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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txt下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九百零六章 资敌

    中书诸位官员会意地一笑。

    为了这五支船队,曾经引起一系列的政局动荡。自西北回来第一年,郑朗平安无事,这一战胜得无比辉煌,但用了很多钱帛。不但将王韶在秦凤路准备的私货用之一空,战前物资粮草武器,战后奖励抚恤,以及安置,朝廷前后拨款达到三千多万缗,赵顼从内藏库又拨出一千多万缗,再加上救灾,赵顼内藏库准备了数年私货也用之一空。

    这个不要紧,赵匡胤设内藏库用意一是分制皇权后,为皇室留下那么一点儿财政,以免为权臣架空,但主要还是用作救灾或者军事用途,其中军事用途占了大头。收复河湟与兰州,不动用内藏库什么时候动用?难道象赵祯那样用内藏库的钱奖励士大夫吗?

    在赵顼朝是不可能了,赵祯吝,赵顼也吝,不过赵顼的钱是用来恢复汉家荣光,放在军事上,吝的范围将士大夫的待遇包括在内。不然士大夫们也不会痛恨赵顼,给他放一个神的谥号。何谓神,神经病!

    同时慈善会前后捐款达到八百多万缗,投放到前线。

    再加上其他隐形的支出,费用高达七千万缗,几乎与澶渊之战相提并论,但澶渊之战虽持续时间短,却造成多大的破坏,动用了多少军队?这证明了用兵成本在增加,当然,国家承平已久,物价上涨是重要的因素。能理解,可是它却带来了严重的财政危机。

    若是五谷丰登之年不害怕,关健这一年旱灾在延续,没有熙年七年严重,可是京东等地区旱灾没有结束,一直持续到秋后,不仅北方,甚至南方的吴越地区居然也遭到旱灾危胁。

    郑朗想到一件事。宋史上的记载,赵抃,连忙将赵抃调到东南主持救灾事宜。到了第二年,吴越大旱结束,瘟疫开始流行。幸好有赵抃打理,才未出大事,就是如此,还死了许多百姓。

    以至赵抃因功调回京城,再度为相时,郑朗亲自迎到城门口。向他施了一个重礼。在这种背景下,谁接手中书,谁都会头痛。于是没有人敢找郑朗麻烦。

    熙宁九年,国家渐渐恢复了太平辰光,开始有人找事了。

    七年初,派了五支船队,一万兵士,以及其他的人手,计达一万多人。去了大洋的彼岸。

    但在这之前,朝廷拨下许多款项,给了这些兵士水手的家属,即便这两年朝廷财政最困难的时候。还陆续的拨出一些钱帛,进行安抚。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买命钱。然而两年多一点音讯都没有,有些家属开始闹事。

    因此刘挚与梁焘、吴岩叟联名上书弹劾郑朗。隐晦的说郑朗草率,仅凭一个不知来历海客的话,就动用了两百多万缗钱帛。让一万多人生死不明。特别是刘挚,他举了一个例子,宋朝不象明朝那样,让郑和下西洋,但实际宋朝的海上贸易同样到达了东非一些国家。不同的是一个是官方组织,一个民间自发的贸易。

    若如同郑朗所说的那样,两边的距离相差不大,以前宋朝商人去东非一来一去是一年半时间,实际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一半时间用在停在各个港口,等候季风上了。这个等候不是白等候的,在等候的过程中也在交易。自从朝廷鼓励船坞研发先进的船只技术,郑朗还拿出部分资料供他们参考,若抢时间,正好又抢到了季风,快者一年就能实现一个来回。这个刘挚不会说的,只说快一年就可以回来了。但过了两年多,音讯皆无,估计这些人全部凶多吉少。

    多数官员对刘挚的话,没有多大反对声音的。

    郑朗所得到的消息来源确实是来历不明,顶多说郑朗也是好心,想得到更多的农作物种子,使国家更富更强大。第二个若有一点儿错误,就会危险了。比如距离,人多船大,船上虽准备了大量食物淡水,以及其他物资,若是距离比郑朗所说的短,那最好不过。若是比郑朗所说的长,又如郑朗所说的沿途并没有多少岛屿补充供给。食物淡水吃完了,在大洋上来去不得,只能等死,更不要说海上的飓风狂浪危胁。

    郑朗心中却有数,没有那么快。

    技术不行,自己所画的路线未必准确,海上台风又多,虽有罗盘,终不是卫星导航图,一阵大风一吹,就不知偏离航线多远。这时若没有岛屿参考,罗盘会起什么作用?

    就是一路向西抵达彼岸,又知道在哪里,地图上一目了然,可站在实地,看到的是山是河,是林是平原,茫然环顾,看一看,就能判断身在何方?更不要说上岸找寻各种作物。

    这个过程会十分漫长,也要靠运气。

    事实就是现在这支船队回来,也失去了方向,借助季风,速度快,后来一名水手发现不妙,急切地转向,使船队向北,抵达爪哇国,居然绕过了大洋洲。人与船回来了,但不能带回海图。

    但当时,郑朗没有辨解,提交了辞呈,请求朝廷将他外放到益州。

    全国那么多地方,郑朗几乎都踏遍了,就是没有去四川。

    看到辞呈,赵顼惨然,郑朗经常给他上课,至少赵顼比史上的更成熟。这个外放请求,非是要踏遍全国各地,而是避嫌。就是一万多人下落不明,与郑朗功绩相比,又算什么?况且当初就说好的,此行凶多吉少,成功了万幸,但也要做好不成功全军覆没的准备。

    这是郑朗担任首相多年,功劳大,怕功高震主的举动。

    于是赵顼将郑朗喊到内宫,说道:“郑公,你多心了,朕非是心胸狭窄之辈。”

    郑朗道:“陛下,臣非是担心陛下,陛下是圣主,可群臣未必全是贤臣。臣请求外放,非是担心陛下有什么想法,而是对臣自己的保护。若国政出现差错,臣下去一两年后。陛下可以再将臣调回京城。”

    赵顼不准,可是郑朗态度坚决,赵顼只好以郑朗轻率为名,将郑朗贬为参知政事。

    然后郑朗又找到王安石,说了一句:“你我二人执掌朝政多少年了?”

    不说宰相职位,而说朝政,这些年师徒二人从未担任一号首相,但无论是曾公亮或者富弼、王珪,他们虽担任了一号首相,真正的政务却是由郑王二人处理的。

    王安石有些迷糊。

    郑朗又说了一句:“介甫。你我二人执掌朝政多年,嫉妒的人越来越多,反对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最后不仅对人,也会对事,不利于国家革新。”

    王安石也听闻了一些传言,郑朗说得这么清楚了,还能不明白吗?郑朗要去益州,正是朝堂上还有王安石。可是皇上要力保郑朗,那么王安石只能下去。正好王安石的儿子王雱去世,王安石有些心灰意冷。于是请求外放,调到江宁担任知府。

    这不是不用王安石。下下上上,郑朗在京城,王安石就下去,郑朗离开京城。也可以将王安石提上来,下下上上才是宋朝的祖宗家法,但减轻了怨言。保障改革继续执行。

    然而经郑朗推荐,由司马光担任首相。

    非是郑朗看好司马光,相反的这些年郑朗对司马光越来越担心。

    一部资治通鉴是一部文字优美的史书,但实际是一部权谋史。如果一个官员能用心将资治通鉴看上十几遍,得到其中真味,那么恭喜你了,在仕途上会越走越远,也会越来越腹黑。

    这些年司马光权谋术大有长进,在改革过程中,作为郑朗学生,未提出多少反对的声音,可一直缄默不语。这已经让郑朗感到满意了。现在让他做首相,作为郑朗学生,改革派不会有争议,可暗中司马光与刘挚等保守派来往也很密切,司马光上位,保守派也不会反对。

    其实司马光在吏治上,远不如王安石。郑朗做法是担心司马光心中留恋权位,自己在相位上,司马光不会怎么的,但自己在相位时间不会很长,伐夏开始自己会再度去西北,西北定下来的时候就是自己致仕之时,那时候不退,难保自己后代不遭到霍光张居正后代那样的下场。

    自己一致仕,司马光作为不如王安石,可他实际深得保守改革两派的心,会不会再度将他的权谋术用在王安石身上,来谋得首相之位?一旦司马光心中有这个想法,自己的努力会前功尽弃。

    于是提前将司马光推上位。

    庞籍说了一句,做好首相,不作为或者用朝廷钱帛官爵收买人心,会得到士大夫欢心,但国政败坏。若作为,就会造成许多士大夫的痛恨。这就是宋朝首相为难的地方。

    富弼文彦博名声好了,国政却在败坏。

    司马光现在做为首相,也会面临这三条选择,一是不作为,如果不作为,他就与王珪一样,渐渐为赵顼轻视。这个后果会很可怕的,赵曙思想进化了一千年,一味要为亲生老子正名,可绕不过一道坎,没有赵祯,何来他的皇位?说宗室子弟,宗室子弟不要太多,什么时候能沦到一个乞丐母亲的儿子登基为帝?

    这一点赵顼做得就比较好,对赵祯后人善待,但也不能反对父亲,没有赵曙,也不会轮到他为君。因此无论王安石下马案与郑侠案背后发生了什么,赵顼都不好处理。也因此,对韩琦、文彦博、曾公亮与王珪都一直善待着,反对这四大功臣,赵曙就不能正名。仅凭扶立之功与资历,这些人就能呆在首相位置上。司马光却拥有什么?

    或者收买人心,有两种做法,第一种做法是用官爵与钱帛收买人心,但大环境是赵顼一改赵祯做法,对官员俸禄与赏赐控制得很严格。对此郑朗不是很赞成的,因为这样,一些士大夫会痛恨,只要不使它泛滥即可。其次是对官员数量的控制也很严,这一条郑朗与赵顼思想一致,自改革之初就在裁减官吏数量。司马光还是行不通。

    要么就是将改革推翻,这时候司马光敢这么做,也许会得到保守派欢心,可会激怒所有温和派与激进派。甚至背上一个叛师的骂名。以司马光城府,肯定不会选择前三者道路。

    因此只能有下面一条道路,作为。一旦作为,就会得罪许多人。或者半作为半和稀泥,这多半是司马光的选择,然而郑朗还在中书,司马光想和稀泥同样很困难。

    已站在权利巅峰,又是道路崎岖,掣肘多多,司马光对权利的渴望心思就不会有史上的那么重,那么不管怎么演变,也不会发生史上的故事。司马光不带头。元佑就不会成党,宋朝也就不会进入一个岔路口,迷失了方向。

    赵顼不知道内幕,他略有些犹豫,至少在理财上,他未看到司马光有多少能力。郑朗说了一句:“因为祖宗言南人狡黠不可重用,就连范仲淹也追根溯源,说自己是北人,其实在这上面。祖宗说得有些草率了。近来矫正这一错弊,重用了许多南人,北人不满。因此臣推荐司马光为首相,也是为了这个平衡。”

    赵顼这才答应下来。

    司马光为首相后。果然提拨了一些北方人。无论南方人或北方人,在郑朗心中位置是相等的,有能力就用,没能力或者心怀叵测的人。无论南北,郑朗都不喜之。

    这也不要紧,只要司马光不破坏大局。无伤大雅。

    然而这让一些大臣产生错觉,王安石与郑朗贬职,虽提拨了司马光,司马光不是忠实的改革支持者,多是皇上安抚郑朗内心不满的做法,于是他们认为国家财政转好,郑朗的作用渐渐减小,功劳又大,皇上要打压郑朗了。因此这些人继续痛打落水狗。

    刘挚与王岩叟连续上书,弹劾郑朗,想找麻烦很容易的,在朝会上数举郑朗十几条罪状。

    郑朗听他们将奏折读完,喝道:“呱噪!对外软弱,对内凶残,有何资格身为士大夫!”

    这句话从郑朗嘴中冒出来,大有意味。这些年,郑朗态度很温和,甚至有重大的举错,将所有重臣召于都堂商议劝说,也鼓励只要不闭眼瞎说,对他政务处理上的错误进行批评,提出意见。因为这个做法,赢得了许多士大夫的心,也缓冲了改革所带来的矛盾。

    现在冒出这句重语,明着是很生气,实际是指刘王二人连做士大夫的资格也没有了。

    大多数人也认为刘王二人做法是太过份,即便一万人下落不明,当初郑朗也说了利害关系,现在一部分家属闹事,一个首相贬到江宁,一个首相贬为辅相,而且还是两个有功的首相重贬,也足够了,刘王二人做法过于凶残。

    事实是郑朗已经准备痛打刘王。

    他脑海里还有一本厚厚的宋史,宋史上将刘王夸得天花乱坠,但事实呢?根本就不是。王安石专权、固执、怮、狂妄自大,虽说是为了迅速使改革落实,但他这些做无疑激怒了许多人,甚至将他的新学当成科举题目,这分明将自己摆在亚圣的地位上,这成了党争的导火索。司马光推倒再推倒,不问对错,更是一种自私的做法。

    但这二人仅对事,不对人。即便李定打压苏东坡,王安石与苏东坡还有书信往来。

    然而正是刘挚、王岩叟、梁焘与司马光学生刘安世推出元丰榜,从对事转移到对人上。政治诬蔑陷害就是从他们手上开始的,包括蔡确之死。

    刘王二人还不知道危机来临,听了郑朗在朝会上口出粗语,十分愕然,梁焘立即弹劾郑朗失去朝仪,应当重重处理。赵顼一言不发,宣布退朝。随后诏书下达,刘王梁三人全部贬放,接着再贬。

    但动荡没有结束。

    第二年郑朗七娘病逝,回家丁忧,刘梁王三人平时与司马光关系默契,与王珪、吴充关系也不算太恶,在司马光运作下,居然三人悄无声息再度出现在朝堂上。

    章惇不服气,递了一个折子。

    赵顼大怒,再度将三人贬下去,成了三个普通的监各州监司,王珪变成枢密使,从东府首相变成西府首相,等于是重贬了。司马光贬判西京洛阳。韩绛变成东府首相,仅有吴充职位未动。

    司马光懂的,这是皇上对老师的弥补,但在去洛阳的路上刻意去郑家拜访。说了一句:“郑公,以前你也用政敌对朝堂进行掣肘,以防后人开权臣,刘挚、梁焘与王岩叟皆是耿直敢言之臣,朝廷打压过重。”

    心中不服气啊。

    郑朗轻叹一声,道:“君实,以前是如此,那时候我才五十出头,能有很长的时间对政局进行掌控平衡。现在我六十岁了,精力不大如初。而且没几年,我就要离开朝堂再去西北。他们三人深得北方大臣的心,若是象吕公著等人那样正直光明倒也罢了,却不是,他们非是敢言,而是敢于对人身攻击与诬陷。我害怕以后离开朝堂,三人上位,影响国家的未来。我知道你与他们关系不错,这个我不反对。千万不能将私情带到公务上。以前我教过你们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其中公私分明是重中之重。君实,望三思。”

    崔娴在边上微笑一句:“君实,若论私交。谁能与官人与你的私交深。”

    她说的私交非是私交,而是指恩情,包括司马光仕途平步青云,从枢密副使到枢密使到平章事。皆是郑朗大力推荐的,更不用说是师徒之情。实际拉三人上位,司马光有一些私心的。这个崔娴不大好说出口。

    司马光叹了一口气,离开郑家庄,去洛阳赴任,开始埋头修资治通鉴。

    接着张方平从三司使调为参知政事,赵抃从参知政事调为枢密使,王安石赴京担任三司使,因为银行要准备扩股,国家也需要一个善长理财的大臣。随后赵抃与王安石发生冲突,又因年老多病,请求致仕,朝廷以张方平为枢密使,吕公弼为参知政事。

    就是这五支船队,居然涉及到那么多的大佬变动。

    郑朗丁忧一年,朝廷夺情,调回京城,郑朗拒绝了首相之位,仍然担任参知政事。

    然而这五支船队始终成为郑朗政治上的污点。

    郑朗说春天来了,大家皆以为郑朗是为抹出这个污点而高兴。实际不是,熙宁大旱,随后多年天气很不正常,这是小冰河来临前的结果。但这个小冰河没有明末严重,只要这些杂粮种子出现,就会将未来天气带来的恶劣结果弥补起来。

    郑朗一直说二百年的平安。

    二百年很难很难的,二百年至少在六到十位君主更替,不可能保证所有君主都是明君,但在宋朝伪民主体系下,那怕就是宋真宗的中庸之主,宋朝都不会败坏,其实就是宋徽宗的那样人物,若没有外敌入侵,宋朝也不会灭亡。只要二百年宋朝不灭亡,科学就能进化到十九世纪初的水平,各种热武器会陆续出现,就是出现成吉思汗这样的人物,都不能危害中国,世界格局也因此而改变。

    但很难很难的,若是出现了一个比赵佶更恶劣的人君呢?还有,就是未来小冰河与女真人的崛起,这是宋朝能不能存在的第一道难关。

    一个杂粮,就能将这道难关渡过去。

    而且它带来的意义,只要朝廷采取正当的措施普及推广,更是难以想像。

    郑朗继续看着奏折,这支船队虽回来,损失却很惨重,上了岸后与美洲的土著人发生了多起冲突,这是无奈之,因为郑朗要求的作物太多,必须大范围地寻打,言语不通,必然有冲突。往返时又损失了一些船只,只回来了九百余人,部分作物种子幼苗或死或失。但是土豆、红薯、玉米、橡胶树、金鸡纳树、细绒棉这六样必不可少的植物带了回来。

    同时还有一些水果蔬菜花卉,包括辣椒、花生、地瓜、菜豆、腰果等等。

    其中橡胶树想要得利,时间很慢,只带回四千余株幼苗,路上还损失了大半,载培下去还要有些树苗会死,再加上成长期与普及期,最少要两百年后才能普及推广得利,但这个不急,想要得橡胶的利,技术上也要过一百年后。最无奈的就是金鸡纳树,这个没多久就要用上,肯定等不上普及推广的时候了。

    让郑朗感到意外的是还带回一样事物,烟草,这些兵士去了彼岸,看到土著人抽烟草,一个个做了尝试,一半人上了烟瘾,于是将这种作物也带了回来。

    烟草让郑朗感到为难与头痛了。

    挟着这篇奏折,于都堂议会。

    东府是韩绛、吴充、郑朗、吕公弼、吕大防,西府是王珪、张方平、章惇、曾公亮的儿子曾孝宽,还有王安石。

    郑朗将奏折递给赵顼,赵顼看完递向西府几个大佬,东府大佬全部知道了,没有必要再看。郑朗道:“陛下,宜下诏让快马将这些作物带到京城。”

    赵顼点头。

    郑朗对这件事十分重视,朝廷也花了许多钱帛下去,引起许多风波,赵顼同样重视之。郑朗又说道:“同时,派使借贺契丹元旦时,也通报此事,若我朝培育成功,后年或大后年带去部分种子,资助契丹载培。”

    过了很久,这些作物才带回来,只要心中没有鬼,都很高兴。然而郑朗这一句,却让所有人一起听呆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九百零七章 抽薪

    郑朗解释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

    确实是想了很久,出使契丹时,郑朗就想过此事的轻重,但不能说。

    “北方严寒,制约了北方人口增涨,但这几种杂粮能适宜契丹大多数地区种植,不仅能做为粮食,也能做为饲料。它们的出现,会使契丹解决粮食难题。不过就是我们不给,几年后,契丹能否从其他渠道得到这些种籽?”

    几人一些拧起眉头。

    这非是棉花占城稻,契丹望洋兴叹,它们耐寒耐旱,就是为北方准备的,几年后必将普及北方各地,宋朝能从契丹引进西瓜,契丹难道不知道从宋朝引进这些杂粮?

    郑朗又道:“于其他们自己引进,不如我们主动做人情。其次,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唐明皇因武则天与韦氏所逼,起于忧患之间,于是才有了开元盛世,开元盛世后文治武功达到巅峰,于是死于安乐,有了李林甫专权、安史之乱。”

    “是啊,子孙要切记,”赵顼说道。此时宋朝不能说是巅峰,也许内治与经济上,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巅峰,军事不行,掣肘于西夏,屈居于契丹,远不能与开元巅峰时相比。

    “陛下,那是,但契丹呢。契丹乃是举世大国,至少眼下我朝与西夏看上去不能对契丹构成任何威胁,由是契丹皇帝游嬉于狩猎,崇尚于佛释之间,内又有奸臣当道,几乎与天宝末年十分地相似。表面看上去就是北方严寒,掣肘着契丹人口增加,这成了契丹无解的难题。实际不是。契丹人强悍一是寒冷的天气,造就了百姓凶悍。但寒冷天气不是唯一,例如南方一些深山里的蛮人,同样凶悍无比。所以还有其他原因,贫困、愚昧、闭塞。比如我朝。东南百姓相对而言,要柔弱,因为他们有良好的地理环境,精力放在创造财富上了。所以契丹人强悍,还有贫困与愚味的原因,同时大多数人过着游牧生活,马上出生马上成长,骑术精湛。一旦推广这些杂粮种子,会有更多的百姓定居下来,衣食无忧。在战场上就不会拼命。还会凶悍,可远不及现在。虽然人口增加,甚至不愁粮食,可失去了凶悍与野性,契丹与我朝比拼什么?人口数量,或是财富,或是兵器优良?”

    换一个角度思考,就会得到两样的结果。

    大家一起深思起来。

    郑朗继续道:“再者,西夏数败。梁氏失心,西夏国主李秉常从掳获的汉人嘴中听到许多我朝的事迹,仰幕中原文明,与梁氏产生了争执。但我们不能相信李秉常会有好心。比如其父李谅祚,也仰幕中原文明,他只不过借助中原先进的文明,创造更多的财富。以及一种安宁的统治秩序,而非对我朝忠诚友好。李秉常亦是如此,同时多了一层目标。梁氏推翻汉礼,李秉常恢复汉礼,乃是借助这个冲突,从母亲与梁家手中将权利抢回来。陛下,臣以为不久就是收复西夏的时候了。”

    “不妥啊,天下欠负还没有偿还呢。”吕大防说道。

    就是用兵,也要等将欠负偿还了,况且对西夏用兵,得准备多少钱帛?

    郑朗笑了一笑,两府九位大佬,吴充、王珪与吕公弼是中立派,韩绛、张方平与章惇是支持派,吕大防是反对派,但吕大防不会象刘挚那样,野心勃勃,动辄人身污陷,因此在郑朗刻意保留下,吕大防一直呆在东府。这也是郑朗用人的特色,与派别无关,那怕是所谓的君子石介,郑朗同样反感。那怕是改革派,吕惠卿,郑朗也不喜,因此在司马光运作下,吕惠卿贬放出去后,郑朗返回中书也没有将吕惠卿调回。

    可以有权谋之术,可以思想政见不同,也可以反对争执,但要有一定的德操,这是做臣子的底线。

    与史书无关,更与史上后来的士大夫刻意美化无关。

    郑朗道:“微仲,一人拥有十万家产,会不会在意手中的五千低息借款?若没有大的用兵费用与灾害,朝廷每年可以积余七千余万。再说诸监,仅是诸监成本朝廷就用了近五亿缗钱,若在钞行变卖,价值在十七亿缗巨数。仅是八千余万欠负,朝廷已不用为虑了。再说这两年,朝廷花了三千万缗钱,在西北储备了大批物资粮草,内藏库已满,三司还有两千余万储备,武器先进,兵强马壮,与庆历仓促用兵相比,是天壤之别。况且明年后年,朝廷还会产生大量盈余,用于伐夏的军费,虽紧张,但差距不会太大。可是时机若过了,就不会再来。当然,能否用兵,也要看情况甄别的。不过用兵西夏,这次乃是灭国战争,最要紧的就是契丹的态度。故我认为此时献出种籽,一是暂时交好契丹,二是让契丹以为我们会害怕他们,为伐夏赢得有利的条件。”

    还有原因郑朗未说出来,包括熙宁旱灾,仅是小冰河来临前的征兆,暂时还没有多大危害,不过时间不长了,再过二十年,小冰河就会正式来临,大观四年,福州大寒,荔枝多冻死,遍山皆白(厚霜),弥望成枯林。严重到这种地步。政和元年,太湖河水尽冰,桔树全部冻死,百姓流泪伐而为薪。政和三年,黄淮海多数地区连降大雪,平地八尺,飞鸟多冻死。靖康元年,金人入侵,遭遇大寒,开封守城兵士噤战不能执兵,有僵扑者。冷到这种地步,又没有一个棉花御寒,连兵器都拿不起来,甚至直接冻死在城头上,如何抵达生在寒冷地带生猛的女真战士?

    女真崛起,何尝不是小冰河带来的危害,不得不南下与契丹人一逐雌雄,契丹人败了,挡在前面的厚墙倒塌,宋朝也就悲催了。就是没有童贯的勾引,十之**,北宋还会遭到女真入侵,顶多这个时间会推迟数年。

    有了这些杂粮,那么女真人未必会冒这个险。举族为兵。

    但这个危机,郑朗是不能说的。

    其实仅凭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就能说服大家。更不要说这三条理由。

    然而赵顼眼中略有些失神。

    赵顼看到郑朗劳累,亲自安慰,郑朗说了一句,国家弊病太多,不累不行,等到国家弊端一一解决,西夏事了。臣就会致仕,好好休息。

    经过这么多年的改革,冗兵冗官冗政现象逐步得到解决,剩下的事只有西夏。西夏一了,郑朗就会淡出政局。

    这些年郑朗就象一根砥柱一样,撑起了宋朝的天空,还没有来临,仅是想到郑朗真正淡出政局,赵顼已经失神。

    赵顼的心思。大家不知道,吕大防又说道:“大军一起,生灵又遭涂炭。”

    “西夏不灭,西北不宁。陕西边境百姓每年都在饱受着涂炭之苦,而西夏不灭,我朝也就永远为契丹掣肘。不得不为,而且一人也死了。不能再拖下去。”

    “谁?”

    “西夏事了,你就知道。”郑朗微微叹息。五名顶级斥候,化名为李黄主的卫阳今年秋天因病去逝。临死前卫阳十分不甘。如今只剩下四名斥候。若再拖下去,冯高、吕毅、赵善金、魏治方四人全部去世,这个大好的棋子就会失去作用。不过现在这个消息仍不能公布。

    郑朗迅速转移了话题,又说道:“并且也到了抽薪的时候。”

    “何?”

    “微仲,还记得叛逃到西夏的陈铎吧?”

    “知道,他不是击杀了吗?”

    “没有,陈铎乃是我派出去的密探,我朝出兵湟州,西夏必救,可西夏会困于财政,因此我让陈铎叛逃到西夏,出谋划策,让西夏成立银行,解决财政困难。事实非是,以前我一直说银行印刷多少交子,就必须准备多少金银铜,许多人反对。幸好,一直采用了这个策略。若不顾金属的储备,大肆印刷交子,就会出现严重危机。比如说是西夏,现在一共印刷了五千多万缗的交子。但实际储备金属等值只有四百来万。”

    一开始没有那么多的,不过宋朝一直未动手,这些年西夏不停的入侵骚扰宋朝,财政越来越紧张,既然有这个利器在手,于是越印越多。造成一个结果,交子价格下跌,一缗交子仅相当于七百余文现钱。但还没有形成危害。

    危害在郑朗的这一决定里。

    郑朗又道:“这些年特务营一些密探化装为商人,用货物持有了许多西夏交子,近达四百万。现在可以下令,让他们用西夏交子兑换金银铜钱。”

    几个大佬只有张方平与王安石执掌三司,这些开支从他们手中经过的,才知道真相。其他人听了,全部目瞪口呆,若真如此,将会抽出来近三百万现钱。也就是说西夏所谓银行里的交子,会成为空中楼阁,迅速倒塌。当然,西夏国内还有许多金银铜,可这些金子银子分散在各个贵族手中,他们能拿出来“救市”,至于铜,西夏各个佛寺里有许多铜像,难道也要将诸佛像一起打倒,拿出来“救市”。

    真抽出来了,西夏将会面临一场天大的灾难。

    想到这个后果,几人一起倒吸冷气。

    赵顼看到他们表情,不由呵呵一乐。灭掉吐蕃,仅是一个功绩,不是赵顼的梦想,让他来换,宁肯灭掉西夏,也不愿意灭掉吐蕃。一个西夏,一个幽云十六州,乃是赵顼最大的梦想。

    郑朗又说道:“诸位,此事务必保密,谁泄露出去,谁就要承担后果。”

    几人全部点头。

    身在这个地位上,难说多干净,包括郑朗也不能说是心思干净,不过这几人至少还能顾着大局,而非是象刘挚这些“耿直敢言”的大臣。

    郑朗又说道:“这是西夏,就是我朝也不行,虽西夏与契丹没有这么大的经济总量,危害银行,但国内却有许多巨商大贾,他们手中财富不可估量。又身为贾商,逐利而行,只要银行没有足够的储备金属,他们为了谋利,可以借助手中的财富与杠杆原理,撬动交子的价格,交子失去了信誉,银行收益也就结束了。因此一直以来,我要求严格去执行着这一政策。”

    说了也未必会全部懂,更不知道经济上的杠杆撬动原理,但银行的利润在国家收益中越来越重,谁也不希望它出事。

    吴充问道:“那个陈铎呢?”

    “当然未死,”郑朗又是一笑道,乱刃分尸,谁能认出来是真陈铎还是假陈铎。然后郑朗看着西方说道:“四十多年,才磨一剑,好长的时间。”

    赵顼又再次失神。

    庆历之战,赵祯大肆调动军队,不仅是防御,若是防御根本不需要派驻那么多兵力,那时就想对付西夏。可迫于经济,以及当时的军事力量,无论张亢麟州大捷或者是郑朗泾原路大捷,最后都不了了之。虽和平了,但在这四十年间,那怕宋朝给了无数岁赐,用掉钱帛计达一千多万缗,还不包括互市对西夏的帮助,西夏仍多次入侵,大小入侵次数计达三百多次。

    直到现在,宋朝才真正露出獠牙。

    以这么大的国家,对付西夏,四十年的时间确实太过于漫长。

    都会散,郑朗从枢密院带回去一份情报,回到家中,来到书房,书房里正坐着一个英俊的青年,神情忧郁的抱着一本书在看。郑朗和声说道:“殿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九百零八章 殿下

    “郑公,”青年站了起来。

    “殿下,给你看一条消息,”郑朗将情报递给了青年。情报上只有一条简单的消息,耶律乙辛向耶律洪基推荐张孝杰,说张孝杰乃是一个忠臣,耶律洪基相信了,对群臣说张孝杰是朕的狄仁杰,于是赐张孝杰耶律姓,改名为耶律仁杰。

    青年看完,直接将这份情报扔在地上,脸气得青紫。

    他就是一个许多人认为死了的人,耶律浚。

    郑朗用琉璃珠密封了书信,系于佛珠内,让折可适化装为西夏的大和尚拜见萧观音。信上说耶律乙辛与张孝杰可能想要加害萧观音母子,还说了一条解救办法。不是救萧观音,没有伶官赵惟一,耶律乙辛也能用其他方法加害萧观音,她是皇后,救不了。但能救耶律浚。

    萧观音忽信忽疑,最后认真的想了想,相信了一半,听从郑朗意见,不万一万,就怕万一,而且郑朗对契丹表现十分友好,耶律洪基登基后,经常送一些礼物给郑朗,郑朗同时也回拜礼物,还有,她与郑朗或多或少有些暧昧的牵连关系。不能说她就爱上了郑朗,丈夫是皇上,自己是皇后,郑朗是宋人,仅是臣子,为什么爱上一个郑朗?但肯定印象不恶。

    于是派两名亲信,萧观音左右多有耶律乙辛的人,不过萧观音并不傻,郑朗点醒了,萧家在契丹也有一定的地位,找两名死士还是不难的。这两名死士四寻暗下寻找,找到一名与耶律浚长相很相似的人,施以恩惠,在萧观音秘密操作下,耶律浚与这个牧羊人来到一个身份互换。这就是郑朗的主意,说对了,萧观音至少能保住儿子。说错了。耶律浚在民间呆上一两年,知道民间的疾苦,长大后说不定能成为汉宣帝那样的中兴之主。

    萧观音誉为契丹第一才女,连唐太宗的徐妃都知道,更不用说是汉宣帝。但执行起来还是很困难的,不是耶律浚那边,耶律浚十八岁了,长大懂事,又有两名死士保护,还有萧家在背后。问题不大。主要就是在这个牧羊人身上,先是控制了其家人,用家人威胁,然后许诺许多好处,只要熬过这两年,回去后,封官拜爵,赐大量钱帛。然而还有许多问题,耶律浚资质从小就不错。才两周就能说话,好学知书,耶律洪基曾说过一句话,此子聪慧。殆天授欤!因此六岁就封为梁王。七岁从猎,连发三中,耶律洪基又对左右说:“朕祖宗以来,骑射绝人。棕震天下。是儿虽幼,不坠其风。”后遇十鹿,射获其九。耶律洪基为之喜而设宴。八岁就立为皇太子。也就是一个能文能武的角色。并且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太子,身上的富贵气不是那名牧羊人能比拟的。

    还有就是现代人结婚早,耶律浚后宫还有一些妃子与儿子,这也不大好处理。冒充儿子可以,但不可能让假太子亵渎儿媳妇们。于是萧观音以耶律浚苦读为名,将牧羊人隔绝起来。但萧观音还是不大放心,又将哥哥喊来,她有两个哥哥,一个叫萧慈氏奴,在与西夏人战争中中流矢牺牲,还有一个二哥叫萧兀古匿,一度贵为契丹北府宰相,后来拿下来了,但还有一定的实权。

    郑朗只知道历史的走向,因为对契丹情报的不完善,还不能知道真正原因。但萧兀古匿知道。

    契丹两大贵姓,一个是皇姓耶律,一个是后姓萧。但姓耶律的未必就是皇家人,姓萧的未必就是后家人。这个传统与突厥人相似,皇姓是阿史那,后姓是阿史德。

    但不是所有阿史那都是皇族。耶律姓不但包括皇族,还包括契丹原属八部悉万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日连部、匹絮部、黎部、吐六于部。后来又赐姓一些有功的契丹人与汉人。萧氏原指拨里、乙室已、述律三部,契丹所选后多出于这三部,但除了这个古老的契丹审密集团外,还包括许多有回鹘血统的契丹人与奚族人也姓萧。也就是皇室必姓耶律,后姓必姓萧,可姓耶律的不是一家人,姓萧的也不是一家人。

    包括萧耨斤这一脉,萧耨斤亲兄弟萧惠、萧孝穆,萧孝先,萧孝忠,萧孝友位高权重,不但有这五兄弟,还有几十名位高权重的堂兄弟。萧惠五兄弟全部去世了,但皆有后人,执掌着契丹军政大权。

    萧兀古匿他们对契丹忠心耿耿,然而还有耶律乙辛这个奸贼呢,若是他在妹夫面前挑拨离间,妹夫难免不对萧家产生疑心。当时萧兀古匿阴着脸未说话,回去后,思付着如何对付耶律乙辛。

    他还没有动手,十香词冤案发作。两种说法,一是萧观音看到耶律洪基渐渐对她疏远,于是作了十香词,伶官赵惟一想主母幸福,殚精虑智,为十香词谱曲,两人一执玉笛,一抱琵琶,丝竹相合,听者怦然心动,由是让耶律乙辛借机陷害萧观音。还有一种说法,十香词过于香艳,这是在民风比较开放的契丹,若是在宋朝,那就是下流了。这不是萧观音书写的,比如萧观音所写的回心院词,也写了一些闺房之乐,但那写得多委婉,那象十香词,几乎可以与金瓶梅里的香艳诗词可经媲美。

    真相是耶律乙证伪作,又暗中勾搭了赵惟一的妻子清子,使清子成了他的情妇,这才嘱咐清子,由清子托善弹琵琶的宫人单登,由单登将十香词献给萧观音,说是宋朝皇后所作,萧观音若是能将它抄下来并谱曲,便可为二绝,也好为后世传为一段佳话。萧观音虽用词香艳,但正好合了萧观音的心态,因此觉得它雅丽有致,不但让赵惟一谱曲,还亲自弹唱,末端又写了一首诗: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赵顼的妻子向氏躺着也中枪,萧观音却悲催了。

    真相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十香词冤案背后还不知发生了多少故事。不过郑朗也认为九成不会是萧观音所作。最简单的可以用回心院词与末端那首婉丽俏约的小诗对比。

    这两个作品才是真正的萧观音作品。萧观音被害,萧兀古匿将这个假太子接到自家中,但还在观望。这更让耶律乙辛感到不安,正好到了第三年春天,契丹烈士萧忽古刺杀耶律乙辛不成,萧十三对耶律乙辛说:“臣民心属太子,公非阀阅,一日太子若立,我辈措身何地!”于是耶律乙辛让手下亲信在耶律洪基面前拼命地进献谗言,耶律洪基下令将儿子抓起来囚之。赐死萧兀古匿。

    萧兀古匿不敢抗旨。看着锦盒里的白绫,对太监说道:“能否让我安排一下家中的后事。”

    太监不敢反对,虽囚皇太子,可是皇上只有皇太子一个儿子,不但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只有一个孙子,孙子就是耶律浚的孩子。指不准那一天萧家又会东山再起了。

    萧兀古匿到了后堂,先让亲信立即将侄子悄悄转移到宋朝,还有萧观音留下的一些书信印章。这是为将来证明耶律浚身份准备的。然后又下了一道命令,这才拿起白绫自缢。

    契丹官兵押着假太子准备幽于别室,但在半路上忽然遭到几十名刺客,将假太子杀死。随后刺客不知去向。实际这些刺客有萧兀古匿的亲信。也有宋朝潜伏到契丹的斥候。萧兀古匿不得不这样做,不然这个假太子不久就会露出马脚。但这捅破天了,就是耶律乙辛想加害耶律浚,也得用一些不让人怀疑的手段。例如史上害死了耶律浚,上京留守萧挞得绐却谎报耶律浚是病死。现在公开刺杀,嫌疑的对象只有耶律乙辛一个人。耶律乙辛感到古怪。人不是他刺杀的,一面忍受着耶律洪基的怒火,一面调查。终于查出来若干疑点,并且也查出萧兀古匿手下二十多名亲信莫明其妙的失踪。

    死的不是太子,真正的太子不知去向。

    得出这个结论后,契丹整个乱了,耶律洪基秘密将萧兀古匿一家老小全部抓起来刑讯逼供,但最后疑点越来越多,却没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甚至审到最后,居然得到折可适秘密会见萧观音的消息,但不知道是折可适,只知道是一名西夏的大和尚。以前契丹又收留了西夏的太子宁令哥,因此耶律洪基一度怀疑是西夏人参与此事,救走了真太子。

    但与西夏有何关系?

    契丹派使隐晦的逼问,又派斥候潜入西夏打听,除了一度两国关系恶化外,还是不了了之,成了一桩无头案。

    实际此时耶律浚已经来到宋朝,并且到了郑朗家中。

    郑朗对外称耶律浚乃是故人之子,故人去世,念其恩,将其收养在家中。郑朗身上也有一个秘密,但外面人不知道,只知道郑朗无子,现在又收养了一个养子罢了。

    耶律浚有何作用,收复幽云!

    耶律洪基寿命很长的,还有二十多年的寿命。虽然明年可能会击杀耶律乙辛,但没有击杀另一个萧观音的仇人,张孝杰,可耶律浚的母亲冤死了,舅舅一家惨死了,这个仇重如山,深似海。

    再说幽云,郑朗前世对诸葛亮与岳飞很仰慕,看到电视剧出来,只看了一集,马上就看不下去,瞎扯八拉。无论是收复西夏,休要指望使银夏地区的横山诸羌归心。或者未来收复幽云,也休想指望幽州百姓归心。契丹对幽州汉人不薄,最少对幽州各大家族不薄,一旦攻打幽州,汉人仍然成为反抗宋朝进入的主力军队。

    这时就可以推出耶律浚了,并且可以让耶律浚担任幽州郡王。到时,幽州军民准会傻眼。

    或者退一步,强横地打出替契丹皇太子清君侧的旗号,扶持耶律浚回国,未必当真,但有了这个旗号,收复幽云难度也会下降,最后可以装作无奈,军队停驻于燕山,再封授耶律浚为郡王。

    不论那一个结果,耶律浚一人就能当十万兵。

    这件事更隐秘,比西夏那五名顶级斥候还隐秘,知道整件事真相的以及其作用的,只有郑朗、赵顼与高滔滔三人。

    耶律浚知道前面的,不知道后面的。但也隐隐知道宋朝救了他,不是白救,以后会当成棋子,可他无法选择。甚至宋朝让他自由活动,他都不敢暴露身份。现在看上去,宋朝很软弱,很害怕契丹,只要暴露了,父亲向宋朝要人,宋朝准得放人。一回去必死无疑。

    呆在郑家,他却没有一天开心的。

    郑朗将情报捡了起来,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侥幸贵国皇后至今无子。”

    耶律洪基有女儿,没儿子,还有一个孙子,可这个孙子却是耶律浚的孩子,长大后对自己这个做爷爷的会怎么想?因此耶律洪基与赵祯一样。拼命地造人,先是将驸马都尉的妹妹萧坦思扶进皇宫,立为皇后。几年后仍无子,明年处死耶律乙辛。看到耶律乙辛儿子耶律绥妻子,也就是萧坦思的妹妹萧斡特懒美貌动人,又请进了皇宫,立为新皇后。但一直也无子。

    这一条对耶律浚来说。尤为重要。

    只要耶律洪基有了儿子,耶律浚的儿子耶律延禧必死无疑。

    但对宋朝来说,手中有了耶律浚。倒不是好消息。因为耶律延禧一死,耶律浚必死心塌地与宋朝走到底了。现在无子,将来契丹继承人仍然是耶律延禧的。

    耶律浚松了一口气,问道:“郑公,为何父皇听信那两个奸臣的谗言?”

    至今想不通,十香词案那么多疑点,父亲也不是傻子,比如他写的那首诗,昨日得卿黄菊赋,碎剪金英填作句。袖中犹觉有余香,冷落西风吹不去。就是耶律浚饱读诗书,也未必能写得出来。

    郑朗说道:“殿下,不仅是耶律乙辛与张孝杰的谗言,还有,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萧家的力量?”

    “舅舅他对父皇很忠心……”

    “你舅舅对贵国是忠心,但这个忠心能看得见么?若是张孝杰与耶律乙辛再挑唆,你父皇会怎么想?”这一条郑朗也是过了许久才想通的。郑朗话音一转,又说道:“殿下,我当时判断出有可能耶律乙辛会对你们母子不利,父子反目,夫妻相残,终是人伦惨剧,况且你父母虽为贵国人主皇后,昔年与我也有一些交情,因此插手此事。但贵国终是最强大的国家,我们大宋无能为力,甚至都不敢公开你的身份。你将来有何打算?”

    “我也不知道。”

    “你回契丹希望很缈茫了,就是能回去,为了保证你的平安,我朝也不知道会牺牲多少将士,才能使贵国拨乱反正。就算我朝上下愿意付出这个牺牲,这个可能性不足亿分之一,毕竟贵国太强大。付出这个牺牲,也未必达到这个目标。因此你多可能回不去,甚至不能公开你的身份。”

    “郑公,我很想念妻儿……”耶律浚眼中流出泪水,说道。

    “唉……”郑朗复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与皇太后对你身世也很慈怜,可终因为贵国强大,不敢表态。不过陛下有一个想法,不能给你正名,但想给你一世富贵。”

    耶律浚抬起了头。

    他不笨,但终是一个小青年,哪里知道郑朗的企图,郑朗的话,至少相信了一大半。

    “陛下想授你一桩亲事,若是你愿意等,可以再过两三年,迎娶淑寿公主。若不能等,陛下于诸郡主中选一才貌双全,身份尊贵者,嫁给你为妻。”

    赵顼十女,长女自幼机警过人,可是前年生病死了,才十二岁,赵顼与向氏悲哀不止。次女也早去,因此只有一个人选,第三女淑寿公主,不过今年才十三岁,显然不能成亲的,想成亲,必须等两三年后。史上高滔滔说赵顼念韩琦功德,将淑寿下嫁给了韩琦的儿子韩嘉彦。当然,这也是瞎扯,高滔滔与司马光联手,将赵顼与王安石所做的事推翻而推翻,怎么可能惦念着赵顼的想法?实际这是高滔滔变着法子替韩琦正名,替丈夫正名,替旧党正名。

    耶律浚沉默良久,最后问:“那么我以何身份迎娶公主殿下?”

    “以我养子的身份。”

    耶律浚不解地看着郑朗。

    深的道理他想不出来,但简单的还是明白,宋朝制度与契丹制度是两样的,韩琦小儿子能迎娶公主,乃是韩琦过世。现在郑朗仍活着,并且身为宋朝宰相,怎么可能让养子娶公主?

    “殿下,你来到我朝也有两年多时光,又一直呆在我身边,多少知道我朝的制度。我在相位上呆了很久,再呆下去,必被群臣攻击。你想要迎取郡主,忌讳不大。迎娶公主殿下,我就会有忌讳。但那是两三年后,过了两三年,就是你不迎取公主殿下,我也要辞去相位。”郑朗道。

    他准备下去对付西夏是不能说的。

    但相比于李贵,耶律浚迎娶公主又算什么?

    不过提到这件事,郑朗又有些苦笑又有些惆怅。昔日,耶律洪基差一点娶到赵念奴,自己也差一点娶到萧观音。这整上一笔糊涂账。

    但他又想到昔日那个俏丽聪明的小女孩,如今香消玉殒,心中多少有些惋惜。

    耶律浚低头想了一会,又问:“郑公,以前父皇想娶楚国大长公主(赵念奴),郑公没有同意,为什么今天又要我娶贵国公主殿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九百零九章 拜将

    “殿下,你虽流落到我朝,连身份也不能公开,终是贵国的皇太子,就是郡主与你匹配,也屈了你的身份。”

    “郑公,我还有何脸面提什么皇太子。”

    “皇太子就是皇太子,不管何时何地。再者,你多半回不去了,公主殿下以后若是与你成亲,呆在国内,不是远嫁到你们契丹。当然,我也想你能回去,虽然希望缈茫。就是有这个希望,当初贵国想迎娶大长公主殿下,是强迫性质,大长公主又年幼,远嫁贵国,必受屈辱。你却不同,不能回去,公主殿下一直在京城,就是能回去,必是我朝鼎力相助,我朝对你有恩惠,又随我多年,难道不善待公主殿下?”

    简单一点,同样是嫁女,可性质截然不同。

    郑朗又道:“殿下,从私人感情上来说,我也不想你受委屈,昔日我出使贵国,你母亲经常向我讨教书法,那时你母亲还小,就已经聪明伶俐过人,听闻你母亲过世的消息,我心中哀痛万分。现在每每想起,人鬼两茫,心中仍痛悲不止。”

    “郑公……”耶律浚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唉……除夕将至,你随我一道去郊外北山,祭奠你母亲吧。”

    “好,”耶律浚用手帕擦干眼泪,随郑朗走出书房。

    其实对耶律浚的身份,崔娴很早产生了怀疑,看到二人古怪的走出来,耶律浚眼睛还是红红的,也没有过问。两人乘着马车,来到京城外北山之上,耶律浚一边烧纸钱,一边又再次大哭。

    天色将暮,两人才返回城中。刚到家,就走出来两个太监。对郑朗说道:“陛下诏郑公入宫谨见。”

    “遵旨,”郑朗随着两个小黄门,到了内宫。

    内宫摆着酒席,正中坐着高滔滔,如今郑朗与高滔滔渐渐年老,郑朗身为道德君子,天下士大夫的楷模,高滔滔没有避嫌,直接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看到郑朗,高滔滔说道:“郑卿。等了你很久。”

    “启禀太后,老臣带着那个孩子去北山祭奠其母。”

    “那个孩子也可怜。”

    “是啊,太后,夫子说父母慈祥,子女孝顺,兄长友好,弟弟恭敬,此乃治家之要术,小者为家。大者为国。特别是晋朝南北朝父子相残,兄弟仇杀,以至国家迅速败亡。然而我朝几代祖宗包括陛下,对父母孝敬。对兄弟友爱,由是数君皆能平安登极,权力顺利交接。契丹国主杀妻害子,以后契丹会更加江河日下了。”

    “郑公所言极是。顼儿,你要铭记在心。”

    “儿臣遵从母后之命。”

    郑朗又道:“不过那孩子就是平安,也未必是好人主。”

    “哦。”

    “此子喜欢文章书法。读书是好事,可以从书中学到学问,治家辅国,但不能读死书,读书是为了从书本中吸取学问,用到实际当中来。因此国公赵普只读了半本论语,却是我大宋的良相。然观现在许多士大夫,饱读诗书经义,却不能做好大臣的本份。这是其一。第二不能沉迷于读死书,更不能沉迷于一些小道中不拨,作为士子,精通琴棋书画,也许是美事,但做为朝中重臣,未必就是美事了。人的精力有限的,分散于其他方面,必耽搁于政务。作为人主,更不能沉迷于这些小道里不拨。故几位祖宗,无论诗词文章,或者琴棋书画皆不能称善,但却是好人君。特别是仁宗陛下,什么都不会,但只会做官家。故成为千古贤主。”

    高滔滔与赵顼听后长长的叹息。

    郑朗少年时也沉迷于琴棋书画之中,甚至为了学习书法、画艺与琴艺,闹出无数的雅事。但执政后,这些爱好全部一一耽下,如今他在书法上的造诣反不及其学生苏东坡,也不及昔日的朋友蔡襄。画艺更不用说了,连琴都为了仁宗封了起来不再弹。

    但他们还不知道郑朗的用意,大后年赵佶这个浑蛋就要出世了。这个未必,宋孝宗书法也不错,但不失一个好人主。李世书同样爱好丹青,却是千古一帝。

    不过赵佶这厮危害可是极度凶残的。因此郑朗粗暴地下了这个结论。

    郑朗又说道:“方才老臣与他谈过,他愿意迎娶淑寿公主。”

    “这孩子,是回不去了,淑寿下嫁给他,以他的身份淑寿倒也不委屈。”

    “老臣也以为是,而且以后若是利用他,我朝多少也失了一份道义,当成补偿吧。”

    “嗯,郑卿,吃过饭没有?”

    “还没有。”

    “正好,一道用餐。”

    “谢过陛下与太后。”郑朗也不拘束,态度端庄自若地用餐。高滔滔看了心中很欢喜,在心里想,这是天助大宋,这才降下这名臣子。食不语,吃饭三人未说话。

    吃过饭,高滔滔这才谈正事,问道:“郑卿,你打算用兵西夏?”

    “九成未来西夏会有变,有变就用兵,无变则不用兵,有变若不用兵,以后再无这个机会了。”

    “若明后年用兵,哀家担心钱帛啊。”这是高滔滔将郑朗喊到内宫的主要目标,若是再迟几年,欠负偿还,国家充盈,倒也不是很反对,现在过于仓促了。有数条对比,宋朝征李继迁,用费几达一亿多,不得不用茶盐引从民间换取粮草物资进行支援,否则国家吃不消。短短的澶渊之战,用费七千多万缗。庆历之战,花费几达近两亿。收复河湟,前期只用兵数万,后期才用兵十几万,短短时光用费达到近七千万缗。一旦收复西夏,战争规模将会是这数战的数倍费用。靠现在储蓄与未来两年盈余肯定是不够的。那么必须再次借债,或者苛敛百姓,现在国泰民安,若不是为西夏与契丹所逼,几乎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只要借债或者苛敛,这个盛世的局面必将破坏。这又不是高滔滔所想要看到的结果。

    “启禀太后,老臣也知道不够,就是够了,还要西夏国危时,契丹有聪明人进谏,让辽主出兵相助,战斗扩大,费用更高。未来两年又不知道会不会有灾害,或者其他的变故。不过老臣还有一个办法。”

    “说来听听。”

    “太后,这十来年。国家财政情况虽好,可支出庞大,又在偿还欠负,那怕是熙宁七年财政那么紧张的情况下,都熬了过来。因此国家信誉在民间良好,可有一件事,朝廷未做。银行盈利主要是放贷。向私人放贷,一直担负着一些风险,事实银行里陆续出现一些死账呆账。但若是国家借款呢?虽利息高。但最终一半利润还是归还给朝廷,扣除了这一半利息,实际利息并不重。有了银行支援,还用担心钱帛么?”

    “郑公。这是一个好主意,刚才为什么不说?”赵顼道。

    “陛下,老臣怕争议啊,这个想法最好不到一定时候。陛下都不要公开。”

    高滔滔不由乐了起来。

    但高滔滔提到这件事,郑朗顺便将他另一个想法也说出:“太后,陛下。臣还有一个想法,请太后与陛下参考。收复河湟多是攻防战,伏击战,那是计谋的表现,与兵士战斗力无关。真正的野战有两战,一是汝遮谷口一战,也不能算,那只是一场崩溃战,还是不能看出兵士的战斗力。真正野战只有廓州城外一战。”

    “嗯。”

    “廓州城外一战虽大捷,然王韶对臣说过一件事,我军大捷胜就胜在苏南党征指挥能力不足。不过王韶指挥战斗时,发现了一件事,虽然我军军纪严明,诸将勇敢,可是各队兵士调动运转时,略有些涩,还不够圆转。这是对付诸放心散掉了的吐蕃军队,当然,对付西夏军队还是占据上风。但对付契丹军队,恐怕不足。”

    “有这回事?”赵顼惊讶地问。在他心中认为此时宋军足够强大,若不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都能与契丹人战上一战了。

    “陛下,在军事上,要相信王韶的判断。因此老臣有一个想法,拜将。”

    “拜将?”

    “嗯,王介甫与老臣谈过,认为设团都使,规模还是小了。但老臣并不赞成介甫的建议,若再扩大,各团指使拥有部分军政财权,会引发不好的苗头,士大夫们也会反对。并且规模大,必然让各勇将领任,可这些大将多有官职在身,时常调动,一团随将调动问题不大,若上万人随将调动,也必然不便。但这是和平时代,若是战争时代,倒是可以参考介甫的意见,将规模扩大,让将知兵,兵知将,那么各大将在战斗时,因为熟悉手下,调动自如,就不会发生王韶所说的运转生涩的局面。等到战争结束时,即可解散,继续采用以前的措施,保障各大将领对核心的一团兵士了解。”

    “如何拜将法?”

    “设上将十人,每人暂时领手两万人马,就能保证这一支军队能独立运转。中将十人,每人暂时领手一万人马,那么就能保证能独立为前后行军队。下将二十人,每人领手五千人马,就能保证作为副手军队,与中上将配合。”

    “这么多人……?”高滔滔惊讶地问道。

    显然这个拜将是为了伐夏准备的,这一算就是四十万人马了,还有呢,不可能全部用禁兵,必然用到陕西各地蕃兵乡兵,有可能又有十几万人马。还不算,这么多兵马下去后,最少押运粮草准备三四十万民夫。这一来,国家需要花费多少钱帛?

    并且高滔滔还产生一个疑虑。

    经过了陆续的裁兵,现在国家只有六十万左右的禁兵,一下子动用了四十万禁军,河北河东怎么办?京畿怎么办?若是契丹借宋朝北方与内腹兵力空虚时,大军扬长直入,宋朝就是得到西夏,也会被契丹灭亡了。

    ps:这段时间经常断更,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大约十几万字结束了,不能烂尾,心中种种想法不定,更得慢。第二个原因要开新书,这本书前后构思很长时间,非历史小说,风格不同。两本书想法绞在一起,思绪混乱,于是经常卡文。不过新书大约想法基本成熟,不会再耽搁更新。新书会是一本有意思的小说,说因为想抹杀灭世者,女祸用她的精血、分身与负面念头对主角诅咒,没有成功。鸿钧去寻找无涯海的尽头,布置了阵法,借助多宝、老子、原始三大天尊的力量,第二次抹杀主角,导致主要到了底层世界,宋朝。然后主角一步步向高层世界,封神榜世界攀登。在宋朝的故事会借助正史、水浒传、说岳全传与白蛇传内容,然后破碎虚空与两位女主角、岳飞与一个反面角色郭药师去唐朝。题体是修仙与玄幻的结合体,但还是在中国文化与历史、传说长廊里穿行。(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九百十章 排名

    “启禀太后,燕赵自古多侠士,祖宗统一天下,一半精锐兵士就是来自河北。真宗陛下与契丹搭成澶渊之盟,虽有些屈辱,对两国百姓却是有利,因两国和平,百姓得以休生养息。但有一个严重的弊端,承平时久,河北河东兵士久不习战,虽设置了许多乡兵、壮丁与弓箭手,民间也有弓箭社等武装社团,但在实战中派不上用场。老臣曾从河北河东调走五千兵马,用于河湟战争,初始战斗力很羸弱,后来才渐渐好转,仍跟不上西军。”

    以前郑朗也隐晦说过。

    高滔滔沉默不语,这个问题有点儿严重,因为驻兵或者兵役,国家花费严重,并且也耽搁了北方农耕生产。但也非是高滔滔所想的那样,至少这些兵士与兵役对契丹会产生一些震慑力。

    郑朗继续说道:“老臣心中有一个想法,一旦正式伐夏,从河北与河东抽去十万到十二万乡兵与壮丁,保丁,现在交给诸将操练整编,伐夏时让他们作为辅助兵力参战,这些兵士多用来后勤,在不关紧要的时候,让他们上战场磨练一下。至于空出来的兵力由禁兵填防,禁兵威慑力比乡兵威慑力更高,就能保障契丹不敢轻易攻打河北河东。真正用禁兵会不足三十万,这一点老臣认为很重要。各地的气候不同,兵士发挥作用不同。想收复幽云十六州,必须要河北河东本土有一支强大的力量作战。就是不收复幽云十六州,河北河东乡兵与壮丁得到实战磨练,战斗力提高,也能预防北方游牧民族入侵。而且朝廷若设四十将,契丹与西夏必有防范之心。现在设四十将,笼括了陕西河北河东,从禁军到民间力量,两国只会以为我朝又在实行新的军制改革。而不再有防范的心思。至于用兵多,用钱帛也会多,这是无奈了。朝廷就是现在收复凉甘二州都可以办到,但收复西夏整个国家,不集大军,根本无法实现。至于钱帛,只要拿下西夏,就算国家有欠负,若是年光太平,三年足可以抹平。”

    “郑卿。拿下了西夏,你与顼儿又要夺幽云。”

    “太后,拿下西夏,还要治理。非是吐蕃,吐蕃人心散了,又与我朝不恶,因此治理比较容易。然而西夏不同,特别是银夏诸羌,想要归心。没有几年时光是办不到的。一旦实现,那时老臣也快七十,到了致仕之时。幽云十六州只能陛下解决了。”

    高滔滔想说话,郑朗强行继续说下去。西夏的事一了。无论谁劝,他也要退休,就是高滔滔与赵顼不介意,也不知道让一些红眼的士大夫们惹出多少是非来。月满则亏。水满则盈!

    继续道:“收复幽云十六州更难,最少等西夏事了,国家要储备五年以上的盈余。”

    以现在宋朝的收入。五年盈余有可能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数字。但这是必须的。

    “还要鏖战五到十年时光,才能使幽云十六州收复。得到了幽云十六州,以我朝财力,可以立即修起长城。吐蕃高原上势力分散,西方回鹘势力弱,南方不足以为害。再加上长城,我朝统治乃安。到时候不但还能裁减十万禁军,还能裁减大量的乡兵、蕃兵与兵役,仅是兵费就能下降两千万缗。国家也不需要再花多少钱帛备战,那么每年的盈余用于裁减税务上,就有可能两税全部免去了。太后,陛下,一旦免去两税,大宋将迎来何等的盛世?”

    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宋朝真的能得到幽云十六州,君臣不可能象现在这样勒紧裤带,用费必然激增。还有,就是修起长城,契丹会甘心吗?下一代必是赵煦,他也是一个激进的主,会不会甘心就此停止扩张?

    但至少宋朝的安全会进一步的保障,没有大的变动,宋朝的财政压力会全部缓解。

    “免去两税啊?”高滔滔沉吟一下,眼中露出向往。

    赵顼则担心地问:“郑公,朕担心到时无人懂军事。”

    “陛下,郭逵军事能与臣持平,王韶与章楶军事修养在臣之上,陛下勿用担心。太后,臣非是为了开边,臣也不喜开边,比如赤岭以西诸蕃一一归降,臣只建议修了两条商道,商道两边植树,利于河湟商业繁荣,改善百姓生活,使河湟百姓归心,但臣一直没有同意于岭西派驻官员官兵。但西夏必灭,没有西夏掣肘,我朝只是专心防御契丹,兵力足矣,陕西百姓压力也会松解。收复幽云,我朝北方门户掌控,进可攻退可守,契丹自此不足为虑。这一代人会因此过得很苦,包括陛下必须要兢兢业业,才能实现这两大计划,但造福于大宋,造福于后人,并且宋朝才能真正成为富强之国,名垂于千古。”

    高滔滔听了心中又渴望又担心,当然现在只能说是计划,只有西夏才真正准备动手,她转移了话题,问道:“那四十将?”

    “老臣心中有十大上将,苗授、刘昌祚、郭成、种谊、种谔、王君万、折克行、燕达、张玉、王光祖。”

    “王光祖?”赵顼疑惑地问。

    王光祖于葫芦川战役中立下战功,但不是最显眼的一个。随后调到四川,渝獠反叛,熊本率杨万、贾昌言、王宣与王光祖同讨,以为王光祖不为他用,分三道进军,光祖殿后。杨万为獠人所困,王光祖迅速支援,大破敌兵,熊本愧谢。朝廷述平南之功,王光祖为第一。但宋朝的重心不是在西南,那只是皮肤之痒,无关紧要。

    看诸将能力还是看河湟之战中的表现。但王光祖未参战,许多人皆比王光祖耀眼,例如高永能、周世清、种古。 郑朗笑了一笑,道:“陛下,不可小视,虽臣将他排在张玉之下,实际不亚于张玉。”

    “那么十大中将呢?”

    “高永能、王文郁、熊本、和斌、种古、姚兕、林广、李舜卿、李浩、刘绍能,可惜老将杨遂、窦舜卿、贾逵、杨文广、张守约、卢政、宋守约陆续去世,不然也能名列其中。”郑朗字斟句酌地说。

    今天这份名单非同小可,这是对现在所有将领军事能力的直接排名。十大上将中,种谔仅排在第五位。若大的知庆州,总掌环庆路大军的王文郁仅排在中将行列,还是第二位,连第一位都没有占上,甚至中间还有熊本这样的文官。

    其实这就是郑朗退休后用将的名单,将领很重要,省得朝廷以后胡乱用将,甚至以前一度将葛怀敏调到前线。

    赵顼已经意识到其中的重要性。亲自拿笔在记录,将二十个名字写下来,又问道:“那么二十下将呢?”

    “折可适。”

    “嗯?”

    “陛下,他还没有成长起来,一旦成长起来,不亚于前十上将。”

    “哦,继续说。”

    “种朴,王厚、曲珍、姚麟、种诊、姚雄、种师道、赵卨、孙路、游师雄。”

    “为何?”赵顼又不解地问道,熊本排进去还能算是半个武官。赵卨、孙路与游师雄却是纯粹的士大夫了。

    “陛下,他们虽是士大夫,可有一定的军事修养,就象蔡挺一样。国家需要士大夫治理百姓,而非是武将治理,让他们领兵,甚至上战场磨一磨。对兵事更加精通,以后守边的士大夫也就有了。”

    “郑卿此言极是,”高滔滔道。丈夫在世时。若不是蔡挺数番大捷,西北局面会更糟。但郑朗将他们排在折可适之下,乃是指成长空间的,暂时折可适还没有后面的耀眼。

    赵顼记下了名字,又道:“还有呢?”

    “王赡,”郑朗道,其实王赡军事能力不弱,可脾气暴躁,因此排在仅在战场上溜达那么一回的种师道后面。下面的要么缺陷更大,要么军事能力有限,但比其他人好,又道:“刘仲武、张蕴、张整、高永亨(高永能弟弟)、赵隆、苗履(苗授子)、王崇极、向宝。”

    说到这里,又叹息一声道:“若不是老将刘阒去世,同样能名列其中。”

    名将如玉,美人如花,但消逝起来也快。不然杨遂等大将在世,伐夏时更加如虎添翼。

    赵顼将名字记下,又问道:“郑公若离开庙堂,谁人可为相?”

    将领有了,但宰相才是最重要的。

    “吕公著、范纯仁,未来是张商英与赵挺之,用二张赵二人,可保大宋三十年无忧。”

    “王安石与司马光如何?”

    郑朗沉默了大半天,说道:“人君之道,用人之道,用人包括识材驾驭。驭人也是一门学问,世人皆曰汉高祖粗鄙,然而仅凭他用好张良、萧何与韩信,就足以能称为人主。开元盛世之初姚元崇、张说,世人说其贤相,实际二人皆是狡黠之辈,因为让唐明皇用好了,故有开元之治。仁宗驭臣也有术,然比起汉高与开始时的唐明皇,略逊了一筹,故范仲淹与吕夷简皆是一世人物,却造成诸多矛盾,经过好几年,才将隐约形成的党争化解下去。因此老臣以为,若是用相材,一不能固执偏怮,二不能不作为,过于保守或太激进,三要有一定的才能,陛下问的不是臣材,而是相材,老臣只能推荐这四人。王安石有经济之术,可是过于激进,我怕他继深化改革,惹起不必要的矛盾,用王安石必须不能给他太大的动作。司马光学问渊博,有动操之能,可过于保守,辅相可以,若是首相,臣致仕后,陛下若是节制不住,会慢慢弱化改革政策,最终形成仁宗晚年的积贫积弱局面。不但他们二人,章惇、吕大防等人,也是如此。”

    提起来郑朗才说,就是致仕后,赵顼必然时常询问一下,自己还可以替赵顼参考参考,只不过渐渐淡出政务罢了。

    郑朗顺便又说了一件事:“陛下,自从改制以来,官员操守得以改观,不过制度仍有一个缺陷。”

    “何?”

    “官员调动过于频繁,想要做好事,必须了解,这有一个时间过程。特别是地方官员,各州各县官员因为调动频繁,要么不作为,让各州县小吏掌控政务,官员反被架空。要么不了解情况,急于求功,枉用了钱帛却适得其反。因此臣以为若没有重大失误与功绩,或者特殊需要,各地官员必须落实年限制度,不足年限不得调任。”

    “郑公之言极是,朕会在都堂会上将这个问题提出来。”

    说了这么久,太监上茶。

    郑朗呷了一口茶,高滔滔问道:“郑卿,哀家听说大洋彼岸的船队回来了。”

    “嗯。”

    “那些粮食真那么重要?”

    “很重要,不过在臣眼中,最重要的还是人君,没有那些粮食,有文景汉宣,国家依然繁华强大,有那些杂粮,若是人君象隋炀帝,南唐后主那样,国家还会灭亡。”

    “此言极是。”

    郑朗呷了一口茶,思考了一会儿,又说道:“陛下,要么索性再做两件事吧。”

    “何?”

    “朝廷将派使贺契丹元旦,不如再对他们说,朝廷带来一种水稻种子,可以在辽东种植。”

    赵顼眼中有些茫然。

    “倭奴国从中国引进水稻多年,稻种产生进化,比较耐寒,可以派人从倭奴国反引进过来,在辽东花数年育种,这种水稻便可以在辽东推广。水稻种子的来源不用对契丹说,但相信他们听了会更欢喜。”

    毕竟辽东地方广大,人烟稀少,若能种水稻,会养活更多的百姓。实际倭国大量从中国引进水稻种子是在明朝,现在有了,水稻种子也不大好,想要得利,最少有十年八年的时间,到那时多半宋朝会对契丹下手。不管下不下手,还是为了防止女真人崛起的。女真人强大,一是寒冷的生活,二是贫困的生活,三是游牧生活。

    有了水稻与杂粮,就会从游牧渔猎生活进化到农耕文明,那么就是在明末,女真人都未必会有能力入关。

    至于外蒙古,郑朗是无辄了,除非火器达到十九世纪末水平,还有能力修筑铁路与火车,否则会一直骚扰中原。但有那个能力了,不要说外蒙古高原,宋朝都可以将疆域扩大到中亚。

    其实在辽东推广粮食种植,也是郑朗心中一个梦想。只要辽东各部能定居下来,宋朝继续发展,而契丹进一步衰落,说不定不用百年时间,宋朝就有能力得到整个辽东并且能真正进行统治。是统治,能攻占下来,不能实现统治,时叛时归,郑朗皆不喜之。

    “这个……可以准。第二件事呢?”

    “朝廷以前从西域引进了长绒棉,但育种没有成功,现在得到新棉花种子,它经过进化后,能适宜在我朝大多数地区种植,不过西北依然适合种植西域的棉种,可以从西域引进这些棉种,在兰渭等地种植了。朝廷即便用兵,也要到明年秋后,那么兵士可以得到大量布料与棉衣,节约供给成本。同时西北缺少布料,棉花若载培成功,会让百姓看到更多的希望,民心所向,伐夏成功率会更大。”

    “西夏呢……”赵顼说完笑了一下,即便西夏得到消息,宋朝也开始动手了,不管西夏引不引进。又道:“准。”

    元旦将近,宋朝使节出发。

    许多人在讨论大洋彼岸的作物,但另一件事却在悄悄的发生。

    朝廷密令迅速到了西北,潜伏在西夏的各个斥候开始悄悄在西夏的银行里将现钱换出。郑朗说出后,诸大佬倒抽冷气,但还没有想到这一招有多狠。(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九百十一章 崩溃

    建军开始。

    郑朗说起来容易,实现却是很困难的。比如河北河东乡兵肯定全部投放到西北战场上,还是不够,要挑选一些壮丁与弓箭手,南部地区的保丁,数量应当多少,有什么待遇。

    其实这一条是惠民之政,不管是十万人还是十二万人,他们不是主力军队,多负责后勤供给,感受一下战场的气氛,当然,由他们来负责后勤比民夫多具备一定的战斗力,纪律更严。早晚还是要真正上战场, 那怕是当成预备队。不过有了十来万劳力,陕西百姓到时候力役就会下降。只不过朝廷又要多花许多钱。

    再比如现在宋军是以各团指挥使形式存在的,若按郑朗的规划,上军最少得要八团,甚至十团。中军最少得要四团,下军也最少得要两团。大约动用近三十万禁军,只要编进军制里的,也就是以后必上西北战场的,挑选那些团指使。

    还有,四十将,不是全部在陕西,有在京畿地区训练的,还有在河北河东训练的,不及那次军队改制麻烦,不过事务也不少。西府四个大佬,王珪无论政务或者军事都是打酱油的份。

    但郑朗也不敢小视他,无论在史上或者现在,这么多年了,两府大佬上上下下,王珪却安如泰山,这个手腕还简单吗?现在还好一点,特别在史上,能生存下去的,个个都是人精儿。

    王老相公手腕有了,办事的能力就不要指望了。曾公亮的儿子曾孝宽同样是一个打酱油的。张方平对军事稍好一点,真正说能帮上忙的只有章惇一人。

    郑朗不得不再次进入西府,挂了一个同签枢密院事的职务,协助西府将这些组军顺利完成。

    腊月二十八,各种作物种子与幼苗用快马送到京城,并且用那种最快的特脚递送来的,也值得了。

    前世未做写手时。认为中国从美洲引进的植物无非就是红薯,土豆,玉米,花生,辣椒。做了写手后查找各种资料,才知道这个想法很错误,直到穿越前,中国从美洲引起的粮食、瓜果蔬菜、花卉与观赏性的植物,几乎达到近千种。包括后世常见的菠萝、向日葵、地瓜、佛手瓜等等。还有就是花生,实际中国有花生。但那种花生不能食用。

    郑朗知道的或者放在硬盘里的,并不多,只有八十几种,这支船队除了郑朗要求六个主要植物外,其他的计找到五十一种,其余的再没有找到。确实这个难度太高了,两个美洲的面积是现在宋朝的十几倍,并且上面存在着许多强大的土著人。欧洲人征服土著人,一是近便。二是人数多,三是那时武器更加发达。对于现在的宋代来说,一支船队艰难曲折的到达彼岸,连两千人都不足了。肯定无法征服这些土著人。甚至因为言语不通,都无法带回来有效的消息,只能根据他们的描述,判断出他们的文明程度相当于春秋之初的水准。

    在这种情况下。能找到五十一种植物,算是不错了。可在归途中又出了事,再加上一些植物在半路上死亡。仅存下四十二种。不过这些兵士又找到三十几种新的果蔬花卉,这些不在郑朗记录之中,最终带回来二十二种。

    六十四种植物,大多数仅适宜于在岭南热带地区载培,这是无奈的事了。还有一部分适宜在江南载培,陆续地交给十几个州府官员,让他们派人细心看管。其余的能适宜在北方种植的一起带到京城。

    到了明年秋后,又有一支船队平安回来,并且回来的人不少,计达一千四百余人,陆续地又增加了二十余种植物。后年又有一支船队回来,但比较惨,仅余六百余人,再补充了七种植物。余下的两支船队过了五年后,才有消息,一支船队去的半路上遇到特大风暴,几乎所有船只沉没,只有少数人漂泊到一个无名礁上,花了数年时间才建造了一些小船。到达大洋洲时,仅剩下二十几人。还有一支船队在墨西哥湾与当地一个强大的土著人部族发生冲突,最后大败,连同船只都让这些土著人当成恶魔给烧掉了。然后费了千辛万苦,才重新返回。他们下场也很惨,仅回来一百余人,尽管不负使命,带回来一些植物,然而那时宋朝全国各地都在正式普及,他们带回来的植物失去了意义。

    这一行成果很大,也进一步开拓了宋人的思维眼界,还有五支船队带来的经验,为了将来技术发达后,驶往彼岸打下了厚实的基础。但这一行委实惨烈无比。

    但在郑朗心中,五支船队虽然两支几乎等于是全军覆没了,其他三支勉强回来一半人,可比他想像的结果要好得多。

    其实郑朗最重视的还是土豆、红薯、玉米、橡胶树、金鸡纳树、细绒棉,当然,每带回来一样植物都有它的意义,比如西瓜,它一年为宋朝创造多少产业,养活多少农民。那怕是一种艳丽的花卉,它一年都能为宋朝创造几千缗钱甚至几万缗几十万缗的价值。这才是真正的开源。

    大多数郑朗知道,可仅是知道,不知道种植载培方法,只能听兵士们的口述,派专人打理,重心还是在前六样植物上。

    忙忙碌碌的,元旦节到来。

    赵顼在皇宫大宴群臣,在太监牵引下,陆续就座。

    郑朗坐的位置并不在最前面,还有一些老王爷,谁让赵曙兄弟多呢,即便官员,郑朗前面还有东府的韩绛、吴充,西府的王珪与张方平。这也不能当真了,无论那一个老王爷,或者那一个宰相,皆不敢在郑朗面前耍大牌。就象刘挚三的贬职下去,四面排挤,八方刁难,不要说做事,寸步也难行,若没有奇迹,刘挚三人再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反对改革的旧党力量仍然强大,但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国家局面又是如此的大好,郑朗的信徒不要太多。即便出身于北方的许多士大夫,年老的思想观念不容易改变,后起之秀,也多有郑氏信徒。而且三次磨勘制,两次保荐制,也导致一大批优秀官员脱颖而出。这个局面是郑朗愿意看到的,但同时也逼得他不得不致仕。

    对坐在什么位置,郑朗不是太看重的,坦然坐下。

    两个公公走出称颂。然后赵顼走出。

    群臣贺拜。

    赵顼挥了挥手说道:“众卿家,都坐下吧。”

    韩绛代表着群臣向赵顼敬酒,赵顼举起酒盅,说道:“普天同庆。”

    一抑脖将酒喝了下去。

    忽然他看着大家,看向了后面,从龙椅上走下来,来到郑朗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弟子礼,说道:“郑公。这些年辛苦郑公了,朕在此谢过。”

    “陛下,臣不敢哪。”

    郑朗与赵顼是存在着师生关系,可教赵顼经义诗书有很多大臣。在这种场合下,皇上公开执学生礼敬酒,是何等的敬重。

    看到这一幕,有人欢喜。郑朗乃是国家的擎手柱,皇上是国家的轴心,君臣相谊。国家乃安,君臣若是相忌,国家不宁了。但有人心中多少有些吃味,只有少数几个知道真相的大佬们眉头凝了起来。有人心中惋惜,有人心中期盼。

    大宴散去,外面鞭炮声响个不停。

    郑朗走出皇宫,自从西北回来后,要么回郑州丁忧,其余时间就一直呆在京城了,外面的变化,只能从报纸或者其他人嘴中得知。但京城的变化还是能看出来的,与他少年时赴京相比,京城百姓人口更多,以至外城郊外延绵了数里之地,城内的房舍同样日新月异,许多宅邸越建奢华。因为铁产量增加,还有水泥的出现,一些有钱的佛教信徒于相国寺,花了一年多时间建造了一座十八层宝塔,高达九十几米,不及史上武则天的明堂高,但比开封铁塔还要高上三十多米,每日引来无数游客,有一个诗人夸张了写了一句诗,俯身观浮云,伸手勾星月。京城大商人也用了重金建造了一栋六层高楼,取名为通天楼,不过开封府官员找上门来。在宋朝不在意什么高度问题,但你一个商贾人家,有什么资格取名为通天楼,难道你想造反不成。吓得这个商人又改成宝云楼。这件事成为笑谈。

    但这些变化,使得东京城成为世界最繁华的场所,宋朝干净利索的拿下河湟,大理害怕了,又派出使者来京,看到这些高楼,以及京城的繁华,当场几名使者都看呆住了。

    郑朗并没有太大意,几十米高的楼房算高嘛?

    一路慢慢走回家,虽不太在意,但看着这些变化,郑朗心中也很有成就感。

    回到家中,来了一个客人。

    范纯仁风尘朴朴地从西北赶回京城。

    得到河湟,宋朝将会宁关以西,包括汝遮谷、龛谷划成兰州管辖范围,西使城划成古渭州管辖范围,设立巩州。又将秦州划出来,原来准备废掉秦凤路,将秦州与河湟地区加上兰州,禀程唐制设立陇右路,让郑朗否决了。划出一个新路是必然,否则最西的历精城离长安距离达到两千多里路,不便管辖,但不能命合为陇右,否则会暴露出宋朝想经营沙甘凉的雄心。西夏人拼命不怕,怕的是契丹会有什么想法。因此仅命名为河湟路,辖兰、秦、巩、河、岷、洮、熙、阶、成、廓、湟十一州与积石、西宁二州,人口一百二十余万户。虽然命名河湟路,商业中心却在秦州,政治中心却在兰州。

    郑朗离开西北后,以范纯仁知兰州兼河湟路经略安抚使,军事非是范纯仁所长,这几年战事也不断过,但河湟路有数员大将协助,倒也未出什么大问题。之所以让范纯仁领手,主要就是为了安抚的。占领下来难,想治理更难,而治理百姓,无论王韶或者章楶皆不及范纯仁。这几年,范纯仁做得也不错,吐蕃人爱称为小范老子。范氏一门,自范仲淹到范纯祐再到范纯仁,一家三人皆为西北人爱戴称为老子,成为天下美谈。

    但年前章楶将他换回来了,这几年章楶职位也在一直不停的调动,去过西北。呆过河北,还在京城担任了一段时间官员,兰州大捷,郑朗是名义上的第一号长官,西夏人虽对章楶渐渐重视起来,但还不真正了解章楶的本领,因此看上去,是一次很正常的人事调动。

    范纯仁调回京城,担任枢密副使,赵顼问何人可以为首相。郑朗只推荐了四人,随后赵顼下旨,让张商英为三司副使,赵挺之为东南六路发运司使。范纯仁这个枢密副使的份量与其他西府副相份量是两样的。但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刚到京城,正好赶上元旦节,不能交接,郑朗与范仲淹友情深厚,他又是郑朗的学生,于是来到郑家拜年。

    师徒二人谈了一会。赵念奴带着李贵,还有狄家小娘子,以及两个孩子也来拜年。

    郑朗两个养子资质普通,侥幸跟在郑朗后面时间很久。见过世面,中了进士后,勘磨了一段时间担任官员,未出大的政绩。但也没有出现大的差错,想高升很难,但也能做一个太平的士大夫。

    李贵天资却是不错。十七岁就中了进士,并且名次还是比较高的,赵顼爱屋及乌,随后给了他一个官职。可李贵下去后,学习郑朗,大刀阔斧的治理。得到了百姓爱戴,同时也得到一些抱怨声。赵念奴听闻后,借助让他返京大婚名义,将他喊回京城。

    郑朗说人的精力有限,做为人君,如果过份地爱好琴棋书画,诗词文章,就能成为南唐后主,昏君误国。但作为宗室子弟或者外戚,就得爱好琴棋书画,或者玩鸟溜狗,或者泡妞狎妓,只要不为非作歹,那么这些事才是宗室子弟与外戚的职责!不然何来圈养一说?

    不是不能做官,王贻永与曹国舅皆担任了西府首相,可那个首相别当真,有名无权,想要权,也得完蛋。

    若是李贵老子是李玮,还要好一点,关健李贵的老子是郑朗,李贵身上流淌着一半皇室血脉,他想要有作为,皇上会怎么想?

    李贵回到京城,这时候他也大了,赵念奴将真相说出来。李贵整傻了眼,然后将自己关在小房间里冥想了一天,最后才想开。但到了第二年,才羞答答地暗中认了这个牛哄哄的亲生老子。可自此以后,李贵一直就呆在京城了,一度时间无聊,于是随着时恒学习格物学,又跑到军器械里胡混。现在居然混成军器械司副使。这只是一个工职,没有忌讳。

    然而这件事的真相还不能到公开的时候。

    大过年的,一家人先拜苗氏的年,然后来到郑家拜年。不过李贵回京,倒有一门好处,这些年郑家两个女婿,与两个养子皆在外地担任各个官职,月儿都五十二岁了,李贵一家人多少给郑家带来一些人气。

    李贵一家经常往郑家跑,但面对郑朗的人格,居然没有一人怀疑,奇怪来哉。

    随后来拜年的人越来越多,赵念奴要避嫌,不得不带着美艳的儿媳妇来到后房与崔娴说话,其实狄家最漂亮的还不是李贵的妻子,而是狄咏的寄养到狄咨家那个女儿,不过现在还很小。

    新年不知不觉地过去,但热闹气氛却是一天比一天浓烈。

    现在最热闹的节日非是元旦节,而是元宵节。

    宋朝这边欢天喜地,西夏那边却出现大问题了。

    银行的出现,确实一度替西夏解决了许多财政上的困难,甚至一度使宋朝边防增加了压力。

    但先苦后甜,先甜了后就苦。

    看到效果,再加上宋朝有意的无视,西夏交子越印越多,情报上是五千多万缗交子,实际的可能还不止。

    接到命令,潜伏在西夏的斥候迅速将交子兑换,然后将这些金银铜钱迅速送到国内。

    元宵节到来,西夏各个银行里现钱几乎十不存二。以前才成立银行时,梁氏还是很小心的,虽然交子数量超出货币数量,比例还不是太骇人,因此建立了一些信誉。后来印的交子越来越多,但梁氏还是很小心的,也没有出大的差错。但那时银行里还有一些货币兑换,若是一点货币都拿不出来,还能有什么信誉?

    并且宋朝斥候将交子兑换后,迅速放出风声,连西夏补救的时间都没有。

    元宵节到来,西夏经济崩溃也到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九百十二章 后背

    交子若不出问题,确实很方便,现在采矿与冶金技术都十分落后,即便是宋朝在郑朗推动下,一年所产的铜也不过三四万吨,所产的铁也不过十几万吨,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了,史上宋朝产铜最高峰只有一两万吨,铁也不过五六万吨。

    而金属还有其他的用途。因此货币不足,不仅是宋朝的困惑,更是契丹、高丽、倭国与西夏的困惑。交子出现,就将这个危机化解了。然而若不象宋朝那样准备相对的金属储备,方便的背后就会发生严重的灾难。史上宋朝货币系统的崩溃,民国钱币的倒塌,都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郑朗宁肯银行发展速度缓慢,都没有放松金属储备,还有就是股份制。西夏东施效颦,一一采纳,也就股份制,但与宋朝全民盈利相比,梁氏的股份制只是为梁家人谋利,就象后来民国的四大家族一样,所谓的国家银行,还不如说是宋家银行。

    也不能怪西夏人没有眼光,到了民国都不懂,况且现在的西夏。

    现在普遍对金属货币十分看重,交子有了信誉就是钱,甚至在宋朝因为发行量控制量森严,交子的价值还略略在金属货币之上,但没有了交誉它就是纸,就是一块小帛,一块小羊皮。

    得到了消息,宋朝在过着快乐的元宵节,西夏各个银行门口却在排起长队。

    五千多万缗,对西夏意味着什么?

    北宋一年国家收入在史上普遍在一亿多以上,化成缗钱更少,但它却占据世界的六成收入以上。也就是现在整个世界一年国家收入不足两亿缗钱。在郑朗推动下,现在宋朝最少要占据世界收入比例的八成。而宋朝仅发行了五亿几千万缗的交子,并且一部分交子流通到国外。宋朝货币仍不足,许多地区继续因货币问题,用物易物。可这是宋朝。而不是西夏。若论经济规模,此时世界最少有二十个国家经济规模比西夏庞大,就连河湟吐蕃若统一的话,都胜过了贫困的西夏,甚至高丽与交趾不论军事,仅论经济基础都不比西夏遑让。

    再对比人口,宋朝此时超过了两千万户,西夏仅有七十万户,是宋朝的三十分之一。不说宋朝多富裕,就算差不多。两千多万户拥有的交子只有五亿多,七十几万户的西夏拥有的交子却达到五千多万。

    但在数日之间,因为没有足够的金属货币,这五千多万缗交子全部化成了白纸一张。救市还是可以的,若是各个贵族主动将金银交出来,迅速凑集价值两千万缗的金银,银行信誉恢复,危机就解决了。但那个贵族眼看着交子价格剧烈下跌,愿意拿出金银替国家渡过这次危机?还有。发作得这么快,就是西夏各个贵族那么的齐心爱国,都没有反应时间。

    前面消息传出,后面银行所有的铜币与金银就换了出去。空荡荡一片。其实这条计策太狠了,当然最狠的还不是这条计策,是在东方大海源源不断的木材上。

    宋朝越富裕,用木材越多。倭国山林破坏得就越严重,但与官方无关,皆是民间买卖。要么平安监半官方性质插了一足。

    正月还没有结束,西夏交子与铜钱的比例兑换就达到了一百比一,也就是说以前一缗钱交子,现在仅能换回十文钱。这个比例都不足发行成本的五分之一。但就是这个比例,手中的交子都换不回来铜钱。五千多万缗,几乎波及到西夏整个国家各个阶层,甚至还有宋朝。这些年两国关系不是很好,多数时间宋朝断绝了岁赐,并且关闭了互市,可是民间还有许多商人贪图盈利,将宋朝的货物向西夏走私,因此手中也拥有了一些西夏交子。短短半月内,这些交子就化成了一块小破羊皮。

    士大夫们看到的是西夏经济倒塌,还没有想到严重性。随着交子失去信誉,物价开始上涨,先是一匹绢从两千多缗交子变成两万缗,接着变成二十万缗,再连着变成五十万缗,一百万缗。最后就是手中有铜钱,也在一万多文钱才能买回来一匹经绢,整个西夏的商业打回到原始社会。所有作坊与市铺一一破产,各个部族族首手中的财富全部缩水,甚至变成一无所有。

    侥幸的是西夏本来经济不是很发达,否则就是这一次变故,不用宋朝出兵,西夏就亡国了。

    但危机仍超出宋朝许多大臣想像,即便西夏,一旦商业倒塌,影响也十分深远,最简单的百姓就算是以物易物,也未必能自我满足,况且西夏本来物产不丰,许多生活用品要靠外地供应。然而仅一个余月时间,西夏就开始向原始社会进军。

    西夏也有人才,李清看到眼下这个局面,又想到了宋朝的一些变动,向梁氏与李秉常进谏:“陛下,太后,国家蒙受大难,而宋朝改营为团,改团为军,又将章楶调到兰州,臣以为宋朝多半会图谋不诡。”

    此时梁氏焦头烂额,听后大为不悦,怒道:“难道哀家连那个章楶也要害怕吗?”

    不是梁氏不精明,相反,这是一个十分精明强干的女人,但她长在权谋上,而非是军事。前线又是梁乙埋指挥,为了隐饰其失败,对真相多有篡改,更影响了她的判断力。她重视郑朗,重视王韶,但未必对章楶有多得视。

    李清苦笑。

    古渭城一战,他一直是在前线的,那个宋朝宰相又象定川砦一战一样,自己将夏国兵力吸力,外围交给狄青,这次却交给了章楶,而且放权更大,也就是说那个章楶的军事能力有可能还在狄青之上,最少与之持平。但谁能相信呢?

    他还是进谏了一句:“太后,臣以为还是要小心为妙,加强凉州的警戒。同时派使去宋朝,将绥兰二州划给宋人。”

    在外交路线上,李清与嵬名浪遇是一致的,以西夏国力肯定吃不下宋朝,不如交好。两国就会平安无事,也能造福百姓,不然这个战争会没完没了。在史上看似他们这种想法不大正确,但若没有保守派上台,随后童贯贪图那个郡王调转枪头攻打幽云十六州呢。现在李清还是这种外交理念,反正兰州与绥州也收不回来了,不如将它们名正言顺的交给宋朝。

    宋朝有好战派,也有苟和派,若正式表态不要绥兰二州,苟和派占据上风。宋朝就不能上下一致对西夏用兵。那么苦上两年,这次危机也就化解。

    可是梁氏更加暴怒,用兵宋朝,是梁氏的本意,现在苟和,保皇派必然占据上风,自己与梁家地位也就危险了,因此大声喝道:“李清,你本是秦人。难道以国土献媚于宋人!”

    李清不敢作声了。在梁氏的怒火中,他马上就想到一个字,死。

    西夏动乱不休,相信激怒了梁氏。她绝对不介意杀死自己立威。

    然后他又想到了梁乙埋的无能与专权,若不是梁乙埋专权,让李开泰替代梁永能,西夏的右路会不会全军覆没?那么宋朝能不能成功地形成合围?然而恰恰相反。因为葫芦川战役梁乙埋大败,李开泰却成功地将部下全军保住,梁家对李开泰更加雪藏。

    想到这里。他低下了脑袋。

    梁氏眼中杀气一显,看到他认输,眼中的杀气这才消除下去。

    过了两天,李清找到另一个人,冯高,但此时的名字叫李岩。当时宋朝六大叛将,没藏青都不思反悔,随没藏讹庞一路走到黑,被宋人“击毙”,其余五人以李岩为首,效忠先帝,多立战功。李谅祚死后,五大将忠于皇室,被梁氏雪藏,过了很多年了,五将年高已老,李黄主去世,可其余四将在西夏仍然有威信。

    四将遭到排挤,同病相怜,继续以李岩为首,但四将每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看到他们十分老实,梁家也未下毒手。李清找到李岩,说了一句:“李将军,大夏国危。”

    冯高一挥手道:“李清将军,我乃三姓家奴,不想做四姓家奴,况且我年近七十,大夏国势,与微臣无关。”

    三姓指原化名一姓,第二姓是没藏,第三姓是李。

    大家没有明说,但冯高等于是直接拒绝了李清的邀请。

    李清害怕冯高告密,不敢再劝说。

    但真相是……

    随后冯高将消息传到朝廷。

    西府的事与郑朗无关,但防止消息走露,特务营直接由赵顼接手。

    赵顼得到情报,将郑朗喊来,卫阳去世,损失惨重,未来不可估量,李清在西夏影响力不及四名斥候,可名不及实权却超过了四名斥候,手中掌有许多军队,李清对梁氏不满,似乎是一个机会。

    郑朗将情报看了一遍,摇了摇头,道:“陛下,李清反感的是梁氏,非是西夏,招抚不起来。”

    “此人是一员虎将啊。”

    “是啊,他以一名普通的关中人氏去了西夏,以军功得以上位,怎能不是虎将。但这员虎将终难能为我朝所用,不过这倒是一个机会,”郑朗低头想了一会,请赵顼亲自写了两份简短的书信。

    第一封是写给李清的:李清将军,闻君有雅意,与我大宋友好,然夏国奸邪当道,终是不能也。夏主若掌国权,重忠于中国,朕当恢复岁赐,重开互市,救夏国百姓于水火。

    你们若有本事,将权利从梁氏手中夺回来,我们宋朝会帮助你们西夏渡过难关。似乎……是,西夏与契丹交战时,宋朝曾鼎力相助,没藏叛乱时,狄青救助,随后将六州之地无偿交给李谅祚。

    这封信让周渊派斥候送给李清,李清怎样想,郑朗不管了。

    还有一道命令,是写给冯高的,能换兵权,当卖李清!

    这中间内幕仅是郑朗与赵顼知道,但西夏的情况,宋朝庙堂上的士大夫多听说了,一个个心中戚戚。宋朝与西夏经济不可相比,想借外部力量撬动宋朝经济,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宋朝商业发达,城镇百姓比例快接近百分之二十,商业支撑着宋朝一半以上的经济收入,一旦发展类似的经济危机。后果更严重。

    西夏经济的崩溃,更映得宋朝的经济繁荣。

    二月末,三司报表呈上,这一年宋朝经济收入达到一亿九千四百余万,其中联营与国家的诸监收入就达到近八千两百余万,坊场河渡钱近八百万,各种商税两千两百多万,不包括其他工商业收入与盐酒专营,直接的工商业收入就占据了宋朝收入近七成,两税数量仍然很大。近四千万,不过许多是粮是草,化成缗钱仅相当于三千万缗,实际不足宋朝收入的六分之一。

    若不是为了备战,理论上现在宋朝完全可以将两税免去。当然,这仅是一种理论,实际还是不可能的,农民除了交纳两税,还有各州府的各种附加税与杂税。若想免去所有税务,朝廷除了减少两税收入外,最少还要多支出六千万缗钱。

    不过宋朝的税务已经越来越轻,虽商税增加。但就是联营的诸监,一年最少为各大豪强契股带来六千余万缗钱的收益,而直接的商税不足两千万。仅凭这一点,就堵住了许多人的嘴巴。

    同时东府的另一份数据。也证明了宋朝的发展。

    宋朝户口去年年底达到两千一百六十万户,而在史上北宋大观年间,户数只有两千零九十万户。虽中间包括河湟的户数。河湟路一百二十万户,归降的蕃羌户就有八十多万户,但在史上河湟户数也统计在册。虽大观年间隐户比现在更多,但最少此时与大观年间的户口不遑让多少了。而且这两千多万户所占的面积,不足三百五十万平方公里,若不屈辱于契丹,逼于西夏,可以说元丰年间,几乎达到中国封建统治史上的巅峰。

    这两份数据是如此的耀眼,连高滔滔看后也叹息一声:“皇祐之治也不如今。”

    可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让郑朗颇为担心的事,三月吴充病重,辞去首相之职,随后不久吴充去世。

    还有首相,韩绛,并且韩绛与郑朗关系不错,但若是郑朗离开中书,韩绛能力有限,还不能挑起大梁。就是包括吕公著与范纯仁,亦是如此。

    朝中还有一个人,有资历挑起这份重担,王珪。

    王安石也行,但王安石若是再为首相,必然激起许多矛盾,相反的,让王安石于三司理财,倒是最合适的人选。

    因此王珪回归中书,是谓必然。

    以王珪的性格,看似影响也不大。

    然而郑朗忽然想到一件事,史上宋朝伐夏大败,原因有三,低估了西夏人的反抗,统帅不力,后勤没有准备好。那时的宋朝不象现在仁政,国库很充足,甚至五路伐夏失败后,第二年还有财力发起永乐城之战。但为什么后勤不足?

    史书没有分析,有了分析郑朗也不大相信,宋史自赵顼登基后,已经篡改得一塌糊涂。

    但有一件事是无法篡改的,那时候朝堂只有唯一一个首相,王珪。与吴充不同,吴充虽略有些保守,却是一个正人君子,而且曾做过郑朗属下,郑朗与其兄吴育又是好友,因此郑朗去了西北后,朝堂上没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可是王珪呢?

    西夏经济的崩溃,准备更充分,使得未来伐夏比史上胜机更大。但若是背后有人捅刀子,胜负就不好说了。这不是一场战役,而是灭国之战!

    非是郑朗疑心,这个后背在未来十分重要,关健到几十万将士的生死,四十多年磨剑能不能成功。将它交给王珪,郑朗多少有些不大放心。正在他担心的时候,赵顼已经问到这个问题:“郑公,何人接替吴卿?”

    随着西夏经济崩溃,伐夏已箭在弦上,不可能是郑朗,得准备郑朗离开朝堂后接班人事宜了。何人接替,在赵顼心中最佳人选确实也是王珪,但因为在刘挚一事上的表现,赵顼心中同样不大放心,所以才有此一问。

    其实问了,也证明了他在考虑王珪。

    郑朗不好说不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陛下,可以下诏于端午在御道举行阅兵仪式。”(未完待续。。)

九百十三章 打压

    郑朗说的阅兵仪式,乃是一箭双雕之举。

    第一是士气。

    军队改制,大肆裁兵之后,兵费仍占据宋朝开支的六成多。这个兵费不仅是付给兵士的粮饷,还有,盔甲武器制造保养,后勤供给以及运输成本,军队所用的各种物资,边境各砦堡的维修费用,买马养马,等等。兵费是大头,但只占据其中的一半之数,可这一半之数得养活大量禁兵、蕃兵、乡兵与厢兵,以及各种壮丁弓箭手、保丁的照顾。

    朝廷是花了许多钱,但摊派在个人身上,却是有限的。即便是兵士,又分成各个等级,就是一个等级薪酬也不一样。改制前厢兵,上者仅给月俸三到五百钱,下者只给酱菜钱与食盐钱。禁兵下者仅给三百钱,不过还有其他的待遇,就是下等禁兵也比上等厢兵强。而上等禁兵则给月俸钱七百,其他待遇也翻了一番。而塞满了各个贵族子弟的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一百三十五营上等禁兵月俸钱是一缗,其他待遇翻了三番。

    后者一年的薪酬加上各种待遇,几乎达到六十缗钱,有这个收入自然不愁衣食,况且他们本身家境就不错,所以连搬一个行李,还要喊百姓做挑夫,这些人进入军队,不是来当兵的,而是来当少爷的。

    而一些中下等禁兵一年各项收入也不过三四十缗钱,仅能勉强养家糊口,若不好,遇到一个贪墨严重的将领,层层克扣,只好让妻子做军妓,若妻子长相丑陋,只能整天想其他主意,养一家老小。也就是说能养家的。没有战斗力。有战斗力的,因为生计,没有心思去战斗与训练。

    更要命的是宋朝重文轻武,武将与士兵都遭到社会的岐视,因此民间有谚,好铁不做钉,好汉不当兵。

    改制后要好一点,然而郑朗也有种种顾忌,不敢将步子跨得太大,这些弊端仍存在。包括克扣粮饷,只能说现在吃空饷的将校少了,一些有能力与武艺的壮丁渐渐成了中下层将校,战斗力在提高。

    甚至郑朗一度将禁军家属向郊区安顿,减少禁兵家属的生活成本,使禁兵安心。不过想要全部矫正,那是不可能的。

    好一点,可兵士仍是宋朝的下等职业。

    这个大阅兵,让百姓看一看宋军的威严。让更多的百姓对宋军认同,提高兵士的自豪感与积极性,也提高了一些士气,那么未来大会战胜利的机率又加了一筹。

    似乎是一条理由。但赵顼有些狐疑,他说的是宰相人选,非是战士的士气。

    郑朗又说道:“陛下,接替吴相公人选固然重要。但有一件事更重要。西夏经济崩溃,帝党与后党矛盾会更激化,时机也就说来临就来临。伐夏远比接替吴充的人选重要十倍百倍。”

    赵顼点了一下头。

    为了这一战,甚至在仁宗时代就在布局,有可能动用各种禁蕃乡兵五十万,若加上民夫人数会更多,动用的钱帛更是海量。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郑朗又道:“战争乃国家生死存亡大计也,不可不察,上下不齐心,都不利于战争,何况这是一场灭国之战。当初李继迁还未成气候之时,我朝征服都未成功,况且现在西夏已成了气候。这不但需要将士骠勇,还需要上下一心。若连阅兵提高士气都不同意,一旦开战,就是不反对,也不会赞同。”

    说得比较含蓄,不讲拖后腿,放暗箭,而是说不赞同。

    但赵顼会意了,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也好。”

    这番谈话,是君臣私下里的谈话,其他人不知道。第二天都堂会,郑朗又提出阅兵一事,讲了前面的理由,未提后面。

    而且有许多便利的地方,为了迷惑西夏与契丹,章楶去了西北,却将刘昌祚等大将调回京城,整编军队,宋朝禁军又是主要集中在京畿一带,举行一场阅兵,不需要太多的兴师动众。

    但郑朗前面说出,后面就遭到吕大防与王珪的反对。

    吕大防认为没有必要阅兵演武,会浪费许多钱帛,会破坏祖宗家法,让武将重新抬头。

    前面理由并不重要,就着京城一带的兵士阅兵,虽用钱帛,不会太多,几万缗足矣,这点钱帛还是在朝廷承受范围之内的。后面理由才是吕大防内心深处的话。

    王珪却说了一个让郑朗意想不到的理由。

    开封城御道宽达二百步,是最理想的阅兵场所,但终点就是宣德门,一场阅兵动用数万人马,万一有失,国家就会动荡。即便无失,也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后人中万一有不宵之辈学习,朝廷危矣。

    这是一条歪理,什么人有本事在宋朝这种制度下,能完全控制几万军队作乱?有这种本事,何须控制几万阅兵的将士,只要控制防御大内的几百名将士,就有可能实现心中的野心了,那样风险岂不是更小。

    实际他与吕大防一样,担心郑朗这一步步的激励,又会发生唐朝的悲剧。再往深处说,不是自发地在维护士大夫的利益,天大地大,士大夫必须最大。

    但再进一步往深处想,就让人感到不愉快了,宋朝有许多人想消灭西夏,这是众所皆知,然想与做是两回事,宋人不但想消灭西夏,还有人想消灭契丹,有这个能力么,再如契丹,也有人想消灭宋朝,一统天下,可能么。实际宋朝却已经在准备真正动手,不过为了契丹与西夏有防备,至今只有少数几个大佬知道。

    宋朝伐夏之始,也就是郑朗辞去宰相之始,这几个大佬同样知道,也就是说郑朗呆在相位上可能不满一年时间,仅花费几万缗钱,又不是制度上的变动,为什么不能让一让,况且伐夏是郑朗领手,功成反而功高震主不得不退,失败将会留骂名于史册。一生的努力化为一旦,郑朗必然很慎重,为什么不能理解?

    到了今天,又有郑朗的教导,赵顼心智成熟,但没有作声。郑朗同样没说话,将话题转移到其他方面。

    两人不作声,吕王二人也不好再唠叨,可是有些机灵的大佬心中略有些疑惑,有点儿不对。这些年来郑朗有大的举措,皆于都堂会商议,这是有意培育宋朝的民主作风,不搞一言堂。许多时候种种措施都有人不同意,然后郑朗逐步说服,甚至修改方案,重者都能否决。再架上他从来不摆架子,弄得宰相不象宰相,反而象是一个罪人。当然。正是这种低调的作风,让赵顼与高滔滔十分信任,下面的臣子敬仰。但这次为什么连只提了一下,随后连说服都没有了?

    这件事也就略过了。

    随后契丹派使来宋。并且带来了许多礼物,耶律洪基此时很昏暗了,连选派大臣时都做了一个荒唐的举动,将大臣分成甲乙丙丁六等。然后掷骰子,一就是甲,二就是乙。掷到一就选甲,掷到二就选乙。但耶律洪基不是傻子,粮食在这落后的年代,是每一个国家的头等大事。宋使去贺元旦节,带去赵顼的诏书,耶律洪基大喜,又派使带着许多海东青与骏马,以及其他礼物赴京,大侄子,你很不错,咱们两国是兄弟之国,等等。赵顼有气没气地接待。

    没办法,他还好一点,赵煦上位,整成了孙子。

    契丹使者来,一是表示感谢,二是观察,看这些农作物是不是那么一回事。还有,聘请一些老农去契丹,宋朝从倭国引进的水稻,送到契丹了,但契丹那有人会种水稻,这得从宋朝请人去辽东指导。

    还未到成熟的时候,但各种作物长势颇得喜人。

    张方平带着这几名使者到郊外看了看,然后说了一件事,就是收获还不能交给契丹,因为种子从大洋彼岸引进过来的,有一个适应进化过程,最少到后年,才能真正交给契丹。这些年宋朝大肆培育改良作物种子,天下纷纷扬扬,契丹也知道,张方平说法很合理。四个使者又亲眼目睹宋朝派了专人细心在照料着这几种作物,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宋朝。

    就在这时,朝廷忽然下旨,将王珪与吕大防外放,以张方平为平章事,范纯仁、张璪为参知政事,张商英与薛向为枢密副使,吕公弼与章惇为枢密使。张璪上位还是因为郑侠案,在郑朗默视下,郑侠案不了了之,张璪却没有放过,暗中查访,查到冯京头上,正是冯京唆使,郑侠才有这个胆量的。实际不可能仅是冯京一人,还有其他人,郑侠案与王安石下马案若将真相揭开,不知道会牵连多少官员,但揭开了有什么作用,只能让士大夫产生更严重的分裂,况且高滔滔顾全丈夫面子,根本不想揭开。郑侠案没有牵连到其他人,相反的因为富弼是冯京岳父,张璪弹劾冯京,导致富弼下台,去了洛阳养老。这是郑朗在西北发生的事,郑朗虽然反对,却不能阻止。东府现在变成韩绛、张方平、郑朗、范纯仁、张璪,西府变成吕公弼、章惇、曾孝宽、薛向、张商英。

    这次两府大臣的大调动,群臣大哗。

    与阅兵事无关,连王吕二人自己也没有想到阅兵一事成了他们二人仕途的试金石,而是这个人选。

    郑朗执政到今,一直在执行着异论相搅的政策,可是这一次来了一个暗黑无比的转变,范纯仁是郑朗学生,张方平是郑朗好友,韩绛与章惇是郑朗死忠,薛向与张璪是王安石提拨上来的,是坚定的改革派,其中薛向在杭州时还担任过郑朗属下,曾公亮是郑朗的好友,因此曾孝宽对郑朗十分尊重,就差点执父礼相待,郑朗与张商英来往不多,可张商英是郑朗提拨上来的,只有一个吕公弼还因为郑吕两家的关系,动向暧昧。

    现在的两府几乎等于是郑朗的一言堂了。

    难道郑朗晚年坠落了吗?

    接着第二道圣旨又引起喧哗。

    萧浚与淑寿公主订下亲事,两年后淑寿公主下嫁给萧浚,萧浚就是耶律浚,但这件事更机密,外界皆认为他是郑朗收留的第三个养子,执政宰相的儿子迎娶公主不是不可以,宋朝公主也没有那么金贵,但作为一名权臣。还呆在相位上,让其子迎娶公主,同样是破坏了祖宗法制。

    就在这两道圣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道消息在流传,郑朗不久就要辞去相职。

    郑朗呆在相位上,作为他的养子迎娶嫡亲的公主是不大好,但他辞去宰相,其子迎娶公主也就没有什么了,甚至因为这一变,变成了外戚。辞去了相位,也等于是淡出了政局。

    其实这时候提出这桩联亲,将耶律浚推出前台,不是太好。但迫于诸人的争执,不得不为,并且郑朗还有一个用意,自己要下去,可不是真正致仕,离致仕时间还有好几年。得将西夏事了,特别是伐夏时,自己将会统率几十万军队,再加上他的影响力。担心高滔滔会有什么想法。提出了联亲,现在人们并不知道耶律浚的身份,都认为他是自己的养子,这是皇家的恩惠。若郑朗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诸将士必会反感,自己也就失去了产生野心的条件。

    还有,他在宰相位置上。无论是韩绛、范纯仁、张方平、张璪、章惇,或是曾孝宽、薛向、张商英,都能拧成一股绳。但郑朗辞去了相位,张方平能听王安石的吗?韩绛能听张方平吗?范纯仁能听韩绛的吗?那么朝堂就会再次形成一团散沙的“良好”局面。

    只能说是这些大臣上位后,能保证改革继续执行。甚至两府大洗牌过程中,王安石没有进入两府,让许多人长松了一口气。

    实际这次洗牌郑朗没有参与,赵顼心意郑朗能理解,赵顼更害怕伐夏失败,自己功成将要拂衣去,赵顼索性来了一次大洗牌,让自己宽心。可是人选郑朗也不大满意,比如张璪与曾孝宽两人才能有限,而张璪不仅才能有限,心胸还十分地狭窄,远不如去年罢去的副相元绛。不过元绛下台,是因为其子耆宁,太学虞蕃上讼博士受贿,牵连到元耆宁,元绛操作,使元耆宁免刑狱,御史弹劾乃被罢相,出知青州。郑朗改制三磨勘二保荐,就是对着官员操守而去的,若是重新召回元绛,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

    而且张方平与王安石因为政见不同,一直不和。不过不用张方平,又能用谁?但好在自王雱去世后,王安石略有些意志消沉,做事不再象以前那么固执激进,张方平更没有司马光那样难缠。自己未下去之前,还来得及有时间替他们二人化解矛盾。

    就在这时候,司马光写了一封信给郑朗,隐晦地反对郑朗打压王珪,毕竟根据以往王珪的表现,他是一个十分忠厚的长者。郑朗看后瞠目结舌,王珪老实?若老实,蔡确就不会在史上被王珪活活阴死。

    仅是外放了,又能算什么打压,其实郑朗打压的只有一个人,包括刘挚,郑朗都没有动打压的心思。这个人谁都想不到,那就是蔡京。成长过程不同,心路不同,可是也不能忽视天性。经过改制后,后一辈士大夫官风渐渐变好,温和派也在未来会占据上风。蔡京能变好最好不过,就怕他还是象史上那样,那将是一条蛊母放在一群绵羊中间了,危害会更大。因此郑朗不敢赌,在他暗中调遣下,蔡京一直在南方担任地方官员,实际这些年蔡京等于是淡出诸大佬的视野。

    这才是真正的打压。

    其他人,值得郑朗动手吗?

    也有人询问郑朗是不是有想退出政坛的想法,得到准确答案后,许多士大夫失魂落魄,毕竟这些年郑朗如同擎天之柱一般,支撑着宋朝江山。失去郑朗,会给宋朝带来什么变数?

    在这几件大事下,端午阅兵反而没有人去注意了。

    所谓的阅兵也就是将兵士集合,队型整齐地在御街上走一走。而且郑朗为了让西夏契丹继续迷惑下去,又提出了银行监扩股,一旦扩股,朝廷也需要准备大量本金,也就没有了战争的费用。

    当然,这次扩股是假的。

    端午节到来,大阅兵开始,先是重甲骑兵,重甲骑兵虽笨重,但威力不小,宋朝也设了一些,但主要还是轻骑。重甲骑兵过后,就是各式各样的轻骑与步兵,还有武器。宋军长久以来重视战阵,实际效果让人怀疑,但有一个作用,阵型十分整齐,略加训练,就能达到阅兵时走方阵的效果。

    兵士一队队整齐的走来,一边走,一边山呼大宋万岁,陛下万岁。花了一些钱帛,可确实鼓舞了将士的士气与自豪感。但知道真相的士大夫不多,与吕大防一样,担心武将势力会在郑朗推动下,慢慢抬头,因此许多言臣陆续对这次阅兵提出一些批评。

    但当真如此?至少自己现在威信还是有的,所做所为,也渐渐得到更多的人承认认可,并且在两府大佬大洗牌下,还有那么多言臣上书呢,郑朗坐在家中,认真的细想着这个问题,忽然他想到一个可怕又无解的真相,那就是儒学核心中一个最严重的弊端。(未完待续。。)

九百十四章 万事俱备

    宋朝武将兵士地位低下,固然是因为赵家两个祖宗害怕出现安史之乱与五代更替,于是重文轻武。但才开始时,武将还有一定的将兵权,并且出征时多用武将挂帅,后来却被士大夫们扭曲。其实很好理解,就象士大夫们自发地维护权贵豪强利益一样,因为财富是一块蛋糕,分给了平民,豪强们也就少了。在郑朗重新矫正下,利用开源矫正,将这块蛋糕做大,那么豪强获得财富并没有减少,同时也给了平民百姓更多的生机。财富这个蛋糕可以做大,但权利这块蛋糕能不能做大?

    所以士大夫排挤武将,与自发维护豪强利益一样,乃是自发地替士大夫们争取更多的权利。

    似乎是一道无解之题。

    郑朗想破解这个难题的时候,忽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上,那就是士大夫们维护豪强权益。那怕欧阳修与苏东坡这些后世都名闻遐迩的大人物,他们出身贫困,但站在士大夫之林,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

    但考虑问题不能站在后世角度分析,若那样,赵曙的濮仪之争都不会有那么大的风波,王莽都能称为中国史上最牛的改革家。事实王莽的种种措施,让当时的百姓苦不堪言。

    也因此,郑朗不敢将明朝一条鞭法用在宋朝,用得不好,会捅起天大的乱子。

    郑朗苦思冥想时,就想到另一个弊端。

    孔夫子说上古时有多好,尧舜是千古大贤,老子也说上古时很好很好。这肯定是不对的,而且夏商周因为文明还是十分地落后,不能真正一统天下,诸候国战乱不休,百姓实际过得很苦。周朝在衰败,文明却在进步。因此前世的一些贤哲们想替中国寻找一条出路。不但中国,外国也是如此,释迦牟尼想不出办法,于是教导百姓空,一切都是空都是浮云,从精神上寻找安慰,来摆脱现实生活中的苦恼。老子清静无为,月圆则缺,同样是教化人们不要贪婪,不贪婪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公平的现象发生。

    法儒却很实际。试图制订一种规范与秩序,使得社会井井有条,不过儒家重教化,法家重武力手段镇压。战国时,法家占据上风,于是一统天下。但法家的弊病也就出来了,因为重血腥的武力镇压,轻教化,往往使统治流于暴政。

    西汉一惩秦朝政治弊端。重黄老无为而治,但无为本身就存在着许多缺陷。因此汉武独尊儒家,罢废百家。可是儒家也有儒家的缺陷,仅凭教化。百姓就能安份守己吗?

    后来的统治者用道家,甚至释家来愚民,宣化,用儒家为表。法家为里,治理国家。

    特别得到统治者欢心的就是儒家的核心之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或者是上古的尊尊亲亲,但这个尊已不是原来的尊重,而是尊贵,君比臣尊重,因此臣子要服从君王,臣子比百姓尊贵,因此百姓要服从臣子。用此来构建一种安份守己的统治秩序。

    不能说它不好,在一段时间内,它还是一种进步的思想,正是这种秩序,使得各个野心勃勃的枭雄谋反名份不正,减少了动乱。但社会在进步,这种思想也越来越落后。

    正是因为这三纲与尊尊,各个豪强名正言顺的对百姓剥削,到了饥寒交迫之时,老百姓可不管什么尊尊三纲,于是张角黄巢之流迅速催毁了强大的汉唐。

    一些前世有英明的人物,也看到这种缺陷,有了以人为本,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等的说法,李世民同样隐晦地说了一句,民能载舟也能覆舟,赵匡胤未说什么,但在做,重视民生内治,主动的对皇权限制。当然,他们还不能称为跳出这个框框,特别是李世民与赵匡胤身为皇上,就算他们有超人一等的远见识破这个框框,也不会主动揭破。后世朱元璋做得更激进,然而迅速让士大夫们将朱元璋种种政策打压下去。

    正是儒家核心思想中这一缺陷作祟,那怕宋朝就是得到了幽云十六州,如今内治更是花团簇簇,但一百年后,还会继续兼并严重,贫富极度地分化,若再有一个不好的人君上位,很有可能广大贫困百姓在走投无路之下,揭竿而起,国家迅速瓦解。

    郑朗想到这里,找到赵顼,隐晦地将他的担忧说出。

    这没有多大关系,在赵顼心中这个国非是郑朗心中所想的那个国,而是赵家的国,郑朗想宋朝长久,也是替赵家着想。

    赵顼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郑朗所说不是不可能,郑朗要致仕了,自己还在,能继续维护着改革,可自己也不可能长生不老,自己与郑朗能发起改革,后人就能推翻或者篡改改革。

    再说按照郑朗说法,不可能有完全适合万世江山的制度,就是眼下的改革,未来又会产生种种新的弊端,必须要后人不断地矫正完善。

    然而赵顼也茫然了。

    人君能统治天下,正是儒家这种三纲与尊尊,将它推翻,也等于是将人君统治国家的法理推翻。这好比是杯毒酒,明知道喝下去会让人慢性自杀,也不得不喝。

    三纲出自董仲舒,夫子原意是德治,以仁为本,但某些思想也突出权贵的优越性,因此三纲迅速得到统治者的认同,就连郑朗推翻了董仲舒许多儒学思想,都不敢推翻这个三纲。

    赵顼问道:“可有良策?”

    郑朗在修儒学,能看出这个儒学的弊端,说不定就能将它完善。

    郑朗摇了摇头,后世喊出人人平等的口号,但那一个国家做到人人平等。再说人人平等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bug,不同的智慧与努力付出,创造价值也不同,能人人平等分配么,最简单的一个例子,一个杠夫一天扛五百麻袋货物与杠一百麻袋货物的杠夫同样分配财富,对前者来说公不公平?

    就算喊出人人平等,会给下层百姓更多生机。可郑朗有没有这个胆量?

    过了好一会,郑朗才说道:“陛下,还如夫子所说,以仁为本,着重德治,另外就是那一个监……用它去化解。”

    那个监出来,也只能说是推迟这一弊端的发作,不能根治。但对此,郑朗束手无策,心中想到。还是交给后人吧。自己能做到的,只能说是让这个文明能平安的延续两百年。赵顼眼中一亮,道:“若实施那个监,郑公不得不继续担任宰相了。”

    “陛下,勿用,”郑朗立即拒绝:“朝堂有张方平,有王安石,还有其他的栋梁之材,老臣可以在临行前。将这件事来龙去脉,利害关系一一交待。再说,这个天下乃是陛下与诸士大夫治理的天下,非是陛下与老臣两人治理的天下。”

    其实郑朗还忽视了一个问题。

    他一直说两百年。是指科技的发展,现在技术与生产力仍然很落后,即便他将前世所学一一撰写出来,并且利用手中职权与影响力。推行科技研究,也要两百年时间,科技才能来一个大跃进。

    但此时因为他的推动。宋朝已经正式出现资本市场的萌芽,宋朝若能平安过渡两百年,资本会更发达,再加上科技的影响,到时资本主义必然与封建主义产生严重冲突。这个冲突严重程度有可能还要胜过史上的北宋党争,又会给宋朝带来什么变化?

    当然,就是郑朗想过,也不会说出口的。

    端午节过后,又传来一个好消息,雷管成功研究出来。这个成功不是指研究出来,早就研究出来,但不能应用,所谓的成功是指安全性提高,并且量产化,而非是试验室产物。

    为了研究它,朝廷花费无数,并且前后计达二十多名工匠在研究时,出现问题,爆炸牺牲。没有办法,主要还是工业与科学基础太落后,尽管有郑朗理论的指导,每出来一样事物,仍然困难无比。不过一旦各种事物陆续研发出来,终会从量到质,产生脱变,也就是郑朗所盼望的科技大跃进的到来。

    看着工匠们在试验,郑朗叹了一口气。

    出来是好的,可惜出来太晚了,没有时间将热火药运用到武器上,只能说它马上就可以运用在民用上,开山挖矿,不然会使伐夏之战更添加了一份成功的机率。

    雷管安全性提高,并且能量产,郑朗立即命令用它代替黑火药推广,特别是平安监,有了它,马上就可以使各种金属矿产量提高,这对宋朝同样重要。金属的产量也是掣肘宋朝进步的重要元素之一。

    但雷管的成功还没有另一件事物重要。

    这一天郑朗在家中休息,三月末两府人事大调动后,郑朗渐渐对政务放手,与偷懒无关,而是培养各宰执的独立性。

    一家人呆在葡萄架上乘凉,一边吃着冰雪甘草汤。

    宋朝也有冷饮业,而且十分发达,不但皇家与权贵家,还有许多商人也开设了许多冰窖,到了夏天,从冰窖里将冰块取出来,因为酒的度数低,将冰块磨碎放在酒中,相当于喝扎啤。至于各个城市更是摆满了冷饮摊子,比如用甘草、砂糖和清水熬成汤,然后放凉,放凉以后再加进磨碎的冰块,这就成了鼎鼎大名的冰雪甘草汤,也就是此时郑朗一家喝的冰汤。或者把黄豆炒熟,去壳,磨成豆粉,用砂糖或者蜂蜜拌匀,加水团成小团子,最后浸到冰水里面,这就是冰雪冷元子。或者将木瓜削皮,去瓤,只留下果肉,切成小方块,泡到冰水里面,做成生淹水木瓜。其他还有药木瓜,雪泡豆儿水,等等冷饮。

    各种冷饮品种琳琅满目,远非后人所想像。

    甚至有一些有钱人家用冰鉴避署,也就是一个双层木桶,下有基座,上面有盖,中间有夹层,将冰块放在夹层里,能保持冰块很长时间不会融化,既能保存食物不会变质,又能使房间降温。不过这种冰鉴比较奢侈,想使房间降温冰少了不起作用,冰多了就会花很多钱帛。非是大富大贵之家,是无法享受这种原始空调的。

    但各式冷饮,却是多数百姓能食用得起,上到皇家。下到黎民百姓,各式冷饮是所有人夏天的最爱。甚至宋史里记载着这样一段对话,宋孝宗对大臣说,俺饮冰水过多,搞得我拉肚子,幸好现在不拉了。礼部侍郎施师点就说,你是大宋皇上,一举一动关系到国家安危,千万不能凭自己喜好乱吃东西。宋孝宗深然之。

    这些年宋朝越来越繁荣,有钱人也越来越多。冷饮业渐渐成了宋朝一个支柱产业。到了冬天来临时,各个河流上都铺满了凿冰块的百姓,一边凿一边喊着口号,气势宏大无比。

    赵念奴喝叱了两个贪嘴的孙子,经过李贵与狄家小娘子基因的改造,郑朗与赵念奴的这两个孙子长得眉清目秀,至少在长相上胜过郑朗十倍。然后赵念奴抬起头,问:“郑公,你什么时候离京?”

    “快了。”

    赵念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郑朗又道:“殿下。若等西夏事了,你也去郑州吧。”

    “这不行……”赵念奴道。

    “无妨。”

    赵念奴忽然用手捂住了嘴巴,又惊又喜。

    江杏儿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丈夫。崔娴在边上平静地说道:“西夏事了,官人几乎完美无缺,太完美了,未必是好事。老子说水满则盈,月满则亏不是没有道理的。让官人留下一个缺吧。”

    说得比较隐晦,但江杏儿会意了。道:“这样也好,官人一生颠簸,最少得一家人团团聚聚地过一个晚年。”

    不过想要安稳地过一个太平团聚的晚年,还很早,歼灭西夏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家人吃着冷饮,一边说着话,这时小黄门来到郑家,请郑朗去郊外。今天是收获各种杂粮的日子,郑朗为了淡出这一功绩,有意呆在家中,不过高滔滔在宫中发了话,赵顼又派人将郑朗请去。

    郑朗摇头,小黄门哀求着:“郑公,你一定要去啊,不然太后会责罚奴婢。”

    让这个小黄门逼得无奈,郑朗这才动身。

    民以食为天,这一行包括高滔滔、向氏,以及赵顼,与群臣,各位宗室子弟,甚至契丹提前就派了使者前来观看,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郊外出发。

    不是很远,当时种植时刻意就在京城郊外选择了一处土壤肥沃的场所,派了专人看管种植。因为种植方法还没有完全掌握,一部分是来自郑朗的记忆,一部分是来自兵士们的口述,具体的种植方法还在试验摸索中。带回来许多植物,不久前第二支船队又返回宋朝,有许多需要多年才能看出效果,还有一些花卉蔬菜已经收获起来,比如辣椒,但还是作为种籽培育的,没有作为食材推向市场。

    这些不关紧要,重要的就是三种杂粮。

    选了三处长势好的杂粮,丈量出面积,几百名兵士下去收割,人多速度就快,迅速收割上来,官员开始称其重量。先是从玉米开始,一亩地产量达到四石一斗,这是长势最好的一块地,并且官吏精心照料,连雀子都不让它们吃一粒,而南方的水稻收成超过四石一亩的不足为奇了。

    但就是这个产量,所有人包括赵顼、高滔滔与契丹四名使者在内,身体都不停地颤抖起来。

    南方圩田水稻产量很高,但那是南方,是圩区,而不是北方。整个宋朝的北方,能两季产量合在一起达到四石的都不会超过一千亩,更不要说是一季产量了。但还不是惊人的,下面才是让所有惊讶与兴奋的。

    红薯一亩地产量达到了八石,土豆也接近八石。

    其实对这个产量,并且是试验田里长势最好的产量,郑朗很不满意。红薯与土豆产量若是象这样照料,应当是四千斤五千斤才对头,然现在连一千斤都不足。

    但其他人不是这个想法,赵顼听着这个产量,差一点乐得手舞足蹈。

    产量出来了,还有一个问题,能不能吃,能不能吃饱。

    在郑朗指导下,做了一顿杂粮宴,余下的不能吃了,要留作明年培育推广。天色临近黄昏,皇宫里在摆杂粮宴,才吃味道还是不错的,但吃久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麦稻以后还是中国的主流粮食,但其他人不知道。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契丹使者似乎也看到杂粮带给契丹的作用,一改以前傲慢的态度,大肆奉诚。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真正推广,最少还要到后年,但这个产量似乎让整个宋朝百姓感到惊讶,甚至疏忽了试验田里的细绒棉。随着消息流传,杂粮还没有推广,粮价就猛烈的跌下来。在东南一斗米仅售二十文钱,京城的米价也不过三十五文。

    米价低也是国家治理的一个标志,赵顼听后大喜,对郑朗问道:“米价太贱,会不会伤农?”

    郑朗此时神情有些恍惚,他在想一件事,在史上去年黄州米价就跌破一斗二十文的低价,从这一点也证明了王安石变法带来的变化,至少证明了王安石农田水利法对宋朝的帮助。随着变法的推翻,米价渐渐上扬,到政和年间,连麦价也涨成一斗一百二十文,是真宗景德年间的十二倍!

    现在消息利好,仅与史上元丰二年粮价媲美,但郑朗也不沮丧,非是他不如史上变法,而是人口比史上增加更迅速,掣肘了粮价下跌。

    赵顼又问了一句:“郑公,要不要储备粮食,调控粮价?”

    他也怕,万一大肆储备粮食,明年粮价更加下跌,国家无形中就遭到损失。况且大战来临,国家能动用的钱帛有限,能调控一时,不能调控一世。

    郑朗这才回过神,说道:“陛下,这是好事,西北……”

    赵顼恍然大悟。

    一旦几十万人征讨西夏,全国粮价必然上扬,现在备与未来备是两样的。

    看似成本不多,一斗米三十五文与五十文之间仅相差了十五文,可是将它运到西北前线,半路上运粮的民夫兵士来回食用,以及少量贪墨造成的消耗才是损耗的大头。从京城运一斗粮抵达前线剩下不足两成,皆在路上损耗了,也就是说运粮到前线,在后方成本一斗五十文,仅凭食用的损耗抵达前线成本就达到了两百多文。

    粮价下跌十五文,到前线成本就能下降近八十文。这是与去年粮价相比的,若是与庆历三年每斗米价一百文相比,运到前线成本会节约三百五十文钱,不过那时没有那么奢侈,为了节约成本,兵士多是吃粟,而非是大米。

    杂粮的高产导致粮价下跌,等于是节约了伐夏的成本。至此,伐夏几乎等于是万事俱备,就差那么一回东风了。东风已起……(未完待续。。)

九百十五章 卖

    这个要求不高,赵顼立即以粮价太贱伤农为名下诏,朝廷用一千五百万缗钱购买粮食。在这之前,从前年到去年再到夏收,朝廷已经准备了大批粮食,但未来不仅是供出征的将士食用,一场大战,陕西与河湟也多少会伤及元气,西夏的农业更是全面性的破坏,西夏打下来还要占领,想占领就得安抚,不然西夏残余势力再象李继迁那样来一个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西夏就是占下来,过了几年又会易手。民以食为天,粮食是最主要的。

    至此,粮食已经准备完毕。但不让西夏人警觉,大多数放在京畿一带,暂时不运向西北。

    郑朗又说道:“陛下,可以派使对李越王朝警告,特别是那个李道成,让使者直接对他说,若他不老实,我朝不介意对交趾清君侧,再诏让苏缄出知桂州,兼任广南西路安抚经略使。”

    熙宁大旱前李日尊去世,其子李乾德继任,李乾德此时才几岁,朝政由权臣李道成掌控,可是这个李道成很不老实,勾连谅山诸部使三关以南各地区产生了严重的动荡,随后河湟大捷传出去,交趾这才害怕了,派使来贺宋朝大捷。

    现在李乾德仍不大,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交趾朝政仍控制在李道成手中。但宋朝由于逼困于契丹与西夏,重心仍在西方与北方,不但对南方,就是西南许多地区,宋朝只能暂时放在一边。只要不出大乱子,朝廷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郑朗为相,也是无奈困于这种形式。这几年,不但交趾不太安份,西南也有动荡。

    但西南动荡原因很多,也有宋朝的民族政策错误。官员之错,当然更有各蛮部桀骜不驯之错,想要西南安,首先要解决这种种千头万绪的纠结,然而必须花大钱去修路,交通不便,朝廷官员官兵不能轻易到达各部族,就无法治理。然后王化,改善百姓生活,可西南山高水远。即便郑朗有金手指,也无法使当地百姓生活得以迅速改善。

    西南暂时不管,不过伐夏时一定不能让交趾在南方闹事。这些年朝廷治理南方,苏缄也活动在南方,颇有威信,不过苏缄也老了。因此郑朗又说了一句:“若等西夏事了,陛下可以将苏缄召回京城。”

    “嗯,这是一个能臣。”

    郑朗走出皇宫。

    秋已深,落叶纷纷。

    忽然一支锤骑从街上行过。引得先街道两边百姓全部驻足观看。

    因为马匹多了起来,宋朝骑兵陆续增加,包括步兵,也教导他们会骑马。非是让他们在马上作战,而是在一定时候,利用战马将行军速度提高。这是全能化的一面,但郑朗却将兵士集中化。

    宋军重甲骑兵最少。但不能说它就不起作用了,正面战场上重甲骑兵冲击力仍很大的,因此保留了一支重甲骑兵。在改团编军时,郑朗将重甲骑兵分为锤骑兵与刀骑兵,全部选择身强力壮的兵力,锤是铁锤,刀是大刀,增加重甲骑兵的杀伤力。锤骑兵平时训练以练锤术为主,其他的为辅,这也叫术有专攻,让他们技艺更熟练,那么战斗力也会更强。

    轻骑种类更多,有射骑,也就是专门在马上游射的骑射兵,还有胡刀骑,非是重甲骑兵那种大刀,而是郑朗推广出来的弯刀,掷骑,在马上掷投短斧、短矛的兵种,以及槊骑兵、枪骑兵、矛骑兵,矛骑兵手中执的是长矛。步兵又分成盾牌兵、枪兵、刀兵、斧兵、棒兵、弓箭兵、弩兵,以及对臂力要求严格的神臂弓兵,还有专门克制敌人骑兵的钩镰枪兵、削马刀兵、削刀斧兵。

    原先还有砲兵,也就是投石机兵,现在改成石炮兵,以及几种新式真正的火炮兵种,甚至还包括医务兵种。

    想要宋军恢复汉唐时的战斗力,那是不可能了,因此郑朗意图将各种兵种细致化,使他们变成一部严密的机器,通过军纪与完美的配合,将其战斗力提高。

    各个兵种在郑朗眼中,作用是平等的,比如百姓轻视的医务兵,他们作用难道比骑兵差吗?但百姓不这么想,特别是两种重甲骑兵,让他们最仰慕。

    听着百姓的议论声,还有一些少女眼中的热情,郑朗又看着这支重骑,哭笑不得,对仆人说道:“备车,载老夫去城外。”

    “喏。”仆人备好了车子,将郑朗拉到郊外。

    一是郑朗现在对政务渐渐放手,空余时间多了,二是他刻意去郊外看棉花去的。

    几乎所有人眼光一起集中在几种杂粮上,一个个全部忽视了这种新式棉花。

    但它的作用,不亚于任何一种杂粮,甚至按照中国人的生活习惯,未来还超过了这几种杂粮。

    郑朗来到郊外,看了看,又问了问。

    棉花同样开始收获了,因为是才移载到宋朝的,虽精心照料,产量仍不是很高,与一些高产的粗绒棉相差不大。这也是造成诸人轻视的原因之一。

    实际它的产量在未来会远高粗绒棉,并且皮棉比例更高,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它的棉纤维,因为它的纤维长,不需要缠杂蚕丝,就可以织成精美的棉布。正是因为这个特点,未来棉布价格会猛烈下跌,那么越来越多的百姓能穿上新衣服,甚至麻与葛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挪出更多的耕地空间。其意义不可想像。

    不但这种细绒棉,今年在兰州与秦州、渭州又挪出七千顷耕地,种植从西域引进过来的长绒棉。七千顷耕地棉花,是无法满足西北百姓需求的,但能满足前线兵士的需要。

    仅是这一条,就为国家节约大量经费。一个兵士所需的棉被棉衣与布料不是很重,但几十万兵士呢?为了满足几十万兵士的需求,必须从中原一步步地将这些用品运向西北,得用多少钱帛?

    同时种植棉花虽累人,但是它的经济效益更高,大肆种植棉花,会给西北许多百姓带来富裕。

    不仅是这个棉花。这两年大丰收,西夏经济瓦解,也不敢犯边了,这一年西北十分平静,因此让宋朝腾出来更多的财富,郑朗自春天起,从国库里拨出五千五百万缗钱,储备了大量的粮食物资武器,其中为武器盔甲动用了三千万缗钱,虽然经郑朗这一折腾。国库又再次空荡荡的,但至少征伐西夏所需的武器物资准备了九成以上。但与粮食一样,为了不惊动西夏,多在京城。

    这才是战争。

    没有战前精心的准备,仓促而战,危矣。

    秋去冬来,宋朝这边十分平静,西夏那边继续苦逼。

    看上去,宋朝似乎没有任何对西夏用兵的趋向。但不介意宋朝对西夏落井下石。

    自从西夏银行崩溃后,宋朝立即封锁边境,严禁任何商贾将宋朝货物走私到西夏,这更使得西夏百姓雪上加霜。

    出现这种局面。关健就是银行。

    为此,两派大臣吵个不休。

    后党责备保皇派,保皇派要恢复汉礼,现在仅学习一个银行。看看成了什么局面。

    其实所谓的汉礼蕃礼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趋向,保皇派若成功恢复汉礼。等于将梁氏的政策推翻,梁氏危矣。若连汉礼都立不起来,更不要说从梁家手中将政权夺回。

    面对后党的无理取闹,保皇派同样不甘心,所谓的银行是谁的主意,梁永能与梁氏的主意,并且为什么要设立银行,若不是梁氏不顾大局,非要向宋朝用兵,绥州会不会失去,兰州会不会失去,需不需要设立银行,从老百姓手中骗取钱财。

    本来经济困窘,两党争执不下,更使得西夏百姓民不聊生。

    在这种情况下,李清又找到了冯高,说道:“李将军,如今国家到了生死存亡时刻,你是先帝的栋梁之臣,不能坐看西夏覆灭。”

    梁家控制着西夏的军政财大权,后党占据上风,李清想李秉常真正掌握政权,不得不借助冯高四将的力量。

    冯高睁起眼睛,无力地说道:“李清,我老了,只想过一个太平晚年。”

    李清多机灵,这个老家伙话中有话啊,于是上前深施一礼,道:“李将军,就算你想过一个太平晚年,也要为子孙着想,而且国家危在旦夕,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陛下是天,太后也是天,与昔日没藏讹庞不同,”冯高仍摇了摇头。

    “李将军,非是针对太后,而是铲除梁乙埋等奸邪之辈,没有此数人蛊惑太后,太后与陛下母子联心,我国有救。”

    “李清,对方力量很强啊。”冯高仍没有答应,但话音渐渐松驰。

    李清劝说良久,冯高这才说道:“李清,你给老夫两天时间,让老夫考虑考虑。”

    冯高不仅冯高一人,还有吕毅、赵善金与魏治方,若这三兄弟不答应,冯高也不会答应,李清无奈的离开,心中忐忑不安,不答应事小,就怕这四兄弟做四姓家奴,去梁氏哪里告密。

    但他哪里知道,随后消息就悄悄送到宋朝京城了。

    两天后冯高派人将李清请来,说道:“李清,老夫与老三老四老五商议过了。”

    “他们怎么说?”

    “他们也担心,本来我们手中有一些兵权的,然自从葫芦川战役后,梁大相几乎全军惨败,开泰却保住了三军,这反而遭到梁乙埋的排挤。”

    “正是,奸邪当道,国家怎安?”

    冯高心中暗骂了一句,国家不安才是好事呢,否则我们得到那一年落叶归根?脸上没有表露出来,道:“是如此,看到国家如此,我们也心痛,可因梁大相的排挤,我们手中都没有多少兵权了,想匡扶皇室,力量薄弱啊。”

    冯高说完,看着李清。

    想要我们帮助你可以,你得将你的底牌拿出来。

    李清会意,说了几个名字。

    这十几个人于是开始商议,如何举事。

    然而这次精明的李清悲催了。

    前面在商议,后面就让冯高将消息卖给梁乙埋。

    梁乙埋听后大惊失色,连忙秘密将冯高喊到府上。冯高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交待,梁乙埋说道:“李将军,这次多谢你们兄弟四人了。”

    明面上看起来冯高几人做法品德很不耻,可是若冯高四人与余下发难,有可能就让他们得功,那么梁家凶多吉少了。梁乙埋又说道:“李将军,你且等。”

    说完立即进宫,向梁氏汇报。

    梁氏听后脸上阴云密布,半天后说道:“哀家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太后,怎么办?”

    “你让李岩四人率兵将这些贼党击杀。”

    “太后,让我去吧。”

    “勿用,这四人看似老实,实际狡猾之极,每每投机皆能成功,必须让他们亲自动手,不然以后又能反哀家。”

    让冯高四人亲自动手,等于向西夏全国宣告,他们背叛李秉常,投靠了梁氏,自此与保皇派再也没有了回旋余地。并且梁氏心中还有一个想法,这些年屡屡与宋朝开战,败多胜少,这也是西夏缺少得力大将之故。这几人颇有军事才干,绑捆到自己战车上,就能为自己所用。

    梁乙埋带着任命书下去,通知冯高,冯高假意面露难色,过了很久这才答应。

    卖李清,正是为了谋换梁氏的信任,重掌兵权!

    第二天黎明,冬天来临,城中一些旮旯里积了一层白霜。忽然无数兵士涌入兴庆府城,闯入一些权贵家中。其中包括几个皇叔,以及李清。

    李清猝不及防,迅速让吕毅率领兵士将一家老小抓获,李清反应过来,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破口大骂道:“李岩、李段明、李开泰、李茴,你们这四个无耻四姓家贼,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吕毅努了一下嘴巴,手下亲兵会意,上去一刀将李清脑袋削去。随后梁乙埋又率领冯高、仁多零丁,将李秉常囚押起来。这次变故,西夏举国大哗,许多人暗中唾骂冯高。

    但冯高一直是宋朝的大臣,所做所为为了宋朝平灭西夏,又怎能算是四姓家奴?

    西夏的十月事件发生,郑朗所期盼的东风也就到来了。(未完待续。。)

九百十六章 风雪大斗拔谷

    梁氏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宋朝,因为宋朝太平静了,并且宋朝大肆宣传银行扩股,也将她迷惑。若是伐国之战,宋朝得准备多少钱帛,要么小规模的边境冲突,又无关痛痒。

    因此将儿子囚禁起来后,迅速扑杀反梁集团。

    但她想不到的是宋朝还真干涉了,派使来夏,责问梁氏此举何为,要求梁氏让李秉常亲政,铲除梁乙埋、仁多零丁、李岩三名西夏奸贼,以谢天下。使者是孙觉。

    他是大儒胡瑗与陈襄的学生,苏东坡、王安石、苏颂、曾巩的好友,又是黄庭坚的岳父,秦观、陆佃与王令的老师,按理说这么广大的人脉关系应当平步青云了。可是没有。作为言臣,看不惯邵亢种种的不作为,弹劾邵亢,贬为越州通判,作为王安石的朋友,又反对变法中某些激进的行为,落职广德知军。甚至在史上怦击韩缜与司马光无故割地给西夏,蔡确制造冤案,章惇人品低下、才薄望浅,又弹劾安焘才识浅陋。在他眼中,就事论事,可因为他这个性格,这个孩子悲催了,一生到处飘……也怦击过郑朗。

    但他为政颇有政绩,为人也颇有胆色,所过之处,民众多为他建生祠,此时正担任着秘书省少监,让郑朗找了出来,让他出使西夏。

    没胆色,是不能担任这一行使者的。

    梁氏看后大怒,喝道:“这是我大夏国的事,与你们宋朝何干?”

    “启禀太后,虽是你们夏国的事,但你们夏国乃是我宋朝属臣,岂能说不干我大宋之事!”

    梁氏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担心宋朝会借西夏危困时出兵,能当场下令将孙觉拉出去卡嚓了。未处死孙觉,让人将孙觉轰出西夏。

    这个出使很重要。当时孙觉出使西夏,许多人误以为郑朗要借刀杀人,实际很错误的,孙觉言事不是那种搅屎棍,多是就事论事,虽然少了心机,可能算是一个良臣,郑朗在赵顼面前不仅推荐孙觉出使,还劝赵顼以后务必重用此臣。出使的过程也就是一个先礼后兵的过程,有了这个礼。这个兵才能名正言顺。

    既然梁氏不听,朝廷下旨,泾原、环庆、鄜延三路陈北边境,三路中除了泾原路是吕公著,略不懂军事外,其余两路一是王韶,二是郭逵,皆是名震中外的将帅。

    但宋朝的举动看上去仍然很可笑,是拉了许多将士到边境。动用的仅是陕西的驻军,京城与其他地区未调动一人去西北,不但西夏,就是来年正月。也就是一个多月后,消息传到契丹,辽国君臣也以为宋朝仅是一次恫吓。

    元旦节又要来临了。

    宋朝很安静,歌舞升平。包括宋朝百姓有“懂行”的也在分析,皆认为宋朝是恫吓,但也不错了。能主动恫吓西夏,比以前有长进。另外就是讥笑西夏,看看西夏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先是元昊在儿子亲事上抢儿子的媳妇,然后儿子宁令哥杀死老子,逃到契丹。再到国舅没藏讹庞干掉妹妹没藏太后,李谅祚干掉舅舅没藏讹庞。现在又轮到梁氏准备干掉儿子。

    梁氏并没有想干掉儿子,就算她有武则天的本事,可是武则天有四个儿子,做掉了两个,还有两个来缓冲,她只有一个儿子,干掉了,如何安抚西夏百姓?

    但面对宋朝咄咄逼人,还是派驻了兵士,以防万一。虽说看上去宋朝是恫吓,若不准备,宋朝也不会介意在西夏身上狠狠的来一口。接着章楶又来凑热闹,将大军集中兰州,剑指凉州。不过看上去,还是没有任何出兵的企图,再说,元旦节就要来临,难道宋朝不过春节?

    就在西夏有些麻痹大意之时,宋朝真正开始出军。

    ……

    大斗拔谷。

    这是一条长达一百来里的山区商道,可是道路情况十分恶劣,终年温度在零度以下,最有名的乃是隋炀帝率领四十万大军灭吐谷浑,然后去张掖会见西域二十七国君主拜见,回来时虽是六月天气,但在穿过大斗拔谷时,山谷忽起风雪,奇寒难挡,兵士冻死大半,连隋炀帝的爱妃张丽华与冻死在那场风雪之中。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谷道,同样也是一条臭名昭著的谷道。

    但此时在谷口忽然涌来一支又一支的军队。

    伐夏分成两步计划,第一步就是河西走廊,斩其右臂,第二步才会动用大军,真正攻打西夏。

    宋朝是没有从其他地区调动军队去西北,但不是没有兵力,特别是河湟。

    此时的河湟若是春暖花开之时,郑朗再来河湟,都认不出来了。梁乙埋兵败,宋朝扣留了数万战俘,并没有虐待,有假期,提供充足的衣食,甚至一度还让西夏各族派人过来探看安危。但也没有将他们白养着,河湟建设,大修道路水利桥梁,植树造林,修堡筑城,建设学堂衙门营地,就是用他们来当主要劳力的。

    同时各种基础建役修到哪里,再请哪里的部族百姓配合,这是造福于各部族,不算是苛民之举,劳力问题也就有了,同时又节约了大量钱帛。当然对于勤快者还给予一些奖励,偷懒者就要惩罚了。

    此时多数道路扩大平整,同时又出现了许多新的道路,大片的荒山野岭变成了山林或者草地,吐蕃各部族是失去了自主独立权,但六年下来,各族百姓生活确实得以改善。

    郑朗走的时候,吐蕃各族还不能称为安定,因此留下八万多禁兵与来自秦渭的蕃兵驻扎,对河湟震慑,又于各条要道处兴修了大量寨砦,但几年后,在朝廷投入大量钱帛,范纯仁治理下,各部族渐渐安定下来,这些砦堡军事作用下降,向商业性质转换,兵士们多于城堡外屯田,减少国家供给。实际这时候河湟驻扎了那么多军队,再加上各族又有三万多蕃兵,兵力已嫌得过多。但谁能想起来呢。

    不但各种禁兵,以及秦渭地区的蕃兵与当地的蕃兵,使河湟兵力达到十一万五千多人,同时河湟各族还有五六万民兵性质的壮丁与弓箭手。这才是郑朗最看重河湟的地方,一旦伐夏开始,能从河湟得到十万左右,英勇善战的蕃骑。

    章楶开始命各蕃候召唤各部族战士。

    不是所有蕃候都那么听话,越是势力弱小的蕃候。越想得到宋朝扶持,越是献媚宋朝,还有一部分对宋朝抱有极大好感的部族,特别是熙巩地区,对宋朝好感度最高,再加上各作监股契的盈利,这两者很听话的将各族壮士迅速集中起来。反正是冬闲时刻,无所谓。

    但还有一部分蕃候仗着自己势力强大,或者以前对宋朝有恶感。自尊心强,尽管宋朝给予种种优惠政策,对章楶的命令仍然阳奉阴违。这个不要紧,这笔账等到灭夏后可以慢慢清算。关健是董毡。

    青海多是高山大陵雪原。但也有少数平原谷地地带,赤岭以西多数地区包括唐朝有名的牛心堆、赤海与大非川地区成了戈壁滩了,还有一些水草丰美的地区,岭东的九曲之地。邈川,湟川,以及岭西北的浩亹川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在古代因为种植业落后,战乱伤害极大,因此隋唐更替,隋朝的六百多万户到了唐朝立国时仅剩下两百万户,天宝时近亿百姓,到了宋朝立国时只有三百万户。唐朝自安史之乱后,民不聊生,吐蕃那边也不好,虽然一度扩张到了西北,银夏地区,但随后崩溃,各族也有战乱,但那一百多年间,要比中原地区战乱危害小。再加上岭西水土恶化,因此百姓多集中到河湟。

    郑朗为了使战争迅速结束,给了董毡许多独立自主权,包括湟川大片地区,宗哥城、青唐城与历精城,也允许董毡经营,同时还承认他是吐蕃精神上的领袖,也是最大的蕃候。

    甚至如果宋朝昏暗,就凭借着手中的势力,董毡都能重新崛起。但宋朝也不是没防范,在湟川派驻了一部分兵力,同时兴修了各个砦堡扼守各条要道。

    因为湟川地区水草丰美,宗哥三城又是重要的商业城市,董毡手中还掌控着近六万户,三十多万百姓。

    所以章楶下令让董毡调拨三万军队配合宋朝行动。三万兵士会产生多大帮助不得而知,这是抽走三万兵士,不让董毡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与条件。

    但此时的董毡与彼时董毡心态不同,彼时宋朝得到河州后,并没有任何染指湟州的想法,仅是击毙了疯狂反扑的鬼章。西夏那边却借势在沙州向南蚕吞臣服董毡的各个势力。因此董毡这才出兵相助宋朝伐夏,至于董毡是真心相助,还是想宋夏两国两败俱伤,让吐蕃自固,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可是此时宋朝已经拿下了整个湟州地区,虽然宋朝对他给予了特别照顾,终是寄人篱下,作为曾经的吐蕃之主,董毡一点想法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西夏派使蛊惑董毡,董毡没敢同意,但也不想直接得罪西夏。

    因此章楶下令后,董毡推三阻四。

    在他带动下,湟州地区许多蕃部也在寻找借口,不愿意配合宋朝出兵。

    结果缘边四路,章楶兵临兰州时间最晚。

    就在腊月十五这天,董毡突然接到前方的汇报,说郭成、王光祖、李浩、种朴、曲珍率领六万宋军,兵临宗哥城。

    董毡大惊失色,心中想到,难道宋朝恫吓西夏是假,试探各族才是真的,这是要对我动手了?以现在他的力量,是不敢对抗宋朝的,急忙起身,从历精城赶到宗哥城。见了郭成的面,问道:“郭将军,为何大军来到宗哥城下?”

    郑朗那个四十将排行榜出来后,多有争议,虽然诏书未说它就是排行榜,但有了先后,无疑就是排行榜,特别是前十将,许多人认为王光祖不能排于十大上将行列,又有人替种谔抱怨,他排名太低了,还有种谊与郭成,这两人成名也就是一次偷机性质的狂跑,有何资格排在种谔之前。其实这个排行十分地公平。种谔军事才能可能在刘昌祚之上,但他的私心重,性格暴戾,因此成就却在种谊与郭成之下。在史上种谔名气很大,但再分析他的胜负得失,也不及郭成与种谊。

    但在董毡心中,郭成无疑是一个杀神。况且还有另外一个十大上将王光祖,一个十大中将李浩,还有两个排名于四十将行列的种朴与曲珍,虽然种曲二人名不显。但能挤入四十将行列,并且位于下将的前面,想来也不是简单的。

    董毡说话时陪着万分小心。

    郭成皱了皱眉头道:“董毡,为何章知州下令,你不听?”

    “郭将军,我这就调派兵马。”董毡无奈道。

    “非要大军亲临,你才听命令?某看你是蕃候做到头了。”

    “郭将军,这不是快到元旦节吗。”董毡额头上冒着冷汗,又说道:“郭将军勿用担心。两天之内,我就调动三万兵士,配合大宋出兵兰州。”

    “不用了,给你四天时间。调动三万军队,同时调派两万民夫,于长宁峡谷会合,听某安排。”

    “长宁峡谷?”董毡莫明其妙。

    迫于宋军之威。董毡只好急忙调派三万兵与两万民夫,于长宁峡谷会合。郭成也率领着宋军,押运着大量物资抵达。然后派将领将董毡部下整编。

    董毡不解地问:“郭将军。意欲何为?”

    “出大斗拔谷!”郭成冷哼一声,此时各个关卡已经封死,况且董毡还有五万壮丁扣于自己手上,也不害怕董毡将消息走露。

    “大斗拔谷?”董毡这一回终于知道宋朝要做什么,可他同时也呆住了。

    郭成没有解释,率领九万军队,两万民夫,浩浩荡荡地起军,第二天傍晚兵至浩亹川猫牛城,湟川交给董毡,但整个浩亹川却是由宋朝直接控制的,在这里宋朝也提前准备了一些物资。将物资会合,宋朝又迅速奔向大斗拔谷。

    董毡当时惊讶万分,是因为这里恶劣的地形与天气。六月天都能飘鹅毛大雪,况且这是最冷的腊月,就算现在宋军准备了大量棉衣棉被御寒,冷得也让人受不了。

    不但冷,而且许多山梁道路上都结了厚厚的冰冻,人在上面行走,随时能滑摔到悬崖峭壁之下。

    军队于谷口停下,郭成来到前方,还没有入谷,呼啸的寒风吹来,就象刀子一样在脸上刮。

    一名亲卫不由地哆嗦了一下,说道:“好冷。”

    郭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下令安营扎寨休息,第二天冒着漫天的风雪,强渡大斗拔谷。此时横渡大斗拔谷,看上去几乎象找死一样。但宋朝提前就有了许多准备,不但准备了大量棉衣,还刻意为战马准备了特制的棉服,将马匹从上到下包裹起来,同时准备了许多防滑的鞋子,以及防滑的马蹄铁。还有,带来大量原始钻头。利用螺旋原理,利用钻头在路面上钻出一个个洼坑,减少冰块的滑动。同时还带来一些烈酒与辛辣的调料,让兵士御寒,身体回温。

    但就是这样,一百二十里的大斗拔谷,宋军花了四天时间才得通过,为了通过这条恶劣的谷道,近五千名宋军倒了下去,从董毡手中征召的兵士与民夫同样也倒下了三千多人。有的活活冻死了,有的滑到悬崖下活活摔死。

    可最终宋军奇迹般地出了大斗拔谷,来到谷东。

    天色黄昏,郭成下令三军休息,又让医务兵给兵士治疗,不但牺牲了几千将士,也有一些兵士冻伤了。包括许多战马,也倒在大斗拔谷这条山道上。但这行意义非同想像,任何人也想不到宋军敢在这个酷寒的天气里强渡大斗拔谷。并且要命的,又到了年关旁边。无论凉州后方或者西边的甘州根本就未设防。而大斗拔谷离甘州只有三百二十里地,离凉州只有三百里地,就算是步兵,抢一抢速度,三天时间足以兵临甘州或者凉州城下。况且此时宋军还有大量的骑兵与战马,速度会更快!

    士兵一边扎营,一边派出兵士将周边各族百姓控制起来,防止走漏消息,余下的兵士开始欢呼。四天的路程,就象恶梦一般,许多兵士甚至产生一个想法,宁肯战死在沙场上,也不愿意再从大斗拔谷走一遭。

    郭成与王光祖等将领却面露微笑。

    这一行兵士苦,他们也苦,仅四天,他们身上就长起许多冻疮。但此时十几员将领皆面带得意的笑容,兵士欢呼恶梦般的行军旅程结束了,可他们眼中却看到天大的功绩。(未完待续。。)

九百十七章 腊梅

    当太阳渐渐落山之时,最后一支军队在阿里骨率领下,从谷道里钻了出来。

    有可能是董毡不放心,有可能是让阿里骨增加威信,因此董毡让阿里骨领军,但没有想到宋军兵出大斗拔谷,当时听到这四个字,董毡与阿里骨脸都青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阿里骨与宋军一个副将,押着辎重钻出谷道,看着雪野上宋军扎好的一块块营地,冻得乌青的脸上终于松驰,长长地呼了一口冷凛的空气。这一行居然能平安活着出来,真是奇迹。

    但阿里骨不知道,为了这一行,仅是打探谷道地形,冻死的斥候就有十几人,所带的防寒防滑物资化成一枚枚铜钱,能将整个大斗拔谷道铺满。

    郭成与王光祖亲自迎了过来,让他们进入营地,帐蓬里早就用煤炭升起了火,知道阿里骨对宋朝有敌意,但能争取最好不过,两人并没有排斥。接下来一系列的军事行动,也要阿里骨配合。

    两人将这支最后来到的军队安置,带着诸将来到为阿里骨准备的大帐。出了谷,天气还是很冷,毕竟这是腊月,寒内呼啸,尘雪飞扬。但相比于谷内,风不及谷风,冷度更不及,甚至在四天内,军队遇到一场突然来到的暴风雪,大风、冰雹、厉雪同时而至,仅是那场大暴雪,就导致了近三千兵士死亡。

    谷外虽冷,已在诸人忍受范围之内。

    阿里骨烤着火,喝了几口烈酒,终于回过了体温。看到诸将到来,立即站起来迎接。

    在半路上有怨言的,但出了谷,他也想到了军事意义。

    侍卫在边上烤着羊肉,诸将开始商议明天的军事行动。兵出大斗拔谷。是一次充满想像力的军事行动,就是为了取得奇兵作用的。因此兵贵行速,明天大军分为两支,一支兵赴凉州,一支兵赴甘州、肃州、瓜州、沙州。

    未来还有一些不确定性。

    虽是奇兵,兵力也不少,但相对于凿通整个长达近两千里路的河西走廊,兵力还是不多。而且这个兵力,只有说是宋军,郭王二人率来的六万宋军。有禁兵,有蕃兵,但都是整个河湟的精锐将士,那怕是蕃兵,也随队组团成军,训练了大半年时间,再也不是以前那种军纪松散的蕃兵部队了。不过董毡部下,能发挥多少战斗力,或者说他们愿不愿意为宋朝死战。颇让人怀疑。

    郭成与王光祖也未指望这支蕃兵愿意替宋朝死战,将他们带来,主要是后勤需要大量兵力与民夫,同时失去了五万壮丁。董毡不会有其他的想法。大家坐下,开始分兵。

    此行更重视速度,郭成以跑得快闻名,王光祖巴蜀一战。同样也是以速度闻名。但两人是主将,肯定不能做先锋。先锋是曲珍与种朴,后军则是交给李浩与阿里骨。但后军主要是支援王光祖的西上军队。毕竟夺下凉州后,就能与章楶的军队会合了,不愁物资供给。但郭成这一行任务更重,虽仅夺一凉州,然因为章楶的吸引,凉州驻扎的西夏军队更多,同时主要军队与物资不得不支持西上了,东路军兵力少物资武器也少,而且凉州必须拿下,否则十万人就成了孤军,活活困死在河西走廊。

    喝着酒,吃着羊肉,喝完了喝完了,也商议完了。

    大家休息。

    第二天天刚昏亮之即,宋军就拨营而起,阿里骨与李浩的后军未行动。一路上死了许多将士与战马,同样也损毁了大量物资,就连辎重车也多有损坏,必须留下来修补,这支军队要晚一天才能出发。

    当天傍晚,曲珍先行来到删丹县城,县城并不大,因为经济萧条,导致删丹县城更加死气沉沉,这个因为丝绸之路曾经繁华的小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荣光。

    宋军突至,猝不及防,再加上这里多以回鹘人与蕃人为主,根本就不想反抗,曲珍只是发起一波进攻,就成功的登上城头,将城门打开,冲入城中。守城的几百夏兵纷纷向甘州逃去。

    曲珍留下一支兵士驻扎删丹城,等候王光祖军队,余下的带着一些简易的攻城器械,不顾雪夜酷寒,又追了出去。天色未明之即,就来到甘州城下,城头上的夏兵也发现了这支军队到来,吹响了号角。

    可这是除夕,而且天气又冷,城头上的守兵不足百人,迅速让曲珍再次将甘州城拿下。从甘州到肃州还有四百里地,肃州到沙州还有三百里地,同时路上还有一些西夏人的关卡,曲珍不得不将脚步停了下来。

    大年初一下午,王光祖主力军队进入甘州城,在城中搜集了一些马匹,当作驮马,带着物资,又让曲珍西上。

    西行暂时很成功,东路军却遇到了困难。

    自谷口到凉州距离比到甘州还要更近一点,再加上全部是骑兵,第二天中午种朴就率军突然到达了凉州城。若非路上雪很厚,时间还要更快。一开始是成功的,种朴军队在后方突然到来,又临近年关,西夏将士仓促应战,迅速让种朴率领手下登上城头,然后冲入城中,将瓮城与西城门打开,宋军杀进凉州城。

    但此时凉州城中驻扎了许多西夏兵士,看到来的宋军少,迅速组成起来反抗。宋军虽骁勇,寡不敌众,渐渐被再度逼到瓮城边上。然而城中喊杀声,也将郊外的蕃部惊动了。

    银行倒塌,带起一系列严重的后果,比如经济萧条,城中八成以上工商业者破产失业,民不聊生。比如物价上涨,以前一匹骏马能换回十匹绢,现在两匹骏马仅能换回一匹绢。河西走廊背靠回鹘,宋朝封锁了边境,回鹘人未封锁,相对要好一点,然而西夏为保核心地区稳定,对河西走廊诸部加以沉重的税务,再加上以前种种矛盾。闻听宋军到来,马上就有部族反水。

    只可惜宋朝经营河西走廊时间太晚。此时凉州一些部族为西夏感化,还有一些党项部族这些年扩张,有反感西夏统治的部族,也有忠于西夏的部族与贵族,否则倒戈的更多。

    幸好因为经济问题,一些部族与西夏统治者产生尖锐的矛盾,抵消了西夏这些年来的统治成果。还有以前因为战俘问题,西夏认为他们与宋朝眉来眼去,有意地打压一些部族,造成了更多的矛盾。大多数部族闻听后观望。但有些部族因为西夏的剥削与打压,或者有其他的想法,闻听宋军到来,立即举兵响应。在这些部族战士支援下,种朴在瓮城边上渐渐将败势稳住。

    除夕夜,两军仍然在血战。

    一直到天明,种朴的部下剩下的兵力不足一半了,郭成率中军赶到。这时,更多的部族从远方带着壮士。来到凉州城外,同时章楶也接到消息,大军渡过黄河,向卓啰城发起进攻。牵制着西夏的兵力。

    下午时分,凉州守兵看到大势已去,弃城逃亡。

    郭成再次分兵守城,率领大军出了凉州城。冲向济桑城。

    当天晚上,将济桑城拿下。

    初二,前线卓啰城西夏守兵闻听后方全部失守。再加上卓啰城本身渐渐不支,弃城从小道逃向零波山。

    四天时间,凉甘二州收复,章楶又让郭成率一支劲旅,匆匆西上,支援王光祖。然后将大捷消息,用快马向京城通知。

    消息初六就到达京城。

    这时,宋朝君臣正在皇宫宴请契丹使者。

    辽兴宗与辽道宗父子对宋朝不恶,虽然勒索了两回,让赵顼气愤不已。但谁让宋朝软弱呢,人善了要被他人欺负了,国家软弱了,他国怎能不想来吃上一口。当然,宋朝若有吞并西夏趋向,那么就不好说了。

    宋朝主动给粮食种子,还有从倭奴国引进的水稻,在宋朝派出农民帮助下,也种植成功了,可能倭奴国稻种此时还十分落后,可能种籽还没有进化,产量并不高,一亩地收成仅有一百来斤。不过慢慢进化之后,产量会进一步提高。就是这一百来斤的产量,已经让契丹君臣开心万分了,北方天气寒冷,不宜种植粮食,只要能种植,地广人稀,产量虽低,可是辽东有多少黑土地啊。

    还有宋朝那种更高产更耐旱的作物呢。

    因此这次派出使者,带来了大量礼物,以表谢意。

    其实就是杂粮,也没有那么高的产量,那是长势最好的几块地收成。一旦推广,肥料跟不上来,种植方法不当,产量会进一步下跌。若是粗犷式的广种薄收,产量会不及一半之数。并且天气因素、虫害、瘟病、土壤等等因素,会使产量进一步下降。这也是郑朗不满的原因。

    不过想让郑朗满意,大约在郑朗在世的时候是不可能了,后世产量高,甚至出现一亩红薯产量达到三千公斤的高产,那是有多种因素的,一是化肥,二是种籽,甚至出现了转基因,现在这两样皆不可能出现。

    这是他的想法,他人却不会这样想。

    郑朗对照的是前世,他人对照的是现在,现在北方夏天种植的是粟,是豆。豆产量更低,而且对水源要求更高。粟产量也不高,并且现在脱壳技术落后,粟米里一半是粟壳,特难吃,若让百姓选,宁肯天天吃红薯,也不愿意天天吃粟米。事实在水稻未普及之前,隋唐时高档的主食非是粟,第一是米,第二是豆。就算一亩地玉米收成不足两百斤,红薯不足五百斤,对现在这个时代来说,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贡献。

    赵顼对契丹反感,特别是熙宁七年大旱契丹的敲诈,让他心中怒火万丈,但也知道轻重。一旦正式收复西夏,全国精锐尽出,虽然北方驻扎着许多禁兵,可是精兵勇将多在西北。一旦契丹动用了十几万军队围魏救赵,不要说苟和派,就是郑朗也不大放心。

    宋朝伐夏,必须在灭夏之前,将契丹稳住,就算是灭了西夏,想要治理,最少得一年时间,这一年多时间内。契丹若出兵,对宋朝皆不利。因此赵顼在殿上,大叙兄弟之情,友邦之情。

    气氛相当地好。

    就在这时,太监悄悄地在赵顼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顼面露喜色,不敢说,甚至为了隐瞒消息,以免惊动契丹,大捷消息都不能见于报纸。宴散后,赵顼将重臣留下。

    契丹使者与其他大臣散去。赵顼说道:“诸卿,凉甘二州拿下了。”

    知道真相的人不多,御史满中行闻之愕然:“这么快?”

    前几天宋军还在兰州与西夏僵持,怎么就拿下了凉甘二州。况且凉州非是别的城池,城墙高大坚固,甚至还设有瓮城,仅凭一个凉州就能将宋朝阻挡一个月时间以上。

    章惇道:“非是兰州方向宋军得功,而是之前章楶暗派郭成与王光祖自大斗拔谷潜行到凉州后方。”

    原来若说大斗拔谷,也许有大臣不知道它在哪里。但这次宋朝风波闹得很大,多数大臣皆对西北投以观注。听到这四个字,许多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满中行喃喃道:“我们大宋军队这么强大啊。”

    郑朗心中冷笑,就是此时的宋军。也不及汉唐时强大,只能说是比真宗仁宗朝的宋军好一点。之所以顺利拿下甘凉二州,乃是集中了章楶诸人的智慧,还有郑朗以前利用金手指数番大捷所积累起来的士气与信心。准备充分,武器更先进,将领任用得当。以及郑朗几十年的谋划,若是对象是幽云十六州,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当然,这一条不必要说。

    总体现在宋朝苟和派还是略占上风,没有信心,就不敢收复幽云十六州,但对幽云十六州,又那么渴望。难道非要与女真人联手收复幽云十六州吗?十之**又会悲催。

    但郑朗也长松了一口气。大斗拔谷对于古代人来说,是一道天堑,但因为有大雪山(祁连山)与癿六岭(东祁连山,也就是冷龙岭)的隔阻,现在人不得不将大斗拔谷当成两地来往的重要通道。计划是章楶制订的,反馈到朝廷,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郑朗也同意了。可是整个行军过程里充满了许多不确定性。

    如果运气不好,遇到那种特发性的灾难天气,宋军都有可能在这个谷道里全军覆没。当然,成功了,效果无比的显著。

    新年来临之时,郑朗也知道宋军开始出发,一直在为这一行数万军队担忧。直到捷报传出,他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留下的都是精英。

    到了图穷匕现之时,都明白了朝廷的战略企图,敢情宋军在三路陈兵列阵,皆是一个幌子,真正目标乃是河西走廊四州,斩断西夏右臂。

    还有人也明白了郑朗为什么说辞去相位。

    拿下河西走廊,西夏又因梁氏囚禁皇上怨声载道,经济上又出现了大麻烦,宋朝能不收复西夏吗?只要收复西夏,必然郑朗领军,得到西夏,郑朗功盖于世,还能再回到东府为宰相么?

    多数大臣又高兴又惆怅。

    张璪看着殿外一株腊梅迎着寒风绽放,喃喃道:“郑公,乃是腊梅啊。”

    他是想拍郑朗的马屁,宋朝如今经济变好了,再加上各种杂粮的出现,文治上无几朝能过之,差的就是武功。若灭掉西夏,没有西夏与吐蕃的牵制,就算得不到幽云十六州,宋朝也能与契丹平起平坐,甚至不高兴了,可以直接拒绝屈辱的岁纳。那么虽不及开元盛世时武功强大,但最少在武功上逊色于汉武,文治上却高过汉武,甚至高过于文景之治,武功上也高过文景。这还不能算是盛世来临吗?

    但盛世到来,郑朗却要辞职回家了。

    这种品德无疑就象这株腊梅一样,百雪侵残之时,独迎风绽放,为这寒冷的冬天增加一份香气,百花绽放的春天,腊梅却无声无息的开始凋谢。

    是好心,王安石却狠瞪了他一眼。

    不能想的,一想这句话容易引起误会,尽管张璪是好心。

    郑朗道:“介甫,无妨,但真正是腊梅的非是老夫,而是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

    宋军无比迅速地夺下甘凉二州,宋朝君臣欢天喜地,然而西夏那边,几乎所有得到消息的人全部呆若木鸡。但这仅是第一步,不过在目标未暴露之前,宋朝开始扯皮了。(未完待续。。)

九百十八章 扯皮

    肃州,位于河西走廊的中段,自古以来是一座重要的军事与商业城市。

    因为西夏与宋朝交恶,西夏又为了敛财,加重了商税,丝绸之路在宋朝多改从吐蕃绕道而行,因此诸城市包括肃州在内,皆有些没落。宋朝得到河湟后,顺着青海湖两侧将商道重新修葺,又修建了一条很宽的防沙林,此时数年过去,沙林成荫,于是更多的商队绕道南丝绸之路,导致河西走廊商业更加萎缩,肃州也更没落。在肃州的南端也有几条小道通达青海,自去年宋朝封锁道路后,一度成了重要的走私商道。但本身彼端草头鞑靼没落,再加上冰雪封路,肃州防卫不严。

    然而这个冰雪天气,也导致宋军行军速度下降,当曲珍前行军来到肃州时,肃州开始全城戒严。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有一个黑水镇燕军司。河西走廊北方就是大漠,也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腾格里大沙漠,现在也是沙漠,但不及后世恶劣,大漠里有许多绿洲,甚至湖泊。比如石羊河的下游,就冲击成两个湖泊,其面积不亚于后世的巢湖。发达的石羊河湖水系,养育了许多游牧民族。但这不是最大的水体,最大的水体乃是自祁连山发源的山丹河,再到肃州的黑河,过了古长城后又称为弱水。弱水的下游位于夏辽边境,形成三个湖泊,居延海,是中国的第二大湖泊,面积仅次于青海湖,比鄱阳湖与洞庭湖面积还要大。

    辽夏争甘州,辽国伐甘州回鹘就是从漠北出发,抵达居延海,再顺着弱水川、合罗川抵达甘州的。居延海与弱水川、合罗川水草丰美,又是到达漠北的重要道路所在,因此成为西夏的经济与军事中心。西夏在这里为了防止契丹南下。设置了黑水镇燕军司。

    曲珍攻打了两天,未攻下肃州,燕山军司闻听后,派出军队来援,侥幸王光祖也料到这种局面,随后率领中军匆匆赶上。肃州攻防战开始。双方兵力对比宋军仍占据了优势。当地有百姓,但各部族也多反感西夏的统治,大多数保持了中立态度,在这里,在人和上两国是平等的。武器宋朝更犀利。西夏占据着的仅是肃州城墙优势。

    连续攻打了十几天,经过一场场鏖战,王光祖牺牲了六千多名将士,包括曲珍本人也身负重伤,才将肃州拿下来。然后兵出肃州,直奔瓜州。未动黑山军司,它的位置同样重要,是防止契丹入侵的北大门,但从黑山军司有段段续续的绿洲。通往贺兰山,宋朝现在若动黑山军司,目标太明确了。

    又是一番血战,二月初三。瓜州再度夺下。瓜肃二州夺下,西夏在沙州的驻兵也因为支援瓜州所剩无几,宋军兵出沙州,沙州余下的兵将立即逃之夭夭。

    至此。河西走廊全部收复。

    西夏大骇。

    其实自从听到宋朝出兵甘凉,动向已经明了,都知道宋朝剑指河西走廊。

    但正月里天气仍然很寒冷。这给宋军带动许多麻烦,同样给西夏也带来一些麻烦。李元昊风雪夺甘州,行军速度很快,可那是经过数月准备的。现在西夏上下根本就想不到,再加上春节来临,更没有人注意。自宋军出兵甘凉,除了黑山军司组织了人马支援肃州,西夏一兵一卒都未来得及出,就眼睁睁地看着河西走廊四州丢失。

    梁氏耍无赖很厉害的,二月来临,准备完毕,派军队强攻凉兰二州。这是无奈的事,西夏得到河西走廊,乃是河西走廊分布着各个种族,大家各打着各的心思,这才大摇大摆地从沙漠的边缘分散入侵各地,最终将河西走廊拿下。现在为宋朝所夺,西夏不敢故伎重演,那样必被宋军截段后勤奋供给。只能强攻兰州与凉州。但反过来,只要夺下凉州,宋军孤军海外,只能从青海撤回内陆,河西走廊也就重新收回来。

    但还是不够的。

    梁氏又派使责备宋朝,为何侵犯河西走廊。

    宋朝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想要宋朝交还河西走廊不难,请西夏人清君侧,恢复汉礼,让李秉常亲政,同时诛灭三十名奸邪,包括梁家诸子,以及仁多零丁等大将。

    若仅是恢复汉礼与李秉常亲政,梁氏肯定会答应,关健是后面三十个人选,梁氏是不可能诛杀的,若杀,梁氏所有的臂膀自断,她的下场会很惨,她能关儿子,儿子为什么不能关上?甚至还不如武则天临死的那一年。

    梁氏也知道讨不回来,因此听闻凉甘失守之后,就派了使者向契丹求援。

    契丹这几年与宋朝关系良好,特别是去年宋朝奉献种籽,让契丹许多大臣对宋朝的友谊交口称赞。并且还有一个方面也能看出宋朝的友谊,宋朝占据河湟后,封董毡那个不重视的契丹公主为北朝大长帝姬,赐绢帛三千匹,金一千两,银三千两。其实契丹那个悲催的公主凌结摩此时在吐蕃没有半点话语权,为何宋朝如此重赏?这也证明了宋朝敬重契丹。

    但契丹也不想宋朝侵吞河西走廊,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派使来宋询问。

    宋朝立即给予了答复,当初狄青得到西夏六州,并且是西夏最重的六州,老巢所在,但很快就交给了西夏。这次是一样的,西夏奸邪乱政,梁氏把握军政大权,对宋朝一直没有抱有友好的态度,这些年年年犯边。

    然而李秉常主张恢复汉礼,勤政爱民,颇有作为。故此,宋朝出兵河西走廊,逼迫西夏还政李秉常。只要西夏还政,宋朝还会将河西走廊交还给西夏。

    契丹听使者回去禀报后,忽信忽疑,似乎宋朝在外交上是一直傻呼呼的,狄青归还六州,也确有此事。再加上开战至今,宋朝都没有增兵西北,大多数人相信了。

    某种程度上,契丹的心态与当初夏辽交战宋朝心态是一样的。最好两国打得鱼死网破。

    这种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以及忽信忽疑的心理,再加上契丹还贪图着秋后的杂粮种子,因此对宋朝出兵河西走廊缄默不语。

    三国在扯皮,甘凉治理却开始。

    郑朗推荐了赵挺之,因此朝廷以赵挺之前来主持安抚任务,为了不表示占领河西走廊之心,宋朝也未设甘凉路,仅给予赵挺之一个甘凉安抚使之职,配合章楶安抚百姓。

    接着大量物资从陕西运来。

    因为宋朝禁商,以及西夏重敛与经济崩溃。整个河西走廊百姓过得很苦逼的生活。一匹骏马一度只能换半匹绢,物价上涨到何等程度。但前面宋军占领,后面大量的丝绢布匹、茶叶瓷器、铁器纸张、药材香料、粮食矾酒,滚滚而来。

    不是无偿供给的,那样太浪费钱帛,郑朗也一再警告,对于民族政策亦如教育孩子一样,平时不能鄙视,虐待。苛政,但也不能惯着宠着,当大爷,今天当了大爷。明天稍有不好的地方,这些部族就会闹事甚至反叛。对中原百姓如何治理,那么对各蕃部也应当如何治理。

    所以这些货物是通过两种方式交给当地百姓的。一是商业交换,但非是现在这种物价。而是很公道合理的价格,通过皮毛牲畜与当地的一些特产,将这些货物换回去。

    这就足够了。很快物价就平定下来。

    还有,就是挪出少量货物,以货代工的方式交给百姓,让百姓与战俘配合宋朝于一些重要的关卡所在修建十几个堡砦,以及拓展现在的主道。

    同时暗下里放出风声,甘凉四州同样会实现蕃候制度。

    蕃候制度主要是拉拢收买各部,使各部归心,分化董毡诸王室的影响力,削弱各部首领的自治权,使得河湟能迅速安定,并且朝廷能治理与控制这块地域。

    对于河西走廊诸部,无论是西夏治理,还是宋朝治理,皆是一样,反正皆没有了自主权,对此不是很排斥。相反,宋朝统治,不会发生西夏统治的暴政,甚至因为宋朝统治,丝绸之路会重新繁荣。而蕃候制度中的种种让利,则是让他们感到了意外之喜。

    但在没有暴露宋朝的雄心之前,宋朝没有公开承认此事。

    进攻河西走廊,是“托管”,逼迫西夏恢复君权,还会交给西夏的。

    这是说,但不是这么去做。

    接着宋朝又将四州大批的贵族,以及一些死忠于西夏,英勇反抗宋军的各个部族强迫着,送到西夏。这批人不少,毕竟西夏经营了这么多年。但没有动他们的财产,让他们将财富与奴仆带回西夏国内。

    非是宋朝好心,这同样是为未来打下基础,毕竟占领西夏后,也要治理,若做得太过份,西夏百姓英勇反抗,治理难度增加,甚至讨伐难度也会增加。

    暂时的驱逐,乃是为了使三州迅速安定下来,不会有人反叛。

    宋朝迅速拿下河西走廊,震动不小,不说国内百姓雀跃欢呼,西域也震动了。连喀喇汗王朝也派使来到凉州,拜见章楶。但这一年,喀喇汗王朝动乱不休,先是在前几年败于塞尔柱,大汗纳斯尔被迫请和,又是在这一年,“东方与西方的苏丹”公正的大汗纳斯尔去世,汗位由其弟希兹尔继袭,但不久希兹尔又去世了,大约是在秋天,由希兹尔的儿子阿赫马德继袭汗位。阿赫马德性格残忍,又与教权发生了严重冲突,几年后伊斯兰教法官阿布请求塞尔柱出兵相助,占领了河中,将阿赫马德放逐于伊斯法罕。因此郑朗对这个曾经强大辉煌的国度不感兴趣。

    章楶对喀喇汗现状不了解,又未得到郑朗嘱咐,看到喀喇汗派使来见,十分热情的招待。另外就是势力更弱小的西州回鹘,同样也派使来到凉州。郑朗对赤岭以西诸部都不感兴趣了,况且西州回鹘。若不是沙州的地理位置,就连沙州郑朗都不大感兴趣,无他,离宋朝太远。因此缺少了郑朗指导,章楶只能自由发挥。

    喀喇汗派使是为了友谊,或者其他的什么,这时候西域各国对中国还是很向往的,毕竟宋朝是世界经济与文明的中心所在。但西州回鹘则是有些担心。对此章楶一再表态宋朝不会染指西州回鹘。甚至隐晦地表态了宋朝以后的边境西方南到沙州,北到瓜州北的马骏山,也就是现在西夏人拥人的地盘,然后不可能扩张了。

    不但西州回鹘与喀喇汗派出使节,就连赤岭以西的海北草头鞑靼、大非川一带的阿柴部、黄河源头的脱思麻部以及草头鞑靼南方的黄头回纥部等部族也派出使者,这是无奈的事。

    宋朝占据河湟,又将西方的沙州占据,而吐蕃高源上又没有一个强大统一的力量做后盾,青海一带差不多也成了宋朝的内陆海。

    然而对其地,郑朗还是不大感兴趣。技术力量跟不上,朝廷派官兵到达这里,运输成本太过高昂,多是高山雪岭,开凿道路困难,想要控制治理,复杂的地形必须要派驻大量官兵,而这里现在水土破坏严重,地广人稀。甚至许多地方根本就没有人家,得不偿失。若驻扎得少,又无法控制,甚至有可能处理不当。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因此政策仍与以前一样,继续羁縻,是真正的羁縻,朝廷只接受名义上的朝拜。对其地却不进行任何参预。

    这些地区等于是外交。

    还有,就是河湟诸部。朝廷设置一百四十个蕃候,毕竟统治时间不长。真正对宋朝归心的不会超过四十个,若没有蕃候带来的优惠,这个数字会更少。中立的更多,至少有五六十个。还有一部分对宋朝统治有反感,但不敢有反意,这部分蕃候也有二三十个。另外还有二十个左右的蕃候,手中部族多,力量强大,再加上范纯仁虽安抚了人心,手段略过偏软,因此都有点儿桀骜不驯。前段时间,章楶下令召集诸部兵士,这二十个部族皆有点阳奉阴违。

    但宋朝得到河西走廊,一个个全部傻眼了。

    他们手中是有些力量,但在宋朝分化之下,其他各部族未必会帮助他们反抗宋朝。就连各蕃候自己手中的各部族也未必有反意,甚至前面一反,后面就有其他的族长想取而代之。

    宋朝得到河西走廊,河湟有河西走廊一隔,等于与西夏没有任何联系,没有西夏侧应,他们孤掌难鸣。甚至就连董毡也被宋朝强迫抽于五万劳力,阿里骨能带回几人,也让人怀疑。凭借他们自己,是很难有力量对抗宋朝的。

    得到消息后,这些蕃候皆有些惶恐不安。

    果然报复来了,宋朝未处置他们,但对这些冬天不奉命的各个蕃候强行下出最后通牒,让他们出兵兰州。不但强行他们出兵,数量也增加了两到三倍。

    肯定没有安多少好意,然而迫于宋朝威势,最后一个个不得不答应下来。就是在继续观望的,朝廷也立即下了诏书,这些强大的蕃候,以前为了安抚拉拢,朝廷不仅授予候爵,同时还授予了一些职官。没有观望派如约派出兵士的未动,继续观望的立降职官。职官可大可小,可小或者当它是一种可有可无的荣誉,可大那个问题可严重了。这无意是一次更严厉的警告。无奈之下,只能羞羞答答的派出兵士。这些兵士陆续抵达前线,西夏反攻开始,在章楶调派下,这些兵士皆分配到第一线。

    对于牺牲的,还是按照以前的措施,给予了优厚的抚恤。但其性质与西夏一样,害怕汉人多了,无法控制,于是用汉人做撞郎令,当成炮灰,减少西夏国内汉人数量。抚恤是有了,数月之间的保卫战,这些部族派出的壮丁能平安回来的十不足二。

    并且这些蕃候们还不敢有怨言,宋朝想打压他们,又何止这一手段,因此只能暗暗希望西夏击败宋朝。又有一些机灵的,派使去开封,希望得到宋朝赵顼的原谅。不一而足,

    三国在扯皮,河湟诸部各有各的心思与打算,前线战火不休,这更使得西夏百姓雪上加霜。

    不知不觉中,春天就渐渐深了,也到了宋朝真正动手的时间。(未完待续。。)

九百十九章 辗压

    时光到了三月下旬,郑朗又去了一趟郊外。

    今年是杂粮种植的第二年,面积远胜于去年,但还是作为种子的,顺便摸索最佳的种植方法。到了明年才能推广,朝中各大佬在郑朗带动下,时常过来查看,其实这就是一种态度。

    史上棉花在宋朝就延伸到了福建地区,因为没有人注意,或者向北方移载,棉花一直没有在宋朝推广,甚至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间,早在唐朝,驻扎在西域的唐兵就种植草棉子,也就是棉花,却没有人想到将它带到陇右地区,因此兰州等地区,也未有人种植棉花。到了明朝时,朱元璋亲自下诏全鼓励种植棉花。棉花才在全国推广,这让多少百姓穿上了衣服,不再畏惧寒冷的冬天,明军都可以正式在辽东驻扎,更不要说它造就了东南发达的经济。

    但雄才大略的人物终是少的,后来明朝皇帝一个不如一个,各种杂粮在明朝陆续出现,但因为没有人鼓励推广研发,一直没有发挥出它们的作用。不是杂粮能让人吃腻,不要说远古,就说现在的宋朝,主食一米二豆为贵,如果天天吃菱角米那是最好不过,但是不可能的,一有时季性,二它太贵。麦食也不差,尽管麦面里有许多麦麸,但对于广大的北方百姓来说,平时还不得不以粟与高梁为主食,甚至一些水乡地区的百姓以茭瓜为主食,茭瓜当蔬菜炒炒还是不错的,可当成主食能成么?还不止,就是经济远胜于以前,现在还有一些贫穷百姓到了春天来临时,不得不挖野菜充饥。至于女真那边更差,一半时间半饥不饱,打猎。种植,捕渔,游牧,为了生存,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悲情的故事。

    因此有了种籽还不行,朝廷得重视,只要重视了,才能迅速推广。

    带回来的作物很多,有花卉,有水果。有蔬菜,还有就是现在最重视的杂粮,实际包括一些芋类,还有花生,以及南瓜等等,同样可以当成杂粮充饥。

    这些杂粮会给现在带来许多变化。

    会产生多少变化,看着葱郁的各种杂粮在生长,郑朗颇为期待。

    看完了,叮嘱了几句。郑朗返回京城。

    刚回到家中,门房通禀,说是河湟来人求见。

    在章楶强迫下,一些不配合的蕃候不得不出兵相助。章楶立即将他们编入军队,并且立即投放到前线。是最前线,西夏不可能坐视宋朝得到河西走廊,派出军队反扑。

    这些部族的士兵本来就是强迫来的。士气不旺,又没有经过训练,军纪散漫。两军交战后,西夏奇迹般地发现,与宋军交战,以前胜少败多,现在胜多败少。

    这让梁氏看到了亮光。

    但正是章楶所希望看到的,反正背后是高大的城墙,西夏不善于攻城,得让梁氏产生错觉,无论西夏是胜少败多,或是胜多败少,但每一场战役下来,都会出现牺牲,都会浪费钱帛,都会加重百姓的负担。

    两军消耗,西夏人有伤亡,宋朝这边也有伤亡,可伤亡的是这些不听话的蕃候手下子弟。借西夏人的手削弱他们的力量,何乐而不为。

    摆明了,就是削弱。真正到战争来临的时候,因为这种矛盾与略略的仇恨,章楶是不敢用他们的,别的不说,高仙芝兵败于大食之鉴他还是知道的,若没有葛逻禄人的背叛,高仙芝怎能输得那么惨。

    因此,现在宋朝让会州与凉州、兰州中间成为一个巨大无比的绞肉机,不仅要绞去西夏战士,西夏财富,还要绞去这些不听话的蕃候部下。

    看到这种局面,各个蕃候坐如针毡,又不敢反抗,正好春暖花开,河湟又大修道路,道路远比以前发达,于是相约,迅速来到京城。做贼心虚,不敢立即谨见赵顼,也害怕见不到。

    于是先找到郑朗。

    郑朗见了。

    来了二十几个使者,有一半人参加过蕃候大会,其中包括董族、溪族、葩俄族与拶族、心牟族这些强大的种族,当然,若不强大,也不敢产生不好的心思,没有资格与宋朝阳奉阴违。

    不过各有各的原因,溪族坐视乃是宋朝未完全将溪歌城交给溪巴温,而是将它作为了积石军的军城。葩俄族让王韶杀惨了,不反叛就是好事了,更休想指望他们忠于宋朝。拶族同样,让郭成杀得落花流水。至于董族和心牟族是跟着董毡走的,也没有意外。而且郑朗很怀疑一件事,史上鬼章多次进入洮州,将洮州闹得天翻地覆,董毡明面没有过问,可果庄部族地是在廓州南方与积石军北方,想要进入洮州,必须将溪族人赶走,但前面还有,要么沿着大积石山,顺着木波族进入洮州,要么从董族进入洮州。郑朗估计鬼章作乱洮州,多半是董族放开通道,暗中支援。

    但未必是湟州所有蕃候全部阳奉阴违,例如亚然族温氏两兄弟,吹折、密藏、邈龙等大族蕃候,帐下皆有上万或者数万战士,这一次皆主动配合了宋朝征兵。

    总之,对宋朝阳奉阴违有三个原因,一是王韶杀得狠,产生了一些怨怼,二是忠于董毡各大族,看到董毡去年一直未动,于是学习。三是对宋朝有些处置感到不满,例如溪族。但有一个共同特点,这些部族皆很大,有了那么一点本钱与宋朝顽抗。

    郑朗让他们坐下来。

    这些人开始诉苦。

    郑朗问道:“当初盟誓是怎么说的?”

    为了治理河湟,甚至未来治理河西走廊、西夏,执行的非是宋朝政策,而是蕃候制度,比如以人丁征税,这个丁税别当真,还不及诸监给蕃候分红的三分之一,但征了税,也就意味着朝廷才能真正对这里治理。象赤岭西侧,哭着喊着求宋朝去征这个丁税,宋朝也不会去征。而丁数多寡。意味着各州军议事时排名的前后,有多少发言权,并且诸监股契就是按照丁数多少授予的。这是享受,但也要付出。丁数的多少,就要承担多少兵役。

    其实所谓的兵役,也就是这次伐夏之战。

    难道以后收复幽云十六州还能将吐蕃兵士一口带到河北去,那是不可能的,吐蕃人凶悍是在高原上,到了平原更息菜。

    但现在呢。只享受权利,不付出义务可能吗?

    盟会上未说伐夏。但说了征兵一事。

    这是血盟,郑朗本人也割破了手指,放血入酒,与诸族发誓饮下血酒。

    宋朝执行了,事实做得很不错,就连对吐蕃的基础建役所用钱帛,也超出了他在盟会上所说的数字。这些年河湟也的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现在这二十几个蕃候却没有按照盟会所说的那样去做。

    凡事占个理儿。

    郑朗仅一句,一起语塞,只能认错。

    郑朗又说道:“实际原先我授命章质夫。若你们继续不听命令,第三步就是减少或取消息你们作监股契,将这些股契当成奖励,分配给其他蕃候。若再不听。第四步就是剿灭!相信会有许多蕃候愿意配合朝廷,看到你们的灭亡,得到你们的百姓,得到你们的作监契股。”

    但郑朗还是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去西府讨了手令,让他们前去凉州,通知章楶中止。

    然而这时也不需要再消耗了。并且这时各族部下所剩不足两成之数。

    这些人离开京城,带着手令匆匆返回西北。

    朝廷正式下令,将河北河东各组军的兵士调到京城,未说伐夏,而说是让他们来京城,演武阅兵。

    共十一万人,成员有些杂,多是乡兵,还有少数保丁、壮丁与一些弓箭社的民兵。

    这部分军队非是主力军队,前期还是当成民夫用的,押运粮草物资,也借着这个名义,进入西北,以免过早惊醒契丹。还有禁兵,人数并不多,只有二十五万人,多已经在陕西河湟,这次调派的禁兵并不多,一是迷惑西夏与契丹,二是本身禁兵数量就在下降。

    熙宁改制,包括政治经济与军事,在军事上改制的有许多方面,一个变化,就是陆续减裁禁兵,增加了乡兵。改制后,禁军数量一直维持在六十万上下,始至今天,包括已经牺牲的禁兵,数量只有五十八万人。禁兵裁减得还不算厉害,最厉害的就是厢兵,厢兵的任务宋朝明确规订就是以供百役。例如壮城军修筑城池、作院军用于制造武器、桥道军修路铺桥、船坊军用于造船、河清军治河、装发军用于运输、惩罚偷懒的禁兵以禁入厢、看押牢城,等等。

    起初设置它也非是为了战争,一有灾害,将灾民编入军中养起来做劳役,抚恤灾民,用意是好的,可养兵的钱还是出自百姓,因此它成了宋朝沉重开支之一。

    在郑朗陆续带动下,灾害时用工带赈,厢兵安抚灾民的目标已经失去了,至于各地建役,大型建设也于灾害之年,用灾民做了,或者朝廷直接拨款做了,劳役的意义也进一步削弱。因此改制后,郑朗削成二十七万人,后来又出现了保安监,许多坊场河渡拍卖出去,增加了乡兵保丁联防捕盗,进一步削弱了厢兵的作用。若不是有一些作用,厢兵这一编制可以直接取消。

    陆续裁减下,此时厢兵只剩下十七万人。

    禁厢兵只剩下七十几万,若没有乡兵与保丁,就是赵顼也不会太放心,因此增加了乡兵数量,乡兵从改制后十九万人增加二十五万人。这是一次有着积极意义的改制,首先费用,养一个禁兵费用等于是养两个乡兵,节约了大量军费。其次兵士本身,养禁兵费用高,可京城物价高昂,禁兵家属未必会衣食无忧,但作为乡兵,一家人非是生活在物价高昂的京城,再加上各驻地又有一些营田,让他们增加收入,朝廷用费减少,但作为兵士本身,一家人少了后顾之忧,又减少了禁兵轮戍所带来的全家分离之苦。三是间接的费用,各地都有营田,但禁兵会种田吗?因此这些营田多是租给当地百姓种的,造成了种种矛盾。乡兵却不存在这个问题,前方出了粮食,后方就减少了粮食供给,也等于是替朝廷节约了大笔费用。四是乡兵生活在本地区,熟悉当地的环境气候,特别是南方的山区,比禁军作用更大。五是将乡兵正式编制,减少了当地的兵役,让百姓松压。

    不过在宋朝制度下,郑朗也不敢过份裁减禁兵数量,维持在六十万,更不敢过份地增加乡兵数量,就是武器,同样优先供给禁兵,再就是乡兵、蕃兵。

    正是这种情况,宋朝立四十军,只包括了二十几万禁军,其他的包括河北河东这十一万军队,还有陕西的乡兵与少量蕃兵,但远非这四十军,此次虽出动了二十五万禁军,还有。陕西九万乡兵会全部参战,同时还有陕西与河湟十万蕃兵。明确参战的兵力就达到了五十五万。还不止,一旦伐夏,章楶还会从甘凉四州动援数万蕃兵与回鹘兵种。这中间还不能计算二十多万民夫。

    这将是宋朝史上最大的兵力调动,不仅有八十多万兵士与百姓投入战斗或者后勤运输当中,还有五千门火炮,以及二十万把神臂马球与马黄弓,以及新式盔甲,与其他的武器。仅是战前,朝廷就花费了一亿一千万缗钱准备了大量粮草武器盔甲以及其他各种物资。

    但西夏失去河西走廊之后,举国动援,兵力也不可能超过五十万人,财政上更是一塌糊涂。

    若从民心士气,以及财政与兵力武器等因素相比,此次宋朝伐夏,几乎是一场辗压。

    而且更可怕的,宋朝还有其他的后手,作为即将开赴前线的郑朗,在这么大优势下,还带着战战兢兢的心态,省怕宋朝史上五路失败的故事再次上演,甚至为了保持后方支持,将王珪都弄了下去。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河北河东的乡兵渐渐到齐了。(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章 平与正

    在这段时间内,郑朗先是将两个养子调回京城,又将小女婿调到京城,再就是将郑苹母子一起喊回京城,一家团聚。

    不知道真相的以为郑朗是以权谋私。

    但不是。

    大战开始,朝廷动用的禁军就达到了二十五万人,余下的禁兵更多,但河北河东要驻扎了近两十万兵力,巴蜀、两广、两荆、两淮、两江、两浙又分去近十万禁军。

    也就是说,京城的禁兵只有几万人。

    还有几十万保丁,保丁不能说不起作用,一是济贫,阻止了兼并夺佃蔓延,维护了京畿地区的稳定。二是全民练兵,可以抽调出一些勇士进入禁军,提高禁军的战斗力,扩大禁兵家属郊区化,减少禁兵家属的生活成本。三就是联防捕盗。当然,在迫不得己的时候,如果将他们征集起来,多少会发挥一些作用。

    然而保丁就是保丁,战斗力不可能达到正规军队的水准。

    郑朗西去,手中拥有各种兵力几乎达到六十万,外加二十多万民夫,几乎拥有全国六成的兵力,一旦有不好的心思,宋朝亡也。因此将其家属全部调到京城来,以免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说闲话,骚乱后背。

    但这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岳飞就做了傻事儿,对赵构说,俺们将家属一些做人质扣在京城了,你这个老儿为什么还不放心。下面就不大好说了,四大节度使除了部分军队是来自朝廷的,余下的全部是各自从江淮征来的兵力,说是岳家飞,实际大半就是岳飞的私兵,甚至供给都是各自想了办法来解决的。

    当然,岳飞死因很复杂,即便他那个责问让赵构很难堪。在群臣面前下不了台,尽管他参与了太子一事,尽管他想要将刘光世的军队兼并到手中,将徽钦二帝迎回,反对赵构议和,可是赵构仍给了他太尉、宣抚使兼营田大使,甚至前所未有的一品官职开府仪同三司(开府指能有开府衙权,三司就是三公,乃是名义上最尊贵的使相,在岳飞之前只有赵普、吕夷简、王钦若、韩绛、文彦博、蔡京等少数十几人拥有的头衔)。实际十二道金牌召回后。赵构打算对付的还是张浚,非是在庐山守孝与文人唱和的岳飞。

    岳飞之死与郑朗无关,但前后车之鉴不得不防的,更不能让十二道金牌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郑朗还嫌不够,让高遵裕担任此次出行的副帅。不是让高遵裕指挥这几路军队,高遵裕也没有这个胆量与郑朗抢指挥权,而是让他起一个监军作用。

    小心驶得万年船。

    正是因为郑朗这一生的小心,才取得这样的功绩。

    一队队乡兵抵达,是真的讲武阅兵。各队乡兵训练了一年时间,仍然不够,借着阅兵的借口,再次整编。随后又打着前线乏粮的旗号。当成民夫押运着粮草去西北了。

    契丹仍在迷惑之中,前方西夏人与宋人僵持很久了,运送粮草颇为正常。他们虽注意了乡兵这一建制,因为待遇比较差。又鼓励半兵半农,再加上一些不好的将领不重视乡兵,仍让他们参加了一些劳役。再者宋朝本身各种民兵军队,比宋朝的政治更混乱,因此没有太注意。甚至为了迷惑,十几天前,宋朝还在大肆讲银行监扩股一事。拖得久了,不过西北在战争,那有钱来扩股。这么做,主要还是防止契丹的。

    随着这支军队离开,郑朗也要离开京城。

    四月到来,重臣们于都堂参加都堂会,也是郑朗最后一次的都堂会。有可能他告老还乡后,宋朝政府还会向他询问国策,但不可能到都堂来与大臣们讲了。

    大臣们坐下来,赵顼宣旨,让郑朗担任陕西河湟二路宣抚经略使。

    到了这时候,图穷匕现。

    知道真相的大佬一个个静默不言,但更多的人不知道真相,甚至与老百姓、契丹西夏人一样,认为宋朝是想捞好处,吞并河西四州,不会想到宋朝想的是吞灭整个西夏。

    甚至还有人私下里奇怪,郑朗说辞去相位,为什么一年过去了,未辞去相位呢?

    这道任命宣布,一起会意。

    担任知制浩的王安礼说道:“陛下,太过忧民。”

    因为熙宁改革,郑朗做了部分妥协,矛盾没有史上的严重,改革本身是由郑朗带头发起的,王安礼虽用了,但没有史上突出。

    “和甫,王韶说用兵过多,郭逵说兵力要多,否则会成李信之败也,章楶没有表态,并且兵者,不是越多越好,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很多很多,而且兵力越多,对主帅的指挥能力要求越严格,故韩信对汉高祖说,你只能率十万兵,而我则是多多益善。但我心中多有考虑,西夏人狡猾,反反复复,李继迁未起势之前,太宗陛下派五路伐李,兵不可谓不多也,将不可谓不勇也,然而我朝无功而返。仁宗时伐夏,有狄青四大名将在世,史称唐明皇晚年穷兵黜武,但那时一年兵费仅是一千五百万缗,庆历之战却花费了近两亿兵费,等于是唐明皇晚年十几年的兵费,以至民间盗贼四起,可仍不得功,仅自保互有胜负尔。因此,我赞同了郭逵意见。”

    两人不是讲能不能伐夏,而是说兵力多所带来的浪费。

    章楶从凉州反馈来消息,说计达近五万蕃兵回鹘兵要求参战。这使得伐夏实际兵力就达到了六十万人,许多粮草物资是送到了前方,但非是前线,在渭州、原州、泾州、延州、麟州。从这几州府将粮草运到前线,还有一段漫长的道路,甚至深入到西夏后,道路更长,又没有很好的水路运输,只能一车车地慢慢推到前线军营里。

    就是将十一万河北乡兵当成民夫,还是不足的,还得要从陕西征来二十万以上的民夫,才能保持粮食不能耽搁。因此实际参战的就达到了八十多万人。是史上最大的兵力调动。这么多人与马,一天所消耗的粮草最少就达到两万多石,而想灭西夏,没有四五个月时间是根本办不到,前线粮草消耗可能就要四百万石。

    不仅是粮草,还有武器、帐蓬、车辆、牲畜、工具,兵士吃的喝的,因此前线需要四百万石粮草,后方就得供给四千万石粮食。这只是伐夏时所需的粮草,河西走廊打到现在。再加上其他数路的僵持,将兵士一起调到前线,粮草就得运到前线,伐夏后,宋朝还得要安抚百姓,以及驻军,还得要奸灭部分的反抗部族,还得要粮草。

    仅是粮草一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么多粮草不是产在陕西本土的。而是从两荆两江两浙两淮与河北京东,从百姓手中一担担地挑到官府,再从官府一步步运到京城,再从京城运到陕西。

    若是商品粮罢了。但这是官粮,即便为了不扰民,给了少许补助与薪酬,但相对于这个天文数字。不但扰民,甚至都会严重影响到今年的农业生产。

    因此王韶在前线说不用那么多兵力。那怕少十万人,对于后方将会产生大量的松压。

    然而郑朗不放心。史上宋朝五路伐夏,兵力是三十五万,民夫二十万,用人数五十五万,但它失败了,不管什么原因失败的,郑朗不想重蹈覆辙。

    郑朗又说道:“我朝非是象秦朝那样穷兵黜武,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况且还有一个强大的契丹在边上虎视眈眈,因此征用了重兵,以雷霆之势催毁西夏。甚至为了不发生淝水赤壁悲剧,提前几十年前就做了安排,而且我还会让章楶做为副帅,协助我指挥这次伐夏行动。”

    但是御史台的十几个言臣急了,郑朗改制后,给了言臣极大的权利,但也做了一些限制,也就是言事可以,要实事求是,可现在发生了这么大事,无论御史台或者谏院,却不知道半点风声,如何了得,并且出兵多少,不与诸臣商议,却同前线三个将领商议,祖宗家法何在?

    实际也就是民主与集权所产生的矛盾。

    赵顼也正准备问这个问题。

    这些年言臣给郑朗带来极大的麻烦,但也确实起了监督作用。

    包括章惇案,大理寺弹劾章惇父子章俞与章惇叔叔沈邱县主薄章恺侵占民田。开封府官员畏惧章惇的势力,各怀佥书观望。事情闹到御史台哪里,纷纷弹劾。主要还是章惇个性太强横,得罪的人多,郑朗虽看重了他的才华,也不能包庇,而且侵占民田也是郑朗最痛恨的地方。因此朝廷做了重惩,牵连的兵曹参军吴潜勒停职,开封知府钱藻罚铜,开封府判官虞大、熙展磨勘一年,推官胡宗师、冲替,司录参军路昌衡磨勘二年,户曹参军刘陟、士曹参军王本、仓曹参军蔡旻竝差替。

    章俞当杖一百,以年八十勿论,章恺勒停。御史台再接再力,又弹劾成都府转运判官周之道隐瞒章惇误着朱服一事,袁默妄言为章惇逃脱罪名,周之道徒一年,默杖一百。

    章惇自辨,错肯定他也有错了,但侵占民田一事,他并不知晓,况且章家那么多人,他的好友亲朋更多,如果这些人犯了错,全部让他承担,也不大公平。

    最终还是将他外放。

    对此郑朗看法很公正,虽牵连广有重判之嫌,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多少会使重臣约束家人与亲戚,否则这些人仗着背景雄厚,为非作歹,影响会很大。也就是利大于弊。

    但在这时候,章惇外放,无疑是一个损失。

    面对言臣指责,郑朗淡淡说道:“诸位,征夏准备过程中,是陛下领手的,诸位相公皆知道,也参与了谋划,因为害怕契丹人参与其中,因此没有对诸位公布。之所以问了前方王韶三人,乃是因为他们身在前线,对西夏熟悉,对军事善长。各位,不要再纠缠了。”

    这是委婉的说法,话外之意就是问了你们,你们懂不懂?

    没有给他们机会再罗嗦,郑朗又说道:“临行前我送两个字给诸位。”

    说着举出第一个字:平!

    “将军百战平天下,天下平定杀将军。”郑朗道。

    一句话让大家瞠目结舌,敢情是这个平啊。

    “蜂房只有一只蜂皇,雄蜂工蜂分工明确。由是壮大。若是每只蜜蜂都要做蜂皇,必走向灭亡。唐室衰微,武将把持着财政军权,由是灭亡,五代更替,十国动荡,民不聊生。这才是祖宗抑武重文的由来。但想要国家安定,不一定非要杀功臣,光武不杀功臣,国家也大治。唐太宗看到尉迟敬德横行霸道,仅是敲打,由是敬德成为唐朝良臣。祖宗立国更是在制度崩坏之时,也没有杀功臣或者诬蔑功臣。若是害怕功臣掌控兵将,可以挑明了给虚位,给富贵,若是诬蔑来打击有功将领,将士必然心寒。狄青若不是饱受诬蔑,何来英年早逝?即便成功灭夏。还有更强大的契丹,外敌未除,过份打压有功的将领,我朝必成武则天之祸(指武则天杀死王方翼、黑齿常之、程务挺等勇将。武周一朝外战多大败的历史)。平非是平天下,还有公平之意。”

    郑朗的话有些偏颇,宋朝不能说它是重文轻武,首先军费。宋朝每年军费支出是所谓穷兵黜武李隆基时的五倍以上,虽然许多兵士家中生活困苦,但比汉唐那种役兵制呢?那会更苦。郑朗说冤杀武将。汉唐也有。再说武器,宋朝比那一朝一代都重视武器研发,还有军校——武学。民间习武的气氛也很浓厚,弓箭社、马社、刀社、万马社彼彼皆是。武术更是宋朝常见的娱乐活动,比如角抵、使棒、舞刀枪、舞剑、射弩、举重,甚至有妇人穿着大背心大裤衩子,在街头公开与男人摔跤比赛。有些士大夫们还有着一身好身手,比如前朝贤相王曾就是一个武林高手,若打架,一个王曾能放倒十个郑朗。武术也在宋朝发扬光大,甚至在前期柳开、陈尧咨等士大夫愿意自动转为武将,投笔从戎。

    之所以看上去重文轻武,一是宋朝缺少骑兵,数次大败,用兵成本又高,形成的内敛格局。二就是士大夫打压武将的权限,自赵祯朝始,挂帅的非是武将,而是士大夫、外戚、宦官,有武将,武将在军中仅是一个傀儡。

    但这个问题郑朗也不好说明了,那么会成为文人的公敌。

    因此只说一个平,让大家自己反思去。

    又举起第二个字:正。

    “何谓正,从一而止,一为天下定于一,天下一统,止则是止步,故正原义是谓征战止步天天下统一之时。战争来临,将士惨战,家人破离,百姓疲苦,故真宗陛下体恤百姓,那怕契丹大军已困在河北,也不惜屈辱地与契丹搭成和议,仁宗陛下虽多场大捷,依然与西夏拿出钱帛和解。可实际效果呢?西夏人反反复复,朝廷不得不在陕西驻扎大量军队。契丹虽比西夏好一点,庆历战争勒索我朝增加岁币,改献为纳,熙宁大旱,再次勒索了河东大片闲田地区。朝廷不得不在河东河北驻扎了大量兵士。非正!”

    和平是好事,可这个驻兵,同样害苦了宋朝的百姓,宋朝的经济。

    因此这所谓的花钱买安,也不是一个好方法。

    “我朝西有西夏,西夏过后还有回鹘,就算灭了西夏,与回鹘未必能太平相处,况且吐蕃高原上乃是人间不可攀登之途,西南有大理,南方有交趾,辽东有契丹女真高丽,海外有倭国,北方更有契丹与漠北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这些游牧民族即便是汉唐花费了无数人力钱力,也只能做到国力最盛时短时间的征服。想要融兵器于九鼎,放马于南山,那是不可能了。但是征服了西夏,西方无强敌威胁。若在条件允许下,再收回幽云,北方门户关起。那么兵费将会减少三成以上,甚至四成,若是我朝政治再象现在这样清明,国家继续产生大量盈余。两税就可能会全部免去,甚至放开盐酒专营,去除各种杂税,降低商税。如国库有充足的积余,可以轻松地倚据关墙之险,退可守,进又可以不苛民的反攻,到了那时,才是我朝的正,才会接近夫子所说的大同境界。”

    郑朗又重重地说了一句:“伐夏,仅是以正我朝的第一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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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文人最向往的年代,在这个朝代的文人过这一种非正常的文人生活,不必战战兢兢的担心掉脑袋,你可以跟皇帝叫板,把唾沫星子溅皇帝一脸,衣冠不整的去上朝也无所谓;你不必满口的主子奴才,哭哭啼啼的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是理直气壮的回答问你“天下什么最大”的皇帝是“道理最大”,你更有一帮以“左右天子”谓之为大忠的同僚……
在这个美好的时代,被漏电笔记本电晕了穿越而来的郑朗,悲催的发现在成为一个读书人,跨入士大夫行列过着这种堕落腐败的日子之前,他有着更为严峻的难题要解决,例如怎样扭转先前纨绔恶少的名声,怎样应付走因听闻自己争风吃醋被人打晕而上门意图退婚的未来老岳父……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