进。
所以赵祯在走一条前世人没想过,后世人没走过的道路,帝国资本主义。
这不是帝国主义,也不是单纯的资本主义,而是一种意识形态上依旧是属于王朝帝国,经济形态上属于资本主义的全新政治体系。
君王依旧保留封建王朝的最高领袖地位,同时保留封建时代的官僚制度,但却在经济上实行资本主义的方针。
但前提条件是,赵祯作为君王要把当初他扶植起来的豪门消灭掉。
东城豪门在某种意义上是干扰赵祯计划的,这么多年来他不光是退出朝堂查漏补缺,更是在研究自己的这套理论体系的正确与否。
这是一个庞大且繁杂的任务,赵祯在不断的谋划,以及不断的实施,正真明白赵祯理论的人在大宋一个也没有。
即便是秘阁中的穆修,张从质以及苏轼三人对赵祯的计划也是毫不知情。
赵祯打压宗室,打压佛门,抬高除了儒学之外所有学说的地位,着手瓦解东城豪门这般庞大的利益集团,这些都是在为大宋的转型做一次全面的准备。
这其中甚至包括把赵昀支到遥远的方丈洲,这是赵祯给大宋保留的一个火种,也是一个重启华夏最好时代的备份。
这些年已经有一些百姓开始前往方丈洲定居,永远离开大宋这片熟悉的故乡,这些人都是大宋未来的希望,赵祯给这些人配备了最好的儒学老师,同时也给了他们最先进的思想。
大概知道赵祯计划的人也唯有赵昀一人而已,这个性格和思想都趋近于自己的儿子是赵祯最大的骄傲。
两人这么多年来的书信内容从没有人看过,都是以最高级别的密信规格往来的,赵祯在看过赵昀的书信后会烧毁,而赵昀同样如此。
父子两在做一件惊天动地却默默无声的事情,这其中连赵旭也不知道,赵祯还没决定决定要告诉赵旭这些。
赵旭作为一个守成之君是绰绰有余的,但他确实不适合作为一个锐意进取的力图求变的君王。
作为有能力的赵昀,他自然而然的要担当起重任,在外打拼要比在大宋守成要困难的多。
赵祯那句“天家有出息的孩子就应该做天下最难的事情,就要成就另一方大事业!”这句话不是在安慰皇后和太子,而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对于赵祯来说,西面的吐蕃并不是大宋最大的威胁,随着大宋军队开始换装火器,敌国外患已经不能对大宋造成多大的威胁,这也是赵祯并不在意吐蕃的原因。
“灭此朝食”是气吞苍宇的宣扬,但却是要有实际利益才去做的,吐蕃土地并不肥沃,气候也不适合汉家百姓,否则现在根本就不需要赵祯动手,吐蕃便已经是汉家文明的“固有领土”。
第两千一百八十二章该来的还是来了
但赵祯不知道的是,吐蕃已经和东城豪门所勾连起来,而连接东城豪门和吐蕃的便是佛门,佛门向西传教是没错的,但他们在传教的同时,还肩负着连接东城豪门和吐蕃的“秘密任务”。
国家越大,事情便越多,赵祯是皇帝不是神,虽然挂着天子的名头,可他比谁都清楚,皇帝身上是一点神迹都没有的。
皇帝也是人,而只要是人便会一定会犯错,便是圣人都不能保证自己没犯过错不是?
如此一来便要有个轻重缓急,对于吐蕃赵祯的态度是比较稳重的,以稳对峙之下,只要时间足够,吐蕃在某种意义上可不攻自破。
就在贤觉前往吐蕃队伍还在赶往大同府的路上时,赵祯便今天的大朝会上出现了,这是朔日朝会,也被朝臣们称之为正朔朝会。
每个月第一天的朔日大朝对朝廷意义非凡,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里,不光各部的大小官员,连同勋贵宗室都要上朝奏事。
这一天可以说是大宋朝堂最忙的一天,在这一天无数的大小问题都要汇聚到乾宇殿最后呈报给御座侧位上的太子赵旭。
但今天不同,太子在上朝之后并没有走上他的侧位,而是站在了宰执相公范仲淹的左手,成为高于文官的朝臣存在。
太子储君也是君,虽然他不是皇帝,还没有登基即位,但他的地位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很高了,在大宋算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一个简单的动作让朝臣们立刻肃穆起来,能让太子储君这般称臣的人只有一个,官家来了!
谁能想到官家今日居然上朝了,这是大宋近年来没有过的事情,官家把大政交给太子总揽的时候便从不上朝,一些必须有皇帝批阅的奏疏都是由专人呈报,比对数量不得有误。
朝臣们都知道官家此举乃是故意给太子树立威信,让赵旭拥有更多的决断之权。
而今日官家上朝,必定是有大事要发生,所有人都是端庄肃穆的,不光是因为皇帝上朝了,更多的是因为“暴风雨前的平静”让人压抑。
即便是太子赵旭也不知道赵祯的打算,而一群朝臣就更不知道了,唯有站在宗室班列最左边的赵允成大概猜到了赵祯的意思。
看来官家是打算在今天朔日大朝上宣布之前和自己“商议”的事情。
心中微微发苦的同时,也不禁想起昨夜和夫人康氏的对话,康氏非一般人家出来的女子,康家三代武将,而且个个不凡,乃是勋贵之家中的显赫存在。
康氏曾祖乃太宗朝的左屯卫大将军康硕,祖父被真宗皇帝北伐时任磁州防御使康廷翰;父亲更是右监门卫大将军康仁矩,而他的母亲则是扶风县君马氏。
一家的显赫可都是用赫赫战功换来了,并且在朝堂上是不多的中立派,虽然是勋贵但却并不和勋贵们走的很近,也不因自己宗室的身份而和宗室往来,更没有和武将们站在一起,而是独独的称为一个孤臣。
用康仁矩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给官家看守宫门的,凡是拉拢他的人心中打的是些什么主意?掉脑袋的事情也敢随意攀扯?!
不光康家是如此的态度,便是其他给皇帝守宫门的将军也是如此,他们这些人在朝中的地位是比较独特的,和所有的势力集团都没有牵扯和瓜葛,但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比较受人待见。
正因为他们的不偏不倚,反而成为各方势力所并不担心的存在,在朝堂上,不用担心的人对于各方势力来说都是“朋友”。
康家三代为官,且都是要害的官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一直都是徘徊在大宋的权利中心,也都是游离在权力中心的边缘。
这样人家出来的子女当然是不简单的,康氏便是如此,她嫁给赵允成之后父亲便后悔了,嫁给赵允成是不错的选择,但宗室在本朝却不是如何的显贵。
为此康仁矩特意交代自己的女儿,劝说赵允成千万不可学他的兄长赵允让那般的张扬。
当初康仁矩看好赵允成的地方就是他的地方稳重,老实,宁愿当个“和事佬”也不愿出头对抗官家。
康氏在前天夜里便和赵允成“详谈”过大宋宗室的何去何从,赵允成不光对自己的老丈人充满信任,更是对自己的这位结发妻敬重有加。
当年在神都城中无家可归时,便是妻子康氏托人去的碧雅轩说项,找到了皇后身边的内侍女官,这才把消息传递到了后宫之中,否则一国之皇后如何会知道楚王一脉的分家不均,岂能知道自己无家可归?
在自己把官家在夏至祭地后的“闲聊”告诉妻子后,妻子便立刻要求自己无论如何也要遵循官家的旨意。
因为他赵允成这一脉和别人家不一样,和康家之间的联姻让赵允成别无选择,官家是不会让一个“不听话”的人做守卫宫门大将军的亲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康家已经赵允成一脉连接在了一起,即便是他们不想,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而且无论是康家还是赵允成一脉,都和官家密不可分,作为大宗正的赵允成依附官家,作为右监门卫大将军康仁矩更是必须忠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旦这两家不再忠诚,或是让官家觉得不忠诚,那必将遭到官家雷霆手段的惩治。
康氏说的很清楚,官家最近必会在重要的日子里宣布这件事,并且在官家宣布之后,作为大宗正司的知大宗正事的赵允成必须要支持官家!
自己家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和名望,都是因为站在乾宇殿之中,站在御阶之上,站在御座之前的官家。
果然三才捧出一张旨意,站在御阶的侧面高声宣读,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却依旧被旨意的内容所震慑。
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和他一样的表情,尤其是宗室们在听到那句“宗室子弟除嫡子外不再封爵,改易钱财赏赐!”后,不少的宗室脸色大变,若非是在朝堂上怕是会惊叫出来。
赵允成站在宗室最前面喃喃自语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两千一百八十三章利益相关
赵祯对宗室的改革在神都城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这不光是影响宗室本身,更是影响了整个神都城的经济乃至整个大宋的经济情况。
宗室在税收上是有特权的,他们的一部分税收因爵位而减免,这给他们带来了无数的好处,当然这样的特权也有不少人钻空子……把自己的商号挂在宗室的名下,并且还特意写了两份契约。
如此一来自己的商号便能减免许多商税,至于宗室侵吞他们产业的可能,这些商贾根本就不会考虑,因为在他们看来,宗室不会这么愚蠢,只要吞并了一家,那所有人都会对这个破坏规矩的宗室群起而攻之。
甚至连一写宗室都会去唾弃甚至是惩治破坏规矩的宗室,这是在断大家的财路,你自己的贪婪可不能让所有人跟着你背黑锅…………
之前便出现过一次这样的事情,那个从天水刚刚抵达神都城不久的偏门宗室便被神都城中的商贾给盯上了,纷纷和他商议投献事宜。
这里的投献和农人把土地投献给官宦不同,而且意义也完全不一样,并且手续繁杂,还要请来一些身份地位较高的人到场佐证,算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一旦出了事,不光是坏了人规矩那么简单,还打了中人的“脸”。
但事情就出在这个宗室的身上,他是从天水而来的赵氏,论辈分和赵祯及远,乃是宣祖兄弟的后辈,大宋的宗室极为庞杂,这些人便也被算到了宗室之中。
说起来不过是“皇帝的穷亲戚”,在天水过的还行,一直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富家衙内,这次到神都城来也是因为少有家资打算开个商号。
但没想到被神都城中的商号给找上门来,他可不知道神都城中的规矩,只是知道有人要把商号挂在他的名下。
于是便以为这和农村的投献是一样的,商号便是自己的了,每年赚多少钱分一些给人家便好,这商贾便相当于是自己的佃户一般。
开始还相安无事,每年商号掌柜送来的钱财也不在少数,于是他便习惯了,把这商号当成了自己家的产业。
而且还有不少人也相继把商号挂靠在他的名下,对于他来说过每年什么都不干便能从一家商号赚取数千贯,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数千贯!这在天水乃是一笔巨款了,而这还只是一家商号每年给他的“贴补”钱,随着手中挂靠的商号越来越多,他便决定卖掉一个商号在神都城中置办一处更大,跟体面的宅邸。
于是乎他便信手把第一家商号给卖了………………
在他看来,自己手中有这商号的契约,那这商号便算是自己的,但他不知道店铺的地契,房契却依旧是留在商号的东家手中。
他卖出去的只是商号以及商号中的货物而已,事情便一下变得复杂起来,苦主直接找上门来。
这来自天水的远房宗室二话不说便命人打出去,一下便招惹到了整个神都城中的利益集团。
这个利益集团的规模有多庞大?凡是神都城中的宗室,勋贵,以及商号都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连寻常的店铺都觉得他是坏了规矩的人。
很快这个来自天水之地的远房宗室便消失在了神都城,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在挂靠商号这件事情上打歪主意。
而赵祯在这个时候宣布对宗室的改革,让原本最为收益的宗室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的“金饭碗”。
赵祯下旨之后,许多还未得到册封的宗室便嚎啕大哭,他们的爵位没了,而爵位是他们享受一生的东西,官家给的赏赐再多又有何用?
至于现在还挂着爵位的宗室还好一些,最少他们这一辈是吃喝不愁了,只是到了自己的曾孙之后便要失去了爵位的继承权利。
唯有王爵的继承者还能一直延续下去,与国同休,只不过这种继承还是打了折扣的,毕竟这样的王爵已经不是亲王,而是嗣王。
这种改革从上到下的打击了宗室,而赵祯给出的条件也是极为苛刻,至于补偿的赏赐,再多能比得上爵位的承袭和其带来的源源不断好处?
那些挂靠在带有爵位的宗室门下的商贾心中惶惶,他们担心宗室爵位的特权会被削减,但却并没有得到消息。
于是那些凄惶的商贾立刻兴奋起来,这意味着自己之前的决定是正确的,以后大宋带爵位的宗室便越来越少。
而爵位的高低也影响着减免税收的多少,聪明的商贾便会在这件事上看出来,以后想要获得更多的减免是不可能的了,爵位在大宋只会变得越来越少,而且越来越值钱,越来越不凡。
宗室已经不是香饽饽了,大宋的爵位又不是只有他们采用,勋贵之家也是带着爵位的。
而且和宗室不同,朝中重臣到了一定程度都会被官家上次爵位的,这些爵位虽然是虚衔,没有多少食实封,但却依旧是爵位,依旧能给商贾们带来减免商税的机会。
所以在某些程度上,这件事对商贾的影响从一开始的剧烈逐渐变得平淡起来,没有人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宗室这棵大树要倒了,那就换一颗大树便是!
于是乎并没有多少人正真的关心宗室的死活,而宗室中也有一部分人觉得官家的这次改革与他们无关,或者说是他们一下变成了受益者!
那些能直接继承王爵之位的人,那些依旧“头戴光环”的宗室,他们和商贾一样也知道以后爵位这东西只会越来越少,而宗室的数量也会减少但不会有爵位减少的那么快。
爵位是爵位,宗室是宗室,一个是官家的赏赐,另一个则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只要是大宋的宗室,那就必会,宗正有籍,玉牒有名,宗学有教,郊祀、明堂,遇国庆典,皆有禄秩。
于是原本应该关乎整个宗室的大事情便没有得到宗室中一些人的重视,而这些人都是地位显赫的王爵或是王爵一脉的继承人…………
第两千一百八十四章天子家门口的“闹剧”
宗室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这个看似由亲情联系起来的血脉团体也因为利益相互牵引,赵祯改革宗室的旨意中包含了一项对宗室极为照顾也对皇权极为有利的一项,嫡长子继承。
宗室的子弟中本就是嫡长子继承父亲的爵位,继承这一脉的王爵,他们是嗣王,而且后世子孙只要是嫡长子也都是大宋的嗣王。
如此一来对于嗣王一脉是没有任何影响的,这让宗室的反对情绪削弱了许多,嗣王的权利要高于普通宗室,而且是一家之主。
嗣王的影响力很大,而且他宗室顶着爵位的也不会太过激烈,毕竟从他们开始,三代之后才会失去爵位。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还是和天家捆绑在一起的,甚至更为紧密了,因为他们从赵祯的旨意中看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一点,嫡长子依旧是继承人的不二之选,皇帝的太子是嫡长子,而他们的继承人也是嫡长子。
若是他们反对赵祯改革宗室的旨意,那结果便是皇帝很可能用这一点改变宗室嫡长子继承的规矩。
那对现在的宗室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没人会选择和自己利益相悖的一面,所以宗室中保留爵位的人便偃旗息鼓,并不打算为整个宗室出头。
甚至在他们眼中,那些没有爵位的宗室都是不值得他们出手相助的人,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这些人中有自己的兄弟,亲戚,也是曾经的竞争对手。
当然对于一些有爵位的宗室来说,他们也不能接受皇帝的旨意,因为他们的爵位非常低微,伯爵,子爵,男爵,即便是再向下几代人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和出息。
于是这些拥有较低爵位的宗室和没有爵位的宗室便开始不满和愤怒,在他们看来血脉是他们天生的东西,也是与生俱来的优势和特权。
宗室在大宋的地位一直不低,虽然没有官职或是带着虚职,但即便是官员们见了也要态度恭敬些,更何况这些爵位会给他们带来实际利益,在百姓面前更是高高在上。
而面对他们即将失去的东西,宗室中的一些人自然忍受不下去,三天之后,官员们在散朝的时候便发现宫门出不去了…………
散朝的时间一般在辰时末刻左右,这时候的神都城早已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所有的人都走出家门。
就在这个人最多的时候大量的宗室涌上御道,哭嚎着向皇宫而去,也就是在官员们散朝之后,宗室便堵在了宫门外。
哭号的宗室比谁都要凄惨,原本常常身穿华服的他们今天穿着的却是朴素的麻衣,整个人的模样都透露出寒酸来,这是要搏得人们的同情,一些人甚至是蓬头垢面。
而且前来的宗室男女老幼都有,嚎啕大哭的他们并没与引起旁人的多大同情,因为神都城中的老百姓实在太了解这些宗室了,以往他们的形象早已烙进了百姓们的心中。
眼下看到这些往日里穿金戴银,出入豪奢之地的宗室突然因为自己未来的爵位消失,而出现在皇帝宫门口哭号的时候,心中不是同情,而是厌恶和不屑,甚至有人在边上高喊:“下作!”
是啊!这个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往日盛气凌人的小人突然失势之后在主家门前撒泼打滚的模样。
百姓们根本不会同情这样的人,但宣德门前的宗室却不管这些,他们继续嚎哭,哭诉自己的悲惨,甚至把祖先拿出来说事,期望赵祯这位官家回想一下他们的祖先曾经为大宋做出的贡献。
更有甚者上前拉住监察院官员的袖口述说自己的不公,监察院,北平府以及大理寺的衙门都在皇宫之外,所以而将作监和国子监之类的衙门也在宫门之外,只不过这些衙门的官员直接在宣德门的门洞里没有出来。
监察院的官员可都是大宋的清贵,他们虽然官职不高,品级不高,但地位却不低,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舆论。
但这一次宣德门前的宗室却是打错了主意,监察院的御史大多是殿中侍御史或是监察御史,监察御史还好些但殿中侍御史却不一样。
所谓殿中侍御史乃是掌纠弹百官朝会失仪事,说白了他们就是最重朝堂规矩的一群人,百官在朝堂上的小小失礼都会被他们抓住弹劾,何况是这些宗室在宣德门前哭号大叫,诉苦哀怨?
“尔等身为宗室,当明理守矩!官家旨意以下,来天子诏谕,利国利民之举!尔等非但不与陛下一心,反而在此哭闹,成何体统?!”
一群宗室本是来哭诉的哀求的,如何能听得进别人说什么?眼下非但没有得到御史的支持,相反还被一顿训斥,四周的百姓没有同情,而是在看热闹,还有人起哄拱火。
这时候在意被气的发昏的老妇人哪里还能忍得住,上前就抓住殿中侍御史的前襟大声疾呼道:“我家先祖乃是太宗皇帝的亲亲堂兄弟,也曾随太祖太宗上过战场平定后汉!为大宋立下过汗马功劳!虽是宗室可也是为大宋流过血的!如今陛下不念旧情,我等前来哭诉,怎生容你在这评说?!”
老妇人的话很简单,这是宗室和皇帝之间的问题,也是家事,容不得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便是殿中侍御史也没有这资格!
“放肆!!国朝自有法度,若是觉得不服有冤屈,当去大宗正司的衙门哭闹,岂能在宫门之前撒泼无赖!”
“这是大宋的皇宫,是天家的家门口,我等乃是天家宗亲,有冤屈自然会到天家门口哭诉,与你何干?!也不瞧瞧自己是哪一路的货色,也敢搀和到这种事情里来?!”
“放肆!”
刘庠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又红又热,他出生彭城豪爽之地,虽然不是富有之家,但向来是不卑不亢,无论是面对权贵还是百姓都是如此,甚至被官家夸赞“彭城无双士,谏院第一人。”
但如今却被宗室老妇如此鄙薄,心中怒意大盛:“宣德门宿卫之军何在?!如何能看此泼妇如此无礼撒泼?!”
“吓!你这你是要驱赶我等?!当真是小庶出家的腌臜货上了台面!”
宗室中的老妇人在听了刘庠的话后便立刻辱骂着扑了上来,然后是更多的老妇人上前撕扯,刘庠以及和他同行的殿中侍御史…………
第两千一百八十五章御史的价值观
一群妇人在在宫门口和殿中侍御史拉扯起来,这本就是吸引眼球的新鲜事,而且还是宗室所引起的,于是便引起了无数人的围观。
这件事的影响之恶劣,事态发酵之快,令人难以想象,刘庠不是一个轻浮之人,相反他稳重,知礼,懂礼,更是个审时度势之辈。
他一方面是在训斥宗室,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尽快的结束这场闹剧,免得天家的颜面扫地,事态发酵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应该立刻终止,而眼前这些老妇人的所作所为正事一个极好的契机。
宣德门外三丈之地便不得喧哗,更不得随意接近,除非得到皇帝的召见,或是因公事而要进入皇城。
而眼下这些宗室也是在宫门外的三丈之地哭诉的,并未进入禁军管辖范围之内,所以刘庠用了一出漂亮的激将法。
当他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宣德门的禁军身上时,却没有得到回应,宣德门的禁军自然是知道这些宗室的身份,也不希望参与到其中。
宗室在宫门口哭诉,若是他们制止了宗室,结果只有俩个,若是宗室最后成功了一定会是被官家训斥,若是宗室最后失败了,那他们也一定会被宗室记恨。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宣德门的禁军并没有打算去做,而是把责任推给了北平府和大宗正司。
宣德门的禁军没有动作,只是作为禁军都头的将军对刘庠道:“我等来宣德门之守军,此事我等不便干涉,当寻北平府来处理此事!”
刘庠脸色铁青,一边手忙脚乱的应付老妇人们的撕扯,一边和同僚向后退去。
他知道此事已经不能善了,于是乎开始呵斥街面上的北平府差人,这些人当然比宣德门的禁军更加油滑,连禁军都知道不能搀和其中,这些长年累月和泼皮无赖打交道的差人这能听他的?
早已躲的远远的,谁不知道在神都城招惹谁也不能招惹宗室?能够伤害宗室的人除了他们自己也只有官家了。
刘庠只能一边护着头上的长翅帽,一面狼狈的躲避越来越多的妇人上前撕扯,他已经不敢还手了,这些宗室的老妇人十分贼滑,不光亲自上前,还让年轻的宗室子女前来。
这些可都是小娘子,她们上前撕扯若是刘庠还手,稍有不慎便会成了非礼之事,到时间便是真的说不清了。
边上的同僚已经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一手扶着官帽,一手拉扯衣袖遮挡脸面。
刘庠身强体壮,还能抵挡一番,本来打算前来劝说的其他官员见状哪敢上前搀和,官员和女人缠斗起来最后倒霉和吃亏的只能是官员,于是也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在边上一个劲的叫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无法收场,而刘庠却在嘴角挑起了笑容,他了解官家的性格,以今天宗室的所作所为,只能是在自掘坟墓。
本来官家便不满宗室的人数越来越多,讨要的封爵也越来越多,现如今还在宣德门外撕扯官员,真当官家是好脾气不成?
至于治罪自己,更是不可能,自己是站出来维护官家也是维护天家体面的,这些宗室不光纵容妇人上前辱骂官员,还纵容她们撕扯。
无论是不是宗室大多数人的想法,反正这件事是坐实了他们的嚣张和跋扈。
这些宗室已经被利益冲昏了头脑,即将失去爵位的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脸面了,他们唯一在乎的便是官家这次对宗室的改革会触及到他们多少的利益。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刘庠和他的同僚找到了妇人“无情”的攻击,最后宗室的人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才让她们收手。
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越是在宫门口这般的撒泼对他们越不利,时间会让人清醒,也让人四周的百姓看到了宗室是一副什么模样。
之前什么模样已经不重要了,百姓们看到的便是一群无赖一般的宗室在大宋的皇宫门口撒泼打人。
人群之中的斥责之声已经愈发强烈,本事前来博取同情的宗室一下沦为了口诛笔伐的对象,而且还无法还口。
对待官员他们能毫不客气,可对待百姓他们却没有办法。
因为在神都城中,百姓便代表着民心,代表着民意,而这两样东西却是官家最为看重的。
但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毕竟事关自己的未来,纵容妇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
一挥衣袖,刘庠扶着同僚起身离开,只不过走的时候依旧呵斥道:“目无国法,目无君上,如何立身,如何立本?!如此还想向官家求情,痴心妄想!”
只不过转过身来他的脸上便露出笑意,边上的同僚一边揉着脸,一边气愤道:“希道兄我等被人这般羞辱,你还能笑的出来?”
“诶!这虽说是羞辱,但却是值得的,如此一来这些宗室在百姓们的风评中必定会一落千丈,眼下这局面最怕的便是他们获得民心,一旦百姓们觉得他们可怜,官家的旨意难免让人觉得心寒。但眼下看来,这些宗室本就是不得民心的,再经过这么一闹腾,谴责之声愈发的多了,眼见之朝臣虽未上前营救我等,但却也是开口斥责,现在还有谁能为这些宗室说话?没人给他们说话官家便赢了一半!”
同僚大惊,望向刘庠道:“希道兄早已猜到宗室会前来闹事?也猜到官家会硬下心肠?”
看着同僚惊讶的眼神,刘庠微微点头:“是啊!宗室中人失去未来获得爵位的可能,必定会前来皇宫哭诉的,这不用猜想,至于官家的心思……嘿!我等不便猜测,但咱们今天这顿打必定不会白挨!”
刘庠说完便望向鼻青眼肿的同僚道:“你这般反应可是慢了些许,以后还是调任他处的好,我等御史头顶宪衔,若是不能审时度势,怕是也难以在朝中立足的,今日你帮我,我便还你这个人情……”
同僚脸色数变:“孟纳多谢希道兄规劝,但孟纳决心已定,此辈之在御史一职上立足,不移他位!若兄有大志,尽可去取……”
这次反倒是刘庠惊奇,望向郑自牖严肃的神色道:“若公能此志不改,定能名满天下!”
说完便松手离开,而郑自牖望着刘庠果决的背影道:“分道扬镳,不外如是!”
第两千一百八十六章阶级矛盾
宗室的这一出闹剧赵祯早就知道,不光知道还看在眼里,宣德门上的城门口子里,赵祯瞧见狼狈而走的刘庠和郑自牖发出微微有些无奈。
在无奈的同时赵祯又觉得有些可悲,大宋的宗室已经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吗?
赵祯小瞧了一些东西,在经济极为发达国朝极为稳定的情况下,贵族的堕落速度是极快的,不光是贵族,官员也开始出现堕落的趋势。
这和后世的华夏是那么的相似,一旦国家强大了,富强了,终究会有人抵挡不住财富的诱惑。
追求财富是人类本身的原罪,因为财富能给人带来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满足和享受,几乎可以满足人类的一切欲望,而有了财富之后,权利也会慢慢的随之而来。
行贿受贿往往便是通过金钱的交易来实现的,宗室的堕落速度如此之快这和太祖太宗的当年定下的国策有关。
事实上当初太祖太宗一个制定,一个强化的国策其根本就是为了花钱,虚名养着大宋的宗室和被夺了兵权的将门勋贵。
给他们财富和爵位,让他们在大宋安安稳稳的做一个闲散富家翁,这确实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了大宋动荡的最大隐患,也使得大宋数百年的国祚时间内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地方割据与勋贵武将的叛乱。
事实上若不是赵祯的出现改变了原本的历史,当初也不会出现赵元俨的叛乱,甚至包括赵允让当年的动荡也是赵祯一手策划,为的就是彻底让宗室失去对权利觊觎的可能。
经过赵元俨以及赵允让事件之后,宗室果然老实了不少,不光老实了,甚至对进入权力中心非常抵触,因为他们觉得皇帝如果给他们机会,那就是要“磨刀霍霍向猪羊”。
宗室们极为聪明的避开了进入权利中心的可能,他们不需要多少权利,只要他们拥有爵位,那就会有无数的财富和高高在上的地位。
有了这两样东西还需要权利吗?获取权利也不过是为了获取财富和地位而已。
在赵祯下旨改革宗室和爵位之前,所有的宗室都觉得他们天生就高人一等,拥有了别人一辈子追求都不一定能够得到的东西。
大宋的宗室只要不是极为淡薄的血亲,都会或多或少的得到爵位,爵位或许有高有低,但终究还是有的。
每逢年节,爵位的赏赐便会传递到宗室的手中,毕竟每年都要有一次皇帝和宗室会面的机会,即便是远在天水的宗亲也会得到赏赐的爵位,郡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与开国男的封赏从未少过。
赵祯知道这是太祖太宗留下的隐患,宗室已经只能依靠爵位来获得财富和社会地位了,除此之外每年的宗亲贴补根本就不足以支持他们奢靡的开销。
当人被排除权利角逐的可能时,对财富的追逐便会与日俱增。
在此之前赵祯便听说宗室中出现坑杀仆从之事,而且不止一起,这是明目张胆的杀人,是对国法的践踏,也是对天家和宗室脸面的侮辱。
这样的事情都会发生,可想而知欺行霸市,滥用爵位的显赫地位之事怕是也常有发生。
大宋的律法虽然已经改进过,但贵族阶级依旧享有特殊权利,而就是这些特权让他们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即便是宗室不和东城豪门的勋贵们联手,赵祯也打算整治一番,因为宗室和勋贵不一样,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天家在百姓中的形象。
所以无论宗室是否和东城豪门结为利益集团,赵祯都要对宗室进行整顿,人数越来越多,爵位越来越多只是一个方面,大宋的国库当然能养得起他们,依照如今的大宋经济状况,甚至还能养他们百年,但赵祯却要给大宋甩掉这个包袱。
随着社会的进步,王朝的发展,文明的突进,特权阶级将会越来越不受待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人民的思想也在进步,生活好了,文化的程度必然提升。
科技越来越发达也促使一般的白皙开始进行学习,神都城的大多数百姓无论贫富都已经能够独立阅读报纸,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封建时代的一个奇迹。
之所以说是奇迹,那是在封建时代文盲的比率极高,几乎十个人中便有九个人是不识字的文盲。
否则代写书信的业务也不会那么发达,这项业务直到民国时期依旧是相当热门的营生。
而在大宋,这项营生却不怎么好挣钱,甚至一度消失,最简单的原因便是大宋的百姓识字率开始提高,尤其是神都城,在这里便是工厂之中的做工之人也要识字,因为识字的人能比旁人多挣不少的工钱。
知识已经逐渐变成的一种财富,再加上赵祯不断的督促兴办学校,识字的讲堂,文化的普及率便开始飙升,大宋的文治的鼎盛便在这不经意之中开始突飞猛进。
人民文化素质的不断提高也使得阶级之间的对立开始凸显,律法是摆在那里的,只要是识字的人都能看懂,而宗室这样的贵族利用特权超脱律法的行为自然是令百姓不爽的。
百姓与贵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只不过在各个朝代中矛盾的凸显并不一样,在大宋之前的或者说在赵祯改革之前的时代,人们的思想依旧是按照儒家所提供的封建思想前进的,所以对贵族天生高人一等的想法理所当然。
可现在的大宋经济腾飞,科技发达,文化更是四处开花,各种各样的学说开始复苏出现,百姓们的民智已经开启。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理所当然的“错误”终于回归了本质,错的事情就是错的,不公便是不公,律法在大宋的地位已经非常高,不光是因为赵祯这位皇帝亲自说过“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更是因为律法能够保障所有人的权利。
而宗室的说作为所常常打破律法,因为他们爵位的身份,从轻判罚,甚至是逃脱罪名也不是没有过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赵祯改革宗室的行为,是除了宗室和贵族阶级以外,受到天下人拥护的事情。
于是这些宗室的哭闹得到的不是百姓的支持和同情,相反而是唾弃。
第两千一百八十七章赵祯的“胡萝卜”
闹剧的存在几乎都是短暂的,赵祯早已在宣德门上站的腿乏,信步走下城墙,四周的禁军也非常有眼里的相随护卫,虽然根本不需要他们但这时候应该表现出坚决的站在官家一边。
都是老兵了,怎会不知官家的态度,若是官家真的有心治罪,斥责早已下来根本就不会还让他们护卫皇驾。
赵祯当然是不在意宣德门禁军行为的,他们做的很对,这时候一旦皇城禁军有所动作,便会让人猜测自己的意图,他们不光是皇城禁军,更是代表了皇帝的意志。
一旦轻举妄动,必会被神都城的上上下下刻意解读,如此带来的影响将会惹出极大的麻烦,所谓圣心难测,作为朝臣几乎都在盯着皇帝甚至整个皇宫的一举一动。
当然现在盯着赵祯的人不光有朝臣,还有各国使臣甚至连民间杂报的撰稿之人都在盯着皇宫的传出来的任何消息。
赵祯在走下宣德门出了皇城之后,立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想要低调都不行,皇城的禁军已经打出了皇帝的仪仗,扇、伞、旗、三样一出便是一副帝王出巡的小驾,在宣德门的城门口想不吸引人都难。
当赵祯在仪仗之下出来之后,原本嚎哭的宗室瞬间便安静下来,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在此之前他们不是没想过可能会见到皇帝的场景,也不是没有下过狠心舍去这张脸皮也要在皇帝面前博取同情。
但当赵祯真真正正的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宗室们便集体“怂了”,赵祯其实是一个长相颇为和蔼的人,面色白净,剑眉星目,即便是和讲究仪表的官员或是仪仗禁军比起来也是相当出众的。
可就是如此的“和蔼”的长相站在宗室面前,他们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都知道,这位看似和蔼的君王是位说一不二的主。
就是如同白面书生一般的君王在战场上能够御驾亲征甚至亲自手刃彪悍辽朝的皇帝,数次征伐外朝为大宋开疆拓土,为大宋杀出如今的繁花似锦。
一个人的气质不是他的外表所决定的,赵祯的外表看上去甚至有些文卷气,宽松的朱红交领短衫穿在身上,外面是一件最为常见的宽袖直缀,腰间的革带上镶嵌了极快通透的玉石,唯一能证明他身份不凡的便是头上随意扎着的黄色绸缎做成的帩头。
这般的模样到不像是一国皇帝,反倒像是潇洒的谪仙。
“怎么?朕来了尔等便不哭号了?朕刚刚站在宣德楼上观瞧我神都气象,便听见城门下有人嚎哭申冤,还和殿中侍御史扭打起来,这便下来看看,原是朕的血脉宗亲在这里哭诉,端是不该啊!”
“陛下恕罪!我等也实属无奈,眼看家中子嗣再无封爵,这如何使得,全家老小都靠着封爵的贴补过活…………”
终究有人忍不住,在人群中低声诉苦,只要有人带头,接下来的人便胆大起来,毕竟皇帝乃是他们的家主,说到底是血浓于水,怎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治罪众人?
心中有了底气之后,这群宗室便愈发的胆大,尤其是几个刚刚扭打过刘庠,郑自牖二人的老妇人更是哭号的最为卖力。
赵祯走进人群缓缓蹲下,为一个小女孩擦干泪水,这孩子的母亲为了让她哭号,下手可是够狠的。
待小女孩不再哭泣后才开口道:“朕的孙女和你一般的大小,却未曾受过这般的苦,你且去宗学中住下,自会有人照顾你的起居,待明年明熙郡主大了些便陪她伴读可好?”
明熙郡主乃是没藏黑云诞下的皇女,年纪小又招人喜爱,在宫中的人缘一点也不比赵灵要差,赵祯更是把她视为掌上明珠。
这般的安慰之言自然让四周的宗室羡慕不已,再说官家和这小女女的说的话还带着商量的口气,可见近日之事必有转机啊!
但就在边上的妇人暗自窃喜准备谢恩时,赵祯却只顾着瞧那小女孩被三才派人接走,待她上了一亮碧油小车离开后,赵祯便猛然甩袖道:“这般的小女女便要利用,掐的她胳膊青紫淤涨,毒妇也!”
赵祯的话让原本窃喜的宗室妇人大惊失色,这可不是一般的话,毒妇二字乃是妇人当中极为忌讳的,女子本就要贤良淑德,若是有悖《女戒》也是面上难看的事情,何况被皇帝说是毒妇?
顶着这样的名头,别说是四周的女子不自觉的和她拉开距离,便是以后连娘家也回不去了,甚至可能被夫家一份修书扫地出门。
“陛下恕罪!臣女也是一时心急,再也不敢了!”
赵祯却没有说一句软化,而是径直离开,这一幕自然是被四周百姓看见,更是被编篡杂报的人看见,一时间小小的故事演变成最有趣的轶事在人群中传言。
那宗室妇人以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四周的宗室以最快的速度和她保持距离,更有人和那妇人一样脸色苍白。
这些人都是聪明人,官家一件小事,一句责骂便让他们立刻变得师出无名,也让原本撒泼的宗室形象变得更加不堪和恶毒。
赵祯看着眼前有些凄惶的宗室这才调整语气开口道:“朕知尔等乃是血脉宗亲,也知褫夺爵位之后必受影响,既然尔等认为没有爵位一家老小养活不得,那朕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三才,原本三司和宗正寺报上来的赏赐钱财是多少?”
三才躬身道:“回禀陛下,三司和宗正司考据宗室爵位及其以往开销后,拟报若依郡公之制,当以三十万贯为佳!”
这是三司和宗正司依据赵祯的旨意,所有失去封爵资格的宗室都以平均爵位来定得到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自然早已流出到宗室之中,他们自然是不应允的,三十万贯?这要是在原先是笔了不起的钱财,但放在现在的大宋来说,放在神都城来说,三十万贯算什么?
三十万贯不过是一般宗室的贴补而已,而且几年便能拿到,一次赏赐三十万贯,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赵祯点头道:“如此确实少了些,如此便以十倍付之!”
这下别说是宗室,连同四周的百姓也跟着惊叫出声,一家三十万贯,翻上十倍便是三百万贯,这在神都城中就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
第两千一百八十八章“大棒”来了
但赵祯的话还没有说完,稍稍顿了一下之后道:“让三司拿出一半即可,剩下不足的地方从朕的内库支取,安排好宗亲才是要紧!立着旨意由翰林学士拟旨草诏。”
三百万贯,这笔庞大的钱财立刻让在场的宗室们头晕目眩,这可是一笔不菲的钱财,他们便是依靠爵位领取几十年也没有这么多!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在赵祯说过之后他们还陷入梦幻之中,这三百万贯能给他们带来多少的好处,能有多大的利益?
赵祯回首道:“如何,这下可安稳乎?”
随着赵祯的话,一群宗室也不再哭闹,顿时欢天喜地的叫喊道:“叩谢陛下仁慈!”
赵祯却摆手笑道:“都是朕的宗亲血脉,自是应当守望相助的,当年尔等先祖也随太祖太宗征战疆场,如今朕也给当给你们优待,只不过若是尔等开设商号,用这笔钱发家致富,可别忘了向朝廷缴税,朕养你们的钱也是从国库中出的不是?”
“陛下所言极是,我等自是应该缴税,反哺朝廷也是应该!”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天色依然不早,尔等也在这宫外彷徨许久,朕便设宴款待,前些日子夏至祭地,只是匆匆一见,今日要好生话话家常,若是有从天水回来的,也要和朕所说天水郡望之地如今是个甚的模样!”
赵祯的话顿时让这些宗室心中再次一暖,也让四周的百姓盛赞皇帝的慷慨和对宗族的关心。
谁能想到这些宗族非但没有被治罪,还得了十倍的赏赐钱以及入宫赴宴的款待,三百万贯可是不分高低一律如此的,能获得超过郡公爵位的人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不是?
赵祯率先而走,其他宗室起身后赶紧整理衣冠,这是入宫赴宴,还是赴皇帝的家宴,岂能随便,甚至连女子都能参加,她们必然会得到皇后的款待,说不定还能得一些赏赐嘞!
四周的百姓窃窃私语,但大多是耻笑甚至是谩骂宗室的,之前是一副什么模样?眼下被官家设宴款待后,便立刻有了礼数起来?
那三百万贯拿着也不觉得烫手和心中羞愧?
百姓们对于宗室自然是没有好感的,尤其是刚刚哪一出闹剧之后,更是不屑与之为伍,鄙夷之声处处可闻,但宗室们却充耳不闻、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宗室,是天生高人一等的存在,岂能和一般的百姓计较?这些平民百姓懂什么?
说得难听些,这三百万贯的钱财是官家换自己手中爵位的钱,爵位这东西的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说到底这三百万贯也是自己该得的!
如此想来,宗室们的心中便瞬间踏实了许多,也觉得理所应当,脸上的傲然神色再次浮现,惹得边上的禁军有些后悔刚刚没有下来揍他们一顿。
事情传递的很快,中午的时候朝臣们也已经知道了官家在宣德门前说的话,一时间不少人大惊失色,连连感叹官家这笔钱话的不值。
甚至有些官员还打算上疏赵祯,期望他能慎重考虑,一家三百万贯,这数百家便要多少的钱财?!
万万贯的钱财国库当然拿不出来,三司的一些官员甚至心急如焚,虽然三司只需要拿出原本的三十万贯,可剩下的钱财从内藏库中出也不行!
他们早已把内藏库看作是国库的一部分,甚至每年都要查阅内藏库的账册。
这些人的躁动很快就被按了下来,无他,各部的相公以及中枢院的宰执都气定神闲,甚至感叹官家的手段高明。
一家三百万贯,看似极多,但事实上对现在的大宋来说也不成压力,国库虽然拿不出来,可官家的内藏库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巨款到了宗室手中,必定会被花销出去,一部分又会以税收的方式回到朝廷的手中,就等于官家在用内藏库的钱财补贴朝廷,补贴国库。
而剩下的一部分虽然没有回到朝廷手中,却也能让大宋的商贾之道为之大振,要知道这些钱到了宗室的手中就等于放在了漏斗之中,他们当中有不少的人家奢靡成风,一旦有了钱必定会挥霍出去不用担心。
而最关键的是官家宣德门外说的另一句话,宗室以后的买卖都要交税了,即便是有爵位的也不能例外,因为这些数百人的宗室已经把所有的宗室给“代表”了,他们既然都同意缴纳税收,那些带着爵位的宗室如何能例外?
朝堂上是没有多少秘密的,消息传播的很快,朝堂上的官员都知道了,那宗室大佬也都得到了消息,一时间朝堂上风平浪静,却在东城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组成东城豪门这个庞大利益集团的不是宗室便是勋贵,而他们的商号几乎都因为头上的爵位而得以减免部份税负。
但经过这些愚蠢的宗室一搞,他们的财富将会急速缩水一部分,勋贵虽然和宗室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独立的,但爵位这东西不独立啊!
这一部分宗室代表了整个宗室对皇帝做出了承诺,若是其他宗室不承认或是反悔已然是来不及,宗室向来是一体的,只要是宗室中有人敢反悔,那就是抗旨不尊。
无论是在道义上还是在律法上亦或是在民间百姓以及朝臣们看来,都是大逆不道。
但事实上问题不在宗室身上,而是在爵位上,赵祯巧妙的偷换了概念,却让所有的勋贵们跟着遭殃,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清。
看似朝廷付出了三万万贯的巨大赏赐,可最终受益的还是朝廷,大宋每年收取的商税高的吓死人,而大宋的商贾中凡是做大做强的几乎都是出自宗室或是勋贵的商号,也就是东城豪门的商号。
通过这三万万贯钱把所有的优惠和减免都取消掉,大宋的商税必然暴增,而且是长久的暴增下去。
到底是谁上当是谁讨巧?
包拯一手拎着卷宗匣子,一手端着青花的瓷壶便得意洋洋的前往中枢院的公廨,范仲淹远远的瞧见了,哈哈一笑便迎了上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包公这是得了多大的好处,怎生还喝这清茶?来来来,去我的公堂,上好的云团已经备下,这可是官家赏的好茶,御用之物不可多见!”
包拯笑眯眯的开口道:“事情还为敲定,宰执相公便这般怕是不妥啊!”
第两千一百八十九章中枢的宰执公廨
范仲淹就知道包拯有了消息必会前来中枢,他不是来炫耀的,而是来和自己商量今年要用钱的地方以及朝廷的花销。
朝廷的钱也是钱,朝廷的钱也要有流动,国库的国帑可不是躺在国库里就不动的,官家早就说过,钱生钱才是长久之道。
所以国库中的钱财中有一部分会流动起来,而流动到哪去?自然是大宋各地的利国监!
大宋以一个利国监乃是出自太宗皇帝的手笔。太平兴国四年太宗升徐州彭城县属的狄丘冶置,其境内盘马山产铁,此后便一直是朝廷的产业,从未荒废,百年下来以有三十六治,冶工达三四千人,规模甚大。
而所谓的利国监便是朝廷产业的代名词,利国二字形同字面,监之一字便是它的官营身份,这些利国监是在为大宋的国库赚钱,是在为大宋生产所需的补给,从来都是免税的。
就拿彭城利国监来说,每年生产的铁制农具为大宋的农人提供了大量的耕种所需,也为朝廷赚了不少的钱财,现在彭城利国监已经不再是生产农具的地方,刀具,兵器,厨具,铁轨,等等之类应有尽有。
人数以达数万人,而彭城一下便解决了数万劳动力的需求问题,也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乃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至于现在,大宋的利国监数不胜数,只要地方官员在其境内发现有能做官营的东西便会第一时间汇报给中枢,请求开设利国监。
所有人都知道利国监开设对地方上的好处,对国家的好处,对百姓的好处,云南路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大宋在云南路乞蓝开设的利国监已经给当地带来的丰厚的利益。
那些原本不打算归顺的天竺人如今赶都赶不走,若不是驻扎军队还差点闹事,想到这里范仲淹拜年觉得头疼。
看着对面笑盈盈的包拯道:“若是你能从三司挤出一点钱财打发掉那些乞蓝利国监的天竺人,那我便给你找几个好地方开设利国监!”
范仲淹的话让包拯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些,若不是两只手都占着便要捂住荷包一般。
“外族番邦之事如何能用朝廷的国帑?那些人可非我华夏旧族,一丝丝的关联都没有,休想从三司出钱!这是中枢的哪位官员出的主意,端是……”
“太子殿下的意思,用钱财打发那些天竺人,总比刀兵相向来的好,我大宋天国王朝,上邦气度,不应随意凌虐外邦。”
范仲淹的眼皮微微耷下,小声的开口,也让包拯接下来的话急急的收了回去。
“看来太子殿下还是没有领略陛下的治国之道啊!宰执相公这时候当向太子说清楚,我大宋外王内圣,不可因宵小而妥协,否则便和今日宣德门外差不多了!”
包拯说完便瞧见范仲淹似笑非笑的眼神,随即恍然大悟,微微叹道:“范宰执好手段,便是要老夫上疏也不当如此……”
范仲淹笑着拉起包拯的胳膊道:“包公哪里的话,希文万万不敢设计包公的,只不过此事有了三司的文书自然更加妥帖,速速进屋叙话。”
包拯无奈的苦笑被范仲淹拉进了公廨之中,进屋之后却见范仲淹脸色严肃,而在他看到了还有旁人之后便也跟着笑不出来,无他,宰执相公的公廨正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何况来的人都是朝中重臣。
晏殊自不用说,欧阳旭这个礼部尚书也在,还有苏洵这位吏部尚书以及许久未见的兵部尚书狄青…………
狄青已经是很久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了,自从他卸任背嵬大将军接任兵部尚书之后便一直坐镇兵部,极少出征,也极少参与朝廷政事,即便是之前神都城的动荡和弥勒教作乱一事也没见他的踪影,相反倒是包拯接手的卫戍司掌印官。
现在狄青的出现怎能不让包拯微微一惊?
而待他坐下之后,边上的晏殊便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包公请用茶,这是官家赏赐的龙团轻易可喝不到!”
包拯再次苦笑环顾四周才道:“这茶水喝的端是不痛快,你这户部尚书都来了,怎不见工部尚书曾工亮?”
晏殊笑着解释道:“琉球来了一批上好的石流黄,曾明仲三天前便去了军械司的火药局,据说到现在还没出来,一日三餐吃的都是火药局的冷食,包公也该知晓,火药局那地方比宫中还要森严,曾明仲进去了没有官家的旨意谁也不得靠近。”
包拯点了点头:“难怪他不在,看尔等这模样莫不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当下也算是海晏河清,怎生诸位相公皆在,连狄将军也出山了?”
坐在范仲淹右手的狄青顿时苦笑道:“若是可能汉臣可不想来中枢,最好是一辈子也不来。”
包拯基本上已经能够从众人的态度里认识到事情的严重,神色肃穆的望向范仲淹等他开口,谁知开口的不是范仲淹,而是身为天章阁大学士,吏部尚书苏洵、
“既然三司相公也来了,那老夫也就把该说的和诸位相公们透个底,官家要对东城的豪门动手了。”
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包拯变了脸色,对东城豪门动手?这事情他早已知道,毕竟包拯也是朝中的参知政事,对于东城豪门的事情他早已知晓。
但就是因为他三司使的身份,使得他更为了解东城豪门,其中有多少的勋贵,对少的宗室,多少的官宦之家他一清二楚,而这些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和大宋捆绑在一起。
包拯早已断定,东城豪门不会作乱,也不会造反,他们只是一群想要依托朝廷发财的人,所以才会干出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包拯也想打掉这个大宋毒瘤,但他却也知道打掉东城豪门大宋索要付出的代价。
在场众人显然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但即便如此脸色也不好看,包拯缓缓开口道:“官家此举太过孟浪!东城豪门已成大势,轻易动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