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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宋缔txt下载     宋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七章奠

    “住手!”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打断了叛军手中的动作,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皇后刘娥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向为首的赵元俨,“八哥还不知进退吗?非要手足相残做出天伦惨事才肯罢休!”

    赵元俨嗤笑:“皇后娘娘您现在自身难保,还在这里假慈悲?真要免去兄弟相残你便交出官家的大宋皇帝神宝!如此一来我还会饶你一命!”

    刘娥在宫墙上紧皱眉头,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显得愈发神圣:“我不是以皇后的身份和你说话,而是作为长嫂劝你,老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笑话!你监国这么久难道不知我赵元俨的罪过?要想活命除非登上大宝!”

    赵元俨声色厉俱的对着刘娥大喝,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没了退路。

    “官家有旨!”刘娥不愿放弃从袖口中抽出一张圣旨亲自念道:“元俨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事母王德妃孝,妃每有疾,躬侍药,晨夕盥洁焚香以祷,至忧念不食。母丧,哀戚过人。如今堕入迷途,朕亦悲痛,如弃甲伏法,朕未尝不能饶其性命以保宗室香火!”

    倒在地上不断咳嗽的寇准嘶声大喊:“官家已经饶你不死,赵元俨还不快快伏法?!”

    此时的赵元俨的身体僵住,他没想到自己的三哥居然真的会放自己活命!在这么多人面前宣旨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官家,三哥……我……”心中的悔恨慢慢升起。

    “殿下!此时万万不可优柔寡断!您付出这么多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官家的饶恕不成!你现在伏法便是认罪,即使不死恐怕也活的猪狗不如,不若拼上一拼还有一线万人之上的生机!”

    亲情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往往不堪一击,对皇权渴望的幻想无情的击倒一切,赵元俨猛然间发现自己如果伏法便失去了一切,甚至包括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对啊!拼上一拼说不定大宋的天下就是我的了!差点着了官家和这贱妇的道!”

    赵元俨猛地抬头露出凶狠狰狞的目光望着刘娥,“你莫要在这里装腔作势,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吗?你以为太子和陈琳会带人来救驾?告诉你太子巴不得官家早日驾崩!否则这么许久为何不来?”

    “休的胡言离间天家父子之情!”刘娥在宫墙上气的瑟瑟发抖,但赵元俨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晕倒在地。

    “父子亲情?你这贱妇也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亲情?谁不知道你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出来的,为了称为皇后不惜夺人子嗣,太子赵祯乃是李宸妃所生!”

    刘娥强辩道:“那又如何?益儿是我养大的虽不是亲生却也视如己出!”

    “你不就是想通过太子把持朝政吗?说的如此动情干嘛!你与龚美之事我已知晓,那采花郎刘从德便是你的亲生骨肉,其中干系诸位臣公可知道?”

    倒在地上的寇准明显感觉到丁谓用力的捏了一下自己,扭头震惊的看着他,“你知道!”

    丁谓悄悄的点了点头,“此事属实,皇后和那刘美之间有所瓜葛,两人后虽以兄妹相称,可在此之前却形影不离,从川陕四路之地到东京城,路上何止千里……但寇相公此时却要支持皇后驳斥荣王!”

    寇准铁青着脸恨恨道:“当初就该让太宗溺毙了她,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些风流债,现在好了天家蒙羞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寇相公慎言!”

    寇准无力的点了点头便大声疾呼:“赵元俨你休要在此信口胡言,皇后娘娘岂能容你污蔑!束手就擒才是出路,尔等叛军还不快快弃甲伏法!”

    赵元俨哈哈待大笑:“看来你们是真着急了,那本王就不客气,给我上!破宫门者赏钱十万贯,封镇国公!取皇后首级者赏钱三十万贯封卫国公!取官家……皇帝神宝者赏百万贯,封王世袭罔替!”到最后他也没有说出取官家首级的话来。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样的赏赐已经完全超出重赏的范围。

    在大宋爵位的控制相当严格,连皇子一般不直接封王。虽然最终必然封王,但并不直接封,而是初封以较低爵位或职位,再迁转。

    皇子封王者,王爵仅止其身,而子孙无问嫡庶,以其中最长一人,封公,其余子孙不过是承荫入仕,先为环卫官,然后以序迁转,与异姓贵官荫子入仕一般,必须历任年深,排资历,方特封以王爵。

    多少将门巴巴的等着北伐也不过是为了争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爵出来,可现在赵元俨一句话就把王爵封出怎么能让手下的叛军不激动?

    寇准和丁谓脸色一变,其他的朝臣也是面色难看,在这群如狼似虎般叛军的攻击下,景福宫怕是守不住了,太子和陈琳究竟在哪里!

    此时的赵祯正跪在老爹的面前,赵恒伸出干瘪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他稚嫩的脸庞,“吾儿莫要做大丈夫勿学这小儿女之态……朕是不行了,昨夜还梦到太宗唤朕……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守住大宋的江山……绝不失寸土啊!留你八叔一命,否则朕死了都不知如何面对你爷爷。”

    赵祯看着已经是弥留之际的老爹心情复杂,他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个老爹。虽然父子之间因为飘渺的仙道有所猜疑,但也从不缺乏亲情,当初老爹在考校过自己后是何等的兴奋与激动。

    “父皇安心养病,元宵节还要请您九叩迎春,为咱们大宋的百姓祈福呢!没了您这大宋官家可不行!”

    赵恒晒然一笑:“九叩迎春朕是等不到了……赵祯你记住守好大宋的江山……世家豪族不似眼前这般好对付,赵元俨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咳咳……”

    此时的赵恒已经是回光返照,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亮很亮,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声音变得清亮不似之前的沙哑:“皇后的所有事情朕皆知晓,莫要让她老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说完这话他变把手高高的抬起指着景福宫宽大的牌匾:“开卷有益……”赵祯惊恐的看着老爹的手无力垂下,殿中的胡远立刻上前查看转头对赵祯无奈的摇了摇头:“官家驾崩了!”

    所有的宫人跪倒在地,陈琳趴在地上如老狗一样匍匐到赵恒的床前拉着他的手嚎啕大哭,“官家!官家!您等等老奴啊!”悲切的哭声如杜鹃啼血猿哀赳鸣。

    赵祯在王旦去世的时也未曾流下眼泪,可现在看着躺在床上如睡着似得老爹却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如线般的流了下来,但他却一声也没哭,他答应过老爹要做一个大丈夫。

    赵祯面无表情的站起,在胡远和陈琳惊恐的眼神中轻轻的把赵恒被子盖好使劲的掩好被角,仿佛是怕赵恒受凉似得,又抬手把散落的乱发梳拢起来用束发金赞固定。

    轻轻的抚摸着老爹满是皱纹的额头,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老爹时他也是如此抚摸自己的,嘴中还说着:“小小的人就开始皱眉头以后如何是好?”

    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胡远道:“整理官家的仪容,待会还要让他亲自看看叛贼授首!”

    胡远小心的拉扯一下陈琳,“太子殿下不会是……”

    “奴婢觉得殿下说的对,是该让官家看到逆贼授首!”陈琳对着赵祯拜下:“奴婢以前是官家的奴婢,现在是您的了!”

    赵祯点了点头:“你以后就跟着孤吧!父皇慢些走,孩儿要以叛逆之血为祭!”说完豁然回首大步向殿门外走去,成串的泪水晶莹剔透的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的花瓣,胡远看着赵祯的背影喃喃自语:“官家您看到了吗?太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祭礼

    赵祯站在景福宫的庭院中,冬日里初升的太阳是那么的温暖却不能给他一丝暖意,老爹赵恒的死给他的打击很大,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击碎了他的幻想,大宋朝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稳定繁荣,它其实是悬崖上的一颗飞来石,只要下面松动很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彭七李九等人紧紧的盯着赵祯,刚刚他们隐约听见大殿中陈琳的哭号,难道官家已经大行?包括陈琳从大庆殿调集来的御前诸班直静静的等待赵祯指示。

    陈琳捧着遗诏和俩个方盒从大殿中走出,“官家宾天……遗诏在此,太子赵祯接诏!”所有人都被陈琳的话惊呆,没想到官家真的就这样驾崩了!

    赵祯缓缓的对着宫殿跪下,身后的禁军也跟着呼啦一下跪倒,陈琳颤抖的展开遗诏大声朗读,其实这份遗诏本本应在大庆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诵读的,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外面是虎视眈眈的荣王叛逆,朝政还有余孽,不如在此宣读遗诏既成事实的好。

    这样一来太子就算是已经进城皇位,只是差一个隆重的登基大典而已,等事情平息下去自会有寇相公和一班朝臣谋划。

    三卫的士兵和御前诸班直齐齐拜下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祯呆呆的看着山呼万岁的士兵,心中既没有激动也没有彷徨,人在突然获得梦寐以求的东西后往往先是迷茫,一起来的如此突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陈琳当众给赵祯换上龙袍,遗诏被送与当前禁军的将领传阅,“接大宋皇帝神宝!”

    一个大盒子被打开,所谓的皇帝神宝其实就是太祖所制的玉玺,虽然是一个盒子但玉玺却不止一块,赵祯接过后发现盒子中居然是三块玉玺分层叠加在一起。

    玉玺分别是,皇帝承天受命之宝、皇帝神宝、大宋受命之宝,三块,虽然每一块都能代表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意义却不相同,皇帝承天受命之宝代表着天授之权,皇帝神宝代表皇帝,大宋受命之宝代表着国家,木盒中的明黄色锦帛上写的清清楚楚,每一块玉玺的使用场合和作用都在上面,分别是祭祀,朝用,国用三种。

    宫墙上的刘娥身体颤抖,没人比她更清楚三块玉玺的意义,只有拿到大宋皇帝神宝才能算是真正的登上权利的巅峰,之前她不过是用自己的凤鸣玺代替官家的玉玺而已。

    虽然朝臣们认可凤鸣玺的权利,可这只是临朝监国而已,如果临朝称制便可使用官家的皇帝玉玺。可直到死赵恒也没给自己这个权利,现在却被太子那在手中!

    对这位逝去的官家刘娥的心中有爱也有恨,爱他对自己的坚持,恨他对自己的防范!在听到御前诸班直和太子三卫山呼吾皇万岁之后,刘娥惨然一笑的摇了摇头,“一切都过去了!”

    陈琳用最响亮的声音高喊:“接虎符!”

    从他的手中接过玉质的虎符,赵祯高高举起:“逆贼赵元俨,本为宗室,大行皇帝之弟,然其窥伺九鼎,官家大不豫,行谋逆之举,此乃万不可恕之罪!众班直听令,着孝服素甲以叛逆鲜血祭大行皇帝英灵!”

    “以逆贼鲜血祭大行皇帝英灵!”所有的士兵齐齐怒吼发出山呼海啸般巨浪,整个景福宫都在声浪中微微颤抖。

    陈琳带着内侍宫女飞快的扯着白纱系在所有人的身上,禁军的铠甲变成白色,赵祯头上象征皇权如山的通天关被他扯下,从陈琳手中拿过白色的纱布系在头上,“朕与诸位一同杀贼以祭大行皇帝英灵!”说完就向宫门走去。

    彭七和李九死死的拦住:“殿……官家切不可意气用事!您坐看逆贼授首便可,将士们一定生擒赵元俨!他跑不掉。”

    “你们懂个屁,朕现在是官家,代表这朝廷大义,此时不出更待何时?开宫门!”

    景福宫外围的宫门在巨大的机括声中打开,外面如火如荼的厮杀已经白热化,刚刚将士们的喊叫声已经让所有人知晓官家驾崩太子继位。

    赵元俨现在唯一的机会便是杀了赵祯这位刚刚继位的大宋官家,“杀!给本王杀了这个伪皇帝!”快要崩溃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在看到身穿龙袍的赵祯后更是发疯似的大叫。

    孝服素甲的禁军不断的从景福宫涌出,赵元俨瞪大眼睛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从后苑绕行到景福宫哪有赵祯直线前进来的快,他以卑鄙的心理猜测,赵祯会留守东宫,等自己和官家打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来收场,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拿到皇帝玉玺废了太子,可他并不知道,赵祯把禁中的一切看的透透的,包括他的行军路线……

    身穿龙袍头戴白纱的赵祯一步一步的向叛军走去,“朕以继位,尔等还不束手就擒?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别跟着赵元俨死扛,即使能杀的出景福宫你们能杀出皇城吗?能杀出十万禁军防守的东京城吗?朕给你们一个就会,现在伏法不诛九族!”

    还在拼杀的叛军在听到身穿龙袍的赵祯这么一说,急急的防守在一起等待着他下面的话,“放下兵器朕便绕你们九族不受连坐。”

    叛军中有人叫道:“官家说话可算数,俺们缴械真当饶了九族!”

    赵祯皱眉怒喝:“朕立于苍天之下厚土之上,乃神州赤县之君,言出法随,出口成宪!岂能诓骗与你!”

    叮当一声,有人扔下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俺错了不该跟随指挥叛逆,不求官家饶命,只求祸不及家人!”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丢下手中的兵刃,赵元俨疯狂的拉起一个人对他大喊:“起来,都起来!杀了他就不用死了,本王还会给你荣华富贵!”但他显然是徒劳的,被他拉起的人又跪下,即使赵元俨砍死一个也没用,之前鼓动赵元俨的指挥也慢慢跪倒。

    诛九族是最为残酷的刑法,赵祯免去这些叛军诛九族的惩罚算的上是天大的恩赐。

    所谓的九族包括:父族四,出嫁的姑母及其儿子一家、出嫁的姐妹及外甥一家、出嫁的女儿及外孙一家。

    母族三,外祖父一家、外祖母的娘家、姨母及其儿子一家。

    妻族二,岳父的一家、岳母的娘家。

    这样算下来最少也有几百人,大的家族甚至有数千人之多。因为一个人的过错,一些远亲好友都要被株连,这算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宗室与庶民

    说来讽刺,所有叛军都是被御前班直和太子三卫绑着的,唯独赵元俨是被曾经劝他不要放弃的指挥使放倒,见大势已去他也不挣扎,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哈哈大笑:“成王败寇,成王败寇!来啊!用你手中的剑杀了本王!休想让我屈服……”

    啪~赵祯用一个响亮的耳光回答他,在赵元俨呆滞的目光中冷声道:“朕怎么会杀你?这世间最残酷的惩罚并不是死亡!父皇曾经留下密诏,让朕不要杀你,开始还不明白,现在朕才知道为什么,不是他害怕到了另一边无法向太宗爷爷交代,而是给你无尽的惩罚!你想过没有,活在这世上连亲生儿子都不敢相认是什么滋味?被自己的家人抛弃又是什么样的折磨?朕要让你好好品尝你自己种下的苦果!”

    赵元俨的表情变得绝望,“杀了我!杀了我!”

    “现在知道怕了?你围攻东宫的时候怎么不怕?你斩杀禁军的时候怎么不怕?你在这宫墙之外手足相残的时候怎么不怕!朕要让你看着荣王府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哦!对了,有一个人恐怕是最希望得到你的。朕会把你送给她!”

    看着曾经仁孝无双的侄儿露出洁白的牙齿,赵元俨身体微颤,“谁?!”

    “她叫柔怜……”赵祯擦了擦手,眼前这位八叔简直是世间最肮脏的禽兽,送到柔怜那里才是最合适不过。

    在听到赵祯说出的名字后,赵元俨的眼神先是迷茫接着变为恐惧,他忘不了那个纵火焚宫的少女,更忘不了在熊熊大火中闪烁的狰狞目光,“柔怜?柔怜!”急急的向前爬了两步抓住赵祯的衮冕,“你不能这样对我!本王即使是死也不能死在一个贱婢的手里!”

    “哦?那你说说你比她高贵在哪里?”

    “我是太宗八子,大行皇帝的亲弟弟!还是官家您的八叔,您如何能让宗室受辱?这……这有违天家礼法!”

    赵祯厌恶的望着他,“你虽然是宗室皇亲,却作出禽兽不如的事情,父子皆无德根本配不上荣王的称号,你之一系将被贬为庶民,去芸芸众生中熬活过日吧!”

    赵元俨如恶鬼一样扑向赵祯,“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连那些低贱的军士都能赦免九族之罪,为何要把我荣王府赶尽杀绝!荣王府中的富贵皆是太宗先帝所赐,你没有权利夺走!你不能这样对我!”

    彭七一脚把他踹开,跌坐在原地的他再次扑向赵祯又被踹开,可他仍不死心,一遍遍的冲向赵祯口中呼喊着:“你不能赶尽杀绝啊!允初,允良等人皆是你的堂兄弟,岂能贬为庶人?!”

    赵祯气极反笑:“贬为庶人就是赶尽杀绝?你所作的一切难道他们就不一点知?朕本打算除了你荣王一系,皆尽诛连,可考虑到子掩父过,便不与计较,把他们贬为庶民已经是极为宽大!”

    “他们九天之上的天潢贵胄,如何能在泥潭般的地方过活下去!求陛下开恩,所有罪孽本王……不,罪臣愿一人承担!”

    赵祯挥了挥手:“把他带下去关入宗正寺祖庙,李九带亲卫查抄荣王府,除去王妃所有人贬为庶民赶出东京城,永世不得回京!”

    赵元俨被亲卫拖向门外,但依然挣扎着喊道:“不!!官家,陛下!我错了,我错了!放过他们吧……放过他们……”

    陈琳静静的站在赵祯的身后:“官家的处置妥当的很!”

    “妥当吗?呵!朕现在开始怜悯这位八叔了,虽然他倒行逆施犯下谋逆大罪,可对待亲人还有仁爱之心。如果不是被利用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说到底他就是贪!贪还没脑子!平白的被人当刀使,蠢到家了!自己的富贵日子不过,非要抢那牢笼般的御座干甚!”

    陈琳瞧了瞧赵祯的脸色,“因为这地方万万人之上!”

    “是啊!万万人之上!”赵祯长叹一声便向一边哭得死去活来的朝臣走去。

    寇准一帮朝臣早在景福宫传出禁军们的山呼声后,便知道了一切,他们挣扎着向景福宫爬去,痛哭流涕跪地哀嚎,其中最悲者莫过寇准丁谓二人,寇准的两只眼睛已经红的像俩个烧红的玻璃,丁谓也好不到哪去,衣服的袖口已经被他撕烂,破布条子似得挂在他的胳膊上。

    “诸位相公快快起来,先帝大行,国事还要靠诸位辅佐,哭坏了身子,如何料理王事?”

    “官家说的没错,寇相公丁相公还是稍稍压一压,先帝的大行还要操办!”李迪不愧是被老爹称赞为颇、牧在禁中的人,几句话就把寇准和丁谓劝住。

    鲁宗道在一旁皱眉:“奇怪,怎么寻不见曹利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枢密使居然倒现在都没露面,这有违常理!”

    赵祯沉声道:“此时他怕是已经被收入监牢了!”

    “什么?!”寇准惊叫一声,还是鲁宗道反应快:“难道他也参与赵元俨谋逆不成?!”

    赵祯点了点头,亲自扶住寇准的胳膊向景福宫个走去:“东宫在被叛军围困之前,乃是曹利用调遣杨怀吉把守宣祐门,朕带人上前询问,他当众杀害殿前司都虞候杨崇勋率部叛变!”

    鲁宗道疑惑的说道:“不一定是曹利用指使,说不定是……”

    “不!就是他指使的,他应该是赵元俨的人,杨怀吉和杨崇勋所接调令根本就没经过殿前司指挥使曹玮之手,而是直接发往两人手中!”说完深深的看一眼丁谓。

    赵祯见鲁宗道为曹利用开脱不禁开口解释其中原因,他不相信鲁宗道这样刚直的谏臣会和曹利用搅在一起,但一旁的丁谓为何一言不发?曹利用往日里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啊!

    “竖子尔敢!”寇准怒喝一声,一旁的丁谓连忙拉了他一下,寇准惊醒慢慢的噤声不再言语。

    赵祯转头奇怪的问道:“难道就这样骂一句算了?”

    鲁宗道在一旁怒声的说道:“当然不能这样算了!这种逆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朝堂!”

    “贯之慎言!现在曹利用是否参与在其中还为查清,即使有罪也应按大宋律法惩办,岂能意气用事,多少年了,你还是这般恣意妄为的脾气!”

    寇准皱着眉头的盯着鲁宗道,此刻他最担心不是曹利用的问题,而是祖宗之法,大宋的祖宗之法是文臣的立身之本,其中一条不杀士大夫更是他们的保障,这位刚刚继承皇位的年轻官家有着一颗变法之心,此番杀了曹利用简单,如果以后开了杀戒怕是难以收手。

    自大宋开国以来,一共才二十多个罪臣被斩首弃市,先帝朝更是只有一例,知荣州褚德臻坐盗取官银数额巨大,斩首弃市。眼看就能彻底稳固这项祖宗之法,此时应当慎之又慎!

第一百七十章文臣,皇后,是非多!

    赵祯看着寇准丁谓两人默不作声的样子心中暗自不爽,他们刚刚对于自己处理叛军的表现显然不满,当自己说不会株连叛军九族时文臣这边已经炸开了锅,可到了曹利用这里除了这位鱼头参政鲁宗道别人都默默不言,难道文武之间的隔阂已经到了为了打击对手而打击的地步?

    “就按鲁师傅的意见,曹利用勾结赵元俨谋逆,朕念其当年出使辽营寸土不失之功,免去九族株连之祸,斩首弃于市以儆效尤!”

    “官家!!曹利用乃枢密使,岂能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斩首弃市?此不符明君所为!”寇准再次上前为曹利用开脱。

    宋绶也是急忙开口:“寇相公所言有理!关键应当有理有据,岂能因喜好而判?”

    赵祯面对文臣的反映心中一阵烦躁,这些文臣属于死缠烂打型的,只要你不同意他们的提议,他们就没完没了的上疏,直到把皇帝弄烦为止,这是文臣的惯用伎俩。

    赵祯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内心焦躁的情绪,这时候越是烦躁越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既然寇相公这么说,难道您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曹利用和此事无关喽?”

    寇准摇了摇头:“臣没有佐证,但官家也没有,您只是怀疑曹利用不法,这便应交由大理寺彻查才是。以国之法,判其有罪,方可令朝政的衮衮诸公心悦诚服,何况官家刚刚继位便要斩杀枢密使。”

    “好!寇相公说得好!命大理寺囚禁曹利用,朕要亲自查案!”

    “官家大行皇帝后世待办,如何能亲自审案?难道官家不守灵!”

    丁谓终于开口了,可他一开口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姜还是老的辣,赵祯被他问的无言以对,只能摸了摸下巴转头对寇准说道:“此事交由鲁师傅查办应该没问题了吧?”

    丁谓再次插话:“一人为私,两人为公,三人为众,不如枢密副使张士逊和参知政事吕夷简配额鲁学士一同查案,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甚好!”赵祯嗡嗡的说一句便向景福宫走去。

    以前一直以为大部分文臣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可当他继承皇位后却猛然发现其实文臣是皇帝手中压制武将的狗,他们并不是驯化好的牧羊犬,而是难以驾驭的狼,说不定就会反噬其主!

    文官集团的强大就在与太祖和太宗两位先皇的放纵,刻意的抬高文人的地位压制武将,这样一来虽然使得黄袍加身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文臣也没有谋反的可能,但却大大掣肘皇帝自身的效率。

    比如今天,本可速战速决的斩杀曹利用,却被丁谓和寇准两人生生的拦住,以曹利用的狡猾,恐怕会把自己摘个干净!

    身旁丁谓寇准等人的哭声仿佛影响了赵祯,他的肩膀也不断的耸动悲痛难抑,可在赵祯身旁的陈琳敏锐的听见他的自言自语:“老爹,您把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留给我,也不给儿臣留个称手的朝臣,这些老顽固已经用不了!政治,军事,民生,经济,文化,科技,教育,社会福利与风气,这些种种都是大宋的难题啊!您现在一走了之,如何让我带着这些老顽固收拾?呜呜……”

    陈琳听不懂赵祯的话,可他知道赵祯不喜欢这些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老臣。

    跪拜之后,陈琳把赵祯扶起走向后殿,接过宫女递过的毛巾送给赵祯:“官家,有一句话是先帝留下的,老奴一直没和您说,现在看来官家很需要嘞!”

    赵祯用温暖的毛巾擦了擦脸,冬日里的寒冷被赶走不少,因为老爹死在冬天,景福宫便撤去所有碳盆保持尸体不腐,御药院的老太监已经开始为老爹做防腐工作。

    “哦?你倒是说说父皇留下什么话。”赵祯很好奇,老爹临死前怎么不说?

    陈琳的老脸上满满的都是回忆,“其实算不得留给您的,只不过是官家曾经有感而发:所有臣子皆有用处,无论忠奸皆可善用,唯看清本源方可应用自如,为帝王者需以才善用,万不可凭喜好渡之,昔赵普今丁谓皆是如此!”

    赵祯的动作一停,老爹的话如醍醐灌顶,对啊!这其实就是皇帝的用人之道!

    “把这段话用金字刻在御书房的墙壁上,朕要每日诵读!”

    “是!老奴这就差人去办!”陈琳说完便窜了出去对陈彤交代,此时的他极为兴奋,先帝的话对官家的触动很大,这证明先帝的当年的举措是没错处的!不是像外面传闻的那样任用丁谓便是昏聩之举。

    赵祯的心情好了许多,老爹留下的政治智慧是最大的宝藏,一边在宽大的后殿中渡步一边思考要不要把老爹当年所有的对奏都翻看一遍?说不定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教意,或是对付世家豪族的方法什么的。

    正想着突然瞧见大殿一角的锦凳上有一道身影暗自垂泪,不断抖动的肩膀和紧握的双手预示着她并不想让人知道。

    长叹一声赵祯向她走去:“娘娘为何在此暗自悲伤?是在担心什么吗?”

    他的话挑破了刘娥心中的压抑,看着眼前官家稚嫩的脸庞,刘娥伸手把他拦在怀中嚎啕她哭……“娘娘以后再也不干涉朝政,只求官家饶恕刘美一家!”

    女人啊!

    赵祯扭头瞧了瞧四周,寇准等人已经去门外等候,对远处的陈琳挥了挥手,大殿的殿门在吱呀的机括声中缓缓关上,一缕阳光透过窗棱洒在殿中的柱子上形成美丽的斑驳,解开衮服外罩着的大裘轻轻的给刘娥披上,“朕答应过父皇给您年老的时候留个说话的人,既然答应就不会食言!娘娘不必担心……”

    刘娥猛然抬头,头上的珠花宝饰发出凌乱的声响,“益儿真的不打算追究娘娘的荒唐之举?!”

    赵祯看着眼前的妇人点了点头:“如果娘娘愿意,甚至后半生可以不在这深宫高强中度过!”

    “什么?!”

    刘娥被赵祯说出的话惊呆了,自己身为皇后先皇驾崩便会成为皇太后,今后的岁月只能在禁中的高墙之中度过,现在官家居然说能放自己离开?这怎么可能,从古至今哪有皇帝驾崩皇后离开皇宫的道理?

    赵祯的小腿蹲到有些麻木了,站起身向老爹的床榻走去,“父皇其实知晓你的事情,前因后果他都知晓,包括您的骨肉,但他依然没有追究,甚至在生命的对后一刻还为你着想,您恐怕还有话要和官家说,朕先走了!”

    走在熟悉的石砖上,身边一片白茫茫,身后的景福宫中发出刘娥撕心裂肺的哭声,东西角楼的钟声响起,二十七响代表着国丧开始,也预示着一代帝王的陨落。

    在二十七响钟声后,各个寺庙道观也开始撞钟明丧,整个东京城钟声不绝。

第一百七十一章棋局收官

    赵祯向不远处的长乐宫走去,那里是妹妹赵妙元的寝宫,这个时候的她一定很难受,对于这个古灵精怪又腹黑的妹妹赵祯有着别于他人的喜爱。

    但刚刚行至庆寿宫的时候就看见一身孝服的赵妙元小跑着向景福宫赶去,赵祯微微苦笑,二十七响钟声代表着什么赵妙元怎么会不知道,快步迎了上去,“妙元!朕准备去寻你……”

    “你走开!”赵妙元见到赵祯后丢下跟随自己的侍女嬷嬷头也不会的向前走去。

    “你慢些,怎么好端端的和朕置气!”赵祯莫名其妙的跟上问道。

    赵妙元猛然回头:“一口一个朕,难道你已经在大庆殿登基不成?!父皇大行不久,你就迫不及待了?”

    “你怎么这么看我?当时赵元俨谋逆,朕……我带人前去景福宫救驾,官家大行,形势所迫而已!”

    赵祯的解释让赵妙元站住嗤笑着说道:“形势所迫?你要是当初在东宫外就杀了赵元俨岂会有后来的事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当着父皇的面平叛不就是为了得到父皇的信任吗?是不是你逼迫父皇传位于你……”

    啪……赵祯挥手给了妹妹一巴掌,“够了!赵妙元你疯了!”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从小到大你从没动过我一根手指,现在居然打我!”

    赵祯愤怒的盯着赵妙元:“你听好了!父皇早早就拟好遗诏,我根本就不必胁迫父皇,父皇是怎么死的,你我比谁都清楚!”

    赵妙元乳燕还巢般扑进赵祯怀中嚎啕大哭,“呜呜呜~!六哥儿!咱们以后再也见不到父皇了!我怕!”她现在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年前她的生母杜贵妃便去世,现在又失去了父亲,相对于赵祯来说她一个女子在深宫中一下失去两位至亲对她的打击太大,感情自然的迸发出来。

    赵恒是除了赵祯之外最疼爱她的,前几日她还给赵恒送去了他最喜欢吃的牛乳酥酪,父女之间相谈甚欢,可几日不见便天人两隔,不由得胡思乱想。

    赵祯抱着怀中如小猫一般无助哭泣的妹妹温声说道:“别怕,六哥在呢!六哥永远都不会抛弃你,你以后想干嘛就干嘛,父皇不在有六哥给你做主!谁也不能欺负我们的妙元。”

    这一幕被远处的宫女嬷嬷们看在眼中,不由得也跟着暗自流泪,“公主殿下命苦,年前一下走了俩位至亲,亏得有官家照顾,不然真的是举目无亲了。”

    一旁的宫女接口道:“那是当然,公主殿下和官家的感情好的很,两人自打从大相国寺回来就成天在一起,连回宫后都是住在东宫嘞!你们去打听打听谁家公主有这待遇?现在太子当了官家,难道能亏待咱们公主不成!”

    其他人顺着她的话想了想连连点头,“是极,是极!”

    赵妙元缓缓的收住哭声,看着一脸无奈的哥哥微微翘起嘴角:“以后你可要宠着我,否则我便去父皇陵前告状!”

    赵祯苦笑道:“你都用上大逆之言了我还能如何,别忘了官家可是言出法随,出口成宪的!”

    “嘿嘿,谢谢官家!”

    “少来这套,但有一件事你要应我,不满十六绝不能嫁给蔡伯俙!”

    赵祯的话让赵妙元撅起小嘴。

    “六哥刚刚还说我想干嘛就干嘛的!”

    “其他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件事你要听我的!”赵祯佯装生气的说道,他也是没办法,这个时代的女子出嫁太早,有些十四岁就嫁人,在医疗条件并不发达的时代生孩子的死亡率很高,何况还有很多母子双亡的情况出现,赵祯实在担心这位妹妹。

    赵妙元闷闷不乐的走在前面,赵祯拉住她无奈的说道:“你就不能多陪我两年,本来说好让你十四岁出嫁,多等两年正好十六岁,这两年你也收收心,好好的学习如何一大家子!”

    “那我能随意出入禁中吗?”赵妙元露出狡猾的目光问道。

    看到他狡黠的目光,赵祯被她接连下套成功,已经无力生气了,“能!但宫门落锁之前必须回来!”

    “嘻嘻……谢谢六哥!”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笑出声,父皇大行,不得嬉笑,快快随我走!”赵祯用手点了一下她的小脑瓜便向景福宫走去。

    看着走在前面的赵祯,赵妙元小跑的追上牵住他的手,兄妹二人之间的“谈判”结束重归于好!太阳把两人的影子拖在地上,赵妙元习惯的用脚踩着赵祯的影子抬头问道:“那皇后娘娘呢,她如何处理?”

    “父皇其实早就知道她的一切,只是不愿点破而已,其实真正大局在握还是他,咱们的事情他也都安排好了,包括一些小事,胡远早就说过父皇已经油枯灯尽,但他之前一直吊着一口气不肯走,就是为了作局把赵元俨引出来!你想想如果父皇已经驾崩,现在的局面又会是什么样的?”

    赵妙元皱眉想了想,脸色猛然变得难看,小脸上挂满冰霜冷声道:“那就不似昨夜的轻松,整个皇城怕是会死不少人!”

    赵祯轻轻的抚摸妹妹的额头:“是啊!我也是刚刚才想通。父皇在,御前诸班直就不敢擅动,赵元俨能找到的人手少的可怜,否则我太子三卫再精悍也顶不住上万叛军的冲击,文臣只能声援却不能真刀真枪的平叛,何况朝政的文臣又不是个个都像寇相公和鲁师傅一样,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多得很!”

    “这么说父皇是在作局?把所有可能出现的阻力全部扼杀,给你继承大统铺平道路?”赵妙元猛然抬头,她没想到卧病在床的父亲居然考虑到这么多。

    “不光如此,父皇是在为我亲政铺平道路,朝政的文臣有不少反对我的改革,他们情愿让皇后临朝称制也不希望我亲政,打算用时间把我的锐气磨没了,这样便能保持祖宗之法长久,也保住他们的地位。”

    所谓以点盖面便是这个道理,赵祯在明白老爹的良苦用心后对他所作的安排就都清楚了,这位亲政二十五年的老爹用生命的最后时刻下了一盘庞大的棋局,为自己登基亲政的扫除了一切魑魅魍魉。

    其实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老爹赵恒的收官局,包括自己也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只不过老爹把自己这颗棋子扶上了对弈的位置,也许自己之前所作的准备都被他看在眼里,可到死他也没说一句,还有什么比得上这样如山的父爱?

第一百七十二章灵前夜话

    景福宫是赵恒最喜欢的宫殿,他生病的日子几乎都是在这里度过,所有人都认为在这里安置灵堂最为合适。赵妙元和赵祯跪在巨大的棺椁前默默不语,在微风的吹动下烛光投射在灵位上显示出扭曲的幻影。

    人们认为人死后三天内要回家探望,因此子女守候在灵堂内,等他的灵魂归来。每夜都有亲友伴守,直到遗体大殓入棺为止,守灵这种事就没人不怕的,毕竟一个死去的人躺在棺材中,活人在外面守候着他的魂魄归来,怎么说都有些渗人。

    赵妙元的身体微微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赵祯看着她的样子无奈的开口道:“害怕你就回吧,我一人在此守候也是一样的。”

    赵妙元赶紧摇头道:“不行!我也要在这里守着。”

    瞧她佯装坚定的样子,赵祯点头道:“也对,万一官家回来了,就见我一人在此说不得还要去长乐宫寻你,还是在这的好!”

    “啊~!六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吓我!”赵妙元被赵祯的话吓了一跳,伸手就给他一个连环粉拳。

    赵祯耸了耸肩膀:“我是觉得你害怕调节一下气氛,这大殿中只有咱们俩个人,干坐着无不无聊?”

    “吓!父皇棺椁之前你还敢说这样的话?!”

    “这有什么?你别忘了父皇最喜欢咱们跳脱的样子,刻板保守才惹得他不喜嘞!”

    见赵祯无所谓的盘腿坐在蒲团上,赵妙元捶着酸麻的膝盖也跟着坐下,陈琳从侧殿慢慢的走过来,“官家,长公主,这里有上好的红枣参汤,喝一点暖暖身子吧!”

    嗯?赵祯惊奇的望着陈琳,这老货原来是从不苟言笑的,今晚怎么会如此贴心?

    赵祯和赵妙元接过陈琳“品尝”过的参汤慢慢的喝起来,赵祯微微苦笑,做了皇帝之后所有的饭菜都是别人吃剩下的,难道就那么多人想害死皇帝不成?

    红枣参汤驱寒滋补最适合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饮用,赵祯喝了小半碗就觉得身体暖洋洋,舒服的差点打嗝,一旁的赵妙元更是小馋猫似得全部喝完,赵祯便把手中的半碗递给她。

    陈琳在一旁收拾笼屉,叮叮当当的好一会才从里面拿出一碗羊汤来,飘着一层油花的羊汤里居然还有冬日难见的蔬菜漂浮在其中。

    赵祯不禁食指大动,冬日里一碗羊汤下肚那才叫舒坦,陈琳端着羊汤慢慢走来,在赵祯期待的眼神中把羊汤供奉到牌位前放好,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官家,老奴给您送羊汤来了!”

    赵祯和赵妙元默默不语,老爹在病重的时候最想吃的便是这碗羊汤,可陈彤只单单喂了两勺就被皇后发现,不仅他被贬到殿中省打杂,老爹连羊汤也没喝到,这恐怕是他最大的遗憾吧!

    “官家早日休息,老奴退下了。”平日里腰板笔直的陈琳佝偻着向殿外走去,赵祯目送着他的离开,老爹的死对他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赵妙元在一旁小声的说道:“陈大官一下子老了好些。”

    “是啊!他的精气神少了一半,人活着就要有个执念,陈琳的执念便是父皇,父皇大行,恐怕也难熬了!”

    大殿中又只剩下赵祯兄妹二人,喝过参汤后两人难免困倦,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异常安静,只有炭盆中燃烧着的银丝碳不时的发出噼啪的爆裂生。

    呜~!一声寒风的呼号吹的烛光向一旁偏倒,冰冷的寒意侵袭而来灌进脖后,赵妙元吓得躲到赵祯的怀里瑟瑟发抖。

    “大娘娘来了,快些进来,外面的寒风冻人的紧嘞!”赵祯头也不抬的开口说道,怀中的赵妙元惊讶的抬头,这时候皇后应该在寝宫中休息才是,白天已经操劳许久晚上还来灵堂干嘛?

    “益儿知道是本宫来了?”刘娥漫步向前走到了赵恒的灵位前叩拜,当她起身看见那碗羊汤后微微一叹:“本宫错了,不该阻拦官家,这一碗羊汤便是他最喜爱的吃食,临走之前也没让官家吃个囫囵。”

    赵祯点了点头,“这是陈大官送来的,要是官家回来说不定还能吃上一点。”

    他的话让大殿中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赵妙元看了看赵祯又转头看向刘娥,她隐约觉得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娥转身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看着赵妙元精致的小脸微微一笑:“妙元愈发的漂亮了,以后也不知哪家幸运的小子能娶你,哦!本宫想起来了,是那个叫蔡伯俙的小胖子吗?”

    赵妙元扭着衣角,她还是头一次被皇后调笑,紧张中充满了羞涩,但她依然点了点头:“启禀娘娘,妙元与蔡伯俙已经互许终生……”

    “胡闹!”皇后的嗔怪让赵妙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目瞪口呆,“这种事情要让官家为你操持,哪有女子家自己私定终身的,你父皇大行,长兄为父!你看上蔡家的小子便让官家派人操办就是。”

    “娘娘同意了?!”赵妙元试探的问道。

    “当然!不怕你们笑话,本宫当年和官家经历的比你们多得多,也知道其中的艰难,为了躲避太宗的驱赶,本宫是四处躲藏,官家也是为了我大费周章……”刘娥的眼神变得迷离,仿佛回到当年激情燃烧的岁月。

    赵妙元好奇的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刘娥露出甜蜜的笑容,转头望向赵祯,“后来终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父皇最中意的就是这句:有情人终成眷属!益儿告诉娘娘这一整句是如何的。”

    赵祯点了点头:“原句是: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还有一说便是,叹人间真男女难为知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刘娥被西厢记中的诗词打动了,回味许久才感叹道:“本宫喜欢前一句,后一句太过悲情。真男女难为知己……世间奇悲莫过如此!”

    果然是文学素养极高的刘娥,仅凭两句话就能体会其中的含义,赵祯点了点头,“大娘娘来此是已经决定好了吗?”

    刘娥微微一笑:“当然!你父皇如此怜惜我,我又如何能让他的一番好意覆水东流?何况益儿还如此帮忙!”

    赵祯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想帮你,你走了对我更有好处不是吗?”

    “咯咯!官家莫要装作铁石心肠的模样,你是什么人,本宫比谁都清楚!本是个良善淳厚之人,可非要给自己披上狐狸的外衣,按上龙的爪子。听我一句劝,世家豪族是动不了的,大宋的根基就在他们身上!”

    赵祯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药瓶递给刘娥道:“这个娘娘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赵妙元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解愁药!”刘娥眼神迷离的望着红色小药瓶,瓷釉在烛光下翻起鲜艳的红色,转头对赵祯笑道:“你真的不打算妥协?”

    “当然!大宋决不妥协,官家也是一样!”

    赵祯站在老爹的灵前坚定的回答,仿佛此时他就是大宋,大宋就是他。

第一百七十三章皇后之死

    “唉!还真是个小顽固,不过也许你的固执能成功也说不定,反正你爷爷,你父皇和他们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妥协了,话说到这种地步本宫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情。”

    刘娥说道这里停下,扭头看了看大殿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便压低声音:“烛影斧声绝是骗人,但你想过没有太祖到底是怎么死的!烛影斧声又是从何而来?”

    赵祯脸色一变微微颔首道:“朕自会细查!”

    刘娥说完便瞧见一旁赵妙元惊恐的眼神,轻松的笑了笑:“好了,本宫也该走了,官家记得脱去我这身华美之服,我要过平凡的日子,对了官家可要小心杨贤妃,不久她就该是皇太妃了哦!”

    赵祯急急的抓住刘娥的衣袖惊讶的问道:“你早就知晓!那你为何还有受她摆布?”

    “为何,难道官家不知?”

    赵祯松开手苦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去休,去休!”

    刘娥微微一愣,展颜露出少女般的娇笑道:“嘻嘻,这句本宫喜欢的紧!益儿,妙元,后会无期!”说完在赵妙元惊恐的眼神中喝下手红色药瓶中的毒药倒在地上无力的抽搐。

    “怎么会这样!娘娘她服毒自尽了!?快来人!快来人!”

    赵妙元拼命的呼喊,赵祯却拉住她摇头道:“莫要声张,等上一会……”

    “你为了自己亲政不受阻碍,居然逼死皇后娘娘!你不是我六哥,你到底是谁!”

    赵祯苦笑道:“你看她像是被我逼死的吗?她巴不得离开这深宫高墙!”

    “那你就告诉我前因后果!再瞒着我……我便去大庆殿叫嚷!”赵妙元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的蹊跷,六哥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逼死皇后,而且皇后明知瓶中是毒药还毅然决然的喝下,关键是她没有一丝的犹豫,反而充满了向往……

    “你这丫头火药弹似得脾气就不能改一改,我还没说完就你炸了!看以后蔡伯俙如何能受得了你这般……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怕……好吧你赢了。”

    赵祯被赵妙元的眼泪攻势击败,坐倒在地轻轻的帮刘娥卸下头上的朱钗宝饰道:“皇后娘娘的事情其实父皇早就知道,她与刘美其实并不是兄妹而是夫妻!那采花郎刘从德也不是刘夫人所生,而是两人的子嗣。

    父皇驾崩之前对我吩咐过,不要为难刘美一家,皇后的事情便让她自己决定。所以我才演了这出戏给外臣看,这小瓶中是胡远配置的假死药,服之后会在俩个时辰中气息全无,这样一来便有足够的时间偷天换日,把皇后娘娘送出宫外。”

    赵妙元听了赵祯的话目瞪口呆,事情的经过居然是这样的,可她依然气呼呼的说道:“皇后娘娘毕竟是官家的皇后,怎么能让她出宫和刘美团聚!”

    赵祯笑道:“连父皇都不计较这些,你一个小丫头倒是忿忿不平了!”说完把手中的簪子归拢到一块小心的包好,指了指地上不再动弹的刘娥道:“将心比心,如果你是她希不希望自己的后半生老死宫中?希不希望和一直坚守等待自己的人相伴到老?”

    赵妙元崛起小嘴道:“你怎么知道刘美一直在等娘娘,别忘了他还在京城娶亲嘞!”

    “是啊!他娶的是一个贫家女子,而且在娶回家半年后生下刘从德就死了,你说蹊跷不蹊跷?刘美当了整整二十年的鳏夫!难道这也不算是坚守?”

    见赵妙元无言以对,赵祯笑道:“算了,这些事情你还不懂,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其实赵祯是一箭双雕,赵恒临死前只是说了不让他为难刘美一家,可并没说放刘娥出宫,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死后再和姘头重归于好的?赵祯这样做是为了彻底让刘娥消失在皇宫中,毕竟她在身份上高自己一等,也省的她被有心人利用。

    只要朝臣们认为刘娥死了,自己便不会有后顾之忧,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赵妙元这个腹黑公主了,省得她胡思乱想,把完美的计划破坏掉。

    两人站在景福宫的台阶上对着幽静的皇宫大喊:“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殉帝啦!”

    幼稚的童生在宽阔的皇城中回荡,立刻引来了无数的内侍宫女,陈琳急慌慌的跑来,在看到刘娥手中握着红瓶躺在地上后双眼一番的晕了过去,赵祯暗赞一声“影帝”!

    时隔一日东西角楼的钟声再次响起,令整个东京城陷入惊慌的旋窝之中,两日之内官家皇后皆崩,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对百姓来说皇帝皇后就是天家,也是所有人的父母!

    官家不豫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可皇后好好的为何也会跟着离去?

    整个皇宫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氛,有发自真情,有假模假样。可无论如何都会表现出来。这种悲伤弥漫到了东京城,在听到东西角楼二十七声钟响后,每家每户都拿出白色的素服穿在身上,君权神授的思想下,官家皇后是上天派来保护管理臣民的,便是百姓的共同父母,君父这一说法便是由此而来,百姓就像父辈去世一样披麻戴孝,点燃蜡烛慢慢的熬过这一夜,出了天大的事情,官府肯定会出安民告示。

    当太阳升起再次把光明挥洒在东京城的时候,这座地球上最繁华的都市陷入了安静,没有往日的热闹非凡,而是变得惊慌悲痛。家中凡是有婚约的都急忙延期,所有的妓馆酒楼暂时关闭,更不用说市子瓦里这样勾栏瓦舍之地的娱乐场所。人们的脸上挂着悲伤的表情,这种情感是自发的,没有一点做作。

    街上的小贩不再大声的吆喝,而是有气无力的做着买卖,妇人头戴白纱买了菜便急冲冲的向家赶去,家中稍有条件的便请木匠做一个最好的牌位放在堂屋供奉起来。

    这个时候小偷小摸的贼人仿佛一下子从街上消失了,要是在这个时候还偷东西被抓住,进开封府就别想囫囵个的出来!

    随着开封府的锣声响起,街上慢慢变得沸腾,一些人甚至哭出声来向皇宫走去,连足不出户的小娘子也在街上哭号着跟随人群向皇宫走去。

    慢慢的队伍不断的壮大起来,一些不知道详情的人开始打听缘由,铁匠铺的八尺壮汉哭的像个孩子,不断的用粗大的手指擦拭着泪水道:“皇后娘娘太忠贞了,居然在为先帝守灵的时候殉帝了!呜呜呜……这么贞洁的女子世间少有啊!远的不说就说西水门的张寡妇,白天一副忠贞不二的样子,到了晚上骚情的很!这种女子就应该浸猪笼嘞!”

    一旁的老先生挥手就是一巴掌,“岂有此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岂能拿来与你说的张寡妇相提并论!”

    在得知原委后,路人也纷纷加入到队伍中向皇城进发。

    赵祯赶到城墙上的时候发现整个朱雀大街都被挤满了,原本宽阔的御街上满满的都是人头,开封府的官差不断的在人群中吆喝维持秩序。

    “这……这还反而成全她了!”看着人山人海的景象赵祯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恐怕刘娥的名字将会在丹青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一百七十四章硕大无比的贞节牌坊(五千字大章奉上)

    东京城中的大街小巷中都流传着皇后殉帝这件事,上至朝堂下至民间都对这种忠贞不二的行为深深的震惊,赵祯站在城墙上听到身后群臣不断的窃窃私语,“寇相公,依我看应该给皇后立碑立传,娘娘的德行应该光照千古供后人瞻仰才是!”

    宋绶的声音传来让赵祯竖起耳朵,他也想听听寇准的意见。

    “公垂所言甚是,但树碑立传的皇后古今只有一人,难道要把皇后与武后并论?”

    寇准的话让其他人面面相觑,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树碑立传不正好显示皇后与武后的不同吗?

    鲁宗道开口反对:“皇后娘娘殉帝,这种忠贞行径难道就不能树碑立传以示后人?”丁谓也跟着附和,“贯之的话没错,以皇后之事迹署于碑文之上,正好显示娘娘与武后的不同!”

    寇准的眼中精光一闪道:“丁相公的话所言有理,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准备官家的登基大典,岂能本末倒置?”

    他没想到连丁谓都跳出来反对,丁谓现在就是丧家之犬,之前的事情已经得罪了官家,又和曹利用搅在一起,要不是担心文臣的利益,他才不会为曹利用开脱,也正好借此机会把丁谓赶出东京城。

    可偏偏这个丁谓滑不溜秋,虽然皇后死了他依然坚持,表面上装作义正言辞,其实就是为了改变别人的看法,在朝堂中还能继续待下去。

    “寇相公此时可不是党争的时候,安顿好城下的百姓才是重中之重!”丁谓小声在寇准身旁说道。

    寇准被他的话一惊,转身看着城下痛哭流涕的百姓默默不语,民心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脸色难看的开口道:“王参政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身为参知政事的王曾一直是太子党的重要成员,他多次反对皇后监国干政,算得上是文臣中除了鲁宗道以外的另一个急先锋。

    见被寇相公点名,王曾皱眉道:“此事我等虽然商议,可最后还是要官家决定,不如问问官家如何?毕竟皇后娘娘是官家名义上的生母,官家一定有所想法。”

    寇准听到王曾的话脸色变的难看,这话是在指责自己不该过多的干涉此事,没想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陷入被动。

    赵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这些文臣在皇后去世之后变得非常怪异,之前的后党太子党瞬间不服存在,两党成员相互揉合在一起,分不清派系,都说党争误国,可没了党争还真的不好判断谁是谁的人。

    想起老爹曾经说过话,朝堂之上波云诡谲,只有看清本源才能唯才是用,赵祯点了点头,现在这样也好,没有后党没有太子党,便没有了党争,党同伐异的事情减少这样一来为了反对而反对的荒唐决策也会少许多。

    转身对着群臣道:“此时先帝大行,皇后也跟着殉帝,尔等还在此处互相讨伐又有何用?树碑立传的事情本就不是皇后能享受的待遇,如此简单的事情还要讨论如此之久!”

    赵祯的责骂让寇准的嘴角微微翘起,这说明官家还是向着自己的,但赵祯接下来的话又让他脸色难看,“虽然不能树碑列传,可皇后的忠贞必须以示后人,传旨三司拨款,将作监负责营造,在朱雀大街和南门大街相交之处立上贞洁牌坊!”

    所有朝臣赶紧躬身施礼:“官家圣明!”

    朱雀大街和南门大街相交之地立上贞洁牌坊,每每路过的官员百姓都能看到,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赵祯不相信这些文臣想不到,他们只是为了互相攻击而不提此事。

    失望的摇了摇头,老爹说的真对,朝中的大臣最难的就是把他们搓成一块拧成一股,唯一的办法就是各打三十大板和稀泥……可自己并不要这样的行政机构,要把不稳定的因素全数剔除,提高朝堂的办事效率。

    赵祯看着躬身行礼的人气不打一处来,连平身这样的劝慰之语也不说,便转头对陈琳吩咐道:“把朕的旨意通传百姓以安民心。”

    陈琳躬身施礼便找来三五个禁军壮汉,让他们大声的把赵祯的旨意传达下去,鸣锣声响起,百姓们立刻安静抬头看向皇城上的年轻官家。

    “官家有诏!即日起命三司拨款,将作监营造皇后之贞节牌坊,立南门大街与朱雀大街相交之处,往来百姓朝臣每每路过皆需缅怀!”

    城下的百姓躬身行礼,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山呼海啸般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在城墙上听着如潮水般的声浪赵祯心中澎湃,这才是万民所向天下归心!比起在大庆殿登基,眼前的百姓才是在给自己加冕,直到此时才让群臣和百姓一起平身。

    所谓的贞节牌坊就是用来表彰一些死了丈夫长年不改嫁,或是自杀殉葬且有流传特异事迹的女性,为其兴建的牌坊式建筑,这样的女子会被大家称赞,也成为教育意义的典范,但然在大宋殉葬这种事情却是不提倡的。

    现在的大宋还未出现程朱理学,也没有所谓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谬论。人们受到汉唐的影响较大,对与女子再嫁这种事情并不反对,不光如此而且还有专门的律法保护女方财产不会被夫家侵占,在这种道德标准下,皇后的所作所为当然被惊为天人。

    然而此时后苑旁的拱辰门下,一辆小车缓缓的驶来,偏门当值的禁军何二赶紧上前拦下盘问,前些日子荣王谋逆刚刚过去不就,现在可马虎不得,但他没想到的是车上居然是公主殿下。

    赵妙元带着帷幔伸手递过一个小钱袋道:“这是你的赏钱,放我出宫!”

    何二笑道:“公主殿下出宫谁也不会拦着您,干嘛要坐后苑运送花草的小车。”

    “这赏钱是让你闭嘴的,此事要其他人知道……”

    “殿下放心,现在就我一人在偏门当值,何况您手中还有陈大官的手书,这就放您出去!”何二说完便打开偏门,机括声想起,但在何二的搬动下变得悄然无声。

    小内侍挥起马鞭,小车慢慢的启动,寒风吹过在城门洞中刮起一阵逆风,小车上的草帘被高高掀起,何二赶紧上去帮忙,但他看到的却是本应躺在棺椁中的皇后刘娥!何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两腿也跟着打颤……

    他是后苑宫墙上的禁军,如何不认识常常漫步于此的刘娥?两眼发直的伸出手指了指,喉咙中像是被鱼刺掐住一般说不出话来。

    刘娥冷冷的望着他:“想被诛连九族吗?”多年执掌后宫的刘娥身上自然散发出上位者的气势,何二吓得双腿发抖甚至觉得裤子都湿了,急急的拉下车帘大声对赶车的陈彤呵斥道:“你这厮怎么还不快走,赖在这里要俺管饭不成?!”

    车中抛出一把纯金的头钗上面是精美的宫花,何二看了看四周立刻捡起,跪在地上远远的向马车叩首,直到马车消失不见他才慢慢的起身,今天的事情要死死的烂在心中,能拿到陈大官的手书,还是官家身边的红人陈彤驾车公主亲自护送,皇后出宫的事情官家肯定知道,说不定就是官家下的秘旨嘞!

    他知道自己拿了地上的头钗就没有退路,要是自己胆敢泄露出去,肯定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深吸了一口气平静激动的心情何二慢慢的向值房走去,啪的一声!肩膀上突然搭上的一只手把他吓的魂飞魄散大叫道:“啊~!谁!?”

    “叫嚷什么?!刚刚出去的小车是怎么回事?”

    “吓!王指挥你可把俺吓死了,刚刚出去的小车是后苑黄门采办,手中有陈大官的手书,说是去采买官家登基需要的九卉嘞!这么大的事情小的怎么敢耽误,立刻放行了不是。”

    “既然有陈大官的手书就碍不得我们什么事,你小子怎么吓成这样?”王虎点了点头,随即奇怪的问道。

    “嘿嘿,不瞒您说,那小内侍夹带了宫中的几枝宫花,出门的时候给了俺一朵,要不您拿回去让嫂嫂高兴高兴?”何二说完就递上宫花,却把纯金的簪子留下。

    “算你小子识相,好好站班官家登基,赏钱定然是少不了你的,听说官家在东宫的时候就喜欢在后花园散步,以后入主禁中少不了到后苑来,倒是还怕不能一睹天颜,要是有幸被官家看重调到三卫也不是不可能嘞!”

    王虎得了孝敬,勉励何二几句就走,有了这宫花晚上定能让自家婆娘软成一滩水……这些宫花可不是常见的东西,用的都是上好的蜀锦由手巧的宫女编织而成,每一朵皆是宫中特制,往日里都是赏赐之物!

    陈彤一路挥着手中的鞭子,刚刚的意外让他吓得不轻,万一那禁军泄露了消息,就变成里弥天大祸,但车中的刘娥却一点也不担心,眯着眼睛看着赵妙元道:“这还是那个被官家吓的瑟瑟发抖的小公主?我怎么觉得你是一个小狐狸呢?哦也难怪,和益儿呆在一起久了,难免沾染他的机灵。”

    赵妙元美目一转:“娘娘还有心思调笑我,刚刚您可是被那禁军看了个清楚!”

    “那又如何?你不是丢了一个金钗给他吗?难道不是你故意而为的?”

    刘娥的话让赵妙元嘟起嘴,这个皇后娘娘还真是难对付,总能把自己压在下风,三言两语就破坏了之前制造的紧张气氛。

    “娘娘的手段高明,妙元佩服!”

    轻轻的捏了一下赵妙元的小脸,刘娥笑道:“你这丫头鬼精的,以后蔡家的小子要受罪了!”

    “他真心喜欢我,受些罪又如何?娘娘难道就不喜欢我父皇,为何一定要离开皇宫?”

    赵妙元的话让刘娥身体一僵:“以后你别叫我娘娘了,皇后已经死在先帝的灵前,现在这世上只有刘明月!至于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六哥难道没向你说清楚?”

    “我只要您的回答!”

    “那我问你,一个女人死了丈夫,还要在深宫中孤独终老,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如何?”

    赵妙元抿了抿嘴不说话,换成是她当然不会在留在皇宫中孤独终老,可也不会去和自己的老相好共度余生!

    刘娥见她还是用不服的眼神看着自己,微微一叹,“你现在还不明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清楚了,不过你是公主,不必被囚禁在皇宫中,如果益儿是我所生,我是绝不会在出来的,我要守护着他直到老死!”

    赵妙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刘娥之所以不愿留在宫中,是因为在宫中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而宫外的刘美却是她最亲近的人,更何况刘从德还是她的亲生骨肉。

    小车慢慢的减速刘娥拨开窗帘看了看,“这里是西水门吧?不远处就是金明池了,好久没见过金池夜雨的风光,从这里出京也是绝妙,只是平日里西水门都是人来人往的,怎么今日却不见些许行人?”

    赵妙元微微一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六哥为了让你安全出城,在宣德楼上排了一出大戏嘞!”

    “哦?怎么大戏?”

    “给你你一个大大的贞节牌坊啊!”赵妙元伸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笑眯眯的说道。

    这话让刘娥面露尴尬,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挖苦自己,“好一出调虎离山,只不过这东京城见过我的人并不是很多,除了两府大臣和朝臣就数闺阁中的小娘子和诰命夫人了。”

    陈彤见刘娥这么说陪着笑脸道:“还是小心为上,官家还特意交代,娘娘您出了京城千万要躲着州府衙门走,说不定就能碰上朝中外放出去的臣子嘞!”

    “我自会小心,你要好好侍奉官家,之前让你去殿中省并不是我的注意,提醒官家小心杨贤妃!”刘娥看着曾经忤逆过自己的陈彤交代一句便下车,赵妙元跟着下去给她带上白色的帷幔,赵恒大行,这样的一身打扮在东京城并不显眼。

    陈彤赶紧摇头,“奴婢从没有过不满……娘娘快些上船。”

    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一艘官船在水上轻微摇晃,不用说这也是官家安排的,陈彤自从加入了黑手以后,对黑手的力量从不怀疑。

    空旷的官船的甲板上只有一人,赫然是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侍卫马军都虞候刘美!

    看着阔别已久的爱人出现,已是年过半百的刘美不禁两眼浑浊,快步的走上码头又原地站住,刘娥与他对立而视久久不语,两人经历了太多,为了刘娥的大好前程刘美不惜忍痛割爱,这一切在赵妙元眼中都是不能理解。

    但只有两人知道当时的情况是何等的无奈,赵恒当时尚未婚配,听说蜀女才貌双全,便让随从去暗暗物色一名。刘娥随夫抛头露面击鼗挣钱,自有美名在外,赵恒的随从们在街上选中了她,龚美得知是王府选姬,不愿放弃,改称是刘娥的表哥,让刘娥入王府。

    那时的刘美已经家道中落,更根本养活不了夫妻二人,东京物价虽然不高依然让他承担不起,只能出此下策。毕竟就算是选不上还能拿回一笔客观的赏钱回来。

    谁曾想刘娥天生丽质,聪明伶俐,与赵恒年貌相当,很快便如胶似漆不愿分开,虽有百般阻挠却依然终成眷侣伴登上了皇后宝座,龚美也被赐姓为刘美,从那以后他便平步青云深的官家的器重,甚至被提升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这样的荣耀并未给他多少快慰,每当他回家后面对身旁的空枕便深深懊悔,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行为。

    现在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他却止步不前,刘娥开口道:“你这些年受苦了……”

    “我一切安好,只要你回来就行!”

    赵妙元看着两人慢慢的走上甲板,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纠结,在她看来刘美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一个男人,刘娥抛夫弃子也算不得良妇,可为何看着两人站在一起又感觉心中安慰呢?

    官船慢慢的后退,刘美对着赵妙元躬身施礼,刘娥也是身体微蹲颔首致意,赵妙元身体一僵随即还礼。

    陈彤已经趴在地上泣不成声,毕竟伺候了她刘娥那么久,而且他居然看到刘娥对自己点头示意,中最后一点不满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赵妙元上了马车对地上的陈彤说道:“快些走吧,你还磨蹭什么?”

    “哦!奴婢这就来。”陈彤赶紧掸了掸衣服上车,挥鞭向皇宫驶去,随着马车的消失,西水门再次变得人来人往……

    赵妙元回到皇宫中第一件事就是向景福宫走去,她要向六哥问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矛盾的情绪。

    赵祯此时正在和难以下咽的斋饭搏斗,听了妹妹的话点头道:“这么说他们已经走了?那我可要有的忙了,给刘美一个什么差遣好呢?”

    看着他摸着下巴思考,赵妙元生气的说道:“六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先考虑起刘美的差遣来了!”

    “你的问题我可回答不了,这要你自己去感悟。时间会向你说明一切的哦!忙了这么久饿了吧?我这有御膳房做的上好斋饭,你吃点?”赵祯说完就把手中的碗筷递了过去。

    赵妙元美目一番:“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我去找语嫣姐姐,她一定知道,还有好吃的素斋,哼!”

    看着妹妹气嘟嘟的样子,赵祯会心一笑:“这丫头还是这样的性子,看来刘娥是真的走了……哎,别忘了给我留一份,今晚我也回去!”

    这几天都没有回东宫,也不知王语嫣把东宫管理的如何。过了今晚明日就要在大庆殿举行登基大典,以后就不能再回东宫,在这巨大禁中赵祯还没选好要住在什么地方……

第一百七十五章皇帝的新装(三千字三更)

    宽大的别墅内静悄悄的,赵妙元赌气的瞪了六哥一眼就踮着脚尖走开,她也知道赵祯累得不行,守灵的夜晚甚至不能炭盆烤火,自己不过是陪着六哥守了一晚上就受不了,而六哥却足足受了三晚,何况他白天还要操心其他的事情,算起来也有整整三天没睡个囫囵觉了。

    冬日的寒冷透过衣服皮肉直接刺在骨子里,壁炉散发着温暖的热量把别墅客厅烤的暖暖的,尤其是在壁炉边上,赵祯居然端着王语嫣做的素斋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接过快要掉在地上的碗筷,王语嫣轻轻的给赵祯盖上暖和裘衣,每当见他熟睡的模样她内心便慢慢的平静下来,蹲在火炉边为自己的男人脱下脚上的鞋子轻轻的揉捏。

    一旁的薇拉嫉妒的看着本应属于自己做的工作,当她准备上前的时候却引来王语嫣的眼镖,委屈的后退整理着桌上的残羹剩饭……

    这是赵祯这几天睡的最舒服的一觉,一夜没有做梦睡到大天亮。在木材噼啪的燃烧声中,悠悠醒来,脚上传来的热量让他微微一笑,不用说王语嫣又开始和薇拉吃醋了。

    怀中乱动的双脚唤醒了王语嫣,看着赵祯哂笑的模样她的俏脸微微一红,“人家是看你这两天太累了,所以才……我去睡觉了!”

    可恶的笑声从背后传来让她更加慌乱,如受惊的小鹿般跳走。

    赵祯伸了个懒腰拉了拉身上滑落下去的大裘遮住晃眼冕服,每当看到冕服赵祯心中没由来的一阵不爽,这衣服太过正式穿戴时间也要花费许久,难道每天脱衣睡觉还要等上半小时?这也是他为什么和衣睡在沙发上的原因。

    也不知三才是从哪知道赵祯醒了的,带着内侍宫女齐齐赶了过来,今天可不同往日,登基大典对整个东宫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几乎关系到每个人的未来。

    东宫的内侍宫女从昨晚开始就没睡觉,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收拾准备,太子三卫更是被彭七支使的团团转,所有仪仗全部被浆洗一遍连夜用火烤干。

    “官家,今天是您的大日子嘞!这些脂粉束带之类的您就先忍一忍,过了今日你想穿什么都成!”

    三才陪着笑脸指挥着薇拉和宫女们给赵祯化妆打扮,带有花香的脂粉让赵祯喷嚏连连苦笑着摇头道:“这是登基还是出嫁,怎生弄得如此香气袭人?”

    “官家,可不敢说笑,这是您这辈子最大的事情,端庄肃穆的紧嘞!”三才说完伸手拍打一旁笑得花枝招展的宫女,薇拉还好些只不过抖动的双手已经很给赵祯难系好衣带。

    “你们这些小蹄子,都被官家给惯坏了,入了禁中看你们还敢这般嬉笑,陈大官可不似官家和我这么好说话!”别说三才的威胁还真管用,一提陈琳所有人都笑不出来,包括刚到东宫没多久的薇拉都是眼观鼻鼻观心。

    赵祯被身上的衣领勒的喘不过气,现在他穿的可不是一般的衣服,而是天子最高规格的服饰大裘冕!

    在中华文明的传承中,这大裘冕是唯一极少改变的服饰,从周天子开始到大宋,它的外形几乎没有改变,每当天子登基的时候都会穿上这种繁缛的衣服向天下人宣誓皇家的威严。

    大裘冕分为冕与中单、大裘、玄衣、纁裳五个部份。每个部分的都有不同的图案和颜色,三才抚摸着手中的衣服向赵祯解释:“纁即黄赤色,玄即青黑色,玄与纁象征着皇天后土,官家您穿上它整个人就代表天地嘞!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花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共十二章。”

    赵祯看着身上各种各样的图案问道:“这些东西都代表啥?”他虽然是学历史的,可对这种东西还是不太了解,这种古老的章纹在后世几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曾经的断崖式的文化毁灭几乎把祖先遗留下的图腾崇拜给消灭干净。

    三才赶紧解释:“官家可不敢小看这些东西,十二章纹意义非凡,日、月、星辰,取其照临之意;山,取其稳重镇定之意;龙,取其神异变幻之意;华虫,羽毛五色,甚美,取其文彩之意;宗彝,取供奉孝养之意;藻,取其洁净之意;火,取其明亮之意;粉米,取有所养之意;黼,取割断、果断之意;黻,取其辨别、明察、背恶向善之意。”

    赵祯没想到光衣服上的图案就有这么多的含义,一旁的薇拉更是被惊的目瞪口呆,在她的国度只要穿着丝绸就是贵族,即使是帝王也不过是穿的最好丝绸而已,哪有图案还有这么多意义的。自己的主人是宋国的皇帝,富饶国度最有权利的统治者,想到这里她的手指就微微颤抖。

    一旁的三才不屑的瞥了薇拉一眼,“你这外种就不该服侍官家起居,要不是官家疼你,你连看一眼这大裘冕的资格也没有!”说归说,但三才还是教她如何系好玄衣内的系带。

    即使被骂薇拉依然是笑眯眯的听着,学着,她才不在乎三才骂她,这个胖胖的管家要是真不喜欢自己,早就把自己撵出去了,怎么会在这里让自己接触最华美尊贵的服饰?

    看着她傻笑的样子,三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官家咱以后能不能不招这些东西了,这外族外种的在禁中朝臣们可少不了说闲话。”

    “让他们说去,不过是个外族女子,他们除了说说还能怎样?”

    赵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他最不在乎的就是大臣们的舆论,开玩笑,整个大宋的民心都是向着自己的,以后更是要利用百姓对付世家大族,怕球呢?

    当一顶前后各挂十二根珠子的冕旒戴在赵祯头上的时候,这场折磨终于结束了。

    刚刚还说睡觉的王语嫣呆呆的看着赵祯,这身大裘冕穿在他的身上威严端庄,年轻的俊脸在冕旒下忽隐忽现,以黑色为主的大裘冕无时无刻的透露出无上的肃穆,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

    赵祯站起在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这身衣服还真是自带光环啊!伸手准备撩起眼前的珠帘,三才大惊失色的抓住他的袖口,“官家,可不敢随意撩帘蔽明,这是大失礼!到了大庆殿更是如此,皇者视物不可察察为明!”

    赵祯苦笑:“这是什么谬论?你的意思是说,身为皇帝的人,必须洞察大体而能包容细小的瑕疵?”

    王语嫣开口道:“这可不是三才的意思,而是周礼中所说,蔽明是为了让你能看到大体而忽视不重要的小节,身为帝王不就应该这样吗?您今日登基为帝带上蔽明就是注重大体忽视小的瑕疵体现官家你的包容。”

    赵祯听了连连头,没想到王语嫣居然对礼法了解的这么透彻,看了看一旁小鸡啄米的三才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货还堂堂东宫管事,这小事都没人家语嫣清楚!”

    三才谄笑连连:“奴婢这种阉货怎么能与王家小娘子相比……嘿嘿,官家明察秋毫应该早就知道了!”

    这马屁拍的太假,赵祯随手用笏板拍了他一下,“还有别的东西要穿吗?”

    三才赶紧摇头:“穿的衣服就没了,还有就是入大庆殿等待,您已经在先帝驾崩后接了遗诏,登基的时便没了三辞三让,由相公宣读再次宣读遗诏即可,鼓乐齐鸣之时便可坐上御座登基继位。之后先景灵宫,谓之“朝献”;次太庙,谓之“朝飨”;末乃有事于南郊。”

    见赵祯的模样,三才又小心的提醒道:“晚上还要赐宴群臣……”

    赵祯了头,“这些我都知晓,百姓呢?我什么时候给百姓看?”

    三才被他的话惊得舌头打结,“官家还要给百姓看?这种大礼如何能有百姓搀和?”

    “难道朕在去景灵宫和太庙的路上百姓也不得见?!”

    面对赵祯的疑问,三才苦笑着说道:“以前是能观看的,可两府大臣刚刚送来文书,说此次官家登基未免叛逆余孽破坏,宫中的御前班直先一步黄土垫道净水泼街,驱赶百姓……”

    “谁签署的文书?为何朕没有看到!”赵祯怒发冲冠,系着冕旒的小脸憋得通红。

    三才干着嗓子回答:“这是两府公文,只需下达给有司办理即可,没有送到东宫来,这还是彭七收到告诉奴婢的呢!”

    “下旨传令殿前司诸班直,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调动,违令者斩!”赵祯愤怒的捏着拳头,白皙的手掌上留下数道印记。

    大宋皇帝唯一牢牢抓在手中的就是兵权,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侍卫亲军步军司合称殿前三衙,主掌的便是全国上下所有的禁军,而各衙的指挥使都是受官家虎符节制。也就是说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能随意调动,即使是枢密院要调兵也要到自己面前画旨才能调动。

    现在两府的公文居然敢调动殿前司的诸班直,这简直是赵祯不能容忍的事情,他们少了一个最为关键的步骤就是把奏疏送到自己这里加盖皇帝神宝!

第一百七十六章斥责朝臣(第二更奉上)

    三才迈着两条大象腿在皇宫结实的地砖上奔跑,本是寒冷的冬日他却出了一脸的汗水,即使这样他也不敢减慢速度,还是一往无前的拼命冲刺。

    “这不是东宫的三才大官吗?你不再东宫伺候官家跑到这左银台门干嘛?”

    陈彤身穿大红色的朝服站在左银台门的门口正指挥着一些小内侍在搬运东西,无意中抬头看见飞快奔跑,发出巨大脚步声的三才开口问道。

    “不得了了!官家宣秘书省制诰去东宫拟旨!”

    三才一张口就把陈彤吓了一跳,这登基大典就快开始,官家好端端的拟旨干嘛?!

    “大官说笑了,拟旨也该寻御药院的勾当官,您亲自来这秘书省干嘛?难道要宣制诰御前拟旨不成?有话慢慢说这么着急作甚。”

    陈彤看着手心出汗的三才在自己新换的朝服袖口留下手印,心疼的开口安慰,不是心疼三才,而是这朱红色的朝服只有在今天才能穿,好端端的就被汗水印了个记号……

    三才深吸两口气就像一条上了岸的胖头鱼,“诶!两府的相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行公文到有司擅自调动殿前司的诸班直,要在官家敬天祭祖的路上驱逐百姓嘞!要命的是还没有去御前画旨,官家知道了大为光火,这不叫老奴来宣秘书省制诰,亲自下旨训斥嘛!眼瞧着就要到良辰吉日,这些相公不是耽误事嘛!”

    陈彤原本被冻得发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两府相公都疯了不成,刚刚平定荣王叛逆没多久,又触官家的霉头!先帝还在景福宫中躺着呢!

    提起朝服的下摆,对三才叫了一声:“大官稍后,奴婢这就去传唤周制诰!”便急急的向秘书省赶去,他看得出三才是真的跑不动了……

    陈彤是个精明人,他知道在这皇宫中谁最大,还有什么比得上官家的命令还重要?

    当三才喘过了气呼吸刚刚变得均匀的时候,陈彤拉着周湛一路小跑的赶了过来,当初就是他亲手写下遗诏。

    此时的周湛满头雾水,被陈彤拉着一路跑来气喘吁吁,“这是怎么回事?”

    三才见他来了也不回答拉着他便向东宫跑去,路上才说出原委,“官家宣你御前拟旨!快走莫要耽误了登基的好时辰!”

    一听是官家宣自己,周湛也就跟着三才不再言语,今天官家就要登基,他下的旨意都应该通过才是,能找自己下下旨而不发中旨说明事情不是很难办,否则官家直接下中旨不就完了。

    所谓的中旨便是皇帝自宫廷发出亲笔所书或以诏令形势并不正常通过中书门下,直接交付有关机构执行。在大宋这样的旨意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官家一般不用,因为毕竟不是通过正常手续办的,所以有些朝臣会反对,跑到皇帝面前指责这一行为,甚至加以抵制。

    这样的中旨官员是没有封驳权的,不像普通的圣旨在经过中书门下的时候官员可以抵制,可以不接受。连制诰也能行使封驳权。

    东宫中暖洋洋的,周湛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赵祯看着地上的周湛笑道:“你抖什么?难道这大壁炉不暖和?”

    周湛看着官家随手把一张拟好的词头丢进壁炉中,上好的蜀锦在橘红色的火焰中慢慢的燃烧变成青烟,连忙颤声问道:“官家可有不满?”

    “言辞太过轻微,简直是微不足道,朕的旨意是要斥责两府朝臣,知法犯法!明知调动禁军需要到朕的面前画旨,可却依然擅自行文,朕就是想知道,既然如此那虎符节钺又有何用?!”

    周湛木呆呆的望着年轻的官家,身穿大裘冕的他即使还没登基也已经是君临天下的霸主,接过三才递来的新圣旨,颤抖的在上面写下言辞激烈的斥责之语。

    一旁的三才开口小声的念叨:“朕甚憾,荣王谋逆在前,尔等仍不铭前车之所鉴,今日擅调御前诸班,要虎符节钺何用?尔等皆是两府重臣,岂能知法犯法?先帝棺椁犹在,诸公思量!”

    赵祯了头:“这还差不多,立刻送到两府传阅!”

    在周湛走了以后,三才苦笑着说道:“官家,今日是您的大日子,为何要斥责群臣,晚上还要赐宴呢!”

    “新官上任还要三把火呢!何况大宋的官家?文臣做错事就让朕既往不咎,门也没有!”

    “可官家素来以宽仁为主,今日又是登基大典,说不得还要大赦天下嘞!现在连朝臣都斤斤计较的……”三才看着赵祯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赵祯信步而出,三才的担心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现在的朝臣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身后的内侍提着大裘冕的衣角跟着,没办法谁让这衣服过于宽大,即使是按照身材量身定做也还是稍稍长了一些。

    大庆殿距离东宫不是很远,一路上都有内侍跟着赵祯也不嫌无聊随意的拉着家常,当然聊得都是宫中的家常。作为大宋的官家,皇宫中的内侍宫女就是家人,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赵祯很少把他们当作身体不健全的人看待,聊得话题也是跟他们有关的,“陈彤听说你的母亲前些日子去世了,朕准你出宫探望,今天忙完就回家看看吧!”

    “多谢官家惦记,奴婢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宫,明日一早便回来,不怕官家笑话,奴婢家中姊妹甚多,当初我爹死的早,老娘怕养不活才把我送到天家来讨口饭吃。”

    赵祯了头,这种情况很普遍,除非活不下去谁忍心让自己的儿子进宫受这一刀?

    就连周怀政也不过是被太宗从战场上捡回的孤儿,要说这老赵家还真是不错,最起码对内侍人数的控制很好,皇宫中并没有多少内侍,宫女和他们不同,上了些年岁便能放出去寻个良人嫁了便是。

    内侍出宫却只能在快要老死的时候,不是天家不放而是他们不愿离开,周围都是正常人,他们受不了鄙夷的眼神,只有在皇宫中才能抱团取暖的活下去,都是少了个把的,谁笑话谁?

    老赵家对内侍宦官的权利限制的比较严格,即使像陈琳那样服侍了两代官家的老内侍,入内高品都都知也不过相当于外朝的五品官而已。

    总的来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宋朝皇帝大多是仁慈善良之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年服侍皇帝的内侍也是如此。

    并不是说就没有可恶的宦官,而是相对的少些,还是好得多,太宗真宗时期的名将秦翰有勇有谋,共四十九次受伤,不居功,不揽权,不谋私利的。可以说他是宋代宦官中在军事方面最杰出的人才,即使与一般的将帅相比,他亦是相当出色的。

    真宗甚至还给他赐字仲文以示恩宠,死后追赠贝州观察使、彰**节度使这样的文人职衔。

    赵祯身为大宋官家皇宫的主人当然要对这些有所了解,帝国百科中的详细记载让他省了不少事,毕竟一个皇帝没事老打听宦官的事情说出去也不好听。

    之所以翻开帝国百科还是为了不再文臣武将面前出丑,登基大典这种隆重场合自己要是出了差错乐子可就大了,赵祯可不想在史书中留下一句:官家继位,于大庆殿之上多有呓语,群臣不明方请御医诊之……

    还好帝国百科中详细的记载了当初老爹继位时的情形,虽是文字记载也应该大差不离。

    看着在后殿御座上闭目养神的赵祯,陈彤悄悄的带人离开,也该让官家好好休息一下,刚刚两人聊天的模样就像是在和普通朋友聊天,一拘束感也没有,甚至自己都没在他身上感觉到那种说不出的隔阂。

    后殿中极为安静,虽然是后殿可依然庞大无比,柱子上是美丽的纹饰,房梁上是内敛的雕刻,就连藻井都如美丽的壁画一般绚丽多彩,宋人的艺术水平之高远远超乎赵祯的想象,后世流传下来的作品也就那幅清明上河图能窥见其冰山一角吧!

    大庆殿的后殿都是如此,那正殿又是如何?!赵祯都不敢想象。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赵祯自从入主东宫就没在皇城中溜达过,尤其是一墙之隔的皇宫外城,那里是两府办公之所在,大庆殿也是坐落于中轴线上。

    皇城之中只有大庆殿是坐落于中轴线上的,其他的宫殿解释偏殿,所以大庆殿也变成了大朝会和官家登基的理想场所。

    赵祯快速的浏览书中的内容,其实也没多少,主要是记一下什么时候自己该干什么就行。

    赵祯在脑海中慢慢的合上书闭目假寐起来,一门之隔的前殿已经有争吵声响起,赵祯微微的翘起嘴角,不用说一定是在传阅自己的圣旨,两府大臣一向是冲着官家开炮的,什么时候官家也开始斥责他们起来了,还一次斥责这么多!

    宋朝的文臣舒服的很呢!

    拿着最高的俸禄,享受着最好的福利,还有太祖与士大夫共天下的保护伞罩着,老爹的劝学篇更是让人向往读书做官这条路,赵普一个宰相居然因为官员的任用问题敢对太祖围追堵截,直说到太祖答应才肯罢休。

    这时候要是被官家撵出去比状元及第还光荣,御史台的乌鸦更是瞅准机会就上谏,非要让官家难看才算完,这都是些什么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直臣,忠诚?不见得吧!

    赵祯现在最想把送给老爹的摇椅搬来,躺在上面好好享受一下外面的喧嚣,来吧,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第一百七十七章新皇登基遇刁难(三更)

    前殿的争吵声慢慢平息,赵祯从失望的摇了摇头,居然这么快的就偃旗息鼓了,赵祯虽然得了皇位,也是名义上的官家了,可只有过了今日的登基大典祭拜天地祖宗之后,才算是得到法礼承认的正式官家。

    陈彤又悄悄的过来把在前殿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赵祯,“启禀官家,外臣们看到您的旨意一下子就疯魔了,御史们大骂两府相公知法犯法,更有甚者说……”

    陈彤说道这里结巴了一下不敢往下说,赵祯挥了挥手,“接着说!这里无人没甚关系!”

    “更有甚者说两府欲要架空官家,让您当汉献帝!”

    赵祯不怒反笑:“这些个御史还真是大胆,什么话都敢说出来,也不怕两府相公们报复!”

    “相公们可不敢报复这些乌鸦,今天报复了,明日便会有更多的说辞嘞!事情闹大了反而要自请出外才能干休……”

    赵祯惊奇的望着陈彤,直到把他盯得发毛才开口:“没想到你小子看的还真是清楚,这些年没少在官家身边听到这些事情吧?”

    “奴婢也就是随便一听,这种事情往往是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冒的,今天是赶巧想起先帝说的话了,这不给官家您卖弄一下嘛!”陈彤讪笑着解释,生怕赵祯说他干政了。

    赵祯并不怕他干政,他也干涉不了,内侍宦官的权利就在那里放着,何况两府相公都对内侍拥有人事权,只要他敢干政,寇准一帮相公就敢把他调到禁中最苦的地方打杂。

    唯一能护住他的就只有自己这个官家,赵祯笑眯眯的说道:“陈彤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以后不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办自己的差遣,肯定会比现在有前途的,把心思用在差遣上才是正理,你瞧瞧三才和陈大官便知。”

    陈彤的脸色变得通红也不知是羞愧还是尴尬,“官家恕罪,奴婢以后一心办差绝不多言!”

    “知道就好,下不为例,你也好好提醒其他人,朕既然入主禁中,这禁中必须是铁板一块,要是还有消息泄露出去,别怪朕无情……你也知道,朕从未把你们这些内侍当作是宦官,更多的是当成天家的家生子!”

    对于陈彤这样的人,既要施恩又要警告,光有萝卜是不够的还要有大棒。

    之前老爹曾经用皇城司把禁中犁了一遍,可结果又如何,荣王谋逆虽然在老爹的棋局之内,可就连老爹自己也没想到叛逆的人数会有那么多!

    否则赵恒也不必等赵祯前去救驾,完全可以下旨让皇城司禁军扑杀他们。

    老爹的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呢,赵祯可不敢马虎,以后禁中就是自己的家了,家里人当然要忠实可靠才行,否则他连觉都睡不好。

    外面的的吵闹变成窃窃私语,寇准刚刚大喊一句:“竖子污蔑相公,老夫与你当着官家的面辨个明白!”

    果然是被老爹称为刚忿如昔的寇准,一句话就把御史台的御史镇得说不出话来,往日里他们可是最为最好都好斗的一群人,在朝堂上就没怕过谁,御史是官家亲自挑选安排的,往往是些贫家子弟,算是官家手中对付世家豪族的剑,可这把剑却是一把双刃剑,不光能伤人,还能伤己!

    但历代官家都没有磨去他们伤己的一面,赵祯开始的时候不理解,可现在知道了,如果变成官家的工具还能称得上是御史台吗?大宋的官家留下御史的棱角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

    外面的声音慢慢平息,赵祯从容的站起,自有身旁的宫女帮着整理衣服,刚刚摘下的平天冠又被带上,晃动的珠帘让他一阵眼花慢慢的移动脚步才发现,只有稳稳的前进才能看清前面的事物,赵祯暗自感慨:这玩意还真是察察不明啊!

    当他来到殿外群臣齐齐的拜倒行礼,赵祯自觉的站在御阶之上但却没有坐倒,他在等待寇准宣读遗诏,这是正式宣读遗诏,可不比陈琳站在景福宫前宣读的样子。

    朝中的大臣显然没想到官家居然对刚刚的吵闹一言不发,居然还没事人似得站在御街上笑眯眯的看着寇准伸手虚引。

    赵祯此时已经完全的占据了主动,刚刚的事情只要他不开口,群臣们就不好先说。

    寇准稍稍有些无奈的走上御街,微微整了整身上的朝服便从陈琳的手中接过遗诏,年过花甲的他嗓音洪亮没有一丝沙哑。

    “朕嗣守丕基,君临万寓。惧德弗类,侧身靡宁。业业兢兢……”这些都是老爹自述的事迹,赵祯越听越感慨,尤其是后面,居然说了有关自己符瑞荐臻的事情这便是更加难得,有几个帝王临死前愿意忏悔过往的?

    不光是赵祯自己惊讶,连殿下的群臣也跟着呜呜的哭泣,那日陈琳根本就没念出前半段,而是直接宣读赵祯继承皇位的段落。

    “皇太子某,予之元子,国之储君。仁孝自天,岐嶷成质,爰自正名上嗣。毓德春闱。延企隽髦。尊礼师傅。动遵四术之教,诞扬三善之称。矧穹昊眷怀,寰区系望。付之神器,式协至公,可于柩前即皇帝位。祯虽年幼,却识大体,方略有纲,二六年华,方……方可亲政!遇事不决,面于太后,太妃……”

    念到最后寇准的声音显然开始打结,全文中居然没有提到一句让朝臣辅助的话,这让殿中的文武百官都瞠目结舌,难道年轻的官家已经能自行处理朝政了吗?

    朝臣们是万万不相信,即使赵祯天资聪慧,但说到底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小事还好说,多有朝臣写下处理意见送达御批即可,可万一遇到大事,岂能是他所能决定的,难道宋氏江山真的要维系在一个孩子的手上!

    寇准刚念完遗诏下面的群臣便开始了窃窃私语。

    赵祯并不理会,从他的手中接过遗诏对着景福宫的方向拜下:“儿臣定当尊父皇遗诏,维系大宋江山!”三跪九拜乃起,陈琳立刻对外面高声喝到:“新皇即位,国寿永昌!”

    呼喝声不断的在皇城中回荡,无数的黄门内侍呼应,慢慢的城墙上的禁军也跟着叫喊,直到东西角楼上的钟声响起方才消失,九声钟响意味着大宋迎来了新一任的官家,群臣的低声交谈被皇宫外巨大的欢呼声所掩盖,一时间人声鼎沸,山呼海啸!

    丁谓笑眯眯的看着一旁的寇准道:“怎么样,现在还有谁能阻止官家亲政?”

    “哼!老夫本就是拥护官家的……”

    “哦?真是这样吗?你们拥护官家难道不是因为官家相较皇后更加的容易控制?可你现在看看,官家还是个好像与的主吗?当初你应该见识过他的手段,不瞒你说,我到现在还心悸嘞!”

    “官家乃是九五至尊,岂能以小手段治国?”

    丁谓轻轻的拍了拍巴掌道:“说得好,说得好!小手段不能治国,可官家却有的是大谋略,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怕是第一个要倒霉的人!”

    “竖子不足与谋!”寇准甩手便不理会丁谓。

    赵祯坐在御座上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呼声,权利这种东西真的会让人迷醉,外面山呼海啸的声音让他激动,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城外的百姓都是支持自己的!

    这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多年的经营得到收获,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人享受的呢?

    “辽国使臣张俭觐见,恭贺官家登基即位!”随着内侍的高喊,一群契丹人在张俭的带领下走进大庆殿,显然有一个少年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恢宏的建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赵祯。

    当所有人都跪下叩拜的时候,唯独他站着不动,张俭着急的拉着他的裤脚小声道:“燕哥,快快参拜大宋皇帝!”

    但他的话没起什么作用,名叫燕哥的少年还是直愣愣的盯着宫殿四处乱看。

    “那小子,你的膝盖不会打弯是吗?”赵祯坐在御座之上看着他问道。

    “你是小孩,我也是小孩,为什么我要拜你!”少年语出惊人的开口,立刻遭来了群臣的呵斥:“岂有此理!即使辽皇来了也要只能和官家面北而坐,你是何人居然敢口出狂言!”

    “这是辽皇幼子,成天在草原上打猎,从未学习过礼法并不懂大宋的规矩。”这位叫燕哥的少年地位很高,连张俭也不得不拉下脸给他求情。

    赵祯挥了挥手:“算了,此事作罢,如有下次定当严惩,都平身吧!”

    张俭立刻深深一礼带着使团起身道:“辽皇恭贺大宋官家继位,特命使团前来祝贺,进贡骟马五百匹,牛羊各千头,人参……”

    赵祯在听到骟马后脸色便不好看起来,骟马就是太监马,没有生殖能力的马有什么用,更重要的是皇帝亲政后便可大婚,这时候送来骟马是什么意思?

    但最让赵祯耿耿于怀的是历史上的仁宗皇帝无后!无后啊!

    越想越生气,看着地下群臣不服不忿的样子,赵祯计上心来,“多谢辽皇的赠礼,好大的手笔,五百匹骟马!”

    赵祯刚刚说完那个叫燕哥的少年嘴角露出蔑视的笑容,五百匹马算什么,还都是阉割过的骟马,即使再俊的宝马,严格后就废了,这就把大宋官家高兴成这样,看来他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屁孩而已。

    但赵祯接下来的话让他脸色难看,“真是解了朕的麻烦,朕还想着如何犒劳三卫的雄兵,没想到辽皇就送来骟马,陈琳!派御膳房最好的厨子,把这五百匹骟马都给宰了,晚上以肉汤,烤马肉招待朕的三卫士卒!”

第一百七十八章民心所向

    赵祯的话令大殿中的张俭等人脸色一变,大宋皇帝刚刚登基就要杀马犒劳自己的部下,既然把自己把马送给大宋,那马就是人家的了,人家怎么处理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可这年轻的官家太意气用事,难道不知自古以来杀马被视为不祥?!

    张俭的心中对赵祯一直充满警惕,自从他在高阳正店成功化解自己设下的圈套后,张俭就知道这位年轻的官家手段凌厉的很,现在他要杀马犒劳士兵又是意味着什么?

    “官家圣明!”慢慢的朝中的大臣反映过来,躬身行礼齐齐的称赞赵祯的行为,这让燕哥儿和张俭莫名其妙,皇帝都败家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说他圣明?难道大宋的朝臣都疯了不成!

    对于契丹人来说马是他们的朋友,每个契丹人从出生开始就在马背上,他们爱马,尊重马,不杀马,更不吃马肉,燕哥至今还记得,自己是在阿妈系在马背上的篮子中长大的。

    “这大宋官家还真是昏聩,五百匹上好的骏马说杀就杀!”燕哥儿小声的对张俭说道,脸上满是不屑的神色。

    但张俭此时却小声念叨着:“杀马?杀马?亡马!……秦穆公尝出而亡其骏马!”

    “张丞相您说什么呢?”

    燕哥儿看着脸色剧变的张俭奇怪的问道,伸手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张俭苦笑道:“老臣忘了一个华夏典故,现在想起却为时已晚,你可知道这些朝臣为何这么称赞?”

    “为何?!”燕哥儿好奇的问道。

    “这杀马是有典故的,春秋战国时期,秦国的秦穆公外出王宫而丢失了自己的骏马,当他当他找到的时候却发现马已经被人杀了,并且那些人还正在一起吃马的肉,秦穆公不仅没惩罚他们,还送去了酒水,后来晋国攻打秦穆公把他围住,那些曾经吃马肉的人便回来帮助秦穆公。”

    燕哥听张俭解释完眼睛一转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大宋官家用咱们的五百匹骟马拉拢手下的士兵?”

    “是啊!”张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道:“这位大宋的官家虽然年轻,可手段却不简单,看似肆意妄为的事情却总能找到合理的解释。恐怕他会成为咱们大辽的心头大患!”

    “哼!靠这种手段拉拢部下,也不见得是什么圣君明君!”燕哥儿虽然也被赵祯的手段佩服,可他表面上依然是不服不忿。

    张俭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笑道:“大宋与咱们大辽不同,即使咱们得了他的燕云之地,可大辽依然不是中国,只不过是文书中自称罢了,汉人讲究士为知己者死,而契丹人更加服从于强者。”

    “那左丞相是佩服强者,还是为知己者死?”

    燕哥儿的眼睛变成月牙,笑眯眯的对张俭问道。

    张俭苦笑着摇了摇头,“张俭当然是为知己者死!”见燕哥儿的脸色变得难看,随即说道:“为知己者死更加忠诚,服从强者要是出现更为厉害的人物呢?”

    “没有人比父皇更厉害!”

    面对怒目而视的燕哥儿张俭并不争辩,而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大殿的一侧不再言语,燕哥儿瞧见他的模样渐渐的不说话,他知道即使最凶猛的狼王也有老死的一天……

    登基大典依然在进行,赵祯在所有人的祝贺声中接过代表官家权利的大宋皇帝神宝,陈琳高呼:“神宝既授,国运昌隆!”

    一时间鼓乐齐鸣,黄钟大吕之声不绝震撼人心,这就是华夏礼乐?燕哥儿被深深震撼呆呆的望着上首的赵祯,一旁的张俭也是心中激动,这中场面才算是真正的帝王之威!

    赵祯在接过皇帝神宝后对早已在远处等待的陈彤挥了挥手,一张明黄色的圣旨被他递了过来,赵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上加盖玉玺。

    这便是所谓的大诏令,皇帝大赦天下或是发布更为重要的文件都叫大招令。普通的命令便叫圣旨或是中旨。

    陈琳当众宣读大赦诏旨,群臣再次拜下:“陛下仁德,悯怜苍生,大赦天下,功在教化!”

    赵祯的嘴角有些抽搐,自己在这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下面的朝臣就跪了这么多次,他真担心有些年老体弱的跪下去就起不来了……

    还好有前面的珠帘当着,不然赵祯的表情一定会引起朝臣的不满。

    冗长的大礼终于结束了,但赵祯的折磨才刚刚开始,现在他才明白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有时也是个体力活!

    陈琳扯着嗓子大喊:“上亲郊,郊祭!”

    朝臣立刻呼应:“恭荐岁事!”

    赵祯就被从舒服的御座上扶了下来,陈彤在前虚引到后殿更衣,勒的自己喘不过起的大裘冕被脱了下去,转而换成稍稍宽松的通天冠服,看来谁都知道接下来是一趟艰辛的旅程,在陈彤的指引下向御马监走去,天子仪仗全都准备好了,大驾卤薄是皇帝前往南郊拜祭天地的时做礼仪之用的。

    整个仪仗队规模浩大,有五千余人,近三千匹马,持乐器兵杖三千多件,而且队伍的组织十分严密,每一个人的位置和穿着、道具都是明确规定好的,多而不乱,庞而不杂。

    赵祯看着自己的太子三卫在其中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三卫是最为合适的,纪律已经深入到他们的骨子里。

    陈彤捧着卷图查验,现在的大驾卤薄卷图,还是当年太宗特地派画师把整个队伍准确无误的画下来的,为的就是永久的传承下去。

    祭祀的过程更加繁琐,先去南郊祭天,然后是景灵宫祭皇帝,最后是去太庙祭祖。

    当赵祯坐在车驾上缓缓出宫后,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城外的百姓人山人海,仿佛整个东京城的人都来了。当看见自己的仪仗后,所有人面对自己躬身行礼,人如潮水般的弯腰,就像风吹麦浪,震撼着赵祯的心灵。

    在车驾移动后人们自觉的直起腰互相交谈,此时还没强制的跪拜之礼,不似后世见了皇帝就要下跪,宋朝给了百姓最基本尊重,这时候连轿子都很少有人去坐,都是些妇人才乘小轿出远门,以人为畜这种事情不光士大夫不屑为之,就连寻常百姓也不屑,赵祯默默感慨: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万岁之声不断,无论男女老幼皆是喜笑颜开,百姓的感情最是淳朴的在他们看来,有赵祯这样仁孝的官家执掌大宋,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来自蛇蝎美人的威胁

    繁琐冗长的祭礼差把赵祯累趴下,已经被提升为内院都知的三才亲自端着热水送到福宁殿。

    “官家快些用热水烫烫脚,明天还的忙嘞!”

    赵祯在薇拉的舒服按摩下直直的坐起,惊讶的望着三才道:“还有什么要忙的?今天朕不是已经完成登基了吗?整整围着东京城跑了一遍!”

    三才捅了捅一旁的陈彤,显然他是把皮球踢了出去。

    “官家,明日便是先帝的入临,文武百官和官家都要哭临嘞!”

    赵祯了头,他突然想起自己被登基大典冲昏了脑袋,老爹还没入永定陵……

    相对于自己的登基大典,老爹的葬礼更加复杂,还好需要自己的事情并不是很多,主要便是审定庙号谥号,更改年号之类的事情。

    “朕知晓了!”赵祯木木的了头。

    三才和陈彤见官家的脸色悲伤双双退下,他们可不愿这时候触官家霉头。

    薇拉卖力的抱着赵祯的脚使劲的揉捏,她能感受到主人身上浓浓的疲倦和难过,这时候要是女主人在就好了,她能开解主人的心事,可偏偏她偏偏被接走了,主人虽然不舍可也放她离去,薇拉实在想不通,既然喜欢为什么不留下,难道身为大宋国的皇帝还要遵守规则自己制定的规则?

    赵祯缓缓躺下,宽阔的宫殿中只有薇拉和自己俩个人,内侍宫女就像是泥塑一般站在外殿,整个福宁宫静悄悄的,除了薇拉的动作就没了别的声音。

    看来皇帝称孤道寡一没错!

    伸手把往床上爬的薇拉拽下来,这小妞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喜欢往自己的床上钻,每次还只脱得像只小羔羊,美曰其名的给自己暖被子……

    看着装可怜的薇拉,赵祯无力的挥了挥手,“外面有你睡的地方,朕已经让陈彤给你加了一张小床,没事别往朕的被窝里钻。”

    赵祯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好假,哪个正常男人能拒绝薇拉这种尤物?可自己的年岁实在太小,即使心理年龄成熟,也架不住身子弱啊!

    刚过完年勉强算是十三岁的身体,怎么能经得住薇拉这种尤物,光看看就觉得身体被掏空!

    赵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直到无聊的睡了过去。

    冬日的阳光悄悄的洒向皇宫,仿佛连他也能感受到大宋新皇即位,阳光晒得人暖融融的,整个皇宫恢复了一丝生气,虽然先帝大行如阴云般笼罩在禁中之上,可官家继位就如这暖暖的阳光冲散了宫人们心中的压抑。

    虽然表面上还要装作悲伤的样子,可心中却是高兴的紧,现在的官家可不似先帝那般喜怒无常,脾气暴躁。整个东京城谁不知道他是仁慈的主!

    当三才带着宫女端来热水之后,看到的却是顶着俩个黑眼圈的官家,原因无他,赵祯择床!

    在舒服的别墅中住惯了,赵祯连禁中最好的福宁宫都住不了,改造势在必行啊!

    三才用热毛巾一边给赵祯敷脸一边忐忑的问道:“官家,要不要奴婢把东宫的用度都搬过来?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啊!”

    赵祯摇了摇头:“算了,东宫中的用度一样不变,悉数留下。朕抽个时间在画些图纸,你送去将作监找之前营造的人再做出一套便是。”

    三才了头把已经凉了的毛巾换下,指挥宫女给赵祯穿衣服。

    “官家就这几天的事情,您再忍忍,等从巩县回来就好!”

    赵祯兴奋的问道:“还能出京城?!”

    “当然要出京城,您和皇太妃还要把官家送到永定陵才算是礼成嘞!”

    听到皇太妃三个字赵祯的脸色慢慢的阴冷下来,差把这蛇蝎美人给忘记了,这么多天安插在她身边的柔怜也没传消息给黑手,难道有什么变故?

    现在的杨贤妃摇身一变成了皇太妃,她只在赵祯登基大典的时候让一个小内侍传来话说,伤心过度起不了床,赵祯相信才有鬼,她肯定是躲着自己。

    算了,既然是躲着自己,就说明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是非常时期,两下相安才是现在最好的局面。

    除了福宁宫到处都是哭临的声音,所谓的哭临就是帝后死丧,集众定时举哀,地便在帝后经常去的地方,这是在告诉死者,活着的人对他们的离去很悲痛。

    悲伤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朝臣们的哭声让赵祯忍不住想起之前老爹的一一滴,景福宫中的考校,观看火药弹时的兴奋……这些画面一齐涌了上来,内侍宫女们也跟着嚎啕,悲切的声音传到宫外,使得整个东京城都陷入悲鸣之中。

    杨采薇穿着一声白色的孝服蹲在地上嘤嘤的哭泣,赵祯远远的看见就准备离开,可天不遂人愿刚刚掉头就听见凄惨的声音,“官家来了,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杨采薇开口就把赵祯的退路堵上,这时候赵祯要是装作听不见离开,以前攒下的好名声就全丢了。

    使劲的用粘着姜汁的袖口擦了擦眼睛,辛辣的刺激不断的让赵祯眼睛留下泪会,哽咽着朝蛇蝎美人走去,

    “小娘娘……保重身体,节哀顺变啊!”

    “官家也是,莫要过于伤心坏了身子,耽误了朝政!”

    杨采薇说完,伸出软若无骨的手使劲的捏着赵祯肉嘟嘟的小脸:“瞧瞧,我的儿这些日子受苦了,这小脸瘦的全是软皮子!”

    赵祯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谁是你的儿?!

    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刘娥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生母,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也只能捏着鼻子也认下,可你一个贤妃,养育自己才几天就一口一个我的儿!

    看着她媚眼如丝的模样赵祯便气不打一处来,“娘娘多多保重,明日先帝太后便要去永定陵安葬,朕也要陪着一起,车途劳顿小娘娘的身体刚刚病愈,还是在宫中多歇息,朕便先告退了!”

    赵祯不爽的把脸颊从她的魔爪中揪了出来,这蛇蝎美人还真是狠,白嫩嫩的脸蛋都被她捏的生疼,自己还是个孩子,有没有人性?

    杨采薇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伸手拽着赵祯的衮冕小声道:“官家怎生如此性急?小娘娘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呢!听说官家在即位之前便得了传国玉玺,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会不会有人相信?”

    她的话让赵祯身体一僵,眼睛瞬间变成针孔大小。

    杨采薇居然敢威胁自己!

    赵祯伸手拉住杨采薇软若无骨的小手冷笑道:“你一个党项人的话有谁会相信!”

    杨采薇大惊失色,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官家真的要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笑话!真要拼起来朕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让你消失!”

第一百八十章老爹的宝藏

    赵祯的话一出口,杨采薇的眼神立刻变得凶狠,原本的媚眼如丝瞬间成饿狼一般狰狞,咬牙切齿的从嘴中挤出,“你骗我!”

    “朕没骗你,朕是大宋的官家,言出法随,既然答应封他西平王就一定会做到!”赵祯甩开肩膀上的手对着杨采薇一字一顿回答。

    杨采薇的目光慢慢平静下来,微笑着恢复之前的妖媚,对着赵祯清澈的双眼说道:“希望官家履行承诺!”

    赵祯当然会履行承诺,这是他早早打算好的事情,给党项李明德一个西平王为的是安抚党项人,现在的大宋的军队,后勤还没达到赵祯的预期效果,如果一个西平王能为自己争取时间,赵祯不介意用一个微不足道的爵位麻痹敌人。

    西平王这个爵位赵祯很喜欢,他与后世的平西王多么的相似,康熙皇帝能用手下大臣的人头为朝廷争取时间,赵祯为什么不能用一个虚无缥缈的爵位做缓兵之计的诱饵?对付李明德这样狡猾的狐狸就是要先以爵位赏赐安抚,再出其不意的兴兵讨伐。

    不收回大宋的养马之地赵祯决不罢休!在赵祯看来,逃出京城的王钦若唯一做过正确的事情就是提醒老爹马匹对军备的重要性。

    杨采薇这个党项间谍居然把微不足道的爵位看的如此之重,实乃大愚若智!

    对于利用女人这种事情,赵祯心中一愧疚也没有,这个女人就是个随时会噬人的毒蛇,对这样的人赵祯从不怜悯,也不会把多余的同情用在她的身上。

    宫中到处是哭临的声音,赵祯带着群臣在老爹和刘娥常去的地方抹眼泪,他敏锐的发现不光是自己,就连丁谓寇准等两府相公也是不断的用袖口擦眼睛,看来大家都是用姜汁帮忙,否则谁能哭临三十七次之多?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皇帝和大臣的表演才算结束,赵祯的眼睛已经不成样子,眼球充血红的像是害了眼睛,薇拉看到后心疼的手足无措,还是三才机灵端来牛乳给赵祯清洗眼睛,牛乳可以缓解姜汁造成的烧灼感。

    赵祯庆幸自己用的是姜汁,要是用上茱萸怕是眼睛都瞎了!

    好歹这种事情这辈子就一次,忍一忍就过去了,还好唯一能安慰赵祯的是,明日能出东京城前往巩县,这对从未离开过京城的赵祯来说充满了激动。

    按照大臣们的说法,赵祯身为官家是不用亲自送葬的,可赵祯极力的反对,甚至抬出了孝道和大义来做挡箭牌,开玩笑自己视察的机会可不多,绝不能被困在东京城中,他是大宋的国君,不是东京城的主宰!

    从开封到巩县要路过郑州管城,汜水,等地,很有可能还会在西京洛阳过夜,这是赵祯接触外面世界的最佳途径,他刚刚登基,本就主少臣疑哪能有机会巡行各地,更加重要的原因是赵祯虽是一国之君,但想要真正的微服私访几乎不可能,君主离开皇宫这样的地方都要有几千名禁军的保护,何况是出了东京城到各地溜达?

    历史上所谓微服私访几乎都是暴君的专利,北朝刘宋的末代昏君宋废帝刘昱,就特爱微服私访,但他却在微服私访路上杀人。虽然他在集市上与常人无异,可在往返集市的路上凡是遇到路人统统都要杀掉,碰上孕妇,还凶性大发,亲手剖开孕妇肚子看胎儿是男是女,如此禽兽的事迹自然被后人引以为鉴,敲响了警钟,当赵祯委婉的说出想要微服私访的时候,连陈琳都被他吓的差瘫软下去。

    这次能离开东京城的机会对赵祯来说实在难得,沿途虽不能亲自查看百姓的生活,却也能派遣信得过的人收集情报,黑手的许多重要成员再次被他调回禁中,带御器械自不用说,连鼠三那样溜门撬锁的飞贼也顶着一个御前斥候司指挥的名头,把他乐的找不着北。

    晚上的皇宫静悄悄,宫人们为了不影响宫中贵人的睡眠,走路的时候都是踮着脚,冬日里除了后苑别的地方连鸟叫声都没有,不用说都被内侍捉了去。

    薇拉看着满满一盆的牛乳被端出去眼中充满了不舍,“主人,太浪费了……不如赏赐给奴婢,奴婢光会捏脚暖床,还会做乳酪。”

    可能是学习能力比较强,她的汉话说的越来越好,在三才的教导下连称为都能很好的运用。

    “这些不用你操心,自有御膳房会处理,想吃什么就说给三才便是,他自会让人操持。”赵祯合上手中的奏疏,笑眯眯的对薇拉说道,在他的眼中这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是心思最纯洁的,甚至超过了王语嫣那个小妖精。

    黑手传来消息,王语嫣虽然被她父亲接走,可整个碧雅轩的情报依然向她的手中汇总,虽然赵妙元也有一份,可王语嫣的行为让赵祯担忧,是不是自己把她带坏了?

    这份奏疏便是宋小乙派人通过马元方承上来的,其中详细的记载王语嫣的家庭背景,未来老丈人还真不简单,不光是个富家翁,还是个经融高手,更加让赵祯担忧的是他世家豪族的身份!

    王蒙正居然是太原王氏的族长!

    真没想到这个老丈人隐藏的这么好,居然能把自己的身份硬生生的伪装成蜀商,赵祯想到太原王氏忍不住翻开老爹的随笔,一段龙飞凤舞的飞白清楚显示他当时的愤怒。

    “太原王氏与三槐王氏皆出琅琊故地,两家所藏豪右,却税负无几,实乃国之大贼!王旦,朕之辅弼,却亦为三槐王氏之人,极尽巧言,言其厉害,朕深知其所为却无应对之策,欲除王氏必除世家豪族,如今之法唯有以贫家子弟入仕方可应对,然御史多言贫家子弟亦有世家资助,为今之计尚不可得……”

    读完老爹的这段笔记,赵祯只觉得不光有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奈,老爹已经看到了世家豪族的威胁,甚至还想出了解决办法,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其实解决这种文化教育资源垄断,最好的办法就是朝廷出资在各地兴办学校,老爹被思想的怪圈困在里面,形成思维定势,赵祯是两世为人,怎么能不知道教育的重要性,这是他改革的第一个要,也是基础。

    培养人才需要时间,赵祯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才十三岁,完全能等到开花结果的时候,况且不一定要从孩子开始培养,只要把贫家子弟从世家大族的手中归拢到朝廷的教育体系下就行。

    轻轻的合上老爹的随笔,用特制的盒子装好,这对赵祯来说就是老爹留给自己最大的宝藏。

第一百八十一章天阶夜色凉如水

    月色被云彩悄悄遮住,皇宫禁中的大殿前起一根根蜡烛,此时非比往日,先帝太后大行必须上手臂粗细的白蜡,放在往日可没有这般奢侈。

    各个宫殿的门口被照的亮如白昼,这给晚上还有事情要忙活的内侍宫女提供了方便,但却影响了躲在阴影中潜行的幽灵。

    柔怜如灵猫一般穿梭在黑暗宫墙的阴影之下,她今晚特意换上了深色的窄袖衫襦,瘦短的裙裤已经被她扎起,身为优戏的她身手敏捷,动作迅速,能轻而易举的躲开大部分宫女内侍,在遇到宫门的时候便拿出黑手的令牌通过严密的检查。

    宫门口站班的御前班直在看到黑手的令牌后便立刻放行,太子三卫已经被赵祯分散到禁中的各个角落,或是成为各司的虞侯,或是诸班直的小头目,他们是赵祯改造御前诸班直的种子,宫中的禁军每日都要接受训练,从最基础的站军姿踢正步开始。

    柔怜接过令牌便在站班禁军惊讶的眼神下右手齐眉的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禁军立刻条件反射的回礼,看着消失在阴影下的柔怜不禁喃喃自语:“她是哪个部门的居然也是咱们黑手的人?”

    身旁的普通禁军笑道:“刘头,俺们黑手中是不是还有不少这样的小娘子?”

    “想什么呢!你的申请还没通过,且等着吧!好好站班才是正理,咱黑手的各司之间可没有多少往来。”

    身旁的禁军听了刘三的话耷拉下脑袋嘟囔道:“怎么还没通过,这比俺入禁军还难嘞!”

    刘三翻了个白眼:“你崔猛当黑手是禁军一样?你也看见了,黑手各个都是顶顶的汉子,哪个出去不是独当一面的人物?没这些本事官家凭什么器重俺们?!别的不说,就说咱们秦虞侯,那一手长牌使得水泼不进,人家是给官家当过弩箭的!长牌被弩箭射的都快扎进眼睛里,人家动都没动一下,这才叫本事!”

    “他敢动吗?官家可在他身后,换了俺,俺也不动!”

    “少在这聒噪,你不服就去找秦虞侯,他可是放出话来了,谁要是能破了他的长牌,破格向上面举荐。”刘三说完打量一下崔猛转而嗤笑道:“你这一身腱子肉还不错,但是遇到秦虞侯怕是还不够看嘞!”

    崔猛赌气的捶捶胸口,“俺明日便找秦虞侯讨教讨教!”说完就转身如雕像似的站定动也不动。

    刘三撇嘴一笑,这个崔猛当真是个好苗子,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一个小小的激将法就把持不住,到了黑手怕会更惨,在黑手待的时间长了,刘三深知那里要的是什么人,既要忠心耿耿,又要会变通,这是官家亲自定下的标准。

    宫门口的小小插曲并未影响柔怜,她几个穿梭便来到了福宁宫外,墙上的禁军都是曾经的太子三卫,现在的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御前亲卫司的禁军,见宫墙地下站着一个女子,发出实现约定好的暗号,短促的敲砖声发出没一会便得到回应。

    禁军快速的跑下宫墙向一旁内侍休息的值房跑去,“三才大官,外面来了个宫女,要见官家!”

    三才睁开朦胧的双眼气的发笑,“你睡迷糊了?官家是宫女想见就见的?以后站班的时候再敢睡觉看我不抽死你!”

    禁军连连叫屈,“大官冤枉啊!小的宿卫怎么敢睡觉?那宫娥对上暗号嘞!”

    “什么?!”三才猛然坐起拉住禁军身前的甲胄就向外走去,官家特意交代,对得上暗号的人来了一定要接到福宁宫去,他有话要当面问清楚。

    三才看着眼前的女子笑眯眯的问道:“是你要面见官家?”

    柔怜并不回答,伸手递过一个金属牌子,上面是三颗五角星的突起外加一道横杆,三才和一旁的禁军齐齐的抖了一抖,他们见过这种令牌,上面的图案居然和彭七的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那禁军便没事人似得向外走去,这种事情还是装作不知道让三才去处理的好。

    “你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官家……”三才刚说完就见柔怜摇头道:“不行,我在来的路上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现在必须和你一块面见官家!”

    三才实在拗不过她便带着柔怜一块向宫殿走去,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柔怜明显的感觉到数道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

    当柔怜进入大殿之后首先感受到的薇拉充满敌意的眼神,这个金发碧眼的奇怪女子对自己哪来的敌意?柔怜不解的看了看薇拉只见她直直的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才恍然大悟,微微一笑的开口道:“这位妹妹请了,姐姐可不是来取代你侍奉官家的哦!”

    薇拉抿着嘴巴不说话,这个女人怎么大半夜的穿着宫女服饰来到这里?

    但柔怜接下来的话就让她把敌意抛到九霄云外:“我是来向官家汇报消息的呢!”

    “姐姐稍后,奴婢这就去向主人禀报!”

    薇拉嫉妒的看了身穿窄袖衫襦的柔怜一眼便离开,她知道赵祯手下有一些很厉害的人,他们都有相同的名字叫黑手,显然这个女人也是黑手的一员。

    赵祯穿着睡衣坐在御案后看着紧张的柔怜笑道:“怎么不认识朕了?之前也没见你如此紧张,为何今日惶恐如斯?”

    “之前您还是蛰伏与深渊的太子,现在已经变成九五至尊的官家,奴婢心中凄惶的厉害。”柔怜稍稍平静一下心情缓缓说道。

    赵祯了头,这话说的没错,谁都很难想象到自己突然间就登基亲政,甚至连他自己也被顺利的过程吓了一跳。

    “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柔怜大半夜的利用黑手令牌进入自己的寝宫绝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自己汇报。

    “官家果然洞彻事理,柔怜别无他求,只请求官家让我见见家人……”

    “放肆!”赵祯的怒喝声让柔怜的肩膀抖了抖,“你难道是想用情报威胁朕不成?你应该知道朕最讨厌被人威胁!”

    “奴婢不敢!皇太妃打算用传国玉玺做文章污蔑官家……”柔怜跪在地上快速的说出皇太妃的打算,赵祯听完皱眉问道:“这些朕都知道可她如何放出消息?”

    “奴婢不知……”

    “你先退下,记住现在没有要紧的事情千万不要联系黑手,也不许利用黑手令牌,你的家人在朱雀门的麦稍巷口开粮店营生,钱是黑手出的,粮食是皇庄供应,这样你可放心?”

    柔怜猛然抬头又重重的磕下,“奴婢感谢官家恩德!”

    “你不必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赵祯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查出杨采薇如何从宫中传递消息,看来朕的禁中还不是表面上的密不透风!你的任务便是找出所有杨采薇的间人,确保朕的禁中铁板一块!”

    “是!奴婢一定查出禀明官家!”柔怜说完就在薇拉惊讶的眼神中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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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赵振穿越到北宋天禧二年,成为了太子赵祯!上有权欲皇后刘娥,下有五鬼之一的丁谓。外有契丹党项虎视眈眈,内有三冗三费土地兼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宋太祖赵匡胤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刀劈御座千里亲征的赵祯说:“天子守国门,君王宋缔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