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一百五十九章任重道远
萧挞里的身份并不一般,她的影响力在契丹人中非常强大,甚至超过了整个萧家,毕竟萧挞里曾经登基称帝,曾经拥有过契丹的最高统治权。
而她的儿子萧仁也是契丹皇族的唯一血脉,这一点对于契丹人来说非常重要。
契丹人对萧挞里和萧仁的尊敬已经超越了一般百姓对后妃和王爵的尊敬,在他们的眼中,萧挞里和萧仁便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他们的君王,是他们的统治者。
即便是归顺了大宋之后,他们依旧把萧挞里和萧仁当作是最高统治者,大宋朝廷发布的政令他们遵从,而萧挞里的口信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超越了赵祯的旨意。
只要有萧挞里的帮助,赵祯相信他会很获得契丹人的认同,只要萧挞里的口谕下达,契丹人就会慢慢的融入大宋,只要他们开始打破和大宋之间的隔阂与壁垒,那就是在给赵祯机会。
一切都已经设计好,之前的契丹人虽然被内迁,也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遵从大宋的政令,法度以及赵祯的旨意,但实际上他们却在心中抵触和排斥。
这样的心理很正常,大宋和契丹之间本就是敌对关系,在赵祯征服了契丹人之后,契丹人也是不服的,双方间斗争已持续数代,何况赵祯还亲手斩杀耶律宗真,这对耶律家的人来说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而赵祯和萧挞里的结合也意味着羞辱,不光是对耶律家的羞辱,也是对契丹人的羞辱,虽然赵祯是打着照顾“弟妹”的名义,把萧挞里和萧仁养在宫中。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人都知道这是当年太宗旧事的故技重施,当初的花蕊夫人也曾经被太宗养在宫中的不是吗?
再说堂堂的契丹皇后,曾经的称帝的女皇居然在大宋后宫中变成了皇妃,这件事令许多契丹人崩溃,愤怒,若不是萧挞里口谕传出,跟随萧挞里的侍女细说“实情”,契丹人早已忍不住要在大宋“搞事情”了。
赵祯一直在等一个契机来安抚契丹人,来融合契丹人,而神都城的“杀牛事件”便是一个完美的突破口。
之前赵祯不是没找过萧挞里,而结果都是被萧挞里以各种借口推脱拒绝,因为之前萧挞里一直觉得应该保留契丹的特殊性,保留契丹人的地位,否则契丹人一定会受到大宋的打压。
宋人排斥契丹人的时候,契丹人也在排斥宋人,萧挞里不相信赵祯会轻易放弃对契丹人的打压,而今天她不得不相信赵祯是在真的安抚,拉拢契丹人。
萧挞里早已知晓今日在神都城所发生的一切,契丹人宰杀更牛这根本算不得多大的事情,之前宋人自己也有宰杀耕牛的情况,但若是没有赵祯的出现,事情的结果定然对萧家人不利。
这就是对抗的结果,显而易见,原本萧挞里认为对抗能获得尊严,这是契丹人在草原上总结出来的经验,温顺的归降这最终的代价便是成为奴隶。
但她忘了,汉家百姓是一个重视仁善的民族,你越是对抗,我越是强硬,越是要打压,相反若是你恭顺,若是你和善,若是你憋屈,那汉家百姓就会同情你,甚至愿意接纳你。
这是一种理性的思维方式,前者让人感受到恐惧和威胁,而后者让人觉得你友善值得交往。
不光是在这个时代,在后世也是一样的,后世的中国对待异族同样如此。
赵祯不是在威胁萧挞里,相反是给了她选择的权利,同时也让她看到了利弊,和大宋对抗,和汉家王朝对抗,格格不入,最终只能让契丹人越陷越深。
简单的一顿烤肉,一次翻云覆雨之后,双方都是在进行博弈,赵祯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萧挞里,星光之下美人如玉,赵祯当然希望她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萧挞里瞧见赵祯温柔的眼神,心中忍不住一软,原本的浮躁也被她平息,不知为何与赵祯对视后,萧挞里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官家臣妾自当为契丹寻找在大宋的出路,眼下官家已经给出选择,臣妾岂能一意孤行?契丹人自当与朝廷一心,既入华夏,何来异心?”
这便算是答应了游说契丹人,赵祯对萧挞里的选择非常满意:“如此甚好,朕希望的是契丹人拥有属于华夏的自豪,朕更希望契丹人明白他们是大宋的百姓,和所有人都一样,为了自己的国家而砥砺前行!”
萧挞里笑道:“官家这下算是满意了?不会这便要去往西宁宫吧?”
赵祯笑道:“怎会?朕刚刚是起夜,担心惊扰了你而已。”说完便钻进了丝滑的锦被之中,萧挞里娇嗔道:“官家,我契丹人都入华夏了,那党项人?”
女人是喜欢攀比的,无论有意无意萧挞里和没藏黑云以及杨采薇之间的是存在比较的心理,既然契丹人要彻彻底底的成为大宋之民后,那党项人也应该如此。
“党项人要比契丹人更为融入大宋,党项人远不及契丹人之规模,且党项人归附更早,朕没有给党项人以照拂,即便如此,党项人依旧可以入仕,从军。”
萧挞里不轻不重的咬了赵祯一口:“这么说来官家早已打起了我契丹人的主意?!刚刚也是在做戏?!”
赵祯笑道:“如何是做戏?朕本就是要起夜的,是你自己猜测朕要去往西宁宫去寻没藏黑云而已!朕是用你契丹作为“药引”,有了你契丹的“前车之鉴”,那其他部族岂不是水到渠成。”
赵祯的话让萧挞里知道,他这是在拿契丹做伐,一旦契丹人快速融入进大宋之中,那一切都会照旧,所有的部族都会融入到大宋之中,成为大宋的一部分,而自己的文化,历史都可能被同化掉。
萧挞里在赵祯的胸口画着小圈圈,这是她极为少女化的表现,虽然她曾经是契丹的皇帝,虽然她已经有了萧仁但少女之心也有之。
“如此各族都将成为大宋的子民,成为华夏的一族的一部分,难道官家就没想过这样一来,朝堂上下的反对之声甚嚣尘上?”
赵祯微微一僵,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也是最大的阻力,萧挞里却一语道破…………
第两千一百六十章甚嚣尘上
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有好的一面同时也有不利的一面。
赵祯打算让各族团结起来,成为大宋的助力,同时也必将面临来自汉家百姓的反对和压力,这件事无法避免,也没有办法回避。
皇帝最重要的一个身份就是百姓的大家长,所谓“君父,君父,如君如父。”对待自己的百姓就要负起大家长的责任。
百姓们抵触契丹人,那便是赵祯这个“大家长”要解决的最棘手问题。
萧挞里当然了解大宋,虽然双方是敌人,但却要比对方更加了解对方,这无论是哪个王朝都不能放松的事情,就像赵祯了解西方世界甚至比西方人更出色的原因。
站在棋盘外的人才会更加清楚的看清棋局,萧挞里便是如此,赵祯毫不怀疑萧挞里的话,这不是威胁和挑衅,是实实在在需要面对的问题。
当然也是这个女人故意让自己不自在…………
在天亮之后,赵祯便离开,这件事对契丹人和大宋乃是一件双赢的事情,牺牲掉的也只是契丹人原本的文化和强烈的部族感。
只要入了华夏,原本的部族归属感必会逐渐淡薄,汉家百姓的生活就如同一个强大的齿轮,不断的转动,不断的循环和前进。
契丹人在齿轮之外,他们不卡口,就会看着汉家百姓劳动,致富,赚取更多的钱财,过着好日子,享受美食和琳琅满目的商品。
相比之下,契丹人当然是更希望融入到这个环境之中,人都是有嫉妒心的,看着汉家百姓过着好日子,自己却难以融入其中,契丹人本身也是着急的。
赵祯希望以此为突破口,改变契丹人的同时也改变汉家百姓,如此才能让契丹人融入大宋。
朝廷的文书自然非常重要,赵祯不便过多的干预政事,但却可以下旨,皇帝的旨意在大宋依旧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且旨意是直接发放到了三司的,三司的官员会根据赵祯的要求执行这份旨意,三司是大宋经济的主要监管衙门,他们的一举一动代表了朝廷,也牵连到每年的税收,所以大宋的商号对三司的敬畏是与生俱来的。
三司执行赵祯的旨意非但不是越俎代庖,相反还是极为贴切的,赵祯想要刺激大宋的商号吸纳契丹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对商号进行减税政策。
税收是最好的经济手段,也是调整大宋经济活动的主要办法。
赵祯的旨意一出,便在报纸上被大肆刊登,一时间神都城再次出现“洛阳纸贵”的现象,汉家百姓对这种事情比对朝廷调整税费还要上心。
这就是赵祯期望的效果,引起轰动才是好事,让所有人都搀和到其中,发表自己的看法,这难道不是促进问题解决的办法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存在于解决的方式而已,办法总比困难多,汉家百姓对契丹人的排斥相比当年对辽朝用兵,夺取燕云十六州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让事情发酵,沸腾才是好事这证明他们理解赵祯的意思,知道赵祯是打算给予契丹人和汉人同等的待遇甚至还有贴补,也认同皇帝的权威性以及大宋的律法。
相反若是大宋上下完全不在意,那就说明汉家百姓根本就不在意契丹人,也不在意赵祯这份旨意的可行性。
朝堂上的相公们大多明白赵祯想要作何处理,但这并不代表没人反对,六部之中便有相公反对此事,晏殊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常年受到儒家思想影响,并且深谙华夏历史的晏殊极力反对把契丹人变成和汉家百姓别无二致的宋人。
在他看来蛮夷便是蛮夷,契丹人就是确确实实的北狄,他们不能进入华夏体系之中,因为他们祖先的发源不在华夏九州之列。
这样的思想是过于狭隘,但却代表了大多数儒家出身的人,他们的根本想法就是这样,即便是倡导在文化上进行改革的欧阳修也是有意无意的在支持晏殊。
作为礼部尚书又是参知政事的欧阳修是在促进文化改革,希望达成百家争鸣的学术盛世,但他倡导的是华夏先贤遗留下的百家争鸣,而不是让外族融入到华夏之中。
是的,在这个时代,华夏只有一个代表,汉家,除了汉家以外,其他的种族皆是蛮夷,他们入了华夏也非汉家,他们把汉家的纯粹和华夏的纯粹联系在了一起。
只有汉家百姓的华夏才是华夏,无论是北狄,南蛮,东夷还是西戎他们都不属于华夏,也都不能进入华夏这个体系之中。
“华夏”一词最早见于《尚书·周书·武成》:“华夏蛮貊,罔不率俾。”
这句话就一下子把华夏和四方蛮夷分割开,但时代是在进步的,华夏文明也是在发展的,发展必定会出现侵略和征服。
不要小看华夏民族的发展,其实就是一部侵略和征服的历史,充满了战争和屠戮,充满了无情和野蛮。
要不是华夏先贤的刀兵开脱,哪有现在庞大的疆域?
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经之路,也是一个文明壮大的基础,就是因为有了先贤的侵略和屠戮,才会让现在的汉家百姓觉得燕云十六州本就是汉家王朝的。
事实上汉家早已不在纯粹,在这些侵略与征服中汉家的血脉已经融入了许多外族,这是不争的事实。
自秦以降,华夏历代王朝的版图就变得空前庞大,赵祯在崇文院的史书中看到了许多惊人的事实和记载。
即便是国家稳定的时候,汉族和外族的通婚也没有停止,更何况西晋末年衣冠南渡,五胡乱中华之后还有多少血脉纯正的汉家?
华夏的土地上进行过数次大分裂,五代十国同样也是对汉家王朝的一大打击,促进了民族之间的融合。
现在的宋人中有多少是南蛮?这也是为何朝堂上下排斥南人的原因,但在赵祯眼中根本就不存在南人,北人之类的区别。
在他的思想中只要是在华夏土地上的人就是华夏百姓,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后世经历了,民族大融合,民族大团结,已经渗透进了赵祯的骨子里!
第两千一百六十一章契丹人的福利
商人自然是趋利的,这是自然规律也是经济发展的规律,在不触犯律法和基本道德的前提下,大宋的商贾自然是会履行自己的职责,何况还有来自三司对税收的减免?
大宋的商税一直很高,谁都知道大宋的商税负担起了大部分农税才会有今天百姓的安定,对已这一点宋人自己也已经有了认知。
而朝廷不是第一次放出减免税收的机会,之前是在对外作战时,某些特定的州府或是地区的商税可以减免。
即便如此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让当地的商贾赚取了一大笔钱才。
现在这样的机会再次出现,商贾岂能不趋之若鹜?但相应的减免税收也是有条件的,这些商号必须有契丹人才能减免。
无论是神都城还是整个北平府,亦或是大宋的其他州府,几乎所有的商号都没有雇佣过契丹人,愿意自然是一种排斥心理。
现在官家的旨意下来了,三司的公文发放了,有些商号便打算尝试一下,他们希望真的能得到商税的减免,以获取更多的利润。
但又怕发生矛盾,毕竟招募契丹人存在一定的风险,万一契丹人和汉人打起来了,出了事情该如何?
还有一点她们更为担心,万一朝廷出现朝令夕改的情况,那这些人又该如何驱散?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商号招募了契丹人就意味着工厂中会出现契丹人,酒楼茶肆中也会出现契丹人,如此一来大宋的百姓会不会不买他们的东西?
精明的商贾早已把雇佣契丹人的风险考虑到,谁也不希望出了事只有才追悔莫及不是?
但最终还是有人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招募了契丹人做工,蔡记便是第一个招募契丹人的商号,谁都知道蔡记的背后是官家,招募契丹人当然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而接下来便是碧雅轩这个属于皇后和后宫嫔妃们的产业,这也在大多数人都意料之中,都说夫妻一体,官家的蔡记都招契丹人做工了,皇后和一众嫔妃们的碧雅轩怎会例外?
不少人都是抱着观望的态度在看待事情的发展,蔡记所涉及的行业非常全面,而且有不少一般商贾接触不到的,所以蔡记在执行官家旨意这方面便是所有商号的风向标。
蔡伯俙难得来蔡记在神都城中的总号,蔡记中的不少老人已经习惯了叫他大掌柜,所以在蔡伯俙出现在南门大街蔡记总号的时候,听到的是此起彼伏的唱诺声。
“大掌柜的来了?今日是我老胡的好日子啊!”
“大掌柜的早!”
“大掌柜的华鹊楼可是上了新菜,还有苦饮子,您尝了没?!”
蔡伯俙保全作揖道:“诸位,我蔡伯俙已经不是蔡记的大掌柜,诸位都是蔡记的老人,莫要折煞我嘞!今日蔡某回来听闻官家让商号招收契丹人,特意来看看。”
蔡伯俙的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回应,作为现在的蔡记商号的大掌柜王舜立刻上前道:“大……驸马爷,您是不知道,这招收契丹人乃是官家下的旨意,官家乃是我蔡记的东家,东家都发话了,我等还敢有什么非议?只不过暂且没招太多,担心…………”
“担心?!”
蔡伯俙一声怪叫道:“你担心个屁!是不是这两年在神都城呆傻了?官家下的旨意,招十个契丹人便能免去酒楼一分的税,招五十个便能免去五分,招一百个便能免去一成的税!咱们蔡记一年的一成税是多少你心中没数吗?!”
王舜搓着手的说道:“小的明白驸马爷的意思了,这么说来蔡记应该大量招收契丹人?”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道:“这事情还用本官教你?无论对我蔡记是否有利,只要是官家的旨意到了咱们蔡记就要遵从,咱们蔡记始终是官家的蔡记!要是拎不清这一点,那便早点滚出去,免得以后酿下大错,牵连整个蔡记!!”
王舜立刻点头离开,他知道,在蔡伯俙的眼中蔡记比什么都重要,当初他离开蔡记把一切交给自己接受的时候,那句句叮嘱和威胁历历在目。
王舜自己也知道该怎么做,皇帝的旨意自然是应该遵从的,何况蔡记还是皇商…………其实在之前王舜已经开始招募契丹人了,他可不傻,只不过在瞧见蔡伯俙来了之后稍稍打探口风而已,这样一来反正他也是招收契丹人,官家也不好怪罪。
现在有了蔡伯俙的这颗“定心丸”,蔡记便开始大张旗鼓的在神都城中招收契丹人,硕大的红底牌子上写的很清楚,只招收契丹人!
随着蔡记的动作,不远处的碧雅轩自然也是如此,只不过碧雅轩招收的都是契丹女子,契丹女子和大宋女子不同,她们常年骑马,身材比例相当好,有些衣料穿在她们身上更显风韵。
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优势,这是上天的馈赠,汉人更加稳健,做事朴实,甚至有些执着,团结起来的力量极为强大,或许他们不是最聪明的,但却足够的努力!
而契丹人属于北方人种,他们的身体更加强壮,更加有力,意志坚定,性情豪爽,有着强大的自尊心,但却缺少一点耐性,但这不是问题。
经过好生的培训之后,完全能胜任各个商号的工作,无论是酒楼茶肆还是工厂作坊,他们几乎都适合,最主要的原因是,到了店铺之后他们不光每个月能拿到超乎他们想象的工钱,甚至还能得到掌柜给予的一些“福利”。
这些“福利”所有人都有,一般都是些店里卖不掉的东西,也不值几个钱,但对契丹人来说却是相当不错的“彩头”。
大宋的百姓早已习惯了,所在对于契丹人惊讶的眼神却是相当的满足,不少汉家百姓逐渐发现,原来契丹人也不是那么的可恶,豪爽的时候甚至愿意请人喝酒。
要想同化契丹人,让他们融入到大宋的社会之中,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参加大宋的生产生活。
第两千一百六十二章融入大宋的开始
人只有互相交流才能了解,契丹人归附大宋之后便在朝廷指定的地方劳作,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不用和大宋的百姓打交道,或者说是尽量的避免和大宋的百姓打交道。
虽然嘴上没有说,但谁都知道,宋人是胜利的一方,契丹人是战败的一方,契丹人在内迁时最大的担忧便是被宋人羞辱,被汉家百姓羞辱。
但还好,宋人并没有太过激进,也没有因为在战场上的攻杀而在战场下找回来。
这场战争是契丹输了,作为失败者他们早已准备好了被凌辱的事情,但眼下既然没有,那便安安稳稳的在大宋的土地上过日子便是。
种地成为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契丹人最擅长的是放牧!他们能保证牛羊在他们的手中一个个的茁壮成长,但并不擅长种地。
大宋的皇帝派遣了司农寺大量的农官前来,为的就是教会他们耕种。不光是这些官员,还有送来了大量的种子以及农具。
即便是契丹人知晓这是在驯化他们也没有办法。
在大宋的腹内之地,即便是造反了,他们也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事情就是这样的残酷,但最少契丹人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萧挞里成为了大宋皇帝的女人,无论他赵祯承不承认都是如此,这段时间契丹人并没有受到苛责,许多人认为这不是大宋皇帝的仁慈,而是因为有萧挞里这位契丹的女皇在其中斡旋。
事实上萧挞里和这些契丹人的关系从未断绝,萧挞里能和萧家有联系,那萧家自然也和大宋的其他契丹人有联系。
自从耶律氏在契丹销声匿迹之后,所有人都在遵从萧氏的领导,遵从他们的女皇,无论萧挞里是否还是女皇,他们依旧在看到代表萧挞里的节杖后俯首帖耳。
萧家的人依旧使用代表契丹女皇的节杖出现,这东西在契丹人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性,但赵祯并没有阻止,为的就是给萧家人以权威性,给他们代表萧挞里的机会。
不是赵祯不担心,而是只要赵祯愿意,随时都能消灭萧家,大宋的北林军就驻扎在上京路的草原上,距离萧家的部族不过三盏茶的时间。
只要赵祯的旨意传到北林军,萧家来不及反应就会被屠戮殆尽,这一点不光是上京路的百姓知道,萧家同样知晓,所以萧家人对待大宋始终是毕恭毕敬,不敢稍逾越。
萧挞里的文书非常简单,传递给各个契丹部族的首领后,萧家人稍稍交代一番拜年迅速离开,萧家人的驻地不是在中原,能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朝廷放行而已。
在做完萧挞里布置的任务后,他们便迅速撤离不敢有一丝停留,草原上的汉子根本就不担心长途奔袭,何况他们不是直接会萧家,而是前往神都城向萧挞里复命。
身处中原的契丹人在看到文书之后个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文书上的内容当真是令他们大吃一惊。
萧挞里特意交代他们要遵从大宋的安排,遵从大宋皇帝的旨意,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他们要从自己所在的地方走出去,融入到大宋的环境之中。
契丹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复杂的感情,原本他们是不愿和宋人为伍的,但他们也看到了大宋百姓可以在务农和做工之间挑选,可以有更多的机会赚取更多的钱财。
那些工厂,那些商号都需要大量的人手,但契丹人说是不愿去,其实是没有人要他们,这一点是他们感觉最明显的排斥。
宋人的商贾都是不愿招收契丹人做工的,那些工厂如此,商号更是如此。
契丹人只能看着宋人去赚钱,甚至连党项人或是其大西域人去做工,唯独自己不行,这样的心理是极为复杂的。
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土地的产出实在太少了,而他们又没有汉家王朝百姓的种地手艺,种地看似简单,但那些农活摆弄起来却不光是靠力气就行的,还需要丰富的经验。
契丹人第一次发现,原来汉人种地也不是那么的轻省。
萧挞里的文书中不光告诉他们可以做工挣钱,而且大宋百姓所拥有的一切他们都能拥有,这对于契丹人来说才是最好的事情。
谁不希望自己在挣钱之后能为家族后代着想?自己都种地了那儿子就不能种地,不光不能种地,还要读书,入仕!
科举居然能对契丹人开放,许多契丹人贵族以为这是自己听错了,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萧挞里的文书中不光说科举对契丹人开放的问题,还说大宋皇帝因为照顾契丹人是草原上的民族,和汉家的学子比起来在经史子集上稍有不足,所以在科举的分数上加以宽松,减少中第所需的分数!
这件事只要稍稍一打听便知道是不是真的,何况契丹人对萧挞里的话从不会去怀疑。
地方州府的公文很快就到了,散落在大宋各地的契丹人欣喜若狂,如此一来他们能享受和汉家百姓一样的教育,同时还能比汉人更低的分数科举中第!
先不说别的,单单是科举中第这件事就让契丹人觉得有些眩晕。
但同样有利就有弊,契丹人参与武举也就是大宋军武院的考试必须要以更高的骑射分数才能中第,这对于契丹人来说简直是太过简单了,也太过梦幻了。
契丹以武立国,在契丹人的信仰中,武力是最为强大的力量,是世间一切的关键所在,大宋便是在无力上超过了契丹之后,才征服了契丹。
而现在的宋人居然打算让契丹人进入大宋的朝堂,进入到大宋的武将序列之中,这是多么让人惊叹的事情,别说是要在骑射上达到更高的分数,就是要他们骑射陆战全能也不是什么难事。
契丹人从来就不畏惧困难,只不过没想到大宋的武举居然需要参加和科举一样的考试,这可是让契丹人郁闷的事情。
原来宋人不光要勇猛无双的将领,还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文人!这在契丹人眼中是极为不屑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文人统兵就是个笑话!
也不瞧瞧真宗朝时大宋被大辽压制的节节败退,原因就是因为大宋文人统兵啊!
第两千一百六十三章围观大理寺
三天的时间足以让人把一切都联系在一起。
局外人也不是傻子,赵祯想要瞒过所有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吕夷简便是其之一,他在无意中瞧见了赵祯进入大相国寺,也在南门大街瞧见了赵祯的车驾,以及契丹人当众宰杀耕牛的事件。
所以他笃定,这些都是赵祯的手段,是皇帝早已安排好的事情,甚至连那些契丹人都是皇帝早早就准备好的。
毕竟是萧家的人,毕竟他们在大宋算是半个外戚的存在,虽然没有得到朝廷的承认,但外戚的身份是跑不掉的。
吕夷简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通过这些事情他便知道,官家要安抚契丹人,收拢契丹人。
至于官家为何要这么做,他隐约能猜个大概,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官家常说的一句话,现在安抚契丹人便是如此,不光让契丹人获得入仕,还比汉人的分数底上一些。
无论是科举还是武举都给了契丹人机会,还让大宋的工厂,商号对他们招工,减免税收,种种手段都是为了让契丹人在大宋更好的立足,同时也在用这种方式让契丹人捆绑在大宋的身上无法挣脱。
吕夷简在朝堂上混了不少年,深知这是帝王的制衡手段,别看契丹人的日子过好了,但他们的手脚却被官家给绑了起来,在想造反就要先想一想是谁养活了他们,造反之后自己的亲属有该如何?
看穿了皇帝的高明手段让吕夷简洋洋自得,但随即一种大恐惧便猛然袭上心头。
连契丹人都被官家给安抚下来,大宋境内几乎没有任何动荡的因素,弥勒教已经完蛋,东城豪门本打算在这个时候与佛门达成一致,暗中相互扶持,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贤觉和尚已经消失了好多天,这让原本智珠在握的吕夷简心腹中不安,他不止一次自问,为何先觉和尚会在这个时候消失?
消没消失东城豪门其实很清楚,他就躲在大相国寺中根本就没有离开,大相国寺的四周有他们的眼线,神都城的四门同样有他们的眼线,怎会让贤觉和尚轻易离开?
就算是易容也没有办法,东城豪门拥有一批擅长追索的高手,一点蛛丝马迹都会暴露贤觉的身份,所以吕夷简可以笃定,贤觉就是在大相国寺中,最少是在神都城中。
而他故意消失,也是意味着佛门很可能被官家再次打压,之所以认定佛门被赵祯打压,那是因为吕夷简了解赵祯,这个帝王有时善变,有时却一步不让。
收买佛门是不可能的,官家对待佛门的态度从来都是强硬无比,只有佛门妥协的余地,而没有官家推让的可能。
联想到那日官家出现在大相国寺,吕夷简就能笃定就是在那天官家给了佛门无法拒绝的要求,一旦拒绝官家很可能会灭佛。
都说佛教影响深远,也说佛教是天下大宗,可事实上它在强大的皇权面前根本一文不值,世俗力量的强大只有真正见识过的人才知道。
官家正值壮年,又有太子总揽大政,文治武功无所不有,寰宇海内歌舞升平,整个大宋都处于一个巅峰王朝的时代。
这时候的皇权几乎可以毁灭一切,即便是神也不能阻挡住他赵祯的脚步。
佛门在这样的皇权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之前弥勒教的声势如此浩大,别人不知道但吕夷简清楚,若是放在真宗皇帝末年,官家还是太子的时候有这样的弥勒教,怕是早已遍及全国各个州府,甚至是推翻他天水赵氏也不是不可能!
但看看西城的惨烈便知道,在眼下的大宋,弥勒教根本就是一只不起眼的“臭虫”,官家只是动用了城中的禁军,还没大规模清剿,单单凭借几句话便让八千巡城司的叛军归降。
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皇权鼎盛若斯,吕夷简每每想起都会觉得两股战战,他甚至开始后悔加入到东城豪门之中。
在第一次见识到东城豪门的力量时,他真的被吓了一跳,当他得知东城豪门并未打算和官家为敌后他才放下心来。
那时的他还不觉得皇权有多么的恐怖,毕竟赵祯一直在把皇权用在多外上,对内则是“内圣”因为在赵祯看来,“外圣内王”是历代王朝虚荣的表现,越是强大的王朝越应该是“内圣外王”,如此才能让华夏百姓活出自尊,活出精神,活出勇气和热血,同样也活出尚武的不朽。
吕夷简坐在马车中,穿过中轴线的朱雀大街来到了皇城西面的大理寺,三天,这是官家给那八千叛军定下的期限,如今倒要看看能有多少人回来受罚!
当年唐太宗的旧事也不查查清楚便照搬?
唐太宗是犯了那些死囚,但也派人告诉他们只要回来便能免去一死,这才是那些死囚自首的前提!
而官家在放走囚犯之前并未让人悄悄知会过他们,而是说要让大理寺依法决断,谁不知道造反是必死?谁知道必死之后还会欣然赴死?
吕夷简相信,八千人能有一半,不,甚至只有一成来大理寺自首便是他赵祯的威信动天!
虽然吕夷简是儒学出声,但他现在更加赞同杨朱之学,孟子驳斥杨子:“扬子取为我,把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但人性恰恰便是如此,“为我”才是天下至理!
马车过了朱雀大街到了刘家楼便走不动了,整个皇城西街都被围的水泄不通,北平府的差人已经开始敲锣驱赶前来围观的人群了。
皇城西街是在皇城十丈之地外的主街,大理寺,监察院,北平府衙,提刑司,等一众申冤,断公,判案,弹劾,监察等等诸司衙门都安置在了这里,所以这里也叫“莫回头”。
大宋的百姓没事是万万不会到这里来的,而刘家楼之所以生意极好,那是因为这里的公人,官吏都会到这来吃饭。
今日人山人海,摩肩擦踵的“盛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在皇城西街。
吕夷简在这里看到了不少的熟人,有还在朝堂之上的同年,也有初出茅庐的晚辈,还有利益相关的人,看来今日官家怕是要失望了,微微一笑便也不再说话,只不过嘴角上的笑容稍稍得意了些…………
第两千一百六十四章千古圣君
无论是弥勒教还是佛门,都只是东城豪门的“工具”而已,吕夷简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是不可缺少的存在,这段时间,官家的诸般手段已经让东城豪门开始担忧,并且把吕夷简当作是了他们最重要的“谋士”。
东城豪门没有所谓的领头人,因为都是豪门,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存在,也没有人愿意当领头人,于是便简单了许多,共同推举一位足智多谋的人来处理东城豪门之间的联系和绝大多数事物,这个人便是“谋者”。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谋者却不能是智者因为吕夷简不能有“一失”同时他也不能是余者。
谋而后动,整个东城豪门都需要他的帮助,所以拉拢贾昌朝的事情是他出面,和佛门联系同样也是他在从中牵连。
重要事情他是不会随便交给别人的,而只要要做却也充满了风险,所以吕夷简自己做事极为小心,他在某种程度上的权利高于东城豪门,因为东城豪门的各家都要把资源给他使用,如此才能保证吕夷简的安全。
他就是东城豪门的“化身”,也是主事人。
他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东城豪门内部便会出现动荡,直到如今他做的都是极好的,便是向来要求甚高的赵仲旻都对他赞誉有加,至于石家,王家等等诸多豪门更是称赞他。
吕夷简时间长了便把自己的地位定在了豪门领导者的地位上,而他对各个家族的态度也是相当的恭顺,毕竟吕家可不是豪门之列,没有庞大的家资以及丰富的资源拿出来和别人一起助力。
但吕夷简同样也是身份特殊的,他毕竟曾经是朝廷重臣,提携的后辈也是不少,外加上“足智多谋”善于揣测上意,东城豪门同样也离不开他。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吕家也走进了东城豪门的行列,现在神都城的东城看似没有什么区别,但事实上早已是今非昔比。
和当年的东京城一样,神都城中的势力也理所当然的进行了划分,除了东城豪门外,还有一些商贾组成的商会,以及寻常中肯的官员。
当然也有官家一手提拔起来的诸位相公,现在大宋的相公们和以往不同,经过官家改制之后,大宋的六部相公几乎都是官家的心腹之臣。
无论是欧阳修还是范仲淹,亦或是狄青,苏洵,晏殊等人,都是官家旧时的心腹,这些人会官家的拥护已经到了不可动摇的程度。
所以在朝堂上,东城豪门的势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重臣几乎都掌握在官家手中,而新进之臣也有不少出自寻常人家,东城豪门扶持起来的官员虽然不少,但依旧不会对朝堂产生多大影响。
只不过相对于其他朝臣,他们更加团结,行事更加方便,相互扶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算是“结党”,但吕夷简绝不会承认“营私”之实。
结党营私历来是帝王大忌,朝堂是皇帝的根本,一旦朝堂乱了,结党营私,党同伐异,那国之必乱,乱之必亡!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放任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再昏庸的君王也会知道结党营私带来的危害,这不是结党营私那么简单,而是在掏空整个朝廷。
皇城西街上已经走不动人,但吕夷简并没有下车的打算,官员的马车在这里当然是畅通无阻,北平府的官差已经开始驱赶百姓留下主路通行。
对于吕夷简来说,人越多越好,皇帝这次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面子,那百姓们会如何看待?
三日已到八千兵卒怎可能一个不少的回来?
铛铛铛…………铜锣声响起让原本气定神闲的吕夷简大惊,神都城中有规定,闹市之中不得随意鸣锣,更不得击鼓以防骚乱,便是官员也不得如此。
有北平府衙门的差人羁押罪囚时方可鸣锣开道,攘臂四周。
锣声响起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吵吵嚷嚷,目光如炬直直的钉在朱雀大街上,北平府的差人在前鸣锣,后面是一群身穿白衣之人,不用说他们便是巡城司的叛军罪囚。
在看到人数之后,吕夷简便稍稍安心,人数不是很多,稀稀拉拉的能有数便算是不错了,要知道官家放归的可是八千人!
数百人回来认罪,这和八千人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吕夷简的心又慢慢安定下来,他知道这件事对于赵祯的权威影响极大,仁德的皇帝固然让百姓欢喜,可皇帝一旦失去了至高无上的威严,那对百姓来说同样心中不满。
数百人的白衣罪囚出现,让四周的百姓颇为惊讶,他们觉得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些,而官家当初的做法太过仁慈,甚至有些妇人之仁。
赵祯并未出现在大理寺,但大理寺的官员却异常紧张,他们不知道这会有多少叛军前来自首,人数若是太少,必定会让官家脸上无光,主辱臣死他们这些大理寺的官员岂能不受牵连?
叛军前来自首的人数稀稀拉拉,但却一直没有间断,哭着来送行的人也在不断的增加,时间在逐渐的流逝,而前来自首的叛军却越来越多。
从百人到千人,从千人到数千人,人数越来越多,吕夷简的心也越提越高,找这个速度下去,只会有更多的叛军前来自首。
当人数超过五千之后,前来自首的叛军便开始大量涌现,最少也是数百人出现,多则千人,整个皇城西街的主路上已经被身穿白衣的罪囚站满。
而就在这个时候,赵祯的旨意也由宫中的内侍送到,陈彤站在大理寺的台阶上,面对满脸悔恨的叛军罪囚以及他们哀嚎的家属和期待的百姓宣布:“朕代天牧民,尔等皆是朕之子民,及有错,朕痛之,责之!杀官者大辟,从者降罪一等!日落之时未到者斩!概不追责亲属。”
轰隆…………
人群“炸”开,叛军跪地谢恩,“万岁”之声震动苍穹,官家的旨意说的很清楚,除了参与杀害巡城司虞侯的人判大辟之刑外,其他人全部罪减一等,死罪是免去了。
至于那些没来自首的人,当真是该死的紧,更重要的是此事不牵连家人,百姓发出的欢呼和万岁声在皇宫边上震动,所有人面相皇宫施礼。
唐太宗旧事再次上演,只不过在百姓心中,官家的地位已经超越唐太宗,成为当之无愧的千古圣君。
第两千一百六十五章圣君的“门道”
管子曰: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数而不任说,任公而不任私,任大道而不任小物,然后身佚而天下治。
叛军自首本就在赵祯的预料之中,真当他没有任何的后手?他已经准备了铁血手段,一旦叛军前来自首的人数大大少于预期,那最终的结果便是牵连全家,大宋的辖骑可从未放弃对他们的监视。
区区八千人而已,也想逃过辖骑的耳目?
这不光是打赵祯的脸,更是挑战皇帝的权威,皇权在这个时代至高无上,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挑战了皇权,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八千多叛军罪囚只有不到十人“跑路”,剩下的都老老实实的到了大理寺衙门前认罪自首,甚至参与杀官的叛军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好说的,大辟之刑他们躲不掉,也不能躲,为了自己家人的安全,只能向朝廷自首。
意料之中的事情赵祯自然毫无意外,旨意也相对宽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叛军依旧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流放劳役是少不得的事情。
大辟之刑即便是降一等也是流放八千里的流刑,八千里的流刑至少要八年的时间,不光要流放还要在流放地进行劳役。
至于那些逃脱的人,自然要受到最严厉的处罚,不是没给他们机会,自己不珍惜就不能怪别人了。
大宋的辖骑会全力追捕这些逃脱的人,一旦抓到必定会押赴神都当中处死,唯有如此才能让激愤的百姓觉得大快人心。
唯一觉得不爽的人便是吕夷简,但他知道此事已经被官家完美的解决,便会再有后患,事情到了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找到贤觉。
唯有见到贤觉才能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他不相信佛门会这么快的便妥协下来,大宋皇帝对佛门的压制前所未有,这种压制和历代帝王灭佛的手段不同。
历代帝王灭后都是大刀阔斧,施以雷霆手段打击佛门,毁灭佛像关闭寺院是小,更有甚者屠戮僧侣。
但官家却没有使用以上任何一种手段,这对佛门来说差事最恐怖的,官家对佛门最大的打击便是压制佛门,从各方面压制佛门。
信仰是佛门最为重要的东西,有了信仰才会让人们相信,才会让佛门拥有皈依信众的手段,而佛门的信仰正在大宋慢慢的消失。
吕夷简能看得出其中的利害,大宋上至官员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黎民百姓都对佛门的信仰并不在意。
即便是东城豪门或是大宋数量庞大的商贾去往寺庙也都是为了求取财运…………对于所有人来说,佛不是渡厄的存在,而是帮助他们发财的所在。
所有人都是去求而不是去信,这才是佛门最大的麻烦,让百姓们信佛原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佛法的传播自然而然的就能拉拢大量的信众。
但现在却不然,越来越多的人读书认字,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相信佛教的典籍,甚至开始反驳高僧讲经中的矛盾之处。
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高僧大德讲经不可能完全都是对的,其中也有错漏,而这些错漏很容易被发现。
更有甚者翻出了史书前来反驳佛教中的福报。
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南唐后主李煜都是信佛的,但结果显而易见。
这些人中,灭国的灭国,早亡的早亡,横死的横死。至于武则天二次迎佛骨当年就病死了;唐中宗以发代身送还佛骨,同年被毒死了;肃宗迎奉佛骨转年就挂了;宪宗迎奉当年就完了;懿宗迎奉三个月后就没了,总总数据一出,佛门不是庇佑的福报,而是催命的毒药!
这些不算什么,从天竺找到的大量佛经以及史书中记载了更为惊人的事实,迦毗罗卫乃是佛陀出生地结果被屠城灭国,释迦族乃是佛陀家族结果被灭族,摩耶夫人,佛陀生母,出生佛陀七天后而亡。
这些都不算什么佛陀创立佛教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背痛拉痢而死,阿难,佛陀兄弟自焚而死,目犍连,佛陀弟子,被乱石打死,迦留陀夷,佛陀老师兼弟子,乃是佛陀坐下教化第一人,接过被杀埋入粪坑。
摩揭陀的著名国王瓶杀王是第一个信佛的国王结果被儿子杀死,波斯匿王,佛陀好友,佛教著名护法,被儿子赶出饿死。
若说一两个人是巧合,但这么多人,国朝外朝的都有最后都是没有好下场,这在世人眼中可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若是说他们都去往西方极乐世界,那去的方式也太过悲惨。再说谁正真的去过西方极乐?万一要是死了去不了西方极乐呢?!
一个王朝越是繁荣昌盛,百姓们的脑子便越聪明,这是吕夷简通过史书发现的,而现在的大宋更是如此。
读书识字的人越来越多了,百姓的眼界便越来越宽阔,以上的辩驳不是前人总结出来的,而是百姓中的读书人通过读书发现的。
吕夷简自己根本就不信佛,在他看来佛家的说法都是无稽之谈,导人向善是真,但让人闭守也是真的。
信佛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口口声声的导人向善,但自己却是为了贪图活得更久,或是为了进入所谓的西方积累,这种带着目的而信佛本身就是矛盾,可没有目的信佛的人又有几何?
官家一系列的手段就是为了让世人明白佛门的虚假,再加上佛门原本就有旧案在身,当初的福寿钱,长生钱等高利借贷害了多少人?
不少佛门的僧侣都是肚大腰圆的花和尚,再加上有人买卖度牒,依靠度牒逃税,更是让人对佛门的印象降到了最低。
佛门不是没有高僧大德,但这些人太少,相反“蛀虫”又太多,所以才会被官家不断的打击。
佛门也是因为如此才迫不得已的寻找世俗力量,才会和东城豪门联系在一起。
但现在这个时候,贤觉却突然消失,弥勒教的覆灭之后给了佛门重大打击,此时的佛门应该更需要东城豪门的帮助才是!
这一点在吕夷简这里完全说不通,所以才会揣测皇帝一定是给了贤觉无法拒绝的条件,这个时候贤觉应该更为需要东城豪门的帮助。
既然他不出现,便说明他担心和东城豪门联系后会受到更多的打压!
看到大理寺官员宣读文书,开始派人接收前来自首的叛军之后,吕夷简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第两千一百六十六章谖草的“秘密”
大相国干燥的柴房中,一身绸缎袈裟的贤觉坐在干草堆上,这些干草可不寻常,都是些被晒得暖和的稻草。
稻草上还有精美的蒲团,大相国寺的主持住的地方岂能寒酸?
贤觉已经在这里住了不少天了,当初他到了神都城之后,面对各种各样的难题时,便会在大相国寺的柴房中独居几天,以思考如何应对困难。
在这几天的时间,他会做着寺中最简单的活,最累的活,从早到晚的劈柴,当初他第一此进入佛门的时候便在东京城的大相国寺负责劈柴。
只有在劈柴的时候他的脑子才是最为清醒的,虽然现在劈柴的数量和质量远不如当初,但对于贤觉来说这并不重要,他只是为了头脑的清醒。
眼下同样如此,贤觉在面对赵祯的威胁之后,便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在惊恐的一瞬间就躲到了这座令他安心的柴房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也有自己的避风港,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人第一个想法便是前往安全的地方躲避心中恐惧。
柴房中的饭食依旧是精美的斋饭,各种各样的斋菜食材经过处理之后鲜美无比,但唯有滑嫩的豆腐是贤觉最喜欢的。
只不过今日见了这豆腐,贤觉却变了脸色,他在豆腐上看到了一个谖草徽记。
谖草为忘草,出自《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现在民间对它还有一种叫法,名曰“忘忧草”,据说这还是从宫中偶然传出的。
只要是从皇宫中传出的说法,必定受到民间百姓的热捧,但眼前的这枚谖草徽记却和皇宫没有一点关系。
这是东城豪门的徽记,乃是用作联络之用,但凡见到这个徽记便说明豪门之中有人在联系自己。
贤觉小心的挑来了徽记,果然下面有一颗蜡丸,仔细的检查了蜡丸的四周,确保没有人动过手脚之后才用尖刀挑开。
小小的纸条上满是蝇头小楷,贤觉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按照特定的页码翻看才能得到纸条上的内容,这是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联系的密信。
密信的内容很简单,洋洋洒洒数百字只有一句话:“北市口老槐树下。”
贤觉端起稀粥便把纸条顺了下去,不用猜他也知道来信的人是谁,除了吕夷简之外怕是没有别的人了。
这三天的时间里,贤觉已经想了很久,思来想去他觉得这都是佛门解脱的机会。
他不是一个渴望权利的人,也不是一个渴望财富的人,相反他因为自己心中的信仰而执着,他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执着的东西是凡夫俗子所不能感受到的。
东城豪门在利用佛门的同时,佛门同样也在利用东城豪门,双方之间根本就不是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在看到谖草徽记的时候,贤觉就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一个抉择,这三天的时间里他已经考虑好了一切,是时候和东城豪门把话说穿了。
让他放弃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守望相助是不可能的,毕竟在大宋佛门依旧要存在,但吐蕃之行也是必须的,否则官家那里谁也过不去。
消息的传递尤为重要,这是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联系的所在,贤觉不知吕夷简是如何找到了自己的,但他知道那些人一项“神通广大”,只要他们想要找到某个人,就没有找不到的。
看来自己还真的是要和吕夷简交谈一番才是,躲在柴房中的这几天贤觉已经做出了选择,对待皇帝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关系便是若即若离。
佛门不可能和皇帝全面对抗,也不可能和东城豪门彻底断绝往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向皇帝妥协,并且获得吕夷简的帮助。
只有这样佛门才是两边不吃亏的,一个是“阎王”一个是“小鬼”,皇帝能彻底断绝佛门的出路,而东城豪门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简单的把饭食吃个干净,贤觉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北市口,北市口是神都城中北面客商来往来最为频繁的地方,这里不光贩卖牛羊马匹,还有大量的皮货交易。
吕夷简把会面的地点挑选在这里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越是人流大的地方,越不容易被人所注意,北市口的老槐树看似无奇,但却是神都城中闻名的古树。
北平府甚至还专门差人在老槐树的四周做上了石头的围栏和照壁,为的就是让这颗千年古槐得到更好的保护。
远看如车盖,近看如穹顶,这颗古槐见证了神都城的兴起,也见证人燕云之地的纷纷扰扰。
都说“槐树招鬼”,但这棵槐树却不同,百姓都信它是必有神都城的古树,自从官家修建扩展神都城后,这棵古槐就从未被雷击过,之前已经被雷击枯萎的树干再次抽出枝丫,甚至还为官家遮过一次风雨。
一日赵祯路过北市口,天公不作美,大雨漂泊而下,连风代雨裹挟着边打湿了皇驾,无奈之下只能在大槐树下避雨,谁知这大槐树仿佛感应世间君王到此,居然完全遮蔽了风雨,让赵祯在树下一点也没有淋湿。
内侍大官三才赞曰:“此乃抱龙槐啊!”于是“抱龙槐”的名声不胫而走,也因为护主有功,这颗槐树得到了官家的亲笔御赐。
不少百姓相信槐树有灵,前来祭拜槐树,祈求它能庇佑自己,红色的丝带,装有铜钱的福袋挂了不少,远处观望如同“祥瑞”。
树下常有人在石板上歇脚,尤其是夏日,北市口交易平凡,这颗古槐下常常坐满了人,阴凉舒爽让人感叹。
北市口的贩夫走卒都喜欢在树下歇脚,原本北平府的差人还会驱赶,后来却因顾及官家仁德,便不再多言,于是这老槐树下便成为一处别样的景致。
贩夫走卒在此叫卖,游人,路人在此歇脚,商贾甚至会在此谈生意,反倒是成为一处热闹的集市。
老槐树下什么人都有,也就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贤觉挠了挠头上的披发下了马车便往老槐树下走去,不多时便瞧见带着遮阳斗笠,背着油壶的吕夷简。
一个和尚变成了富家翁的模样,一个东城豪门变成了卖油翁,如此谁还能发现他们的本来面目?
第两千一百六十七章小人喻于利
树下颇为阴凉,但此时的吕夷简和贤觉两人都觉得是阴风阵阵,两人之间的交谈声很小,在嘈杂的人群中除了他们之外不会有人听到,何况四周还有仆从有意无意的遮挡,但他们谈论的事情却是颇为惊人。
摘下斗笠轻轻摇动,脸上的胡须随微风变得杂乱,但也让吕夷简的脸变得更加随意,完全看不出他曾经是朝中重臣。
“法师,不知这几日因何隐踪匿迹?老夫寻的你好苦啊!”
贤觉脸色稍稍尴尬:“近几日突然心中悸动,于是便遁入净室修心,若不是见了你的徽记,怕是还不知你寻我。”
吕夷简笑道:“哦?未曾想反倒是老夫叨扰了法师的清修,只不知此次法师清修和官家会见有无关系?!”
贤觉脸色一变,没曾想吕夷简已经知道皇帝到访大相国寺一事,但随即面色如常道:“东城之人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连官家行踪都能探查?那吕公可知官家所为何事?”
吕夷简眼睛微眯道:“偶然瞧见罢了!便是不知官家又是如何压迫佛门,前来询问以便互助!”
贤觉苦笑道:“还能所为何事?便是让我佛门远遁罢了!官家有言我佛门当为大宋驱使。”
吕夷简微微点头:“果然如此,官家这是在利用佛门之便,教化百姓!以佛门为导,引百姓向善?”
随着吕夷简的话,贤觉的脸色变得更加愁苦:“如何引人向善?大宋百姓还有多少信佛礼佛?我佛门何德何能引人向善?”
经过简单的交谈吕夷简便知道,赵祯没给佛门什么像样的安抚,这便是好事,因为最少没有挑起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的矛盾,也没有离间双方。
“只不过,官家劝道我佛门应为朝廷所用,前往吐蕃施以教化,吐蕃佛教乃是密宗,所习佛法也非正统,当以我中原佛门之大乘佛法教化之,感悟之!”
吕夷简微微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赵祯居然是用的这一手,随即笑道:“若是佛门不从,怕是有大祸患相随吧?”
都这时候了,贤觉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直言不讳道:“然也,官家虽为明说,但睚眦之态令人胆寒,我佛门势微,不敢触及锋芒!”
吕夷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官家什么都不说比说什么都可怕,谁不知道官家手段凌厉权谋老辣,大宋的朝臣几乎都知道曾经的旧事。
官家对待百姓仁爱如己出,但对待官员或是宗室却严苛至极,当初赵元俨密谋篡位,官家几乎把宗室所有的权利拿走,之后对待官员更是严苛,不光设立监察院,连监察御史的人数都在不断扩充。
各地州府之中又有黑手协助御史收缴罪证,士大夫有时还要提心吊胆还不如寻常百姓活得痛快。
“如此便是啊!不光你佛门活的不爽利,便是我士人也是如此!”
吕夷简是典型的士大夫阶层,也是特权阶层,受到古典儒学的影响,在他的认知中士大夫就是高于百姓的存在,就是应当享受权利带来的种种优待。
这是封建王朝遗留下来的通病,历朝历代对士大夫阶层的照顾都是极好的,皇帝再强大也需要依靠士大夫阶层维护自己的统治,既然要用人便要优待,何况这天下之大,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士大夫的。
只不过在赵祯的眼中却是不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在赵祯眼中,这些权利都是“公器”,岂能善假于人乎?
受到后世的影响,在赵祯的眼中官员不是权利的载体,而是人民权利的载体,是皇帝也是百姓赋予了他们的权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皇权都是来自于百姓的。
唐太宗时的谏臣魏征曾经有言:“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华夏先贤在某种意义上早已理解了皇权出自何处,“公器”出于谁手,只不过魏征更多的是为了限制皇权,公仆一词在这个时代还未出现,但赵祯却在努力的让它出现。
只不过这些吕夷简和贤觉都没有发现,也极少有人会发觉其中的问题所在,赵祯正在让华夏民族一步步的走向新的时代,一个类似于封建王朝的时代,一个又不完全是封建王朝的时代。
即便是赵祯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因为这对于他来说也是陌生的。
贤觉仿佛坐在树下入定,整个人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不语,边上的吕夷简也是如此,两人的岁数都不小了,岂能不知道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最终还是贤觉没有忍住,缓缓开口道:“皇帝要让我等佛门前往吐蕃传教,不知东城豪门可有破解之法?或是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吕夷简稍稍抬了一下眼皮道:“眼下谁敢妄动?弥勒教便是前车之鉴,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事小,祸及亲眷事大,你可知东城人家一府一宅有多少人?出了事可担待不起!”
贤觉冷笑道:“是吗?!那弥勒教的信众牵连了多少人?官家可曾对那些人心慈手软过?莫不是我弥勒教的人便是活该!”
瞧见贤觉动怒,吕夷简拍了拍他的肩头,似笑未笑道:“万万不敢这么说!弥勒教乃是魔教,怎能变成法师您的呢?那是妖僧娄守坚的,和法师没有任何关系,和佛门也没有任何关系,您可不希望牵连到佛门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贤觉无奈的叹息道:“说来也是,我佛门也只能听从官家调遣,西去吐蕃“弘扬”国法。”
吕夷简笑道:“法师莫要动怒,这对你佛门来说可不见得是坏事!佛门最讲因果,今日因他日果!佛门就是要弘扬佛法的,若是不能在大宋弘扬佛法,那在吐蕃弘扬佛法岂不是一般?在吐蕃壮大之后,内馈中原,老夫瞧来便极好!”
吕夷简的话让贤觉眼睛一亮,还真是这个道理,自古佛法就是四处弘扬的,既然在大宋无法传播,那去了别处还不一样?
现在想想也并非坏事,只不过吕夷简如此热心其中必有隐情,贤觉喝了一口凉茶才道:“不知东城的诸位施主有何利害在其中?”
吕夷简笑道:“这是自然,吐蕃人最近在向西面通商…………”
第两千一百六十八章三方纠缠
“和西面通商?!”
贤觉很快便品出吕夷简的话中三味,眼下大宋什么最挣钱?当然是和西域有关的买卖,而和西域有关的买卖中走私才是最挣钱的行当!
听话听音,贤觉知道吕夷简的打算,自己带着一部分的佛门子弟前往吐蕃传教之后,那便可联合东城豪门把持大宋的走私买卖。
虽然贤觉不想让佛门成为别人赚钱的工具,但现在却不同,大宋佛门自己也要养活自己,没有东城豪门的帮助,佛门根本就没有赚钱的门路。
单单靠那些为数不多的香火钱根本无法满足佛门的开支,庞大的佛门原本完全不会因为钱财而担心,可现在却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佛门的福田也需要向大宋的朝廷缴纳粮食,并且在大宋的农人免去夏秋两税之后佛门依旧要向朝廷缴纳粮税,这根本就说不过去,为何连农人都不需要缴纳的粮税僧侣却要缴纳?
佛门也需要钱,所谓佛要金装,若是没有钱,寺庙破败了如何修缮?若是没有钱,僧侣的开销谁来供养?
吃穿用度,哪一样不需要大量的钱财来支撑?佛门自从被赵祯针对之后就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进项,再加上越来越多的百姓不再信佛,香火钱就更少了。
佛门和东城豪门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时候是相互利用,眼下佛门有传教吐蕃的机会,东城豪门怎会放过?
吕夷简知道,让皇帝改变利用佛门教化吐蕃的想法是不可能的,那既然不能改变,不如把佛门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如此便能让东城豪门获得最大的利益。
而最近一段时间,东城豪门的商贾已经开组建商会了,这是一件大事,谁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现岔子,更不可能全力帮助佛门度过眼前的难关。
吕夷简无法帮助佛门,而佛门也无法和东城豪门联手,于是离开大宋去往吐蕃传教便是唯一的选择,但选择归选择,他们还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佛门可以成为东城豪门与吐蕃之间的桥梁,成为天下最赚钱买卖的桥梁。
走私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是最赚钱的买卖,这一点贤觉清楚,吕夷简更清楚,在这个时代的走私不光是绕过关卡避免向朝廷交税那么简单,更是为了暴利而存在的行当。
贤觉和吕夷简之间不过是寥寥数语,但双方之间都是心知肚明,走私这东西最赚钱的不是一般的货物,而是不能出现在明面上的东西。
大宋和吐蕃之间的榷场已经有很多东西不能买卖了,原本畅销的吐蕃货物在榷场几乎消失得一干二净,即便是有也没人敢买卖。
不是不想买,而是不敢买,赵祯已经下旨,对吐蕃的大部分货物禁卖,即便是一般的东西也要收取惊人的税收,如此谁还会去买吐蕃的货物?至于大宋的货物也有许多无法出售,铁器,成药,棉衣,毛衣,甚至是药材都不得售卖,更别说牛筋,牛角之类的军需品了。
吐蕃人最需要的茶叶虽然能卖,但价格高的吓死人,吐蕃的商人极少有能买得起的,而多是依靠走私获取。
大宋的茶叶在哪里卖不动?别说是吐蕃,便是在西域也能卖得动!
大宋的西域和唐时的西域大为不同,唐时的西域已经成为大宋的新疆路,无数的商贾往来与此,并且朝廷还在新疆路的主要线路上修建了城池关隘。
大宋现在的西域已经向西推进,只要是铁门关外的西方便统称为西域,其中也包括塞尔柱王朝。
塞尔柱王朝,往西的欧洲地区都是在西域的范围之内。
从吕夷简的话中贤觉就知道,吐蕃已经在和西域通商了,而来自西域的货物在大宋最为抢手,宝石,香料,毛织的衣物、金银器物、战马甚至是奴隶。
而东西中有些是不能贩卖到大宋的,有些则是要收取高昂的关税,商人自然是不希望缴纳太多的税费,毕竟这些都是他们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东西。
但朝廷法度就是这样,买东西要收税,买东西同样也要收税,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税费的钱加在商品的价格中收买。
所以西域的货物在大宋的价格很高,并且有些东西还是有价无市。
若是能把税费的钱省下来,同时还能卖出缴纳税费的高价,这是多好的事情?商人重利,不是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并且还有人这么去做了,这就是走私。
走私有多赚钱?据说神都城中最早走私的一个商贾名叫名叫孙三角,他不是往来西域的商人,也不是大宋的商人,而是专门帮助别人把东西走私到大宋的掮客。
此人也不知用的什么门路,就是能把西面的东西运到大宋来,开始的时候朝廷买没有重视,于是他便利用那段时间不断的走私货物,从一个小小的掮客一下成为神都城中数一数二的豪富。
这可是不简单的事情,一般的商贾便是买卖在赚钱也别想成为神都城中的豪富之家,家中府宅在神都城中没有个三五坐便是再有钱也不算是豪富。
可用的钱财没有个上百万贯就不能自称豪富,也没人认你这个豪富。
但孙三角便做到了,不光是走私赚了钱,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被朝廷治罪,原因很简单,那时朝廷还没有专门管制走私的律法。
若是治罪孙三角便是“不教而诛”,这事情朝廷是干不出来,于是便被他得逞,迅速的脱离了走私开始了正当的买卖。
同时大宋有一批和孙三角一样的人,他们都是靠着走私发家致富,并且最后干干净净的作着正经生意。
一个寻常的掮客居然能变成神都城中数一数二的豪富之人,这走私的赚钱程度可想而知。
无论是吕夷简还是贤觉,都清楚走私的利益所在,这不光是走私钱财那么简单,更是在把佛门,吐蕃,以及东城豪门的关系捆绑在一起。
之前东城豪门不是没和吐蕃做过走私的买卖,但都是小打小闹的事情,双方之间充满了猜测和怀疑,谁也不信任对方。
现在不同了,吕夷简相信,只要有佛门在中间,那东城豪门和吐蕃之间的走私将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中人存在!
第两千一百六十九章今日海东州
贤觉带着佛门前往吐蕃传教,这对东城豪门或是吐蕃以及佛门自己都是有益的事情。
既然三方收益,并且利益极大,那为何要拒绝这样的事情?坏事既然无法避免,那就应该尽力让它变成好事。
在北市口大槐树下的碰头之后,贤觉和吕夷简达成了共识,这对贤觉乃是非常重要,贤觉比谁都清楚在有了利益牵绊之下,佛门的地位将会空前高涨。
至于吐蕃,不过是不过是荒蛮之所在,密宗的佛法完全无法与大乘佛法相媲美,自从大宋征服天竺之后,大量的经书被佛门得到,在高盛大德的翻译之下,佛门对佛法的精进每日剧增。
孟春五月悄然而至,天气越来越热,雨水渐渐增多,端午临近,神都城的百姓都在准备过端午,除毒病。
端午节不光是祭奠屈原的日子,更是华夏百姓驱逐瘟神的节日!
古人对瘟疫的惧怕远远超过了后世,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赵祯经历过后世的一场瘟疫大流行,上辈子他还小,没有多少记忆,之记得那场瘟疫之中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五月初五便是端午,这一天朝廷休沐,官员放假回家,大多数的工厂商号也关门歇业,唯有服务业是热火朝天,都在等待这场盛大的节日为他们带来日进斗金的收入,这一点与后世一般无二。
大宋的端午节要比后世隆重盛大许多,这不光是一场狂欢,还是一场祭祀和祈福。
这不是来自于佛教道教的信仰,而是来自于中华文明的本土信仰,对祖先的信仰,对文明传承的祭祀。
华夏文明的强大生命力在这里展现无遗,直至后世也未曾改变。
这一天赵祯也被皇后早早的叫起,自从赵祯让太子总揽大政之后,他便是每天睡到自然醒,但今天不同,内侍拿着一大把的艾草冒着烟的在寝宫中熏艾,皇后带着后宫妃嫔端着她们亲手制作的五彩线,香囊给赵祯“打扮”起来。
在看到皇后手中的一缕艾草之后,赵祯便苦笑道:“连朕也要在头上插艾?”
王语嫣点头道:“这是自然,官家乃是天下的君父,君父自然要为天下表率嘞!插艾可除病气,官家可不敢不插!”
赵祯微微翻了白眼,话是好话,可为何听起来这么怪?
环顾四周,今日后宫嫔妃算是到齐了,看着她们期待的眼神,赵祯也只能任由她们摆布,像今天这种日子自己这个君王根本就没有发言权。
杨采薇的手中捧着一盒五彩缕,小心系在了赵祯的手腕,脚腕上,嘴中念念有词:“清晓会披香,朱丝续命长。一丝增一岁,万缕献君王。”
这东西也叫百索,在后世依旧流传,而接下来则是艾花、银样鼓儿、花巧画扇、等物,或是系于腰间,或是置于手中。
赵祯一下从威严的君王变成了“花花公子”,看着头上高高竖起的艾草,赵祯便能想到“天线宝宝”…………
越是这样的活动越要重视,与民同乐向来是皇帝的必修课,当然这也是华夏文明传承的重要所在,赵祯自然也不敢怠慢,平时连插花都不带的赵祯今天终于被后宫嫔妃们打扮成了浮夸模样,边上的三才已经弯成了虾米,赵祯怀疑这货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
内侍陈彤被打扮成了“吉祥物”,身上的艳俗比赵祯更胜一筹,相比之下赵祯庆幸后宫那群女人没有在自己脸上绘彩已经是顶顶不错的事情了。
“三才,听说今日是贤觉和尚动身的日子?”
赵祯转头望向三才,头上的艾草打了个旋便直直的竖起,三才连连点头道掩盖脸上的笑意:“启禀官家便是今日,贤觉和尚说五月端,世人辟邪,诸邪回避,乃是启程的好日子。瞧他的架势,这次走也是要大张旗鼓了!”
赵祯点了点头:“嗯,佛门毕竟是植根华夏多年的宗教,前往吐蕃传教一事当然要做的声势浩大,否则也对不起他们的佛……记得告诫巡城司,让他们加派人手,维持秩序,以免踩踏,朕就担心今年百姓汇集,万一出了踩踏,便是一桩惨事!”
三才躬身道:“官家放心,奴婢之前已经交代过北平府和巡城司,神都城中的禁军也通报过了,若是朱雀大街上的人数太多,禁军也会维持。”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朕还要用了吃食才能出宫…………”
香糖、果子、粽子、白团被摆放在桌案上,赵祯看着便觉得甜的发腻,宋人爱吃甜食,赵祯便见识过先帝真宗皇帝对甜食的喜爱。
皇帝加上后宫的嫔妃做了满满一桌子,都是自己家人,赵祯也就随意的分餐,这么多年他早已记得每个女人喜爱的吃食,白团是皇后喜欢的,香糖是薇拉的最爱、果子是杨采薇和没藏黑云的最爱平日里便离不开、至于粽子则是萧挞里的欢喜。
坐在距离赵祯最远处的良子怯生生的望着众人得到皇帝亲自分割的食物,心中闪过一丝悲戚,对于她来说这个皇宫是陌生的,皇帝并没有临幸过她,对于她那说这个国家是陌生的,这里不是倭国。
自奈良时代,端午节便传到了倭国,那时大量的遣唐使从大唐帝国带回了华夏的文化,到唐朝学习了许多诸如饮食、建筑、礼仪、服饰等文化,这其中就有端午节、等习俗。
但赵祯并没有忘记最角落的良子,原本觉得她是个手段颇多的女人,但在了解倭国复杂又诡诈的政治斗争之后,赵祯便也开始同情她。
当然这种同情中还有一丝丝,只有一丝丝愧疚,他让整个倭国天皇一脉成为大宋的嫔妃一族。
天皇一脉在倭国有着至高无上的精神领导力,而所有的天皇一脉的女子比如嫁到大宋的皇宫成为大宋皇帝册封的嫔妃,这就意味着大宋对倭国的领导地位始终不会改变。
这样做稍稍有些不人道,但这是赵祯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倭国现在已经不存在,只有大宋的海东州,并且还在那里设立“海东都护府”这样的强力衙门。
第两千一百七十章消失的倭人
自从倭国改名海东州之后,便已经成为大宋的州府,而不是一个国家,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占据,和原本的称臣纳贡最大的不同在于海东州要向大宋朝廷缴纳税收。
倭人自己觉得没有什么改变,但事实上已经完全改变,倭人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生活习惯,但在文化上已经全部汉化,连文字也全部变成了汉字。
倭国在汉字未传入之前本无文字,历史上汉字的小篆体和隶书体多以铭刻在铜镜上的形式传入日本,这些文字符号和铜镜上的其他图案一样,被倭人视为庄严、神圣、吉祥的象征符号。
此后倭国在仿制铜镜时,也开始仿制汉字铭文,慢慢的汉子在倭国开始出现,成为倭国的官方文字。
之后倭人用汉字楷书的偏字,造成片假名,又用汉字草书的偏旁造为平假名,以为注汉字音,及标注语音之用。在之后吉备真备作片假名,弘法大师空海作平假名,倭人才开始使用自己的文字,但汉子依旧是倭国重要的官方文字。
而现在,倭国的文字已经被弃之不用,汉字成为海东州的文字,同时汉家儒学在海东州大行其道,而且是最传统的忠君爱国思想。
在海东州,君王是大宋皇帝,而出自倭国的天皇一脉则是他们眼中的皇后,这一点即便是大宋的官员也无法改变。
在倭人眼中,他们的女皇就是大宋皇帝的皇后,无论大宋的官员如何解释皇后与皇妃之间的区别也没有任何用处。
时间长了,也只能默认这个事实,向朝廷奏疏的时候也要特意说明,为的就是避免引起海东州的倭人动荡。
而这一点在宋人看来不可理喻,朝堂上下毫无办法,只能用默认来代替,即便是王语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良子在海东州是皇后的事实。
眼下的海东州已经和大宋治下的州府别无二致,倭人开始普及汉话,开始和汉家百姓一样男耕女织,使用大宋的官钞,购买大宋的商品,贩卖倭国的货物。
白银,黄金之类的矿藏全部掌握在朝廷手中,原本摄政的藤原氏直接被赵祯贬为庶民,天皇一脉成为海东州唯一的贵族,也是唯一依附大宋天家存在的贵族。
其他的所有旧贵族和藤原氏一样,解除了兵权,政治权利,成为富庶的人家而已。
巨大的落差让他们不满,但索要面对的是大宋强大的暴力机器,海东都护府,于是在权利和生存之间,他们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大宋开始同化倭人,所有的倭人不再是用倭人称呼,而是自称大宋海东人。
这是一个巨大的改变,意味着他们放弃了自己的民族,倭人的性格就是这样,他们臣服于强者,在强者面前是最为恭顺的顺民,良民。
何况大宋吞并倭国并未对倭人有多大的冲击和迫害,相反给他们带来了文化,教育,医疗,先进的农耕技术,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走向更好生活的可能。
海东人甚至感激大宋做的一切,他们可以漂洋过海抵达大宋,甚至是举家迁徙到大宋过上寻常宋人的生活。
大宋并未排挤他们,也逐渐的把倭人弃用而以海东人称呼,这对倭人来说是最善良的事情。
良子同样能感受到海东州的变化,她在皇宫中也能收到来自海东州的书信,从一开始的绝望变成麻木,从麻木中看到了希望。
眼下的海东州比原本的倭国好上了不知多少,良子突然发现,原来归顺大宋之后,倭人居然过上了更好的日子。
虽然失去了金银矿藏,但也同样得到了大宋的“补偿”,原本连饭都吃不饱的海东州,现在粮食却能得到大宋的援助,粮食的缺口被一艘艘装满稻米的海船所填补。
宋人的农耕技术使得原本农耕低下的倭人吃饱了饭,大宋在某种程度上不是占据了倭国,而是解救了倭国。
当初大宋皇帝的威胁犹挂耳边,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有让倭国繁荣的能力,同样也有毁灭倭国的能力。
一支通体雪白的粽子被夹到了自己的盘中,良子惊醒,抬头便瞧见赵祯的充满温和的笑脸:“朕听闻海东州也有端午,吃的是粽子和柏饼,只不过眼下只有粽子,且不知柏饼是何模样,若是你有闲暇,可做来吃吃看。”
良子点头道:“臣妾待会便做些,送与陛下与诸位娘娘品尝。”
赵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道:“今日端午佳节,诸位爱妃都是朕的家人,无须多礼,用膳吧!”
赵祯动了筷子之后,后宫的嫔妃们这才动筷子,无论宫中还是民间都是这个规矩。
“官家,臣妾觉得今年端午应为忠烈女子立碑,臣妾之前听闻女官说起过孝女曹娥之事,不弱趁今年端午赐名立碑?”
赵祯微微一愣,随即道:“皇后之言反倒是提醒了朕,如此既能教化百姓,又能引领风气,甚佳矣!”
传说曹娥是五月初五投江的,和屈原在同一天,世人因为屈原的忠贞爱国而历代追捧,反倒是把曹娥这位孝女给慢慢淡忘了。
关于曹娥的传说后宫嫔妃们大多不知,也难怪,她们当中只有王语嫣一人是汉家女子,其他皆是外族。
但唯有萧挞里对此事知之甚详,在边上为众人解惑道:“其父曹盱在五月五日迎伍神的祭祀活动中溺于舜江中,数日不见尸体,孝女曹娥年仅十四,昼夜沿江号哭。
过了十七天,在五月二十二也投江自尽,谁知五日后曹娥的尸体抱父尸浮出水面,也因此传为神话,继而相传至县府知起事,东汉名将度尚为之立碑。
并让他的弟子邯郸淳作诔辞颂扬,因此所住之村镇即更名为曹娥镇,殉父之江为曹娥江,并建以寺庙慰其孝心。官家若是在今日五月端午为曹娥赐名修殿,才来一大佳话,百姓必定颂之!”
赵祯笑道:“朕亦有此意,今日登楼之后便赐起灵孝夫人,以褒奖其孝!!”
第两千一百七十一章临走前的反击
端午佳节,作为皇帝当然要与民同乐,不光如此,晚上还有巡游,这是难得的佳节,从皇帝到庶民没有一个愿意错过。
在古人的眼中,每一个节日都有着重要的意义,端午节的盛大超过了后世人对端午节的理解。
至少在赵祯眼中,这个时代的端午节已经算得上隆重的庆典,不光皇帝要穿戴与节日相关的一切,朝臣们也跑不了。
被赵祯邀请到宣德楼上一同过节的朝臣们,各个都是头插艾草,身上更是琳琅满目,叮当作响者大为有之,乍一瞧还以为是一群商贾之徒…………
端午节在大宋是老少皆宜的庆典,活动内容丰富多彩,男女老幼皆要参与其中,包粽子是妇女们之事;写端午贴词,是文人墨客们之事;挂占命缕又是孩童们的事。
做生意人,买卖节日物品便是商贩们趋之若鹜的事情……至于吃粽子、五色团子又是大家的事。
五月,本就是夏日炎炎,更是百病丛生的节气,因此也被称为“恶月”。
于是辟邪驱病之俗传承下来的就较为实际,人们在祭奠祭奠屈原这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的同时,更加注意祛病消灾。
这时候道家就比佛家要有用的多,挂张天师画像或钟馗画像于门上的习俗在神都城中十分盛行。
“合泥做张天师,以艾为头,以蒜为拳,置于门户之上。”艾草和大蒜的作用便被发挥到了极致不光身上佩戴,还能作为张天师雕塑之用。
当然,在百姓眼中,这种辛辣之物可达驱除瘟神的目的。
官宦自家的内眷已经被请到了宫中,作为赵灵的母亲,薇拉亲自送来了一些牛奶制作的吃食,不知是作为西方人的天赋还是别的什么,她做的牛奶制品味道极好,深受赵祯的喜爱,当然朝臣们更是连连称赞的。
苏轼的弟弟苏辙苏子由专程作了一个端午词贴以表心意,毕竟薇赵灵作为公主的同时也是他嫂子,而薇拉作为嫂子的生母,苏辙唤一句“庆娘”都是应该的。
于是乎在宣德楼上,《皇太妃閤端五贴子》新鲜出炉:“晓起钟犹凝,朝回露欲干。逡巡下清跸,委曲问平安。压蔗出寒浆,敲冰簇画堂。人间正半暑,天上绝清凉。九夏清斋奉至尊,消除疠疫去无痕。太医争献天师艾,瑞雾长萦尧母门。纨扇新裁冰雪余,清风不隔纻罗疏。飞升漫写秦公子,荣谢应怜汉婕妤。渺渺金河入禁垣,渐台雨过碧波翻。共传太液龙舟稳,不似南方竞渡喧。太医争献天师艾,瑞雾长萦尧母门。”
而张天师就是道教创始人张道陵,人称张天师,据说能够捉妖辟邪。
这首词一出,朝臣们无不感叹苏家占据了大宋的半壁才气,苏轼便是写了一首的好诗词,文章锦绣令人叹服,这弟弟苏辙也是连出佳作。
苏洵被人夸赞的练练推让,只不过酒量却是大增,老脸红的如同猴屁股,怕是不光因为这酒劲而红,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欣慰。
苏家三父子,解释朝中重臣,深受官家器重,在场的朝臣多少人眼红苏家的地位,但也只能羡慕。
神都城中热闹非常,百姓已经开始向宣德门聚集,这样的盛世佳节,帝王与民同乐自然是要一睹天颜的。
不光如此,据说今天官家还要校阅禁军,以壮军威,甚至有人说官家会巡幸神都,走出宫来与民同乐,这可是不多见的事情。
正午的太阳最为炽烈,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在大街上冒汗,赵祯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让百姓受罪。
但在宣德楼上却是极为清凉的,一个个盛有冰块的箱子被放在四角,因为地势较高,所以清风吹拂凉爽无比。
晚上算是私人时间,赵祯可不打算带着朝臣们饮宴,于是时间就被提前到了中午,这个时候吃顿午饭,君臣之间相互唠唠家常,顺便调侃一下作为外戚的蔡伯俙和苏轼,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但今天的神都城却出现了一件盛事,大相国寺的主持方丈带领佛门的高僧大德前往西方吐蕃传播大乘佛法,引吐蕃人向善!
这是多大的宏愿?果然是高僧大德才能做出的事情啊!
赵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有些难看,他是希望贤觉带着佛门的一部分前往吐蕃传教,但他不希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如此不是让百姓一下对佛门的好感大为提升?
大相国寺轻易不打开的中门大敞,贤觉和尚带领全寺上下五百零八位僧侣前往吐蕃,他们不骑马,不乘车,背着经文,用度一步一步的向西门而去。
太阳炽烈,天气炎热,袈裟被汗水湿透,如同一件件褐色的树皮。
在这样的情境下,围观百姓无不感动,这就是高僧啊!可比那些酒肉和尚高强到不知哪里去,两者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贤觉一手握着禅杖,一手端着钵盂,缓缓的走在最前面,而他的身后是大相国寺的一群高僧,或是背着背囊,或是背着箱笼,当然也都有一个钵盂。
四周的百姓拿出交钞放入他们的钵盂之中,但都被和尚们严词拒绝,并且宣称这是在让他们破戒,出家人不能碰触钱财,否则便是犯了“不捉金钱戒”。
和尚居然不要钱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戒律,往日里他们可没少向寺庙捐香火钱嘞!
这时候才有僧人高声辩解道:“香火钱是给佛祖的供奉,不是给我等修行者的,我等便是没有钱财,也一样能西行至吐蕃!诸位施主若是实在想要供奉,汤饼,茶饮,果子,饼子皆可,只不过万万不可放入钱财,以免我等破戒!”
这才是正真的修行之人啊!百姓们围观的同时不断的向和尚们手中的钵盂中放入吃食,甚至有人给他们盛了满满一钵盂的冰酪。
正午的太阳也不能阻挡百姓的热情,西行传教的悲壮被贤觉营造的淋漓尽致,赵祯站在宣德楼上便能看见漫长的队伍向着西门而去,心中懊恼自己的一击居然被贤觉用这种方式给化解掉。
第两千一百七十二章赵祯的“手腕”
谋略之间的过招当然是有来有往,贤觉的计策非常成功,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大宋百姓对佛门的排斥,他在隐隐之中明白了一个道理,佛门是该变得不同了。
大宋皇帝都在改变大宋,改变原有的律法和士大夫,自己为何不能改变佛门,佛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没有顺应大宋的改变而改变。
这是一个急迫的问题但自己现在才发现,贤觉已经开始懊悔,懊悔自己没有早早的对佛做出改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佛门进行分割,高僧大德是佛门的主要力量,而那些一般的僧侣,甚至是下层的僧侣则是在拖累佛门。
百姓对佛门最大的不满往往也是来自于那些数量最多的下层僧侣,若是有能力应当早做改变才是,自己放弃了最好的机会。
现在百姓们对自己一行的尊重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抵触,甚至有不少人打算皈依佛门,这在之前是贤觉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贤觉同样也清楚,这样的事情怕是不会出现太多,皇帝怎么可能让佛门数次用这种手段来收买人心?
一边向西而去,一边在心中盘算如何能反败为胜,贤觉突然觉得,也许是该给佛门进行一次涅槃,原本是没有机会的,但现在不同了,大宋皇帝给了佛门传教吐蕃的机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抓住了,佛门便会蜕变。
眼下不过是五百人的队伍前往吐蕃,那之后若是有更多的佛门前往吐蕃,岂不是能得到更多的信众?
贤觉了解人心,越是随处可见的东西,越是习以为常的东西人们越不懂得珍惜,可相反,当这些随处可见习以为常的佛门逐渐离开大宋,逐渐向吐蕃而去的时候,宋人自己便会坐不住。
这是一个好机会啊!贤觉在离开西门的时候便已经决定,从现在开始他要让大宋的所有佛门尽力的向吐蕃而去,贤觉相信从吐蕃传教回来的佛门子弟一定会受到大宋百姓的礼遇。
甚至只要去往吐蕃转一个来回,都不用传教便可得到大宋百姓的礼遇,而这一路上必须要用脚走,必须要进行苦修,即便是有年岁大的僧侣死在路上也不能后退!
这般下来必会让世人看到佛门的光辉和高大,必会让佛门在大宋再次兴起!
同时贤觉也明白,离开神都城之后佛门依旧可以在西去的路上传教,佛门在大宋分布广泛,寺院僧侣众多,即便是不受待见,即便是有些僧侣还俗,但数量依旧庞大。
这些人在高僧大德的带领下组成西去吐蕃传播佛法的队伍,在大宋境内的时候依旧可以传教,大宋皇帝不允许宗教在街市上传教,但既然让佛门西去吐蕃,难道僧侣在路途中传教也不可以?
若是他赵祯再次制止,只能让大宋百姓看到皇帝对佛门的苛责以及心胸狭小,世人难道就没有公道在心?
忽然之间贤觉的脚步变得轻快,心中的郁闷也开始扫除,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僧侣队伍,贤觉心中踏实了许多。
口诵佛经的僧侣,以及不时敲击法器发出的阵阵梵音,这支西行的队伍充满了圣洁。
神都城很大,出了西门之后人也不少,百姓站在边上对这支五百人的僧侣队伍指指点点,消息在神都城传播的很快,在城外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城外的百姓相对于城内的百姓已经减少许多,“城中富贵城外贫”,这是神都城的自然现象,但相反的是,城外的百姓信佛的却比城内的百姓要少得多。
他们都是从大宋腹内之地而来的人,不是当初随赵祯迁都而来,这些人家资尚浅,多为生计奔波,早已看透了佛门的虚假,他们曾经也信佛,但毫无改观,相反却是在不断劳作中获得了财富。
这些人更加相信依靠自身而过上好日子,而不是拜佛求神,况且这些人进入工厂之后也明白了许多,大宋之所以有今天,还不是依靠朝廷和官家?还不是靠着这些工厂不断的生产,靠着商贾的买卖?
这些和佛门没有丝毫的关系,工业文明的出现使得宗教信仰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只有富人才会去信佛拜佛,穷人只能为生计奔波,天天想着如何填饱肚子。
事实上佛门和东城豪门应该站在对立面上,资本的存在就是对宗教的一种冲击,一种在提供物质满足,而另一种在提供精神满足。
今天是五月端午,神都城的城门洞开,神都内外的百姓自由出入,无论是做买卖的还是看热闹的都在向城内而去。
大相国寺僧侣的西行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景致,今日的热闹远不及如此。
待贤觉等一众僧侣过了五里桥,便再也没有围观的人群,只有沿着官道赶往神都的公共马车中,不时有百姓探头观瞧,也不过是瞧个新鲜而已。
如此更加促使促使贤觉改革佛门的想法,佛门已经到了时过境迁的地步,不少跟他一起出现的僧侣面露不满和消沉。
不少僧侣都是第一次离开神都城,甚至是第一次离开大相国寺,瞧见源源不断往神都城而去的马车脸上露出惊叹和羡慕。
这些马车有私人府宅的,有公共的,尤其是公共马车让人惊叹,三匹马拉着三厢马车在路上前进,速度不快但胜在稳当和均匀。
最多只要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能从范阳抵达神都,方便快捷的很。
原本这些公共马车都是朝廷经营,后来转卖给了商贾,专卖之后价钱非但没有上涨,服务的态度和马车中的东西更好了。
马车的数量也更多,每天的车次也更多,最占便宜的人反倒是平民百姓。
明白人都清楚,这些公共马车是给百姓乘坐的,若是不好百姓不认,亏钱事小,告到官府之中朝廷追究下来事大!
官道上的马车不断赶往神都城,但神都城的门口已经有些堵塞,原本是不该出现的景象,这是因为内侍省的宦官和礼部官员以及将作监的官员堵在门口。
究其原因便是他们要运送一块硕大的石碑进城,而石碑属于货物,要在先让百姓进城之后才能进城。
但时间不等人,礼部官员着急的和城门的值守官解释,期望能让他们插队进城。
第两千一百七十三章孝女曹娥
石碑上已经被刻上了字,是褒奖曹娥孝道的碑文,全都出自赵祯的手笔,由将作监做好的刻字匠人一笔一划的刻上。
守城的官员自然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让一众官员以及石碑先一步进城,谁敢破坏官家册封忠贞孝女的大事?
其实五月端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这炎热的夏日进行一次狂欢,好事情往往都会赶在这一天聚集,人们也愿意在节庆的时候听见好消息。
高高的宣德楼能把神都城最热闹的南门大街看得清楚,赵祯离开了凉爽的城门楼子,看着南门大街上的热闹欣慰不已,观瞧这样的盛世景象,要比看着门楼上的那帮耄耋宿儒要好的多。
宣德门的门楼极大,为的就是方便帝王关窍城中的景象,同时也能驻屯大量的士兵,今日是盛世佳节,作为皇帝的赵祯自然要请宿儒老臣之类的前来一同过节,体现皇帝的尊老爱民。
赵祯主要不想看到吕夷简的嘴脸,这个曾经的朝臣已经完全投靠东城豪门,但表面上他依旧是以致仕的老臣自居。
更为狡猾的是,吕夷简在赵祯准备罢免他的官职之前,便自己称病致仕、
赵祯之所以要罢黜他,最简单的原因是看到了吕夷简的政治手段以及对权利的贪婪。
吕夷简为巩固自己的权力,不惜黜忠言,废直道,排斥异己。多次截留大臣的上表奏章,使诤言不能达于圣听,这是赵祯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当年他推荐张士逊、王随、陈尧佐等进入中枢,但些人明显才不配位,为的就是让赵祯不得不起用他。
但结果赵祯启用一大批新晋官员,给了范仲淹,苏洵,以及欧阳修等人快速崛起的机会,使得吕夷简的计策彻底落空。
但最让赵祯不能容忍的还是他利用权利之便,构陷他人,当初富弼出使契丹,吕夷简删减国书,试图陷害富弼,幸好富弼在看到国书中的不妥时及时上奏,要求赵祯再次审阅,于是便暴露了吕夷简贪恋权力的私心。
赵祯心中对吕夷简的厌恶主要是来自于他的虚伪,开始的时候赵祯还是觉得吕夷简为人不错,毕竟在后世的史书中记载的还都是他的正面,可当赵祯正真了解吕夷简之后才发现,原来吕夷简此人表面上正直,但背地里却是灰暗的很。
明道二年的时候,吕夷简辞官罢相,走之前还赠送赵祯规劝之言:“正朝纲、塞邪径、禁货贿、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
这八条规劝对于当时的赵祯来说极为有用,赵祯也是真心采纳,但后来才发现,原来这几条根本就不是吕夷简自己先出来的,而是早已流传在朝中的话。
不光如此,他既然能提出这八条规劝,那行事也应该如此才是,可他自己反倒是没有做到。
朝堂之上就是因为有他这样的人才不以得正,因为他的存在才导致言路闭塞,至于他的收汇受贿的事情也不在少数,至于绝女色……吕夷简家中的妾侍可不在少数。
最让赵祯不喜的是,他的伪装往往能欺骗旁人,即便是皇后都说过:“吕夷简多机巧、善应变。”
南门大街已经游人如织,摩肩擦踵,最热闹的便是卖香囊的小贩,挑着一个小摊上面是五颜六色的彩带和各式各样的香囊。
这时候无论是富家子弟还是贫家子弟都是一般无二的,多少会在小摊前买上一两个香囊。
得益于风气的开放,女子也常常出现在街面上,这个时代之所以流行的便是才子佳人的话本,便是源自于男女大防还未出现。
尤其是大宋出现了工业基础,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加安稳,文化被赵祯引导向了正确的方向,连皇后都能出现在神都城中,何况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市面上女人和孩子的生意最好做,只要有女人出现在街市上,自然是买卖兴隆的。
赵祯作为皇帝要招待朝臣,皇后作为母仪天下之人,自然是要和女眷在一起的,而她打破了传统,带着诰命夫人以及官员家的女眷去了碧雅轩。
赵祯回到了门楼之中,朝臣们已经在等到他宣布消息,之前礼部的官员已经把赵祯要重新册封曹娥的消息告诉给了众人。
忠孝仁义一直是儒家思想所宣传的,也是符合华夏传统精神的东西,赵祯这样的行为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历代王朝的帝王都会褒奖这种烈女,孝女以示教化公德。
三才已经派出内侍出宫宣布,南门大街上人最多,神都城中的布告牌子就在这里,硕大的布告牌子上贴满了朝廷的政令,这些东西原本是不会告知百姓的,都是官府在执行,但后来被赵祯要求必须贴示出来,甚至包括皇帝的旨意,否则如何能叫昭告天下?
皇宫中派出的内侍尤其是宣读圣旨的内侍排场可不小,他是代表皇帝,不光是锦衣华服,还有天家仪仗。
宫中禁军开道,鸣锣示警,四周百姓退避留下主道,内侍站在硕大的布告牌坊下,高声宣读赵祯的旨意。
“孝女曹娥者,会稽上虞人也。父盱,能弦歌,为巫祝。汉安二年五月五日,于县江溯涛婆娑迎神,溺死,不得尸骸。娥年十四,乃沿江号哭,昼夜不绝声,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至元嘉元年,县长度尚改葬娥于江南道傍,为立碑焉!今陛下感其仁孝,赐碑文,修殿堂,封其灵孝夫人,与两浙路越州城北敕建正殿!”
四周的百姓山呼“万岁”,敕封孝女曹娥为灵孝夫人,由此可见陛下的仁德之心。
这可比大相国寺的高僧前往吐蕃传教让人佩服的多,贤觉带来的影响很快被化解掉,百姓们讨论的也都是关于曹娥的事情。
不光如此,还有些读书人在人群中宣讲曹娥的事迹,说来也巧,这件事刚好帮助赵祯驱散贤觉所带来的影响。
相对于佛门前往吐蕃传教一事,册封曹娥为灵孝夫人更得百姓民心,也更能让他们找到归属感。
佛门和百姓没有多少连接的地方,而册封曹娥不同,曹娥是汉家百姓,也是华夏历史中存在的孝女,这种源自于华夏精神的人物自然更让百姓拥有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