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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午后方晴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txt下载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九百二十一章 林花谢了春红

    郑朗这个正说得也有些偏颇,就是拿下幽云十六州,也不能就说北方没有了危机。主要还是内政,若非赵佶与蔡京,就是女真人崛起,宋朝也未必会灭亡。内政才是主要的。并且边境不告急,也不可能做到免去所有两税,甚至连两大专营都免去了,还能降低商税。

    这只是郑朗为了以后宋朝有一个梦想,构画的大饼。

    不然就此满足,宋朝还会走向衰败。

    至于满足什么条件才能收复幽云十六州,郑朗没有再说了,随着话音一转,说道:“陛下,臣临行前还说几件事,一是教育,爱国教育。以前老臣读史书,常常疑惑五姓七家为何凌驾于皇家之上,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资源与教育。五姓七家掌控着庞大的资源,包括各种书籍与教育人才,唐皇室为了维护国家稳定,特别是安史之乱皇室衰微之后,不得不重用五姓七家的人才,然而这些人才自幼成长与得到的教育,皆是自己家族给予的。因此他们将家族的利益排到了第一位。”

    余下的不说。

    宋朝没有五姓七家存在的土壤,但也有许多家族,包括士大夫家族,外戚世家等等。

    他们中间有许多人列于朝堂上,也因为这个原因,不可能将家族利益放在国家利益之下。

    郑朗话音一转,说道:“故老臣以为,朝廷以后可拨出一些款项,兴修学堂,资助贫困子弟入学,并且加强他们的国家至上理念,那么会有更多的范仲淹出现。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只有更多的士大夫将国放在家、家族之上,忠于国家,国家才能永久不衰!”

    有些人脸上略略变色。但不能否认。

    赵顼却额首。

    郑朗未挑明,又转向另一件事,又道:“陛下,臣说的第二件事就是分权与专权。”

    在这里郑朗说得似乎比较轻巧,但可是一件了不得大事件,那不是分权与专权,而是集权专政与民主监督两种制度。

    若说封建社会的一些思想,在宋朝还不是很落后的,至少国家还需要强大的力量,以及君王的名份。用此维护国家大一统。但自宋朝起,也开始渐渐落后,包括宋朝的主动分权,重重掣肘架空,都是一种进步的伪民主体制。

    但不是很成功,它的目标也仅是为了防止权臣产生,因此思想上也不是那么地先进。

    郑朗自少年时就在想找一条出路,后世有两条出路,一是集权专政。二是民主。但认真的分析后,各有各的缺点,各有各的优点,集权专政无疑是贪污**的温床。长久执行下去,贫富分化严重,社会会出现各种不公平的现象,但它办事效率很高。这是民主制度不能拥有的。民主制度监督更完善,不论怎么说,若是同种同族情况下。人权上肯定优越一点,但办事拖沓,而且政策很难有延续性,同时想执行真正的民主,需要很高的条件,否则后果比东施效颦更糟糕。

    因此郑朗想寻找第三条道路,如他在河湟执行的蕃候官员议会制,就是一种更大胆伪民主的尝试。但越想越糊涂,其实宋明已经实行了一些伪民主化制度,但是两个国家呢?清朝汉人士大夫连一个奴才都不如,但没有洋人入侵,有可能清朝还能存在一两百年。

    若他真找到了,那么可能会超越孔子,成为中国最大的思想家。

    找了一生,没有找到,却发现了一个真相。

    真理非是在民主与专政上,而是在易经中。无论民主或是专政,它们只是阴与阳的区别,前者是将权利分化,以便形成相互监督,后者是将权利集中,以便减少掣肘。只不过一个民主一个专政,将它们具体化与细节化了。这才是它们的本质。

    一味民主不行,一味专政更不行,实际郑朗已经在做了,进一步的分权,包括割去宰相的部分权限,以免国家出一蔡京张京,马上使国家走向衰退。同时将各部司权利明确,使各部司权利与职责相对而言集中化。又设立了一些部门,加强了监督职能。还有防止各部司独立,妨碍国政,扩大都堂会议的规模,以便各部司纵相了解,更好的处理政务。

    但也不能说它就是最好的办法。

    首先各部司职责比以前更明确,也许权利增加了,但也不能扯皮了,再加上增加了监督体制,做事更难。特别是两府与三司。自己在朝堂利用强大的威信调节,问题还没有那么严重,若自己不在,弱执的宰相必呆不长久,强势的宰相为之烦恼,必一步步象王安石与韩琦那样再次将权利集中。

    但权利集中更不好,易经重阴阳调节,制度也是如此,集中权的国家必须重监督,减少不公现象,公权重的国家必须重视行政延续性,减少种种掣肘。

    在宋朝那怕出现所谓的伪民主机制,也不能忽视监督体制,但得将它们职责说出来。

    于是在离开朝堂前,郑朗索性将这个问题讲清楚。当然,郑朗不会说民主,民做主,皇上往哪儿搁?所以只说分权与专权。

    赵顼道:“郑公,请说。”

    “陛下,专权是权利集中,容易产生权臣误国,又因缺乏监督,官员胡作非为,社会不公,若君明相贤,国家大治,若君昏相邪,国家迅速灭亡也。因此祖宗对各臣职权进行了层层掣肘,进行相互监督。然而说黑白容易,说对错何其之难。其实归根到底,就是人性的复杂性,以前老臣与范仲淹有过一番谈话,老臣说人性怎能用黑白来区分,正如同天下的颜色,有赤有橙有绿,这才构成了世界的光彩。人性也是如此,如果用一个单纯的善与恶,黑与白来区别,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正因为人性的复杂性,所以人才是万物之灵。臣为分权与专权考虑了很久,也在改制中实行了一些条例。但世上没有单纯的颜色,更没有完美无缺的制度。特别是都堂会,老臣扩大它,是为了有一个横向了解,群策群力,取消补短,补漏拾遗,使决策更完美化。但有好的一面,必有坏的一面。都堂会再加上监督机制的扩大,容易造成相互掣肘。办事拖拉。因此老臣最后提议,若是各部司决策为其他部司反对时,交给陛下决策。陛下不能决策,在各部司不损害国家利益前提下,决策又是在各部司职责范围之内,那么就必须执行各部司的决策。”

    这也是郑朗一惯的做派,做比说好,争执不下时,不能耽搁做。不然各种政务就扯皮了。

    “还有就是各监督机构与言臣。他们职权是监督各官员的德操,与国政的执行利弊,而非是决策与执行机构。言臣有权臣弹劾,但不能干涉各部司的决策与执行权。各路监察司有权督促各州县官员的德操与吏治,但同样不得凌驾于各州各县官员之上,粗暴干涉各州县的政治。”

    赵顼点了一下头。

    郑朗在没事,不在了。必须将这个轻重说清楚。不然有的言臣同样无法无天。

    郑朗又说道:“陛下,老臣说的第三件事就是易。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事或物,同样没有永世能存在的制度。就说陛下与老臣,还有诸位臣工发起的熙宁变革,对我朝立国以来种种弊病进行了治理。如今无论经济,或者军事,或者各官员的操守,比以前要好一点。然而为了减少争执,牵让太多,种种改制执行得不彻底。也许在一百年内,只要君明臣贤,它还能是一个治世法策。但过了一百年,又会产生新的弊端,那怕是诸监的契股制度。然而改制更难。熙宁改制侥幸勉强成功,若不成功呢?国家分裂!”

    郑朗郑重地说道。

    不能说宋朝没事了,就是眼下还有一些危机存在,但是郑朗不敢碰了。

    而且改革成功,郑朗利用了金手指做了让利,后来者有没有这个金手指?并且郑朗站在历史的高度,后来者有没有?

    “后世子孙想要我朝立国千年万年,必须不断的调节,可每次调节都会牵连甚广,一定要小心啊。唐初说立国难或是治国难,老臣在这里说一句,立国难,可治国更难!”

    这也是郑朗最后交待了。

    说了军事,说了制度,说了改革。

    然后又说道:“人君是国家重中之重,一怕残暴,二怕愚昧,三怕南唐后主那样分心于小道,可是李后主小令却是天下无双。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诸位,老夫自十七岁为臣,深受章献太后、仁宗与当今太后陛下的宠爱,因此老夫省怕出了差错,这几十年来兢兢业业,如今也老了,时光过得真快啊,老夫即将离开京城。如今国事就交给诸位了,望诸君努力。”

    郑朗辞去相位,这一回是真的辞去宰相,两府权利将会来次重新大洗牌。

    并且郑朗这个正与平,还有三条交待,也未必让所有人一致赞成,然而这时,没有一个大臣说话,一起看着郑朗,许多人眼中忽然出现了感伤。

    ……

    四月到来,大麦已黄。

    京城天气开始一天比一天炎热。

    郑家上下在忙碌,郑朗随军而行,但还有一个人要去西北,四儿,她是自小服侍郑朗的丫环,月儿少地,她是大小姐出身,又因为她娘家的地位,是做“人质”的好人选,因此最后让四儿先行去萧关。

    在四儿离开后,郑朗准备了一下,也迅速离开京城。

    宋朝伐夏,这是一件让人无比振奋的消息,可是在这时,许多人却快乐不起来。(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二章 来了

    因为带着一些军队,郑朗西上速度并不快。但一路走,一路与郭逵、王韶、章楶书信沟通,同时各种命令在郑朗未到达前线时,就下达了。

    此时,国内也有争议声。

    非是为能不能伐夏而争,大军都陆续到了前线,物资粮草也大半到了前线,争也起不了作用。争的就是兵力问题。

    此前王韶建议兵力不能过多,说了几个原因。

    首先就是粮草物资,孙子兵法说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从敌人手中得到一钟粮食,当抵从国内运输二十钟粮食,从敌人手中得到一石饲料,当抵从国内运输二十石饲料。

    这句话听起来颇有道理,可背后的真相是无比的惨酷。从敌人手中得到粮草,何谓敌人,也就是大军到了敌国后,去抢吧,去烧吧。然而宋朝不仅是为了击败西夏,若那样,学习在交趾时的做法,如果做得好,兵费还能节约三分之一。可是宋朝想占领并且以后能正常统治这一片土地,就不能将孙子兵法这套搬来。

    王翦是用了六十万大军,以当时秦朝的国力,肯定无法承担六十万大军的粮草物资,多半务食于敌。可是楚国百姓如何?虽楚三户,亡秦必楚。

    隋唐递更时,多次大兵团会战,但那时天下已是乌鸦一般黑,非是人间道,而是修罗道,地狱道,不然六百多万户到了唐朝立国时只有二百万户,以至魏征反对李世民封禅时进谏,山东之内(指崤山以东,包括山东、河北河南大部与山西南部广大的平原地区)人烟稀少,满目草木丛生,这是引戎狄进入大唐腹地,并展示我方的虚弱。那时唐朝立国很久,甚至为了鼓励百姓生育。强令百姓男子二十岁女子十五岁就必须结婚,连寡妇也必须要再婚。所以唐朝立国发起诸大兵团会战,百姓没有怨言。

    宋朝此时伐夏是准备完善,可是也将动用天价的钱帛,甚至使整个陕西不得安宁。虽朝廷下令给予了补贴,无论乡兵或民夫,在战争时与禁军待遇相等,以免使其家人受到牵连,减少民夫与乡兵的后成之忧,但大战来临。陕西将调拨二十多万民夫、数万蕃兵,九万乡兵,整个陕西农耕生产会耽三分之一,物价必然横涨,朝廷的补贴远不足物价横涨之数,同时还有官吏的层层克扣。

    这仅是其一。

    大军越多,对指挥要求越高。不是王韶小视郑朗,而且郑朗也很小心,将章楶调到身边。作为第二指挥官协助,但这么庞大的军队,一旦开始会战时,即便孙子在世。也难免不会发生差错。

    军队混杂,真正的禁兵只有二十五万,其他的军队各色各样,比如乡兵。有河北的,河东的,陕西的。蕃兵更乱,有鄜延路的,有环庆路的,有泾原路的,有熙河地区的,有湟州地区的,还有兰凉蕃人,甘肃瓜的回鹘人,就是蕃人也有吐蕃人、羌人、少量吐谷浑人与党项人。弄不好,就会发生赤壁之战、淝水之战的下场。

    因此王韶建议精减军队数量,一要少,二要精,而且西夏国内形势很糟糕,也不需要兴师动众。

    郭逵却提出另一种说法。

    王韶与郑朗迅速拿下河湟兰州,章楶又将河西走廊五州迅速平定,这是有一定的原因,吐蕃对宋朝一直不恶,没有明显的矛盾,更不要说凉州六谷部与甘州回鹘,五代时就向往着中原文明了,吐蕃自唃厮啰去世后分裂崩溃,没有凝聚力,因此反抗意识不强,再加上宋朝及时的蕃候制度,大规模的投资与种种稳定民心的做法,拿下了也就得到了。

    至于以前宋朝轻兵取荆湖、巴蜀与南汉,乃是中原百姓有着大一统意识,包括巴蜀在内,若不是王全斌杀孽太重,就是后面王小波与李顺都不会掀起什么风波。可不能将巴蜀南汉荆湖当成西夏。

    西夏正式称王已经好多年,有了国家意识,有了凝聚力,别看现在两派争执,一旦宋朝出兵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西夏自李继迁起,到李德明、李元昊、李谅祚、李秉常,已有五代人,嵬名皇族一氏壮大,遍布西夏各地区,就算宋朝轻兵迅速拿下灵州与兴庆府,各个皇室子弟仍能率领各部不服宋朝的部族,借助横山与沙漠地区反抗宋朝,可能复成李继迁之势。

    兵力少,必须是轻兵,然而轻兵就不能平定横山,可横山地区又是西夏的大本营,宋军的必经之地,会被截断粮草,危胁前方安全。

    又隐晦地说了另一个问题,胜还罢,若败,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时机,而且宋朝的体制也注定了不可能年年动用军队征战,那怕就是胜利了,以后西夏人死灰复燃,因为争执,又让西夏再次崛起。再说,到时候郑朗也不在朝堂了。至于其他人,郭逵有点儿不大相信。

    两种意见到达京城,知道的人不多。

    郭逵用兵相对而言重稳,故有这种说法,王韶勇猛,故想轻兵速胜。

    郑朗取了后者,两人还没有考虑到另一因素,契丹!

    但契丹又是一把双刃剑,就是契丹支援,宋军浩大,问题也不要紧,但另一边河北河东地区与京城多少就兵力空虚了。于是在战前又做了种种迷惑,甚至到大战拉开时,宋朝扬言只出动了二十万禁军,将兵力数字严重缩水,让契丹产生轻视的心理。

    郑朗走了,王郭二人的奏折也让许多大臣知道,多认为郑朗调动的兵力太多,其实这些人多是连宋朝伐夏,都不大同意。

    无论后方如何争议,前线战事已经打响。

    五月初七,宋军正式向西夏发起进攻,但不是打着收复西夏的旗号,而是打着清王侧,诛梁氏的口号,向西夏发起进攻。

    军队总共分成三个战区,第一战区包括河西走廊、泾原路。这里是郑朗与章楶亲自负责的,他们不但负责西路战区的调动,也负责着整个会战的指挥。但每一战区又分成几个部分,西路战区总共分成三路。

    王光祖留守肃州,李浩与曲珍率领三万兵力,一万多名民夫,兵出居延海。

    弱水川地区南部合罗川人口稠密,但到了中北部人烟渐渐稀少,虽然弱水水势此时浩大,可是土水渐渐破坏。夏天时还能在河畔看到成片的浅草,到了冬天除了漫天的风雪,地面上皆是一层层黄沙,再加上严寒,渐渐不适合人们居住,不过居延海地区还能适合人类生存,可牧可渔,又是北方的重要门户,现在生存着几万帐百姓。对于契丹与宋朝来说,它是一块鸡肋,但对于面积狭小,人烟稀少的西夏来说。它是一块丰美的鸡肉,又是河西走廊的门户。因此西夏在居延海南部设一军寨,黑水镇燕军司。

    兵出居延海,郑朗贪图的还是这里的地理位置。而且在未来建设西夏它同样占着不小的比重,再者就是防止西夏自贺兰山向居延海逃窜,又因宋朝占据西夏的后背。不得不分兵驻扎于贺兰山,达到分兵的目标。

    居延海兵力不多,又有许多将士因支援肃州牺牲,宋朝大军临境,西夏无法对这里进行支援,李浩迅速得到居延海,未发兵贺兰山,于居延海观望,又将居延海南部的西夏黑水军城扩建,在居延海北部修建了另一座新城。弱水川修建了两个小城,当成军队的供给点,也是当成未来的驿站。

    这一路战事并不烈。

    余下的战事渐渐激烈。

    郭成、王君万、种朴等将率领数万大军进攻会州、屈吴山、天都山。

    刘昌祚、李舜卿、刘仲武、王赡、向宝等将兵出萧关。

    还有北路的人马,由郭逵总指挥,王文郁、折克行、折可适兵出府麟,由兔毛川攻向明堂川,兵指银石夏三州,种谔、燕达、刘绍能、高永能、高永亨率兵攻向罗兀城、胭脂寨、然后兵跨横山,与府麟路大军会合,兵指宥州。赵卨、孙路负责后军与后勤。

    中路军由王韶总指挥,也是分成两路,种谊、张玉、和斌、林广、姚氏兄弟、张整攻白豹城、金汤城,直指西夏横山诸寨与洪州,游师雄负责后军。这支军队不仅兵指洪州,还关健到宋夏的“国信驿路”,由保安军向北,经万全寨、奈五井、白池、人头、苦井、古雨、分山口、吕渡,渡过黄河,经永州抵达兴庆府,乃是宋夏使者往来的必由之路,也是宋夏之间最好的一条大道。南边是苗授、种古、种诊、张蕴、赵隆、苗履、种师道进攻横州,兵指盐州。

    六十万军队,二十多万民夫,就是分成三个战区,七路兵马,每一路人马都几乎达到十万人。而且兵非是庆历时的宋兵,虽然有王韶所说的这样那样问题,最少四十万军队经过一年多磨合,尽管十一万河北乡兵暂时作为后勤军,但多数战士经过实战磨练,士气在屡屡大捷下,也比庆历时高昂。更有将,宋朝几乎所有勇将一起调到前线。还有帅的问题,郑朗做为主帅,深受将士爱戴,赏罚分明,更不会出现史上高遵裕因妒忌刘昌祚战功,差一点将刘昌祚杀害的故事。

    这可是要命的,史上伐夏,本来只有刘昌祚、种谔少数几个能打的将领,还要妒功枉杀,对士气会产生多大的伤害。

    然而现在绝对的不会。

    宋军漫天遍地而来,西夏人乱了。

    他们可不相信宋朝发出这么多军队,是为了西夏清君侧,铲奸邪。无论是保皇派,还是太后派,一起放下成见,群策群力。

    先是派使向契丹求救,我们西夏完了,下一回宋朝就会集中精力收复幽云十六州了。但一个个信心不大,到现在契丹没有任何准备,就是这一回清醒了,从集中兵力,准备粮草武器,还要一段时间。兵力少了支援意义不大,兵力多了,准备的后勤更多,时间更长,西夏能不能支持到那时候都未必了。况且契丹还要贪图宋朝那个杂粮种子与培育方法。

    这是有备无患的。

    又派使前去萧关,向郑朗求饶,同意让李秉常还政。处理梁乙埋等人。而且未等到郑朗答应,就将李秉常放出来,梁乙埋暂时关进大牢,别当真,这是做一个样子,也料定郑朗不可能因此而退兵,那么也就堵住了宋朝的借口,上下哀兵。

    事实郑朗也不可能同意,不要说梁氏做一个样子,就是真让李秉常主政。将梁乙埋等人处死,郑朗也不可能退兵的。因此强硬地对西夏使者说道,退兵可以,必须将梁乙埋等人处死。

    战争在继续,梁氏问策于诸将,仁多零丁献策,不须拒之,但坚壁清野,纵兵深入。聚劲兵于灵夏,抄其后勤供给,宋军无食,可不战而胜。

    西夏皇宫里群臣陷入深思。宋朝六路大军而来,至于弱水川那边西夏人已经顾不上了,再者从兴庆府到居延海,要经过西夏皇陵、克夷门。翻越贺兰山,再经过八个绿洲,一千一百里道路。才能抵达,这么长的道路,宋朝又必须从河西走廊将粮草运到肃州,再从肃州运向居延海,根本没有办法供给宋军自西而入。但其他六路大军却是致命的威胁,西夏又失去了河西走廊,根本就不可能挡住宋军的六路进攻。

    仁多零丁的办法不是很好,这一来,最少西夏在战后会失去会州河南之地,甚至天都山。但是没有办法的前提下,不得不使用这个策略。

    梁氏开始下令,将前线许多部族迁向后方,越是不忠诚的部族越要迁移,以免他们与宋朝联手,留下的皆是比较忠诚的部族,让他们利用复杂地形反抗。

    正好夏收到来,又将粮草及时地收割,运向后方与诸要城。然后毁坏,对前方庄稼毁坏,毁坏田地里所有的高梁、粟豆,只留下灵州与兴庆府、定州、永州、静州、顺州等核心地区的庄稼。

    再全民皆兵,十丁九兵,几乎将全国所有底子榨干,集中了三十多万兵力,将军队集中在几处,区域性地对付某一点宋军。

    米脂城。

    银夏乃是西夏老巢所在,王文郁与折可存叔侄虽兵指银夏,但从麟州到银州有漫长的一段道路,而且道路比较崎岖。但让种谔大军跨过横山,银夏将会被宋军两面夹攻,那就危险了。

    因此梁永能率领八万精骑兵出脂脂寨。

    胭脂寨就在肥沃的无定川边上,水草丰美,被誉为七宝山。而且因为宋军来得快,无定川边上所收割的粮草也未及时运到后方。不过宋军撤出罗兀城后,西夏重新夺回这片地区的控制权,将胭脂寨修建得高大又坚固。面临宋军的强攻,胭脂寨居然坚守下来。

    梁乙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宋军虽多,兵分两路,南北夹攻胭脂寨,兵力分散了,梁永能到来,只是面对宋朝北路军队,并且能与胭脂寨兵力形成夹击,算盘打得好,八万西夏铁骑包括大量的铁鹞子,气势汹汹地到达罗兀城,又从罗兀城冲向胭脂寨。离胭脂寨不远,就是一段狭长的河谷,东面是连绵的山脉,西边就是已经深邃起来的无定河。

    眼看冲出了谷口,遭到宋军拦截,宋军在谷口用大量的火炮、神臂弓死死地将西夏骑兵阻在这个河谷中。激战了几个时辰后,忽然从东边大山上闪出两股宋军,将夏军拦腰切断。

    这股宋军没有埋伏在山上,也埋伏不起来,梁永能数次败于宋军手下,格外小心,早派了斥候察看过地形。有伏军,是在更远的后方,两军激战时,炮声隆隆,高永能兄弟带着这两支伏军翻过几道山沟,生生杀进夏军阵营里。

    而在另一边,刘绍能也在激战。

    在梁永能大军抵达时,宋军在军营里,也就是在于胭脂寨前面挖了一条宽达十几米的壕沟。梁永能大军到达,赵卨率后军在寨南力保军营不失,刘绍能则率领着河北乡兵站在壕沟前。

    胭脂寨是出兵了,但让这道壕沟阻住,好不容易越过壕沟,就被宋朝这批乡兵手持大刀,居高临下,一个个斩杀在壕沟里。

    三路大军,因为银夏乃是西夏的老巢,北路最重,因此十将中。两个殿后的文官不算,八将有种谔、燕达、折克行三大上将,高永能、王文郁、刘绍能三大中将,即便是折可适,实际军事能力也能排在中将行列。差一点只有高永亨一人。

    并且十将排名出自郑朗之手,种谔列于第五,心中多少也有些不甘,最少俺比弟弟与郭成强、刘昌祚吧。同样不甘的还有王文郁。胭脂寨兵不得出,种谔亲自擂鼓助威。

    高氏兄弟率兵杀出,种谔下令让燕达冲向河谷。

    兵力两军相差不大。宋朝兵力多,可部分分兵于寨南,还有就是骑兵比例要少。可这个狭窄的河谷不利于西夏骑兵施展,再加上被宋军切成两断,久不见胭脂寨兵出,梁永能心又虚了。

    看到西夏兵有败的趋向,种谔亲自披甲,率领大军杀了过去。

    梁永能大败,此战再次牺牲了近两万骑兵。才让梁永能得以逃出生天。梁永能兵败,胭脂寨夏兵降。

    这是伐夏后第一场大会战。

    随后燕达在后面死死追赶,重新夺回罗兀城,渡过黄河。拿下永乐残寨,兵向银州。

    第二场会战又拉开帷幕。

    桑园峡,在兰州的东北,会州的西南。分成两峡,上游小峡长十里,下游大峡长六十里。两岸石壁峭陡,边上黄河收缩到七十几米,河水奔腾,河流湍急,这是兰州北上的重要门户,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

    三国时孙坚与周慎征讨韩遂、边章,就在此地遭遇了大败。西夏失去河西走廊后,于此地筑了两处军寨,然后在桑园西与宋军,也就是那二十几个蕃候部下军队进行了反反复复的拉锯战。

    会战开始,郭成大军北上。

    西夏会州两万人据险而守。郭成将手中八百门火炮集中起来,对着夏营轰击,又将五千神臂弓手放在后方,一步步地利用弓箭的射程压制着西夏人的反击。

    激战了半天,西夏人退守大峡。

    再次所有远程武器开始轰击,但这时候郭成策略一变,借着西夏兵士士气低落时,突然让王君万率主力军队突击峡谷。经过短暂的血战后,西夏人溃败,有的兵士惊恐之下,跳到波涛汹涌的黄河中。

    桑园峡失守,郭成迅速兵出会州,夺下会州城,兵进屈吴山。又在屈吴山前与西夏人进行了惨战,击败夏军,进军天都山,拿下没移氏的那座皇宫,但这一回没烧掉,而是留给没移氏。

    宋朝伐夏是为了真正的占领,以前有许多部族过不下去,叛逃到宋朝,还有郑朗陆续地掳获了大量党项部族,于后方安置,包括没移族,有的融入到地方上,有的因为种族不同,产生了一些矛盾,此次陆续地将后者重新移回西夏,毕竟相比于西夏大部分部族,这些部族对宋朝更忠心。也包括以前安置到秦州的没移族,重新将没移族转回葫芦河畔。没移氏是西夏的皇后,让没移氏居于行宫,利用她的部分影响力,安抚西夏民众。

    第三场战役是在磨脐隘。

    刘昌祚兵出萧关,此时磨脐隘同样被西夏修了厚实的军营,甚至为了对付宋军的火炮,葫芦河前修了无数壕沟,夏军躲藏在壕沟里用箭狙击着宋军的渡河。

    迫不得已,刘昌祚只好强攻。

    这一战更是惨烈无比,刘昌祚本人受伤,向宝身中两箭牺牲。

    夺下磨脐隘,刘昌祚不顾伤势,兵出鸣沙城。鸣沙川有葫芦川与黄河,是西夏的重要粮食基地,号称御仓。部分粮食转移到后方,但城中还有许多粮食。

    刘昌祚轻骑出,迅速夺下鸣沙城。此时西夏银州石州相继失守。

    但宋军脚步却慢了下来。

    刘昌祚兵进鸣沙城后,分兵攻打韦州,随后与郭成兵马会合,兵伐折羌会,与王韶盐州的军队联成一线,王韶北路的种谊兵马攻克洪州,又徐徐向宥州进军,种谔的兵马与王文郁兵马于银州城会合,一分为三,一部留下扫荡,主力向夏州方向出发,燕达分兵龙州。

    速度不快。

    横山地形复杂,经过宋朝的种种政策后,有许多蕃部有归顺宋朝之意,可多数让梁氏强行派军队押到后方去了。留下的还有一些部族,有的是西夏的死忠,还有的是首鼠两端。当然也有见势不妙,向宋朝倒戈的。

    六路大军稳打稳扎,又派了许多使者前往各部,阐明宋朝的立场,无论以前有什么对错,只要现在归顺宋朝,一律以往不究,同时也会在西夏执行蕃候计划,甚至未来拿出比河湟更多的钱帛,投资于西夏。造福各族百姓,各个族酋自己也会因蕃候计划而得利。

    这一次大规模的出使,分化了大多数横山部族,可多年来以来,双方恶战,有的部族记仇,矛盾不能化解,甚至有的部族倚仗着自己部族所在位置险恶,将宋使斩杀。

    因此于各归顺部族的配合下。宋军展开了大规模的剿灭。

    现在未拿下西夏,无论怎么杀是战杀,一旦拿下了西夏,就要安抚了。而且横山诸族不服。对粮道会产生危害,甚至未来因为这些部族,会给西夏带来复兴的种子。

    拖一天,就给契丹反应一天的时间。国内将会动用大量钱帛。但为了西夏将来的稳定,只能一步步地慢慢来,特别是横山地区。银夏之地,不得不将军队速度慢下来,将所有不安定因素提前扼杀。

    虽然速度慢下来,不过正好给了一些军队整合时机,特别是那些乡兵,正好利用这些反叛的部族,给他们实战的机会。

    到了七月底,盐夏等州才收复过来,横山诸族才勉强将诸叛乱镇压下去。

    后方继续在镇压,前方三路军队集合,自韦州、盐州与夏州向兴庆府与灵州徐徐进逼。

    就在这时,西夏突然掘开黄河大堤,滔滔洪水冲向宋朝南中二路军队。不过此时西夏计谋未得逞。宋军早有防备了,临近灵州,所扎军营务必临近坡岗,河水滚滚而来,宋军全部迁于坡岗上,然后无数只扁舟忽然出现在洪水中。掘黄河堤,仅只达到拖延了时间目标,并没有伤害到宋军。相反,这一掘堤,淹没了无数百姓村舍,使梁氏更失了民心。

    八月上旬,两路大军,近三十万兵马,将灵州围困。惨烈的攻防战开始,中秋节那一天,化为李岩与李茴的冯高、魏治方悄悄于城内让亲信打开城门,于夜宋军进入灵州城,然后二人亲信在城中侧应动乱,让宋军顺利将坚固的灵州拿下。

    梁乙埋此夜被击毙,但具体攻下灵州城的过程,宋军保密之中。还有两人,吕毅与赵善金此时在兴庆府,将会有重用。此时八成西夏领土被宋军占有,还有,贺兰山以东被称为塞外江南,相对而言,河东灵盐等地,开始出现许多盐碱地,但河西却是西夏水草最肥美的地方,西夏建设了兴庆府、永静顺数州,又于贺兰山东则建设了定州城,在北河套西侧弥娥川设立了弥娥州军司,黑山南部兀剌海城设立了黑山威海军司,卧娘山设置了天德军。

    北河套暂时西夏管不上了,几乎全国所有人力财力一起集中在河西地区,倚据黄河天险,与宋朝对峙。

    ……

    站在灵州城头,郑朗看着黄叶飘落,说道:“质夫,塞下秋来风景异,秋天来到了。”

    章楶没有作声。

    郑朗又说道:“质夫,这一行辛苦你了。”

    本来是准备让种谔率领北路军攻克定州,然后兵出北河套,以防不测。种谔领命,可有些不大情愿。毕竟这一战最光辉的地方就是兵进兴庆府。也许别人不注意这个细节,郑朗却注意到了。

    因此换了换,让种谔率领两万大军前来灵州,章楶与种谊、种师道、赵隆带领军队前去顺化渡口,来一个对换。好在三军此时相距不是很远,但对此章楶也有些抵触。

    郑朗用金手指排将,种谊、种谔、种古、种诊、种朴、种师道,排了六个进去。别人不知道,也许种家六将确实有军事才能,但军中有战斗力的将领不要太多,比如种谔帐下勇将郭景修,郭成手下大将王恩,苗授手下大将王祖德,刘昌祚手下大将李忠杰,如果用心载培,最少不亚于二十下将,未必及种谔,但不会弱于种古、种诊。

    就是因为这个,那怕排名低一点也无所谓啊,毕竟整个种家家族现在成了宋朝最大的名将世家。

    其实郑朗也无奈,种谔能打,不亚于苗授与刘昌祚二将,可是其私心太重,比如史上的永乐城之役,郑朗刻意让亲信传令时注意了种谔的表情,就是害怕种谔又犯永乐城之浑,坏了自己的大事。

    收复北河套不是很辉煌,可是关系到契丹能不能将军队引进来。

    至今,后方反抗的浪潮还没有平息,一旦让契丹提前得到北河套,以后平定西夏就危险了。想来想去,让章楶去,作为士大夫,不必要这个军功点缀,况且身为此战的副帅,功劳已经很高了。比如郭逵与王韶,这一战过后,必调入西府,然后雪藏。淡化章楶的军功,再经过“洗白”,让他重新成为士大夫,而非是武将,那么未来收复燕云十六州就有了好主帅人选。

    做了一番工作,才将章楶说服。

    今天是为章楶送行。

    送走了他的军队,郑朗忽然接到探马的急报。

    契丹人来了,契丹发来了三万兵马,同样打着勤王的旗号,自东胜州出发,向西夏驰来。名义契丹没错的,西夏是宋朝的臣属国,也是契丹的臣属国。但是契丹这三万大军的进驻,无疑会释放出一个信号,西夏因此会与宋军血拼,后方反抗浪潮更高。可是郑朗能不让契丹人入驻?

    看着情报,郑朗对李宪与高遵裕说道:“契丹倒是颇有意思,前面得到我朝提供的种子,后面就派军前来西夏。”(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三章 欢迎

    高遵裕眼中却冒着精光,低声说道:“郑公,要么将他们吃下来。”

    西风徐吹,虽然灵兴二州之地号称塞外江南,风已带来阵阵凉意了,但诸将心中却是火热的。章楶认为王恩等将能排进四十军将行列,其实高遵裕与李宪若论军事能力,同样也能排进四十将行列,最少能名列二十下军将,而且此人虽是尊贵的外戚,可与其他外戚不同,特能吃苦,常年累月呆在塞外前线,从不喊怨言,连郑朗对他这一条都十分地看重。

    看人不能看一方面,比如赵构,对百姓不恶,节俭,若非金人入侵中原,再没有秦桧这个妖孽,可能还是一个比较适合的守成君王。但他的缺点比种谔更严重,更不能做为一个好主帅。再加上他的身份,郑朗害怕又出现史上的故事,因此排将时并没有将高遵裕排进去。当然,将是郑朗排的,比如种朴与王厚,若论史上的做为,种朴排在王厚之上,多少有些不公平。

    不过现在问题也不大,这些青年将领还没有成长起来,现在将他们列入下军将,主要还是磨练的,再加上此战过后,会有一些新的将领涌现,代替和斌这些老将,那么以后就是郑朗去世了,宋朝也有了一个用将标准,至少二十年内不会出现用葛怀敏做为主将的故事。

    连番的大捷,让高遵裕信心有些膨胀,想试一试契丹人的战斗力。

    郑朗笑了一笑,不能说高遵裕提议不好。

    宋军与西夏人交战,只要朝堂大臣们不苟和,那怕自己不出现,宋军也是占据上风的,对阵契丹就颠倒过来了。但西夏人与契丹却打得有声有色,契丹人来到西夏,失去主场优势。从容拿下这三万契丹人,以后对阵契丹人就有了底气。不过郑朗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妥,若契丹人派来十万兵马,吃下他们还值得,仅三万兵马,吃下不妥。”

    “为何?”

    “高公,吃下十万兵马,契丹人就会害怕,他们的国力也受到严重的伤害,一两年内不会对我朝用兵。三万兵马。对契丹影响不大,我担心河北那边。河北河东驻扎的兵力不少,而且有诸多城池拱卫,契丹人就是入侵河北河东,也不能动摇京畿安全。可毕竟所有精兵勇将一起调到河北河东来了,以两地区现在的状况,若契丹举国来犯,无法御敌于国门之外。那么契丹大军南下,河北河东震动。百姓流离失所。再说,此战本来就苦了百姓,国库更是空空如也,一两年内元气都不能恢复。再有契丹所带来的伤害。后果会很严重,甚至能动摇未来整个西夏地区的治理。”

    熙宁七年大旱,全国就着旱灾的流民,大修土木。修了许多水库堰坝,还有道路。

    这些道路包括吕梁山与太行山的一些道路,但只能说好一点。比原来道路拓宽铺平了,以现在的技术,宋朝还不能将沧海变成桑田,将高山大岭变成平原,更不能强行打通这两大山脉,开通一条条暂新的道路。

    宋军想从陕西去河北,还是先去麟州,再渡黄河,然后去太原,再从太原一步步前往太行山,越过太行山,前往河北。七绕八弯的,最少近三四千里地,也就是说河北若有警,西方的兵力根本做不到及时的支援。

    高遵裕不作声了,战争需要兵力,但同样需要懂军事的将领指挥,河北河东现在那有什么懂军事的将领。

    李宪道:“可惜后方动乱不休,不然三万契丹人来了,也不打紧。”

    “子范,此事勿要再提。”

    西夏之所以动乱不休,主要是郑朗这次用了残忍的手段强行镇压。

    顺从归顺者有粮有钱有帛,但顺从者也不易,必须配合朝廷进行军事行动,镇压反抗的部族。不顺从者,马上就进行镇压。这必然激起更多的部族反抗。

    但先难一难,将大部桀骜不驯的部族打压下去,以后治理就容易了。

    不然就是得到西夏,以后也未必容易治理。以前李继迁才拥有多大一点的地盘,最终烽火燎原,一旦西夏失去控制,连带着吐蕃也会产生新的动乱,大事去矣。

    西夏治理了,平安了,没有了倚靠,吐蕃就不会出现大乱子。别以为现在河湟平定下去,又经过蕃候的笼络,但还有许多部族仍然居心叵测。

    所以郑朗宁肯时间慢一点,也将一些桀骜不驯的部族用血腥的手段消灭,减少以后不安定因素。

    可这只有郑朗心中有数,史上宋朝伐夏,动乱没有这么严重,并且之前也未实施各种笼络政策,不过史上那次出兵错漏百出。第一就是得到西夏,以后不安定因素必然很多。第二就是时季问题。

    史上宋朝八月发起总攻,九月李宪法拿下兰州后,梁氏震恐,立派使者向契丹求援。但西夏也有忌惮的地方,契丹虽然没有对西夏用兵了,可多次假借拜礼佛塔名义,窥探道路与西夏情报,就象西夏对河州抱有野心一样,契丹同样对西夏抱有着野心。契丹有何动态,不记于史册,但随后十一月宋军兵败。

    这个时季就不对头,既然伐夏,西夏那么大的地方,以宋朝的武力,不可能一两个月就得到西夏的,况且史上兵力不及现在,武器不及现在,物资粮草准备的情况也不及现在,将领的任用更不及现在,八月出兵,只要拖一拖,很快就会进入冬月腊月,在最寒冷的地方,进攻西夏的核心,岂不是找死?

    真要是那次宋军赢了,契丹会不会出兵,谁都不好说,但契丹绝对不会轻易坐视宋朝得到西夏的。最直接的一次出手,就是派使来西夏将梁氏的女儿惠宗皇后梁太后毒死,给了李秉顺与宋朝和解的时机,赢得了西夏的生机。

    因此郑朗心中有些疑惑,难道自己的一些做法是画蛇添足了?

    郑朗想了一会,向斥候问道:“契丹主帅是谁?”

    “禀郑公,是契丹南府宰相耶律燕哥。”

    “耶律燕哥?”郑朗眉毛跳了跳,这个人乃是巴结耶律乙辛上位的。

    前年秋天耶律洪基去夹山狩猎。耶律乙辛见耶律洪基久无子,这个很关健,若耶律洪基有了儿子,耶律乙辛只要挑唆一下,耶律浚的儿子,也就是耶律洪基的孙子耶律延禧就不会上位,耶律乙辛以后就不会被耶律延禧清算。

    因此耶律乙辛进谏,不要带皇太孙同往,想要加害耶律延禧。契丹大臣萧兀纳一再反对,说:“窃闻车辆驾出游。将留皇孙,苟保护非人,恐有他变,果留,臣请侍左右。”

    这个恐有他变,十分有含味。

    耶律洪基这时突然脑子清醒过来,产生了警觉,但没有立即对耶律乙辛动手,甚至听从耶律乙辛的建议。让张孝杰上位。直到去年,宋朝商议耶律浚与淑寿公主亲事时,耶律洪基才开始将耶律乙辛外放。这是无奈的办法,耶律乙辛毕竟已成势了。立即彻底动手必有变,这种情况就象后世的赵构对秦桧一样,赵构不满秦桧,可不敢对秦桧动手。直到秦桧快要死了,赵构才将这个厌恶表达出来,甚至默示了养子宋孝宗重新礼葬岳飞。追赠武穆。也许那时赵构心中有些后悔了,毕竟象岳飞这样的赤胆忠心的大臣,在整个华夏历史也找不出几个。

    应当说耶律洪基这种做法十分明智,但郑朗心中估计这不是耶律洪基想出的办法,是另有高人指点。

    究竟是谁,郑朗不得而知。

    但这个耶律燕哥却是一个十分狡猾的人物。

    契丹开始准备清算耶律乙辛,耶律燕哥却未受到多大的波及,甚至在史上耶律浚之死,耶律燕哥是罪盔祸首之一,现在耶律浚救到宋朝,与耶律燕哥更无关系,再加上他及时倒戈,所以还带着南府宰相的职位。

    想了好一会儿,郑朗对手下亲兵说道:“去将郭逵与王韶请来议事。”

    亲兵下去,郑朗坐在议事厅深思。

    二人从前线骑兵回来,听到这种情况,同样感到头痛。

    三万兵马,动是不好动,不动,这个兵力却足矣动摇西夏的局势。最少闻听契丹军至,后方的反抗浪潮更激励。

    王韶道:“为何契丹只派了三万兵马,难道是才得到情况,未来得及准备粮草,或者契丹内部产生争执?”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前者证明契丹准备对宋朝动手了,现在是三万人来到西夏,未来就可能是十三万人去了河北。而这种情况的发生,后果连高遵裕都知道有多糟糕。若是后者,问题又不要紧,等到契丹争执好了,宋朝早就将西夏拿下来,各路兵马各就各位,时间拖得越久,对宋朝越有利。一旦宋朝将西夏治理起来,没有部族反叛,甚至将以前每年驻扎在陕西的二十万禁军集中起来,全力对付契丹。

    高遵裕道:“只可惜,契丹那边密探得不到有力的消息。”

    契丹汉人不少,可入主契丹政治的多是契丹汉人各大豪门,汉人寒门子弟难以上位,西夏不同,它立国草创,各部混杂,因此自李德明时起,就开始吸纳大量汉人地主与没落文人,或者将士,各色工匠,为西夏带来文明、技术,以及协助朝廷草创制度,因此斥候也容易打入西夏内部,得到隐秘的消息。

    并且怕惊动契丹,以前特务营并没有派斥候深入到契丹,后来派了,时间很短,打探不到核心的消息。

    郭逵说道:“我还担心粮草问题。”

    西夏坚壁清野,境内一半秋收等于毁了,又掘开黄河河堤,试图水淹宋军,虽未得功反失去了民心,但造成几百里方圆的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既然宋朝想经营西夏,不能不管不顾。

    郑朗派人将这些百姓组织起来,部分人留下,将河水疏导出去,播种冬小麦,其余人等一起编制,奔向京兆府,于长安就食。又将其中的青壮年组织,或作为兵士协助宋朝镇压反抗部族。或作为民夫,协助宋朝将粮草押运到前线。

    到长安就食,节约了大半的运输成本,可这一年陕西动用了十几万兵士,二十多万劳力,同样破坏了农耕生产,前期朝廷是准备了大批粮食,并且自元丰元年就在开始准备,去年准备得最多。

    但这么多将士需要粮草,还有西夏百姓需要救济。前期准备的粮草根本不够。镇压是一个措施,安抚才是主要的手段。为了安抚百姓,只能分出军粮,对一些缺衣少粮的百姓赈济。

    这造成大军不得不在黄河边停了下来。

    同时也给后方带来更大的困难与压力。

    郑朗道:“仲通,粮草不用担心,我已写了奏折,请陛下从银行借贷三千万缗钱帛,用这些钱帛紧急从全国征调粮草。”

    又对李宪说道:“子范,你替我草写一道令书。用布帛与茶叶等物资,从一些富粮户中分出粮草,等两月后,朝廷逐一补还。用这些粮草安置百姓。”

    “好。”

    李宪在写草令,其他四人在沉思。

    郑朗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好派几将返回河北河东。”

    说完了。看着王韶与郭逵。

    有将还不行,还要有帅,这二人中。无论那一人坐镇河北,因为其赫赫威名,再有几勇将配合,契丹就不敢轻犯河北河东。

    然而两人全部低下了头。

    这当口上,谁也不想离开前线。种谔急了,章楶也不想,还是郑朗开劝,说自己在赵顼面前进谏过,若是以后出征契丹,他会作为主帅,章楶这才不情不愿与种谔来一个对换。

    郑朗嘴张了张,郭逵与王韶忽然抬头,对视了一眼。未说话,可意思郑朗明白,郭逵眼神中无疑对王韶说你有河湟之功,何必还与我争灭夏之功。王韶意思却在说,你能什么能力与俺相比。

    两人各不服气,于是又默默低下头。

    郑朗摇了摇头。

    灭夏之功,非同小可。但功劳大,未必是好事。

    郑朗是不想回去担任宰相,否则因为功高震主,会成为所有士大夫攻击的对象。其他数人亦是如此,王韶与郭逵注定要被雪藏,高遵裕已是国公,赏无再赏,而他又是外戚,就是有高滔滔,他回去后必然打入了冷宫,但三人还没有李宪悲催。李宪是太监,宫闱之变,危害尤烈,这次立的功越大,未来士大夫们攻击得越厉害,甚至有可能连京城都不让呆了。

    其实去北河套,或者去河北,避过这场大功,未来在仕途上反而会更平坦。特别是王韶,他本身就是文臣出身,进士及第。

    郑朗是这个想法,但王郭不会这样想,雪藏又如何,不会是死罪,这个功却是实打实的,以后都能名垂史册。

    两人一个不说话,郑朗无奈,最后道:“这样吧,为了防止万一,先让种谊与张玉率领两军去麟州待命。”

    这两人因为性格纯善,让郑朗前年年底调到河北河东训练乡兵,种谊在河东,张玉在河北,二将连攻白豹金汤等城池,各自手下的乡兵也得到了实战训练。

    但主要还是他们性格好,听话,所以容易调动。

    郑朗还嫌不够,又道:“再让曲珍与姚麟率骑兵去麟州待命。”

    两人勇冠三军,手下又全是骑营,速度快,不是去麟州,郑朗的权限也就是陕西与河湟,外加在战区内的麟府路,河北河东不在他权限范围,因此先写奏折用快脚递送达京城,然后圣旨直接送到麟州。大军开伐,速度快不起来,圣旨到了麟州,就是骑兵也未必到达麟州,然后曲姚二人迅速渡过黄河,自河东去河北。

    至于河东,有了种谊的两万经过训练,又经过实战的乡兵充塞,并且离西夏近,问题也就不严重了。

    下完这道命令,郑朗眼中闪出屈辱与不甘。

    契丹人大摇大摆来了,马上就撤离军队回去,虽然四万乡兵与一万骑兵抽调回去,不会对战场产生太大的影响,顶多种张曲姚四将有些不甘罢了。可郑朗这个举动,多少有点儿草木皆兵。

    尽管他做了近二十年的宰执,也知道饭得一口一口吃,然而心中怎能不产生屈辱。

    因此……

    ……

    耶律燕哥的军队速度比较快,未从府州走,府州是宋境,从府州走,就能给宋人动手的借口,他也怕。

    他率领三万大军,其实不能说三万军队,只有两万军队,还有一万押运粮草的民夫,自金肃军向西,折向西南,渡过屈野河,沿着原来丰州的边境再折向古长城,大摇大摆直奔西夏的核心地区夏州而来。

    与嚣张无关,这是宋朝一惯的弱势造成的结果,比如契丹使者来宋朝东京跃马长街,但宋使出使契丹往往又要委屈求全,又不能失大国礼仪,因此诸多出辽使诗中气氛都是压抑无比。

    但这一回不同。

    耶律燕哥来到明堂川,还没有渡过明堂川河,与种谊撤向麟州的五万宋军相遇。

    耶律燕哥十分不满,派了使节前去种谊大营询问是何意思。

    种谊答复,他们奉命撤向河东河北。

    去河东河北不是为了打仗的,现在最好不要与契丹开战,之所以调去河东河北,乃是为了震慑,没必要隐瞒。

    当然,去河北还要一段时间。不过耶律燕哥将消息反馈到契丹,再做出部署,张玉早将军队带到河北去了。

    然后种谊又说道:“闻听辽国大军前来与宋朝合作勤王,郑公心中欢喜无比。让下官于明堂川立仪欢迎贵**队到来。”

    使节回去。

    种谊开始欢迎契丹军队了。

    先是将两千门火炮调了出来,这是调向河北去备战的。

    没有对准契丹军营轰炸,而是对准了左侧平川地带,两千门火炮一起发射。连继三轮轰炸,将契丹军队炸得目瞠口呆。接着两万兵士手持神臂弓走出,分成三队轮射。

    弓箭乃是契丹所长,但契丹弓箭射程仅是百步距离,非是象神臂弓,距离几乎达到两百步。在这冷兵器交战时间,相差了一百步,那是致命的一百步。

    随着号角声吹响,宋军列成一个个方阵,手持兵器,于明堂川河西演练。

    论阵型,三国当中宋朝当为第一,这些兵士又经过实战,方阵不断地变动,杀气似乎冲天而起。

    耶律燕哥有些傻眼,这是欢迎仪式?

    随着种谊带着四万乡兵,一万骑兵,还有近两万来自河东,顺着遣返,押运物资的民夫,也大摇大摆地在契丹人眼皮底下渡过明堂川河。

    耶律燕哥还不敢动,不要说兵力宋军占据上风,就是刚才宋军若用那两千门火炮与两万柄神臂弓来一个体齐射,自己就会折损一大半部下。

    是欢迎还是示威,郑朗没有太在意,想赢得的就是这三两年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段,宋朝不可能再象契丹示弱了。

    他在等消息,看欢迎仪式过后,耶律燕哥的反应。(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四章 踏

    耶律燕哥在明堂川停下脚步,仍不甘心,派使来到灵州,责问郑朗为何向契丹示威。

    郑朗冷漠地答了几个字:“要来便来,何必罗嗦!”

    其实真来了,郑朗会头痛的。

    这是郑朗在赌,赌耶律燕哥的性格,但能不能来,耶律燕哥不敢做主,然而能不能来,得看耶律燕哥在禀报奏折上会写什么。若他写道宋朝害怕契丹插足,甚至不惜狐假虎威吓唬契丹军队,那么后果就严重了。耶律燕哥所率的军队主要是来自西山,西山还居住着许多百姓,急召十万人那是不可能的,但还能召集两三万军队。契丹再从幽云发大军威逼河北与雁门关,两国必然开战。

    但耶律燕哥若写这样那样的困难,契丹君臣就会产生争议,等到决定下来,西夏大局已经定夺。

    前者可能性不大。

    耶律燕哥多智狡猾,另一个词就是多疑。

    他做为南府宰相,率三万军队进入西夏,多半是出力不讨好的事,这也是耶律乙辛失势后,契丹某些人对耶律燕哥的打压,在这种情况下,耶律燕哥多半选择明哲保身的做法。

    没有让郑朗失望,耶律燕哥这三万兵马呆在明堂川,就呆下去了,一直到一个多月后。

    但这支契丹兵马到来,给宋朝带来了一些麻烦,耶律燕哥害怕会出事,没有敢进军,但在明堂川大摇大摆地接待银夏各部族使者。在他的鼓动下,各部反抗更激励。

    侥幸将他们阻在明堂川,不然随着契丹这支军队继续深入,就连一些中立的部族都会参加到反抗浪潮中。郑朗只好让王祖德率两千骑兵斥候,在契丹大营周边活动,看到各部使者,立即截杀。耶律燕哥也不示弱,同样派出斥候出来保护。每天明堂川都上演着随时擦枪走火的紧张局势。

    郑朗在观望他。他也在观望宋军,不仅是等候国内的消息,还有粮草与天气。

    宋朝恩威并用,恩足够恩惠,威足够猛烈,不服者死!

    不能说不对,比如宋朝在南方的民族政策,足够恩了,结果呢。就包括后世许多人指责宋朝的盐政导致泸州蛮叛乱不休。但是郑朗怎么去做的,一是拨款修路。改善百姓生活环境,与外界沟通,增加商业气氛,二就是镇压再镇压。未动任何盐政。

    不能动,宋朝盐专营业明面上一年收入均摊起来只有一千来万缗,可实际还有官员的贪墨,地方上的隐形开支,等等合理的与不合理的灰色收入,盐专营一去。那么这些灰色支出立即变成杂税加在百姓身上。在这种情况下,泸州大盐井如何不控制在国家手中?

    就是没有盐专营,也不能将所有大盐井一起交给私人,这非是中原地区的大商人大地主。更非是河湟蕃候诸监股契,那只有股份权与分红权,没有经营权,命脉在朝廷手中掌控。若是将这些大盐井一起交给当地私人。非是交给百姓,而是将利益从朝廷手中转到各大蛮首手中,那么泸州江南就会产生无数个侬智高。

    恩威并用。为了未来宋朝能平安统治这里,打下了基础。但在眼下,却成了宋朝的难题。

    一个威,导致无数叛乱,用兵不休。

    一个恩,就需要拿出更多物资粮草救济百姓。

    正是因为粮草问题,让宋朝在黄河边停了下来。

    还有呢,时光进入九月,马上奔向十月,宋朝几十万兵马吃的穿的住的,到了寒冬来临,再加上百姓的安置费用,对于宋朝来说,也会是一场灾难。

    梁氏同样打着这个主意。

    党项人不是一无是处,不但顽强,并且内心同样有着一份骄傲,西夏流传着一首党项语诗叫《颂师典》:为何不跟西羌(吐蕃)走,西羌已向我俯首,大陆事务我主宰,政务官员共协辅。未曾听任中国管,中国向我来低头,我处皇族不间断,弥药(西夏在唐朝族名弥药)皇储代代传。

    郑朗听到后,不由大乐。

    从这首诗上,他马上就想到了后世的棒子yy精神。

    宋朝这边为了筹集粮草,从前方诸将,到后方京城里的大佬,几乎愁白了头发。西夏那边却很从容,先是派重兵看守着黄河上十几个渡口,然后派百姓将秋粮收割上来,甚至从容地播下冬小麦,以备来年夏粮收成。

    还有战斗,横山地区的一些部族反抗,那个规模不大,大多数地区是在横山里钻来钻去。每天都有伤亡,不过郑朗没有太在意,多数镇压的军队是为了练兵的,同时各归顺部族也产生大量伤亡,未来这些部族就与那些反叛的部族产生仇恨,那么以后那些部族就会失去生存的空间,没有生存空间,危害就大不起来。

    要么章楶带着军队收复北河套,西夏在这里驻扎了一些军队,但主要是防止契丹入侵,实际这里百姓并不多,西部地区更是出现了沙漠化,而非是原来阴山下,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西夏也将主力军队与物资调到兴庆府,因此章楶军队与其说是收复北河套,不如说是在北河套推进,然后陆续地分兵驻扎。有战斗,规模皆很小。

    余下开始静悄悄一片。

    时光迅速进入九月下旬,天正式冷了下来。

    种谊军队进入了并州地区,曲姚二人的骑军也抵达了河北,只有张玉的军队还在太行山半路上。

    听到这个消息,郑朗一颗心定了定。

    这是个人风格造成的结果,青年时代郑朗也喜欢冒险,后来处理的事多了,性格越来越谨慎,再加上在荆湖南路出了事,后来改革,每一项决定都牵连着无数人的命运,因此性格越来越稳妥。

    这种稳妥性格未必很好,战争谁敢说百分之百胜利,在国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适度地就需要冒一些风险。因此,从军事角度来看,郑朗也许做成功了许多事,数次战役也大捷,但每次大捷都会出现许多伤亡,消耗也很大。这一点,就远不如章楶与王韶。特别是与契丹交手,郑朗这种性格十有**,会落得诸葛亮北伐的下场。

    也不能说不好,虽过于稳重。但不会出现失误与意外。至少对付交趾与西夏,这种性格足矣。

    有了这些军队进驻河北河东,即便契丹出军,宋朝这一回也不可能再摆一个大阵,那么就能将契丹军队拖上一段时间。

    同时郑朗也感叹契丹的没落,若是萧燕燕在世时,看到西夏危急如此,也不用他施什么阴谋阳谋,早就十万大军兵临河北三关了。

    郑朗视线这才集中在河西。

    进攻开始。

    一个让西夏意想不到的地方发起的进攻。

    塔坦族。

    贺兰山西边就是大漠。也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腾格里沙漠,但在古代水土没有恶化之前,腾格里沙漠里不但有居延海与石羊湖这样的大湖泽,还有许多绿洲。

    唐末通向西域四道。南二道一是兰州凉州道,一是吐蕃的南丝绸之路,还有北二道,一条就是从贺兰山去居延海的道路。还有一条就是从阴山去居延海的道路。

    到了神宗年间,大漠里的绿洲越来越少,可还是有。

    在这些绿洲上生活着一些截然不同的游牧民族。因为难以管理,西夏人同样也只能羁縻而已,造成这些民族桀骜不驯。贺兰山以西就有一个大部族,名叫塔坦族。

    李浩与曲珍兵出居延海,西夏人没有太在意,于是在宋军兵临灵州城下时,曲珍兵出贺兰山,牵制西夏军队。没有真攻打贺兰山,仅是起牵制作用。梁氏不得不分兵驻扎贺兰山,曲珍绕了一个小圈子,自贺兰山外,抵达黄河畔,渡过黄河,与三军会合。

    这次军事行动看似是为了牵制,实际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与贺兰山外塔坦族取得联系,将军中一些物资留给塔坦族,用以贿赂与拉拢。曲珍这才轻装兵渡黄河。

    曲珍离开贺兰山,灵州又失守,梁氏不得不将粮草等物资放在后方贺兰山处,派兵看守。

    但西夏人没有想到,塔坦族乘西夏将重兵驻扎前线的时候,突然越过贺兰山,袭击了西夏的粮仓。

    听到这个消息后,西夏人面如土色。冬天来临,宋朝军队难熬,他们也难熬,就算兴庆府中还有粮草,明年春天怎么办?

    当然,未来这个塔坦族同样也会让郑朗头痛,可眼下暂时不用管他们。

    最可怕的不是塔坦人烧毁抢走了多少粮食,而是一道消息在河西军民中流传。

    西夏坚守河西,最大的底气便是粮草,自五月初就开始,实际开战时间更早,从去年冬天两国就开始交恶,前线僵持,宋军又收复河西,这都要浪费大量物资。

    而这道消息恰恰是针对这一点的,宋朝不但要养军,还要养一些河东的百姓,有的暂时安置在关中,有的留在原处,这批百姓数量不在少处,自银州到会州,这么广大的面积,接近两百万众。

    但也不算多,熙宁七年大旱,最高峰灾民达到两千多万,那一次大旱,前后持续了接近两年,宋朝平安渡过,并且还在中间收复了河湟兰州。

    难道眼下这点物资就难倒了宋朝。

    其实在中原养活两千万灾民,未必能在西夏养活两百万百姓,但老百姓哪里知道其中的区别。

    消息流传开来,多少削弱了西夏的士气。

    宋军开始强渡黄河。

    其实到了这时候,众人才明白郑朗小心翼翼的原因。

    宋朝此次伐夏准备不可谓不充分,政治、经济、军事、后勤、武器、时季、人心、情报,还有各种阴谋阳谋,民族政策,前面也确实成功了,西夏仅压缩在河西方圆几百公里的点大面积土地上。

    但面临国家生死存亡关头,西夏将士在每一寸土地上,与宋军进行着血战。

    自河东向河西,有怀州境顺化渡,灵州境吕渡,雄州境郭家渡三大渡口,还有十几个小渡。

    整整强攻了三天,宋军才夺下定远渡、鼻浦渡两个小渡口。

    但双方伤亡率,西夏远高于宋军。

    虽有黄河天险在手,又于河对岸构建了许多防御工事,宋军火力太强大了,甚至直接将各种武器搬到船上,向对岸轰击。至于每天轰击会花费多少钱帛,西夏人不会有心思去算计,他们看到的是在宋军轰击,每天死了多少人。

    到了第四天,又让宋军攻下两个小渡口。

    梁氏焦急之下,派使前来灵州与郑朗谈判,愿意听从郑朗的要求,全部还政于李秉常,同时处理一批所谓的奸邪。

    但使者未至,西夏两名大将李段明与李开泰就开始与手下亲信商议。

    梁氏在宋军进一步逼迫下,必然会做进一步的退让。但这两人当时跟随李岩与仁多零丁带着手下亲信一道击杀李清,关押李秉常,也是所谓奸邪之一,仁多零丁是西夏大族族首,与梁家人共同执掌着左右厢,梁氏不会处理仁多零丁,但必然拿爹不痛娘不爱的李段明李开泰出气。梁氏若对他们二人动手,也必然会对他们手下亲信动手。

    二人针对这种形势,问这些亲信怎么办。

    最后在他们有意无意诱导之下,手下决定拥护二人反叛梁氏,从前线杀回兴庆府,处死梁氏,拥保李秉常,进可以与宋军血战到底,退可以求和。

    商议定下来,二人立即丢弃防御的顺化渡不顾,带着大军杀向兴庆府。

    未得功,甚至连兴庆府城门都未进去,但这一来,西夏整个乱了套。而且宋军轻易的拿下了顺化渡,逼向兴庆府。

    李段明进攻兴庆府不能,宋军又逼了过来,被“逼”之下,在他们再次有意无意诱导下,手下亲信主动劝解李段明与李开泰投降宋朝。至此,冯高四人熬了几十年时光,终于回到宋朝的怀抱,但眼下他们身份仍不能曝光。二人在手下大将逼迫下,三万多军队投降。这一降,余下军队再无战意,包括守在吕渡的仁多零丁,也献军投降。

    十月初七,郑朗率领大军浩浩荡荡来到兴庆府城下。

    至此,某种意义郑朗已经快要实现岳飞满江红中所写的马踏贺兰山缺。(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五章 雪(大结局一)

    来到兴庆府城外,郑朗将郭逵与王韶喊来。

    就是到达了兴庆府,也未必那么容易将兴庆府拿下。

    在西夏未崛起之前,这里也有一个小城镇,叫怀远镇,主要是用来用军事用途的。后来李德明迁都于此,进行了大肆扩张,周回十八里。与唐朝长安的八十一里相比,于宋朝的五十八里相比,规模小了很多。并且五十八里周长的开封城已经容纳不了城中的百姓,还在向城外扩张。严格来说,长安虽大,可南部诸坊有许多空地,甚至出现耕地,大量菜园子,实际开封城面积不及长安,人口数量却超过了唐朝的长安。

    但周长十八里的城市,在西北豪无疑问是首屈一指的大城市。

    又因为南北有许从湖泊群,城市不得不东西相向。后来的银川依然保留着西夏东西相向的格局,也有湖,不过湖远不及现象之深之广。当然,整个西北,若没有相关的政策,水土在急剧的恶化。

    十八里的城市,东西长度倍于南北长度,因此开了六城门,南北各二门,东西各一门。城外又有十丈宽的护城河。城内仿照唐朝长安与宋朝开封构局,划分了数十个坊,居民密集地分布于诸坊之中。还有宫城建筑,宫室殿宇,官厅衙署,一个官方的手工业作坊,兵营与仓库。再加上提前准备的粮草物资,仅是兴庆府就可以独立生存数年之久。

    整个兴庆府布局,不仅有城内,还有城外,城东十五里处的黄河边高台寺与诸浮图,西部贺兰山东有五台山寺,皇家陵园,佛祖院,以及当年元昊为没移氏修的离宫。山东丛林中还有避暑宫殿。这部分梁氏主动放弃了,将兵力全部压缩到城中。

    但不可小视兴庆府。

    它作为西夏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修建得比灵州高大坚固。三十年前辽国进攻兴庆府未果,郑朗还知道另一件事,一百多年后,成吉思汗曾四度围攻兴庆府。史上宋朝攻打灵州未成功,现在攻打兴庆府难度足比攻打灵州难度高上十倍!

    拿下兴庆府,这一役也就结束了,但弄不好,在兴庆府就能僵持一年两年三年!不要一年时间。只有僵持半年时间,就会生起许多不好的变故。

    进入十月,河西平原迎来一场大雪。

    有利的一面,此时天正式冷了下去,白天也许还是七八摄氏度的温度,但到夜晚又恢复到零下。白天可怜的太阳,融化不了冰块,无论是兴庆府城外宽阔的护城河,各引水渠。以及各个湖泊,都结下了一层厚厚的冰冻,连马儿都能在上面跑。宋朝军队可以一马平川抵达兴庆府城墙下。

    有不利的一面。

    城冷下来,河水冰冻。泥土也冻得坚硬起来,不要指望挖地道,轰炸城墙了。

    在低温的情况下,除了中午前后弓箭有效果外。早上与夜晚弓箭作用降低,包括神臂弓等利器。

    天冷了,宋朝兵士虽有棉衣御寒。不过穿上了厚实的衣服,影响了行动灵活度。但西夏兵士多生长于此,穿着一件简单的兽皮袍子,就能作战了,这种寒冷的天气利敌不利于己。

    西北道路开始冰雪充塞,后勤供给越来越困难。

    宋军扎好营寨。

    十月初八,密密麻麻的宋军陈兵于兴庆府城南。

    郑朗开始下令:“除反抗者,除收留反抗者,除借机破坏城中治安者,三军入城后若无军令,不得屠杀百姓,违令者斩。不得烧毁民舍,违令者斩。不得奸淫民女,违令者斩,不得抢劫,违令者斩,不得随便闯入百姓私宅,违令者执一百军杖,不得接收百姓一针一钱,违令者执一百军杖。三军朗读三遍。”

    自从宋军进入西夏领土,就执行过相关的命令。但这一次更严格。

    这非是软弱的民族政策,若有反抗,镇压起来也是极其凶残的,甚至在发达的情报网下,故意将一些对宋朝敌意浓厚的横山羌逼反,好来找借口镇压,为以后顺利治理西夏打下基础。

    但这仅是威的一面。

    更多的是恩的一面,史上岳家军与戚家军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故百战百胜。但那两支军队是整个中国史上的奇葩。就连裴行俭治下的唐军,到了敌人范围,烧杀掳掠都避免不了。

    暂时能让士兵得到财富,增加了士气,可为以后铺就了更多的仇怨。

    现在这一政策更严了,又刻意于城墙前三军齐声背诵三遍,是故意给城中百姓听的,让城中百姓反抗心理减弱。

    这一条很关健,乐毅率五**队连攻齐国七十多座城池,仅剩下即墨、莒二城,但在齐**民上下齐心的情况下,久不得功,最后不得不利用种种收买民心的政策,瓦解二城军民的反抗之心。

    王韶军事能力不弱,但相信不会超过乐毅。

    宋军很强大,可对方力量肯定超过了当年的齐国二城力量。

    火牛阵故事是上演不了的,但天知道时间久了,会有什么变数。

    并且也不能结下仇怨,兴庆府毕竟是西夏中心,兴庆府治理不好,以后西夏就治理不好。往长里说,这也是一个样板,以后还有云朔、幽州……

    这是第一个办法。

    还有,宋军只是堵在南城墙前,北城墙没有围住。

    若全部围起来,西夏的残余力量不得不誓死而战,但未围住,有没有这个心,就不大好说了。

    还有。

    宣过军令后,宋军徐徐退下,没有立即强攻,那样牺牲必会惨重。

    接下来,一边大造攻城器械,一边正大光明地于护城河南岸开挖地道。挖了多深,颇让人怀疑,不过自早到晚,炸药爆炸声响个不停。甚至都用上了黄火药,每一次爆炸声传出,冻硬的泥土就会冲天而起。

    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成功将地道挖到兴庆府城墙下。不过进一步地削弱了西夏城中的士气。

    起的似乎是这个作用,但不可小视它。

    ……

    十月十三,雪住天晴,阳光照射下,雪野闪着粉红色的光芒。

    高遵裕检查了器械之后,对郑朗、王韶、郭逵与李宪说道:“郑公,子纯,仲通,子范,我们可以进攻了。”

    不同的主帅。考虑的重心也不同。王韶偏于军事,郑朗偏于后方,前方战事拖延一天,后方就得不知花费多少钱帛。数年的积蓄与准备,早就因为战争,化为一空。随着从银行里借来的钱,也渐渐花光。

    前方战线在步步推进,后方几位宰相却不停地写信给郑朗诉苦连天。

    但这不能急的,欲速则不达。

    郑朗带着王韶郭逵与李宪又检查了器械。这才下令正式发起进攻。

    先是推出五百多巨大的塔楼,这种塔楼下面装着轮子,可以移动,上面可以容纳近百人站立。但不是真让一百兵士上去,只上去的数十人,同时又将神臂弓带上去,带上去的还有火炮。

    它们是用来进行远程攻击。

    真正攻城的还是云梯。原来军中带来许多云梯,这几天又重新修造了大量云梯。

    但进攻时不是分成两线,而是四线。

    第一线是攻城将士推着云梯向城墙下发起进攻。但在后方还有三条战线,一是在两个城门边上,准备了大量弓箭手与刀枪兵,防止西夏人打开城门,来一个突然反击。二是紧跟着云梯后方,有大量的神臂弓与所有余下的火炮,利用射程优势,向城头上攻击。又有一些担架兵,随时准备将伤员抬下来。还有其他的一些军种。最后才是塔楼,它主要是占据高度优势,使目标更准确。

    但这种攻击,恰恰是最危险的。

    若是没有指挥能力,这么多人混杂在一起,秩序混乱,说不定就能得到大败。

    其实若是宋朝以后不堕落,这次攻打兴庆府,是积累攻打幽州的一次宝贵经验机会。

    渐渐逼近城墙一百步距离,西夏人已经用强弓开始反击,郑朗挥了挥旗帜,随后号角声响起。

    几乎同时,扑天铺天盖地的箭弩飞向了城头,中间还夹杂着大量炮弹,带着啸声,飞向城头,不过大多数落在城外或城内。

    但就是这样,城墙的优势渐渐失去。

    王韶看着战场,面部表情有喜有忧,轻声道:“郑公,若是这些武器给敌人掌握,对我朝不妙啊。”

    现在这些武器利于攻打城池,但宋朝才是主要防御的一方,就是能将幽云十六州占下来,还是要防御。或者进攻大草原,王韶倒是有些意同,不过郑朗与诸士大夫们不是很赞成的,占据大草原,能打败敌人,又如何治理?即便是唐朝,逼迫北方突厥人投降,又平安守了几十年,五六十年也,而且在这五六十年当中,还多少发生了大型战役。

    不过郑朗想法与其他士大夫又是不一样,若是科技再进步一点儿,大量步枪面世,甚至出现了蒸汽火车,那么大草原上无论是女真,或者元蒙,都不足以为害。

    成吉思汗是祸害了欧洲,但那几次远征,同样却打醒了欧洲。总之,他的远征对华夏文明,实际是害大于利。

    当然,那是未来,与郑朗没有多大关系了,现在郑朗所做的,是为未来打下一个更好的底子。

    “子纯,子范,高公,仲通,你们可以将这次进攻兴庆府的情况,各自写一道奏报,禀明朝廷。一是让朝廷进一步扩大对格物学的研究,只有我朝技术一直处于领先状态,就不害怕。二是加强对技术的保密工作。”

    “是啊,这些武器的技术千万不能流失到国外,”李宪道。

    但第一天,西夏人反击还是很勇敢的。

    面对宋朝武器的优势,他们也想出办法,在城墙后面用沙包堆起来,人伏在沙包或者楼垛后面,躲避弓箭与炮弹,将城墙优势进一步的利用,然后再从掩体里反击。

    血战半天,到了傍晚。宋军才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这一天血战,双方死伤都很惨重,不过因为种种武器的出现,攻城的一方反而比守城一方死伤更轻。

    郑朗也未指望一天就能拿下兴庆府,当天晚上继续与诸将商议。

    第二天进攻再次开始。

    这一天风渐渐小了,宋军军中又出现一种武器,各种气艇,但总的来说,还有微微的偏北风,不利于这种原始笨重气艇飘向城中。

    这是起瓦解军心的作用。十几个气艇在城墙上方飘荡,将各种酸水以及火药包投下来,不是很准确,误伤了一些城墙边的百姓,不过随后那些百姓一起逃向城北。甚至还误伤了一些自己的兵士。

    后面又有一些兵士从地道里不停地将泥土抬出来,其实地道离城墙还远着,不过挖了多远,西夏人不知道。他们知道的只有一种可能,一旦让宋军挖到城墙下面。用炸药炸城墙,兴庆府城墙是立在泥土上面的,那么城墙必然倒塌。

    几乎是上中下,三路对兴庆府发起了威胁。

    半天后。宋军再次收兵。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其实打到现在,双方的心态最为关健。

    就象当年赵匡义攻打幽云十六州。虽说高梁河之败有种种原因,但若没有韩德让,将幽州拿下了。随后各种奖励颁发下去,士气又振作起来,拿下也就拿下了,那怕是有辽景宗这样的人主,耶律休哥这样的名将。但正因为韩德让的英勇反抗,加上将士乃是疲军,以及其他的种种不利因素,久攻不下,一起爆发,最终大败。

    西夏守住一天,士气会跌落一天。

    对西夏也不利,现在西夏不象当年的幽州城,但拖得久,契丹有七成机率会出兵相助。不过宋军进攻太猛了,每天牺牲几乎是宋军的两倍,城北宋军又不管,这对西夏并不利,毕竟有了逃跑机会,至少逃到契丹,契丹为了政治军事需要,也会收留他们,许多贵族反抗的心思不烈。郑朗的四斩二杖,让一部分百姓心神摇动,没有必死保家卫国的心思。随着损失越来越惨重,士气也越来越低落。

    这就看双方如何能鼓励起士气了。

    为此,郑朗每天晚上都要巡营,与将士们谈话,记录战功,奖励不能立即下来,但战功记下来了,战后奖励是谓必然,又亲自探望伤员,他做不到象吴起那样吸手下兵士的脓血,但也主动着问寒问暖,并且亲自动手,配合军中大夫清洗包扎伤口,军事能力上他不及王韶,但在政治上却远胜过王韶。

    因此兴庆府南城墙成了一处绞肉机,士气并没有跌落多少。

    还有这次进攻,帅是帅,不仅有郑朗为主帅,还有王韶这样的名将,出谋划策,指挥调节三军,军中更有诸多名将,就是种谊他们返回河东与河北,宋朝能拿出手的将领,大多数也集中在兴庆府城外。再加上以前的练军,兵士秩序井然。这也进一步保障了数天血战,士气不会下低落。

    到了第六天,天空又阴晦下去,可是宋军攻势仍然没有减弱,又经过了数天轰炸,许多坚固的墙垛都炸光了,虽每一波兵士攻上城头,最终被驱赶回来,但攻上城墙的次数越来越多。

    到了傍晚时分,天空飘起了雪花。

    郑朗下令停止进攻,将士徐徐退下,其实数天打下来,宋军也打得很辛苦,包括燕达、张整等将领因为身先士卒,都受了轻重不等的伤。

    郑朗下令,让后勤民夫抬来酒肉,让兵士喝酒吃肉,补助元气,恢复体力,又让一部分会党项语的兵士唱着凄凉的党项歌曲。

    到了三更时分,郑朗睡在帐中,忽然手下斥候进来禀报:“郑公,有人从兴州北城门逃向贺兰山了。”

    郑朗一骨碌爬起来,道:“攻城。”

    等的就是这一天。

    即便将兴庆府四面围困,能强攻下来的把握也能达到九成,但那样,牺牲会更惨重,故尔这次实施了围三留一的孙子兵法中的策略。

    但也非是一条阴谋,而是阳谋,西夏人也能看出来。不过看西夏人能不能撑下去,果然最终梁氏撑不下去了,就是她能撑下去,城中的那些贵族大老爷们也撑不下去。于是借助这个雪夜的掩护,想要逃向贺兰山,从贺兰山逃向契丹。

    郑朗一声令下,接着又下了一道命令,让郭逵率领部下,绕过城西,直追那支逃军。

    城中西夏守军多数不知道这个消息,郑朗一面下令强行攻城,一面让将士喊话,梁氏都逃了,你们也不用反抗了,投降不杀,反抗者杀无赦。

    梁氏逃未逃,西夏将士不知道,不过各个大佬们一个都没有看到,于是反抗力度越来越小,天色黎明时分,宋军终于连夺两城门,军队浩浩荡荡开赴城中。

    另一边又在惨战。

    梁氏带着儿子心腹,大量财富,以及近万将士,逃向贺兰山,郭逵在后面紧追不舍。

    郑朗在城中安抚百姓,贺兰山外却在上演着追逐战。

    第二天傍晚时分,梁氏正在逃亡中,前方有探子禀报:“启禀太后,前方一左一右出现两支宋军。”

    一支是李浩从居延海而来的,但潜伏在沙漠绿洲塔坦人部族中近半月之久。还有一支是章楶派王文郁、折克行,从阴山西方顺着唐朝通向西域道路的最北一条,插到贺兰山的后方,同样也潜伏在一个绿洲中,但潜伏的时间不长,仅只有四天时间。

    三路兵马迅速逼近,将梁氏包围起来,看着西夏困苦不堪的将士,王文郁说道:“对面可有夏国主?我们大宋救你来了。”(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六章 雪(大结局二)

    王文郁喊话未必起作用,那是为了以后,梁氏亲自骑在马上喝道:“冲。”

    冲破了这道防线,后面不远处就是属于契丹的阻卜部势力范围,宋军有胆量继续追赶,但要为追赶付出惨重的代价,契丹会默视宋朝吞没了西夏?那么这次追赶就会给契丹人找到最好的理由。

    双方血战再次开始。

    寒风似刀,吹起的风沙刮在脸上,就象一粒粒尖锥刺在脸颊上。

    但李王折三支兵马占据着上风,这时交战对宋军是有利的,并且兵力也胜过了对方数倍。

    乱战之中,梁氏被几名宋朝兵士乱刃分尸,随后余下兵士看到梁氏一死,大多数放下手中兵器投降了。只有少数几百人,在风沙掩护之下,逃了出去。王文郁与王韶走到李秉常面前,说道:“参见国主。”

    临行前,郑朗反复与赵顼讲过当年李继迁能反叛成功的原因,一种很公平的说法。

    在宋初,宋太祖利用夏州党项牵制北汉,自己忙于统一中原,事实李彝兴李克睿父子也确实配合了宋朝,多次向北汉发起进攻,牵制了北汉兵力,为宋朝统一中原立下不小的功劳。但不能说宋太宗做得不对,从国家大业来说,中央集权也不容充这一庞大的势力在西北生存。但站在西夏人的立场,他们心理又是两样的。

    于是发生了后来的故事。李克睿死,其子李继筠立,李继筠死,其子幼不能嗣位,由其弟李继捧袭职。李继捧的叔父李克文上书,认为继捧不当袭职,恐生变乱,建议宋朝召其入朝。意在借宋朝之手,解除李继捧节度使职位。此举正中宋太宗下怀,派官员尹宪同知州事,又派使臣诏继捧入朝。李继捧内外交困,被迫着入京,献出夏绥银静诸州。站在党项人立场,其做为是卖地求荣的,并且李继捧这样做也是心不甘情不愿。所以宋太宗在李继迁反叛时,用赵普计,重新任命李继捧为定难节度使。并赐名赵保忠,李继捧却与其弟李继迁私自沟通往来。再加上宋朝的盐政,导致各部不满。李继迁终成燎原之势,宋太宗虽将李继捧免官,封宥罪候,赐第京师,但李继迁却尾大不掉了。

    宋太宗大方向上是对的,但在实施时,细节上多没有做好。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他与赵普疏忽了一个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凝聚力,宋朝将李煜、孟昶、刘鋹、钱弘俶、王延政、高继冲带到宋朝京城,那是他们治下诸国百姓多是汉人。对大一统认可。

    但西夏五州境内,多是党项人,余下还有部分羌人、吐蕃人、吐谷浑人与少量汉人,汉人比例不大。并且久在边陲,虽是汉人,也羌化了。凝聚力不高。再加上盐政所带来的矛盾,这才给李继迁成功的本钱。

    所以郑朗进谏,一反以前的规矩,不将李秉常带到京城,而是继续放在兴庆府,继续给他国主之职。

    那怕百姓明知道他只是一个傀儡,多少会起安抚民心的作用。那么接下来,只有民族政策治理得当,百姓渐渐将心归向宋朝,那时候无论李秉常在不在西夏,问题都不要紧。只要他不死得莫明其妙,一直善待之,就是还有一些不轨的人,他们也聚不起民众闹事。

    赵顼称然。

    这就是宋朝政治的好处,不怕说话。甚至史上高滔滔默视司马光等人将儿子抹黑,宋哲宗差一点认可章惇对高滔滔来一个整体泼墨。

    三人留下一部分兵马打扫战场,押着李秉常浩浩荡荡地返回兴庆府,但明处非是押,而是如众星捧月一般,甚至给了豪华的车驾、伞盖、旌、金节、氅麾、钺、星、卧瓜、立瓜等等,非是皇帝出行的仪仗,但也是按照古代诸候国王的仪仗来的。

    大队人马到了兴庆府,郑朗远远地迎出城门外,以臣子礼相行,自称为老臣,而非老夫,某。

    城中许多百姓看到李秉常回来了,一个个泪如雨下,毕竟统治了这么多年,最糟糕的就是张元吴昊,他们给李元昊出主意登基为皇,西夏人也有了正统。

    而这个正统恰恰让郑朗头痛了。

    随后将梁太后、梁皇后尸体找来,不管她们做了什么,郑朗给以厚礼下葬。

    事情很多。

    随着要解散各个西夏军队,宋军大部陆续返回各处,但还得要留下许多人。另一边战事依然在继续,章楶带着手下,一路东向,拿下牟都山,随着跨过黄河,一路南下。耶律燕哥听到宋朝夺下兴庆府,又有大军逼来,吓得连忙将三军带回金肃军。但各地还有一些反叛势力在活动,不过大势已去,加上冬天的酷寒,缺衣少食,反抗势头越来越弱,到了元旦节,仅剩下零零碎碎的几处,不足为害了。

    同时要划分各路。

    大捷之下,有的大臣欣喜若狂,又再次提起陇右路,但郑朗还是不大同意,唐朝陇右道包括秦、河、渭、鄯、兰、临、阶、洮、岷、廓、叠、宕、凉、沙、瓜、甘、肃、伊、西、庭、安西都护府。现在除了西域部分,其余一起收了下来。

    这也是唐朝武功的一个重要标志。

    重新取名为陇右路亦无不可,不过会让沙瓜西侧的回鹘人生起担心。回鹘人渐渐没落,没有必要与他们交恶,宋朝就是将西夏收复了,重心所在也非是大理、交趾、西域,依然还是北方契丹,未来是女真。

    于是还是取名为河湟路,西夏改成灵夏路,保留了灵州、兴庆府、会州、韦州、盐州、宥州、洪州、夏州、银州编制,而原来什么石州、静州、顺州编制一律取消,改州为县。又将府州西方的丰州重新拉回唐朝的北河套,于北河套设一州城,命名为丰州。再者,又将府麟二州与延州、保安军划为灵夏路,这是作为中原王朝纽带的,与秦州划为河湟路是一理。然后又在乌延海设置了怀远军。

    这样。新的灵夏路覆涵着十二州一府二军。

    该镇压的镇压,该拉拢的拉拢,重新议定蕃候制度。

    给予诸蕃候议事权,反驳权,但与吐蕃一样,各州府的知州知府皆是朝廷官员轮流担任。

    仅此一项,就有了不少事务。

    功成身就了,王韶与郭逵一起调回西府担任枢密副使,其实好休息啦。

    但最头痛的还是一个字,钱。

    打到现在。先后牺牲的军民,达到了九万人,受伤的还不计。

    这些烈士都要钱帛来抚恤其家属。

    这是死人的,活人有功也要赏。仅此两项,就需要大量的钱帛。

    还非是用钱的地方,西夏收回来了,少了一个重大的边患,但西夏北方也面临着契丹入侵的可能。同时未来国内还会有叛乱发生。这必须要驻扎大量军队,没有西夏。陕西也要驻扎大量军队,但将物资运到陕西前线与运到贺兰山、居延海是两回事,后者成本还要高上数倍!

    未来肯定不能这样供给,可以在当地鼓励自耕自足。不过眼下西夏一清二白,必须要从国内运输过去。还有的就是西夏境内的百姓,几十万户,几百万百姓。除了镇压的那批不算外,其余的必须得将他们养活。

    战争结束了,国内欢呼声一片。

    可是国库空空如也。各方面的税务不得不再度开始加重,许多地区百姓渐渐困苦起来。

    甚至为了节约成本,一部分迁置到长安就食的党项人,又一步步东迁,迁到陕州,在三门东侧就食,与三门西侧就食,成本整整要减少一半!

    也没有人说什么,难的是眼下,没有西夏之害,长久对宋朝会十分有利。

    ……

    正月初一。

    李秉常还是西夏国主,原来是皇帝,不过这个皇帝始终未得到宋辽的认同。从原来关系上来说,李秉常是国主,如今是国主,地位未动,并且继续呆在西夏皇宫,皇宫里还有许多太监宫婢,但侍卫减少了,这是不得不为,否则侍卫一多,可能会发生不好的故事。

    并且还有大臣。

    一些梁氏党羽,还有一些对宋朝有恶感的,以及投降西夏的一些汉奸们,全被被以谋逆罪处决了。余下来还有许多大臣贵族,有的投入宋朝蕃候计划中,有的作为各州县的副职官员收编了,但有少数人仍死忠于李秉常。

    郑朗仍保留着他们的原来官职,只是与制度有讳的官职一一取消。这些人隔三岔五地来皇宫朝拜李秉常,不过只是关上门的事,在外面他们没有半点权利。

    而且郑朗在渐渐有意地打压。

    然而对这些人,郑朗并没有用粗暴的手段。这也进一步的安定了人心。其实不仅是为了成功将西夏纳入宋朝体系,也是在摸索未来治理幽云十六州的经验。

    大年初一,郑朗作为灵夏路安抚经略使,也来贺拜李秉常。至少名义上李秉常是国主,河西节度使灵夏郡王,名义上的地位还比董毡略高那么一点儿。不过在之前,李秉常必须拜见宋朝的使者。使者是苏东坡。

    各叙各的,这只是做一个样子,减少西夏百姓怨言的,别当真。

    然后于西夏皇宫欢宴,随着苏东坡随着郑朗去了他在兴庆府的新宅子。

    一个比较朴素的院落,苏东坡与郑朗说了几句话后,拿出张方平的书信。

    两府人员又有变动,薛向病逝,张璪与曾孝宽因才能不足,让言臣弹劾,先后离开两府。蔡确与郑朗的老乡孙固、李清臣先后上位。吕公弼下,吕公著上。有的人才能薄弱,例如孙固,还有的人资质浅了,例如张商英。

    去年前方在大会战,后方压力很重,因此又将章惇调回西府担任枢密使。

    信就是章惇写来的。

    第一件事就是国家财政压力吃紧,年关到了,朝廷会得到一笔收入,那就是平安监的分红。不过用钱的地方更多,过年了,外戚宗室官员将士,都要赏赐的,还有各种活动,不管怎么说,这是宋朝历上的罕见大捷,不能过一个寒酸的新年。

    这些所用钱帛不菲。

    并且西北还要继续调拨大量钱帛物资。

    与郑朗说话,章惇没多客气,直接说了钱帛太紧张,不能再逼,再逼又有可能到处谋反起义。

    这个倒是好办的,郑朗打算淡出政坛,朝堂的事多不过问,章惇说了,他也可以管一管。钱帛紧张,不能从百姓身上逼,但可以继续从银行里借一笔钱来周转,再坏些,不比当初欠下三亿多要强吧。

    他关心的是第二件事。

    这些年平安监大肆从倭国进口木材,若大的宋朝一年得用多少木料,仅是制墨,几乎在几十年内就将华北地区的松树砍伐一空。这种木材的用量放在倭国,会带来多么惊人的影响。

    大肆购买,为倭国带去惊人的财富,许多贵族绫罗绸缎,越来越有钱,甚至从宋朝商人手中购买豪华的船只,来宋朝旅游。说不定还有一些女子夹杂在这些船只中,又借了一些种回去。

    对此,宋朝不问的。

    对它,还没有对高丽看得重,毕竟高丽能起来牵制契丹作用。

    这是富的一面。

    但大肆砍伐的结果,就是许多地区山林变成了荒山野岭,本来倭国水土就很薄弱,后世它们森林占据着全国百分之七十的面积,还要进口木材,而非是从国内砍伐也是迫不得己,那方水土不能砍,一砍准得完完。

    偏偏现在倭国皇室控制力弱,而且宋朝也非是用强行手段购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去管?

    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许多山谷山洪暴发,泥石流现象增加,无法居住耕种。一大批百姓纷纷逃亡,有少数人逃到海上,有的经商,有的打渔,还有的就干起了盗贼勾当。

    原来祸害的是倭国周边地区,渐渐随着活动范围扩大,渐渐延伸到琉球与舟山群岛一带。

    祸害不大,只有少数几十艘船只漂过来。但渐渐有了蔓延的趋势,并且对海上的事,章惇虽是福建人,同样不大懂。

    于是写了信,问郑朗怎么办。(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七章 雪(大结局三)

    郑朗听到这个消息非是气愤,相反的,是兴奋。

    这种心态很不正常的,在宋朝就要言宋朝,经他这一整,估计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也不会有后世那种悲惨的故事发生了。

    也比较容易解决,郑朗立即执笔,写了一封回信。两条策略,一是于沿海也设立保甲法,于各州各府训练大批保丁,非是为兵源而设,一是济贫,二就是防御。

    其实明朝倭寇之害,害在国内政策,导致沿海地区的百姓为了生计冒充倭寇,或与倭寇勾结,若没有这些人与倭寇勾结,以当时倭寇的真正实力,很难以为害。所以郑朗第二策便是任何人与倭国海盗勾结,全部得杀无赦。

    宋朝海政是开放的,除了偶尔派使去高丽,很少打造宝船,对国外耀武扬威,可真正的足迹,就是没有郑朗,走得也不比郑和下西洋的少。因此乡绅勾结倭寇,百姓冒充倭寇的机率很小,再加上这道禁令,倭寇以后会越来越多,但不会形成多大危害。

    四儿端上茶水点心,苏东坡连说不敢。

    然后他又说道:“郑公,我从京城来,听到一件事,契丹派使,强令我朝从灵夏路撤军回去。朝中正在为此事烦恼。我一路西来,看到一些地区,若是官员苛刻,百姓已露出困苦之色……”

    “契丹也未必可怕,不过今年是很难……”郑朗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份奏折,让朝廷与辽使商议,拿出三到四百万缗钱向契丹购买皮毛牲畜。

    “郑公,太多也。”苏东坡看着这个数字,有些肉痛。说老实话,苏东坡还是不错的,爱民。但政治上远不及苏辙,因此担任地方官员时往往出了政绩,进入两府后有时不但办不了事,还坏了事。

    郑朗说三四百万缗钱,就是财政不困难,对于宋朝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并且现在这种交易是等于贿赂性质的,毫无疑问,契丹会大宰特宰。

    “子瞻,不厚不足以成功也。就是这笔款子。也未必会让所有契丹有远见的大臣苟和。不过会让一些眼光短浅的贵族与商人,游说契丹与我朝继续和好。今年虽难,一旦契丹正式出兵,那么会更难。到了明年,契丹若要出兵,甚至我心中还会欢迎。”

    “并且再过几年,我朝都可以随时将岁币中断,至少会将这个纳字去除。”

    苏东坡眼中闪过几道光亮。

    西夏对宋朝起的是重要的军事牵制作用,因为它屡屡犯边。不得不在陕西路驻扎大量将士,增加了冗兵与冗费,也给陕西百姓带来沉重的负担。但非是宋朝的耻辱,两国交战。互有胜负,就是给了几个钱买安,那是赏钱,不象契丹那样。是一个纳字。到了南宋更耻辱,宋高宗写信给金国皇帝,在信上自称“臣构……”

    其实归根到底。是面子问题。

    但面子当真那么重要?

    留苏东坡呆了一晚上,两人又谈了一些诗词歌赋方面的知识,如今苏东坡在文学造诣上早就超出了郑朗。当然,郑朗对此不是很介意,苏东坡也不敢自傲。

    第二天苏东坡匆匆忙忙赶回京城,得趁契丹使者没有离开京城时,将郑朗这封信带到京城去。

    果然,这个三百万,让辽国使者心动了,不敢做主,也没有再争执,匆匆回去。

    宋朝因为财政压力,仍然很困窘,不过许多地方在转好。

    比如陕西,九成以上的壮丁、蕃丁与弓箭手等兵役逐一裁去了,就连乡兵也裁去三分之二。去年一年的鏖战,让陕西百姓过得很苦,不过自此以后,逐步松压。

    再比如禁兵。

    本来禁兵不多,再加上前后牺牲了数万禁兵,没有再裁了。而且河湟与西夏占领时间不长,各地还有一些部族不满宋朝的统治,也必须要驻兵。同时丰州与府州、兴庆府与怀远军这几个地区更要驻扎大军,以防契丹入侵。

    驻军暂时不敢减少,不过分散到这么广大的地区,生产恢复过来,当地供给,再加上兵士的屯田,至少在粮草上能几乎自给自足了。仅此一项,一年就会替宋朝节约大量钱帛。

    而且宋朝以后不会再为战马与牲畜发愁。

    部分地区已经开始推广杂粮,这会进一步缓解北方粮食的压力。特别是玉米,它不仅是杂粮,还是上佳的饲料,利于百姓养殖牲畜。

    但郑朗在兴庆府的动作,使得宋朝财政进一步的恶化。

    用费最多的便是绿化,先是自贺兰山引雪水,开挖一条小运河通向居延海,这条小运河不宽不深,非是用来运输的,纵然再宽再深,没有充足水源,也不可能当成船行驶的运河。就是这条小河,以后还会是一条季节性的河流。

    它起的就是绿化防风沙作用,又于小河两边开挖几十个小型湖泊,在汛期蓄水,两边载上许多耐旱植物。防止风沙恶化,而且能护住商道,一旦两边绿树成荫,昔日唐朝时的北商道规模又能恢复过来,上通阻卜,西沟西域,给兴庆府、盐夏、府麟、太原、延州会带来无限商机。又于南北河套开挖了大量引水渠,植树造林。

    但在许多地方设置了禁牧区。

    包括弱水两侧,花了许多钱帛植树,或者种植了大量牧草,又修了许多小型水渠滋润。

    树林所在一律不得砍伐,并且种植密密麻麻的棘刺,以防人类进去胡乱砍伐,至于草地,只有少数地区给牧民放牧,其他草地同样禁止牛羊进入,但允许牧民每年分成四到五次,定期进去收割牧草。

    这样经济效益会更高,并且等于强迫性的将牧民逼着定居下来。不定居就无法管理。

    是互惠互利之举,只是这样一来,朝廷必须投入大量钱帛下去。

    因为水土比河湟恶化更激烈,这次投入的钱帛很多,前后三年时间,投入的钱帛达到三千四百多万缗。

    还有兴修道路,开办学堂。原先的党项文字放在博物馆了,全部普及汉字。

    去年前面收复一处,后面就组织百姓种植冬小麦,但等冬小麦上来,必须到五月份,早错过了植树造林时间。现在这些工程提前了,百姓要吃要喝要穿要工钱,花费更多。

    郑朗做得有些急,但必须让西夏百姓立即看到希望所在。西夏越是稳定,契丹越是犹豫。若是西夏不稳。就是有三百万,契丹还可能会出兵。但这些钱帛逼得官员团团转,还好,有了银行相助,否则战争结束了,还会因为钱帛惹出大乱子。

    不过种种举措,到了秋后,西夏渐渐安定下来。

    而且那三百万也起了作用。

    契丹有远见的人不少,可未必是所有人大公无私的。这一点与宋朝一样。三百万让许多贵族动心,并且契丹内部也有许多事,第一就是清除耶律乙辛势力,正在清算时。拖住了契丹后腿。第二个就是杂粮,虽得到宋朝种子,但需要宋朝派人指导种植。很多人抱着一种想法,契丹军队战斗力强大。所短之处是粮食产量不足,百姓无法保证温饱,经济不足。一旦杂粮大丰收之后,百姓温饱问题解决后,契丹就会将军队的战斗力发挥出来。因此有些人想等上几年……

    于是又派使来宋,继续强硬地要求宋朝从西夏退兵,又一面谈这个三百万。

    最终双方搭成协议,分四次,分别于六月、九月,来年二月,五月,分别从契丹购买三百七十万缗皮毛,很贵的皮毛。

    这个协议,最少使契丹勒索了近三百万缗钱帛。

    但让宋朝换回了最宝贵的一年喘息时间。

    ……

    元丰八年。

    王韶未死,相反的他弄了一出让宋朝群臣瞠目结舌的事。

    先前王韶迁为枢密副使,还是很太平的,但时间长了,士大夫开始虐了。王韶悲愤之下,向郑朗发出请求,让郑朗保荐他参加举良方正科。

    举良方正科虽贵,那是提拨后进的,他班列西府副相……

    郑朗接到王韶信后,不由大笑,又写了一封信劝王韶,心静自然凉,而且赵顼治下宋朝,几乎达到了巅峰,若没有这个背景,就不容易平灭西夏。赶上了好时光哪,这才建立丰功伟业,人要贵在知足。

    有所得必有所失。

    并且将自己的信复制了一遍,又与王韶的信合在一起,递给了赵顼看。

    赵顼看后也是哭笑不得,将王韶喊来问:“王公,你何至于与后进争夺制试科名额么?”

    经过这一折腾,王韶渐渐看开,又因为多次上战场,身上有积伤,于是提出致仕的请求,不给士大夫抹黑机会,咱功成身退了。返回老家江西养老去了。

    另一边郭逵也遭到排挤,学习王韶,随后致仕。

    其实对于他们俩人来说,这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不但他们俩,包括高遵裕与李宪,先后遭到士大夫的攻击。只有郑朗没有,非是害怕将郑朗逼得致仕,是不敢,纯粹的不敢。

    其实郑朗也想退了,不过西北还有一些事务没有解决,不敢退。

    但经过三年时间修生养息,战争所带来的经济压力渐渐解除。并且欠负也所剩无几。一旦欠负解决了,宋朝财政将会变得无比的健康。这一切,似乎给宋朝带来了无限生机。

    最大的生机是在西北。

    无论河湟,还是西夏,因此大面积的绿化,许多地区从荒芜地带变成了绿野,有的树苗还很幼嫩,但那份勃勃生机却是无比的喜人。

    最大的生机,却是百姓。

    各种杂粮,以及牧草在推广,再加上朝廷又投了不少钱下去,百姓生活渐渐得以改善。这种改变几乎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毕竟以前西夏好战,以西夏的国力与人口数量,发起了那么多战争发,会给百姓带来多大的压力。现在不打仗了,种种政策治理得当,马上老百姓生活就得以改善了。如今,西夏百姓未必对宋朝有多忠心,但至少在百姓民心所向上。郑朗不弱于李秉常。而且这个天平,一天天地向宋朝,向郑朗倾斜。

    六月,兴庆府带了一行人。

    李宪带着一个客人来到兴庆府。

    郑朗狐疑地看着这个少年,李宪道:“郑公,请接陛下口谕。”

    接口旨不需要那么隆重,不过也要面对东方伏拜,做一个样子,李宪道:“传旨郑爱卿,朕让李宪将朕的六子带到兴庆府。你好生教导。”

    郑朗蒙了,定了定心神,看着这个未来的宋朝皇帝,不得不施礼:“见过六殿下。”

    “郑公平身,”赵煦将他扶起来,这个小家伙资质很不错的,史书上最有名的事例便是在他九岁登基之时,辽使来吊唁神宗,蔡确因两国服饰不同。怕他害怕,反复给赵煦讲契丹衣着礼仪。大半天后赵煦问道:“辽国使者是人吗?”蔡确道:“当然是人,但是夷狄。”赵煦道:“既是人,怕他做啥?”蔡确无言以对。

    郑朗又在发呆。不要说赵煦,以他如今地位,即便面对赵顼本人,赵顼也要持七分的尊重态度。

    他在想一件事。

    然后问道:“子范。朝中诸臣怎么同意的?”

    李宪来西北倒是可以理解,赵顼比较讲良心,可是李宪这段时间十分地悲催。士大夫几乎在用超级显微镜将他每一缺点放大,然后进行攻击。来西北,避一避风头。不然李宪有可能就让士大夫们活活虐死了。

    他能来,但赵煦不能来。

    与当初赵顼去郓州不同,哪里是中原,离京城近,而且当时连赵曙地位都没有明确,赵顼地位更低,连殿下都不能算,只能算是一个世子。并且赵曙地位未定,郑朗态度十分关健,收留了赵顼,多少对赵曙明确地位有利,九成以上的士大夫眼巴巴地希望郑朗收下赵顼。

    但如今没有当初的曲折,赵煦虽是六皇子,可前面五个哥哥早殇,他是长子,等于是皇太子。按照制度,怎么可能让皇太子出宫来受一个大臣的教育,并且这个大臣还远在西北。

    李宪道:“郑公,谁说不是呢。”

    看到郑朗,李宪还是很欢喜的,休要指望郑朗会去巴结一个太监,但郑朗对太监一直没有持着岐视的看法,甚至对一些有能力的太监,也十分看重。有这个想法,主要是这段时间他让士大夫们虐惨了。

    又道:“然陛下说了一句话,国家未来也,何拘小节!群臣终于不语。”

    其实士大夫们倒不是很在意郑朗有没有扶立之功,别人会在意,郑朗何须这个扶立之功,相反的,对郑朗来说倒是一个麻烦所在。主要是制度不合。

    不过赵顼非是指制度,而是指郑朗的教育能力。若是包括赵顼在内,郑朗共有十个学生,十个学生当中,一个是有作为的皇帝,四名宰相,大小苏文坛大家,也是两个有作为的大臣,严荣掌管着银行,随后又到平安监,在经济上颇有作为,时恒的格物学,为宋朝带来许多先进的武器。可以说这十人就没有一人差的。

    这中间多半是郑朗金手指发崛出来的,但谁能知道,皆认为是郑朗的教导能力。再说郑朗三个儿子,两个养子资质平庸,也中了同进士。知道李贵是郑朗儿子的人不多,但都知道李贵自幼就随郑朗学习,科举时名列榜单前茅,若非是外戚,又是一个有作为的青年。

    郑朗渐渐被神话,他的教导能力同样在神话。

    若是能替宋朝又教出一个好皇帝,就能足保宋朝未来数十年又是一个太平时光。那么北宋一代接着一代上去了。

    所以个个认为有违制度,不过想到这一点,又一个个不吭声了。

    个中原因李宪一讲,郑朗也就想明白了,但他还在想。

    没有那么简单的,象宋高宗与宋孝宗的那种例子很少很少。有人说为何中国封建王朝那些皇帝们为什么不早立太子,非是不立,太子一长,皇帝又没有死。就是太子很孝顺,他手下的一般人也会篡夺着他有动作。

    最后做为皇帝本人,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是杀子,废子。第二种是让位,但让位会有什么结果?往往前面让位,后面就因病去世了。但天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

    所以一般不到万不得己之时,多不会提前明确皇太子的地位。

    现在这样一来,赵煦就等于将这个位置明确下来了。也许大臣们反而十分高兴,东宫早定,对国家好啊。但赵顼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且今年正好是元丰八年!

    想到这里,他担心地问李宪:“陛下身体康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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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二十八章 雪(大结局四)

    李宪小心地答道:“陛下身体偶尔有小恙外,比较康健。”

    当然,他不知道郑朗心中想的是什么。

    史上赵顼死后,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蔡确想扶持赵顼的弟弟吴王赵颢,蔡确有蔡确的想法,不管宋太宗是怎么上位的,宋朝也有兄传弟这个传统,一个思想身体都成熟的皇弟登基,国家马上就能平稳过渡。结果遭到王珪与章惇的反对,最糟的是高滔滔突然反戈。结果赵煦登基。然后司马光召回,对改革推翻再推翻。

    但故事没有结束,高滔滔对赵煦采取了压制性教育,还有程小夫子这个腐儒添油加醋,赵煦少年时生活在黑暗里,心情低落,再加上缺少锻炼,身体没有多少免疫力,结果患上痨病,也就是肺结核。但开始时,这种病也不是不治之病,高滔滔害怕病情曝光,影响宋朝安定,或者其他什么想法,居然将赵煦的病情隐瞒,甚至不让大夫治疗。

    从史上北宋各个皇帝画像里也能看出来,宋哲宗的形象就象一个鸦片鬼子一般。

    高滔滔死,宋哲宗亲政,但因身体素质低下,一直无子。本来章惇为了改革,学习司马光等人抹黑宋神宗那样,将高滔滔抹黑,向氏听到后在惊失色,若那样,高滔滔抹黑了,她地位也不能保住,于是找到了宋哲宗的母亲朱太妃,朱太妃求情,事未得果。宋哲宗病危时不能说话,向氏当着宋哲宗的面就撒起了弥天大谎,说赵煦临终遗言将皇位交给赵佶,也就是宋徽宗。其实宋哲宗还有一个亲弟弟叫赵似。就是按照宋朝的传统,怎么传也不可能传给赵佶的。

    向氏为何这么做,权利二字。

    朱太妃本以子贵,再有一子为君,就会动摇她太后之位了。

    前世他曾与一人辨论。这难说,万一赵似比赵佶更坏呢。前世郑朗就不同意,无他,宋朝古怪的政治体制!在这种体制里,想做好事难,想改革难,但想做坏事也不大容易。就是宋真宗晚年昏庸成那样,北宋仍然在发展。可以说赵佶能将宋朝败成那样,是极品中的极品。

    这中间的种种一是权利,二是能力。

    三个女人的故事。一个不如一个。刘娥权利心也重,但在她经营下,交了一个大好的底子给了养子。

    在高滔滔手中没有让宋朝崩溃,但私心极重,甚至听信娘家的挑唆,完全抹黑儿子的成就。

    至于向氏,那就是一条阴险的毒蛇了,除了祸国殃民,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对此郑朗不是很担心。

    在自己有意照拂下。曹高向三家收益不错,虽让他们公开了大量隐田,但各监股契让三家肥得流油。没有这三家的挑唆,宫中的几个女人对改革一直不恶。

    高滔滔还经常在自己给赵顼授课时隔着屏风听讲。偶尔还发出疑问,多少会受一些薰陶。而且自己的改革步伐所激起的矛盾在后来渐渐化解。当然,权贵们还会是贪得无厌,这不仅是宋朝。契丹也有,那个三百几十万生生就让契丹不能发兵西夏了。也就是说赵顼死了,改革所产生的矛盾没有史上严重。高滔即便采取一些保守的做法,不会象史上做得那样绝。

    但郑朗还是希望赵顼活着,最少要活上十年。

    那么权利就能平安交接,赵煦没有那种压抑的环境,未必会得痨病,就是得了,也能及时治疗,不会象史上那么严重。甚至还会留下皇子皇孙,只要不是赵佶这种极品货色上位,北宋就没有那么快灭亡。

    还有,科技技术在进步,说不定在未来就研究出更强大的武器,甚至只要赵顼平安,欠负渐渐偿还,国家财政越来越健康,就能试探性的对幽云发起进攻。不需要勾引女真人,那么金人南下的可能性无限地降低。

    李宪是这样说,但不能这样听。

    郑朗又看了看身边这个清秀的少年。

    赵顼身体什么情况,只有赵顼与身边几个御医清楚。

    大约不会危险,否则不能让赵煦来到西北,否则赵顼一出事,赵煦就是骑千里马去京城,也来不及。

    而且也不大可能,一无伐夏之败,二无永乐城之败,国泰民安,文治武功几乎在同时达到宋朝巅峰,赵顼心情无疑是开朗的。

    在他刚登基时,自己几乎将所有事务揽了下来。非是史上,史上皆说王安石主持改革,但都忽视了赵顼的作用,赵顼实际暗中参与了,并且内外交困,严重地耽搁了他身体健康。

    不过在皇宫里活动少,又有n个美妹,想长寿很难很难,宋高宗长寿了,可有几个人知道他自幼锻炼,武艺都胜过了一般的武将,长寿是赵构青少年时代打下的底子。

    或者后来的乾隆,他长寿同样是喜欢活动的结果。

    因此赵顼现在身体素质不是很好,经常生病,略有些担心,再加上自己西北事务越来越少,赵煦九岁渐长,所以才做出这个举动?

    因为远在西北,又刻意远离权利中心,郑朗得不到有用的情报,想不明白。

    想来想去,先让李宪与赵煦坐下喝茶,然后写奏折。

    一是写赵顼这样做,有违制度。

    其实这种做法郑朗还是很欢迎的,让这些皇太子们走出宫看一看,能看到民间的疾苦,或者未来会有权臣利用,但就是皇太子们在深宫里,权臣们不会参与夺嫡?

    但确实有违了制度,必须写出来。

    其次说可以将六皇子放在身体教导,但只是在西北,一旦西北事了,他致仕了,就必须有致仕的样子,远离政治,赵煦必须也要重新带回皇宫。

    最后才说另一件事。

    郑朗发了狠心搞绿化,前后仅是朝廷直接拨款就达到了近七千万缗。他非是环保人士,而是迫不得己。中国的地形西部有高原隔阻,在科技时代未到来时,这种地形成了中国的天然保障。使它不遭到中亚与欧洲文明的波及。至于南部,那根本不成危胁的,包括现在的交趾。最大的威胁还是在北方,因此北方才是中国未来两三百年时间里的重心。

    但因水土恶劣,多次大旱大涝,黄河决堤,一次次地伤害了这个根本。

    若是绿化跟上来,灾害会减少,北方经济粮食生产也就全部跟上,北方安定。全国安定。所以才有河工,才有绿化,一个个禁牧禁耕区域。

    现在包括陕西、河湟与西夏许多地区出现大片大片的绿色,也看到成果,许多黄河支流泥沙量在渐渐减少。特别是西夏。

    但这种安定的生活,西夏地区未来人口也必将激增,人口多了,为了生活,又要滥砍滥伐。

    这是西部地区未来的危机。

    在全国还有更大的危机。

    今年春天户部统计户数。包括河湟与西夏地区,全国户数达到了两千四百七十多万户。也就是宋朝每年户数以五十万到七十万速度增涨着。

    按照这个速度,二十年后,全国户数必达到三千五百万户到四千万户之间。那时。以宋朝这点大的面积,就是有了杂粮,也会出现麻烦。但那时因杂粮出现,这么多年种子的培育。粮食产量虽没有激增,可每亩产量增加了近半石,也就是那时这种危机还不明显。顶多夺佃等现象越来越严重,佃农与贫困户越来越多。

    但再过五十年呢。

    那时户数很有可能达到六千万户。一旦达到这个户数,就是没有外敌的威胁,宋朝最大的危机也就来临了。

    记得春天户数出来,许多文人写诗词赞诵。在古代,人口增加是一个国家内治的重要表现。但他们不知道这个可怕的危机已经在悄无声息降临。

    还有一个危机,那就是宗室子弟数量的增加。为了防止诸王乱国,宋朝政策是将宗室子弟圈养在京城,因为数量增加,又开始移向应天府。但这个增加的速度越来越可怕,今年两千,二十年后就是四千,四十年后就是八千。

    到时候内藏库的钱帛不是用来国家急用的了,连供养宗室子弟都不够!

    所以郑朗提出了最后的那个监,镇远监。

    这是南方开发与蕃候计划的结合体。

    先是将南洋诸无明显政权王国的岛屿划分出来,进行拍卖。

    一是给经营权,二是给各岛主伯爵虚爵位。

    零星的小岛屿几个合在一起打包,大的岛屿分成几个或者几十个区域。这个拍卖所得的钱,朝廷不会挪用,而是用来镇压各岛屿上的土著力量。

    这是开始,以后则是蕃候计划的放大版。

    靠土著人是不能经营的,必须要从中原移民,给每一个岛主移民数额,让他们自己带着贫困户前去南洋。然后每年交纳一定的钱帛给朝廷,让朝廷养驻扎的官兵。这一过程中,朝廷会赚一点,但不会太多。

    各岛主经营所得,包括种植矿业牲畜,交纳朝廷赋税后全部归他们自己。但做了种种限制,以及对中原移民的保护。

    中原移民过去后,享有宋朝律法保护,尽管他们等于是各岛主放大版的佃户,但待遇不能比在国内低。其次是对中原移民的租约,所交给岛主的赋税不能高于宋朝朝廷规订,其实这将是一个很低的赋税,朝廷规订百姓交纳的税赋并不高,高就高在各州县官员的杂税上。还有就是选举制度。

    移民过去将会出现各个新的村寨,一定数量移民让他们自己选举一个代表,若岛主有政,这些代表将代表着各移民的心声与要求,与岛主共同议事否决,甚至提出一些政务的提案。

    以后朝廷会协助各岛主镇压反叛,但若是移民因为岛主暴政反抗,朝廷将不会配合岛主镇压,甚至取消岛主的资格。

    这几条措施实行下去,将会最大限度保护了移民过去的幸福。

    但岛主也有岛主的利益所得,一是他们将会得到一个伯爵虚爵,二是他们能从当地土著人身上最大限度榨取利益所得。这个郑朗不会说的,各自心领神会就是。压得紧,土著人也会反抗,就是朝廷出面,各岛主利益也会受到伤害。压得松。土著人安定,但利益不会多。让各个岛主自由选择。

    其实郑朗心中对南洋的土著人也没有好感,后世他们一次又一次向华人举起屠刀,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而且胜在面积,南洋有太多太多的无主之地,面积多,就是交纳朝廷赋税,各岛主因为面积广大,收益也不菲。

    还有,就是各个宗室子弟。也让他们分封岛主,安排到南洋去,那怕他们就是龙子龙孙,去了南洋,对中原王朝不会形成危害,那么宗室子弟数量激增就不会成为宋朝的弊端。相反的,有了这些宗室子弟为纽带,南洋与中原王朝关系会更加紧密。

    但在以前有许多困难,一是天气炎热。二是疟疾,三是船舶技术。

    南方开发,减少了人们对南方炎热天气的害怕。

    金鸡纳树想要普遍移载,最少要到二十年过后。不过进一步的减少疟疾的危害。

    这些年船舶技术进步很可观,海上出事率渐渐减少,并且人们渐渐摸索了一些海上天气规律,虽不准确。加上大量定居点与各小型港口的成立,又进一步减少了船只覆没的可能。

    因为开矿,与定居点。以及供给点,各岛屿上开始出现一些兵士与百姓,现在设立少数官员与一些兵士差役,并不唐突。

    多年下来,对南洋各岛情况更加清楚,许多岛屿上有了成熟的供给点,灯塔,港口,与一些当地的土著人有了语言沟通能力,基础跟上了。

    以后武器越来越先进,能保证中原人的优势。

    引进了许多水果,甘蔗种植技术提高,还有在摸索橡胶的提炼技术,这会增加南方对各个权贵的吸引力。

    开始时,各岛主不会上岛的,派的只是家中的管事,包括宗室子弟。但有一条,岛主呆在中原问题不要紧,反而因为呆在中原,他们不敢做什么。宗室子弟呆在几个京城,有了这个岛主的分红,不需要国家来承担费用,而且时间久了,南洋不再是畏途,他们又得到大量分红,估计到时候士大夫们也会将他们强行赶往南洋。

    其实这个监郑朗未指望替朝廷盈利多少,盈利的会是各个富贵岛主,因此郑朗反复说未来还有一监,比银行监利润更可观,郑朗也更没有指望这些岛屿将来能划为中国版图,指不准一两百年后就会纷纷闹独立。但它将会发挥几个重要的作用。

    减少人口暴涨的压力,从南洋诸岛到大洋彼岸,就算现在宋朝面积增加了,它们的面积也是宋朝面积的十七八倍。那么就能容纳四亿户以上的百姓。想要激增到四亿户,得多少年?

    有了人口分流,各地兼并夺佃等现象自动下降,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南方开发后的福建路。前面百姓涌上岭南,后面各主户纷纷将租金下降,以留着佃农。国内矛盾也随之减弱。

    南洋开发,将会使商贸圈加大,会进一步刺激国家工商业的发展,不管怎么说,在这一两百年内,中原还是南洋的根本所在。

    并且未来世界格局若改变的话,就不算指望他们与中原走在一起,象犹太人那样抱成团,对这个郑朗心中其实很悲观的,但终是流着相同的血脉,至少可以声援声援,毕竟象李某某那种人物是很少很少的。

    同时这种放大版的蕃候制度,其实已经接近民主议会制。这也是为了以后摸索一条新的道路。

    而无论是岛主,或者宗室子弟,他们是富豪,是权贵,是宗室,是外戚,他们得利,反对声音不会很强烈,而且他们带着百姓移民,不会给朝廷多大压力。

    一开始时诸岛分配皆是离宋朝很近的地区,这就是一个资源,因此会让各权贵更紧张,更踊跃。

    但难就难在一些古板的士大夫上,毕竟唐朝那样开放的国度,都禁止百姓流向外国。这么多百姓迁居海外,这些士大夫们会有什么看法?

    很早时候郑朗就将这个想法对赵顼说了,也许权贵们很高兴,有伯爵,有财富,还有对土地的渴望。尽管是在海外,那可是一圈就是几百万几千万亩的耕地,想当初唐朝的五姓七家手中又有多少耕地?

    但做为皇帝本人,心中必然有些犹豫不决。

    不过人口暴涨到这种地步,各地夺佃兼并的势头又再度起来,这是现在,十年后二十年后呢?

    到了实施这一监的时候。

    将奏折写好,送向京城,然后看着李宪与赵煦,喊来侍卫。吩咐他们从灵夏路各州府寻找四名医术高超的大夫,专门服侍赵煦。

    李宪不知道未来赵煦身体状况,以为郑朗这是对皇室尊重,尖着嗓子说道:“郑公做事果然谨慎也。”

    “西北苦寒,不得不小心尔。”郑朗淡淡说道。

    实际肺结核发病原因主要是阴暗潮湿的环境,这种环境利于结核杆菌的生长。开封发达的水系造就了商业发达,不过总的环境是潮湿的,若是高滔滔给赵煦起居的地方不明敞,那么就增加了得痨病的可能。还有就是自身的免疫能力。这个与西北高亢寒冷无关。

    但郑朗还是万般的小心。

    然后郑朗又经常带着赵煦四处察看民情。

    学习治理百姓经验。同时多运动,能使身体更健康。

    对于赵煦,后者比前者更重要。

    郑朗奏折到了京城,引起喧哗。但郑朗说的是事实。人口增加了,说明宋朝这些年内治确实不错,可这个增加的速度太可怕了,而且宗室子弟数量激增。已成了宋朝弊端。

    在吵吵闹闹中,赵顼下旨,选了一些就近的岛屿试验。

    果如郑朗预料。许多酸儒大肆反对,可各个富豪权贵们却是很欢迎。甚至许多宗室子弟也在到处游说。他们是想不到,暂时他们能呆在京城,但未来他们有钱有势,士大夫还让他们呆在京城?

    前面试验,后面就有无数人挤破头,想得到这个岛主的资格。这件事甚至惊动了河湟与西夏的一些权贵。

    听到此事,郑朗长松了一口气,这是他末了的最后一件心愿了。

    至于收复幽云十六州,以他的年龄,不可能能等到。就是等到了,说不定那时候他早就到了八十多岁。郑朗是想活到八十多,九十多,但可能吗?

    ……

    又一年的春天来到。

    远处积雪未融化,郑朗来到丰州视察,他马上要做一件大事。

    忽然一匹铁骑飞快而来,到了近前,马上兵士翻身下马,递了一份情报给郑朗。

    李宪与赵煦在边上好奇地探头看。

    情报上写着一件事。

    郑朗未离开西北,正是宋朝统治基础未牢固。大部分对宋朝抱有敌意的部族被镇压了。但还有。另外就是一些忠于西夏皇室的人。

    过了这么多年,仍有许多原来的西夏贵族与大臣,时常进兴庆府皇宫参拜李秉常。

    看到宋朝统治越来越牢固,其中一些人急了。这些人先后在暗中联手,想做什么情报上未说,但这些人动静越来越大。

    看到赵煦在看,郑朗索性将这份情报递给赵煦,问道:“六皇子,他们要做什么?”

    “谋反。”

    “可是现在人心所向对朝廷有利,他们手中没有军队,没有多少部族支持,有什么能力谋反?”

    赵煦想了一会儿道:“难道是……契丹?”

    “中的也,契丹敲诈了我朝三百万缗钱,得到一批财富,这几年杂粮渐渐普及,终于沉不住气了。”郑朗微微笑道,这个小赵煦资质不错,十分聪明,不亚于少年时的李贵。越是如此,郑朗对赵煦越慎重。

    “那要通报陛下。”李宪道。

    “肯定要禀报陛下,不过河北河东不要紧,河北河东百姓忠于朝廷,因此契丹动手,还是集中兵力西下,与这些人里应外合。”郑朗顿了顿,又说道:“但他们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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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天》,(未完待续。。)

九百二十九章 雪(大结局五)

    郑朗盯着北方茫苍苍的阴山,又说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海外。”

    “设立镇远监有许多用意,钱帛不是朝廷的难题,”出售了部分岛屿,收得四千多万缗钱,看似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实际相比于二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这点钱实在不算什么。

    但有了这个钱,足以供给宋朝远征的军费。

    并且还有一个用意,这些年因为欠负,又发动了数次大型战役,整个国家过得苦逼无比,元丰五年伐夏战争时还没有还清楚,又因为战争积下新的银行欠款。

    直到去年秋后,才终于还干净。郑朗不在京城,据说当天从三司得知这个消息后,高滔滔与赵顼差点喜极而泣,然后于宫中大宴群臣。高滔滔亲自抛头露出,举杯对群臣说道:“今天哀家大喜,终于将仁宗皇帝与先帝的欠负还干净了。”

    主要是赵曙时积下的欠负,不过赵曙终是高滔滔丈夫,挂上仁宗,赵曙责任要小一点。

    这个过程整整花了十五年,而非是韩琦所说的五年时光。当然,这中间还做了许多大事,将熙宁七年大旱化解,收复河湟与西夏。

    然后在今年元旦时,赵顼难得一回,拿出一千万缗钱赏赐官员将士。

    这个偿还不难得,难得的是一直未从百姓手中剥削而来的,国家在这十几年中过得紧巴巴的,但民间经济却地蓬勃发展,民间有许多权贵大贾积累了可怕的财富。

    这个财富不疏导出来,也会是很可怕的。

    当然不能往房地产上疏导,也不能往股票上疏导。

    镇远监便会在中间起一个作用,除开始时,朝廷会派官兵镇压,随后不仅将经营权。包括管理权,治安权,等等,一起交给各岛主。各地有耕田,有矿产,有香料,有当地特产,能发展种植养殖业,工商业。但不是交了拍卖钱后就不花钱了,想要从这些土地上变出财富。先前还要投资道路水利开垦。需要投入更多的钱帛下去后,才能有回报。

    郑朗说要善待中原迁移过的百姓,并且制订种种政策保护。其实不需要,暂时间各岛主也会善待之,难道让当地土著人替他们管理?

    但这非是在岭南,而是在海外。

    若日子勉强能过得去,谁愿意离开故土到海外?甚至有些百姓宁肯乞讨都不愿意去,并且国家是如此的太平。

    朝廷也不管,想要动援他们去。各个岛主只能动用那些赤贫户过去,想他们生存下来,必须要管他们吃喝住用,就是这样。还没有多少人愿意离开,结果又承诺种种好处,才有部分百姓离开,并且多是东南沿海地区的百姓。这又要花上一批钱。那么国内积累的财富压力便疏导开了。

    其实难就难在开头,因为平安监,与海外来往密切。过了数年之后,这些迁移百姓在异土他乡生活越来越好,也就会有更多的贫困户愿意离开家园,到海外讨生活去。

    不过现在人口压力并不大,至少十年内人口增涨不会带来显著的矛盾。

    去年通过后,腊月开始骚动,但结果不是太理想,面积不小,朝廷允许的迁移的户数也不少,各岛主用尽了各种手段,真正让各岛主迁出去的百姓只有数万户,而非是朝廷规订的七十多万户。

    赵顼为此,还写信拿郑朗开了玩笑。其实他心中还是很高兴的,这说明了朝廷对百姓的吸引力,百姓对朝廷的认可。

    经济上没有为宋朝带来难题,甚至会赚一点,就是以后,朝廷也未指望它能赚多少钱,但海外的开发,会使工商业更加繁荣,那么商税也会逐步增加,朝廷会得到隐形的一些收入。

    难的是表面上的军队。

    拿了各豪强的钱,朝廷需要出动军队去海外,这让契丹会产生一些错觉。

    其实契丹人若是这样想就是错误了,现在的海外是指南洋,天气湿热,朝廷出动的禁兵并不多,多是从南方用厚帛半命半雇性质,调过去的乡兵以及雇佣的一些民兵。

    整个宋朝军事力量重心还是在北方。

    现在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办法对付,一个立即将这些反叛分子抓捕起来,没有他们做内应,契丹又不敢出兵。一个坐视他们发展,引契丹军队西下,战上一战。

    郑朗将这些情况分析一遍,然后问道:“六殿下,你认为应当如何?”

    这就是郑朗的启发性教育。

    “与契丹人战能胜否?”

    “若说以前,我朝未与契丹签订澶渊之盟时,实际双方交战互有胜负,不过高梁河之战,让大家皆蒙上了阴影。但公平来说,契丹军队战斗力那时还是在我朝军队战斗力之上的。但现在我朝兵器远比契丹先进,河湟伐夏之战,对许多将士进行了实战锤炼,得到西北,也得到了大量骑兵,契丹主庸臣暗,不及我朝政治清明,若没有其他因素,我朝军队与契丹相比,能略略占据上风了,至少双方能持平。”

    “那么可以打一打。”

    “说说原因。”

    “战争需要钱帛的,我朝将欠负偿还了,不用担心钱帛。”

    “也能算一个原因。”

    “灵夏路百姓不及河北河东忠诚,不过朝廷尽了善意,这里算是我朝的大半个主场。”

    “也能算。”

    “多年生活在契丹阴影下,如今国力强盛,也应当打一打,洗刷这个阴影与以前的耻辱。”

    “不错,它算是一个重要原因。”

    “还有郑公的军事能力。”

    “呵呵,军事非是我长,不过有一人。”

    “谁?”

    “章楶。”

    伐夏战争中,章楶调到北河套,心中有些怏怏不乐,不过看到王郭的下场,现在心中应当幸庆了。其实郑朗对章楶很看重,甚至认为举宋能超越章楶的只有二人。岳飞与孟珙。不是说其他人不行,潘美、杨业、李继隆、曹玮、王韶、狄青、韩世忠、狄青、李宝、刘錡、余玠、杜杲都能算是一代名将,但这些人与章楶相比,不会超出太多。至于曹彬与刘光世、张浚,好洗洗去睡觉了。

    郑朗又问道:“殿下,国家财政情况虽转好,可国库并没有多少盈余,与契丹爆发战争可不是花费几百万缗能解决的,会达到几千万缗,甚至几亿缗。若是那样。又该当如何?”

    赵煦深思,显然这个问题超出了他年龄的范围。

    大半天后赵煦反问道:“郑公,那应当如何?”

    “速战速决!”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张元吴昊这两个汉奸,西夏确立了正统,尽管我朝花了无数钱帛,甚至陛下认同老臣的建议,将整个灵夏路盐政采用了通商法,化解盐政矛盾。但还有一些贵族对旧夏国念念不忘。未平之前。可以镇压,平定后只能安抚。可这些人一直心怀复国梦想,又有契丹在边上侧应蛊惑,终是灵夏路的隐患。未发作。不好动手,一动手会让百姓怨恨。一爆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镇压,将这一弊端彻底解决。”

    郑朗开始坐下来思考。

    向赵煦说了很多。仅是一个灵活的教育方式,以他十岁的年龄,郑朗不可能指望赵煦会有什么好办法的。

    倒是李宪激动了:“郑公。要让我做监军。”

    “你不怕啊?”

    李宪郁闷地不能回答。

    ……

    天气眨眼之间就到了四月。

    郑朗写了一份辞表:臣年幼泼赖,后自持文字轻俏,奈章献太后仁宗皇帝拨臣于郊野垄亩之中,以少年知太平杭州之重任,臣越加轻薄……反正是他得到几个皇帝重用重负,没有做好,犯了很多错误,如今天下略略太平,而且也老了,请求赵顼准许他致仕。

    赵顼不同意,写信责备郑朗,夫子说国家清明,当出世治国治民,你在西北活得活蹦乱跳,为何置国家百姓不顾,要求致仕?朝野内外更无人嫉功弹劾你,朕不准,还得给我在工作岗位上站好着。

    郑朗又写奏折,说当年伐夏未开始时,老臣就说过,等到西夏事了,臣要告老还乡。如今灵夏路太平无事,臣有言,必须遵守。

    赵顼没有回话,在朝会上,又在报纸上就郑朗这件事发起大家争议,是誓言重要,还是国事重要。

    前面消息传出,不仅是灵夏路百姓挽留,其他各路百姓士子纷纷上书请求朝廷挽留郑朗。范仲淹德操好,可人过于峭凛,郑朗脾气却是很好的,改革引起许多争议,但他并没有一刀切断,反过来用了各种手段化解。恨的人少,爱的人多。就是人在西北,偶尔也在国事操劳。并且为了国家风里来雨里去,哪里需要立即到哪里,从不计较官爵名位。

    到达他这个高度,那是需要仰望的,甚至朝中士大夫攻击王韶郭逵高遵裕,都没有敢攻击郑朗。

    特别是灵夏路百姓,郑朗手段不算软,比如伐夏时的残酷镇压,但治理时却是十分地用心,处事公正,呆在灵夏路这几年,足迹踏遍了灵夏路十五州军每一个角落,替各部族调解矛盾纷争,向百姓问寒问暖。

    而且与其他汉官不同,郑朗对羌人、蕃人从来没有抱有什么岐视感,至少做到了赵顼所亲书的那几个大字:尊重、互助、友爱、共赢!

    闻听郑朗要致仕,离开西北,许多百姓如丧考妣。

    在这种气氛下,赵顼更不准许。

    郑朗虽留在兴庆府,不过人心多少有些不安。

    就在灵夏路人心不安,也有些担心彷徨之即,契丹突然打着扶助李秉常亲政,还西夏故国的旗号,兵分四路向灵夏路发起了进攻。兵力并不多,惕隐耶律坦,奚六部秃里耶律郭三率四万大军自金肃军向西,一指府州,二指银州。右监门大将军耶律燕奴率两万兵马自河清军出,兵指地斤泽。西北路招讨使耶律阿鲁扫古率领两万白达旦、达底里部、拨思母部征来的兵力,兵出阴山,直指北河套。阻卜酋长余古赧、爱的率三万阻卜联军攻向贺兰山。直属的契丹军队只有六万兵马,其余的都是契丹羁縻部族的联军。

    不过此时非是耶律燕哥兵马去西夏之时,那时候宋朝在西夏堆着近六十万兵马。二十多万民夫,耶律燕哥不敢动弹了。而此时,整个灵夏路宋朝只驻扎了不到四万禁军,还有一两万蕃兵。并且因为郑朗要离开,人心有些混乱,至少无论怎么换,来的大臣在政务上肯定不及郑朗了。还有那个底气……

    兵马不多,在牌面上却超过了宋朝。

    大义上扶持李秉常,也得到一些灵夏路百姓支持。

    又来得十分突然,有些奇兵作用。

    而且经过郑朗三年半时间的治理。宋朝大肆的投入,南北河套到处是禁牧区,树林,草场,六月正是草长时刻。又在许多地方种植玉米麦子,远非以前苦哈哈的西夏,此行连粮草都不要带了。

    四路兵马浩浩荡荡而来,速度奇快无比,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两国虽然表面上和平,实际各有各的心思,但久未开战是真的。

    闻听契丹军来,郑朗略有些失措。不得不将灵夏路各州府的军队一起向前线调动。

    就在这时候,西夏宗室嵬史阿吴、嵬名麻胡等人,与原来西夏的一些贵族、族酋联手在后方兴庆府、宥州、夏州、银州、石县发动暴乱。

    兴庆府因为有郑朗坐镇,还有留守的军队。虽有数百人突然发动暴乱,迅速被击败,大多数当场斩杀。只有少数人逃了。然而其他三州一县,因为兵力抽空,暴乱规模迅速变大,并且向城外各部族蔓延开来。

    也就是说前方宋军在与契丹人恶战,后方党项诸族叛变的兵士很有可能与契丹人对宋军联手夹攻。

    叛乱规模在迅速扩大,但这些年各州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真正愿意参加叛乱的部族与百姓并不多。于是这些叛乱的人在羞怒之下,大肆烧杀抢掠。

    直到形势变得渐渐恶劣起来,庆州知州李舜卿与鄜州知州种谊这才率领一万铁骑从两州前来支援。

    但一动身两军速度就变得飞快,加上这些年大修了许多道路,交通便利,更提高了行军速度。

    随着两支宋军到达,叛乱迅速被扼杀。

    几乎同时,代州知州游师雄率领河东将领张整等人兵出雁门关,迅速将契丹武州夺下。

    李浩、姚雄二将兵出火山军,这时契丹西东胜州整个兵力抽出,在屈野河畔与宋军鏖战,诸城空虚。二将迅速夺下宁边州城,金肃军城,扑向河清军城。

    王厚又兵出阴山,实际茫茫阴山有许多山谷,想要潜伏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太容易了。但这支宋军正好将耶律阿鲁扫古的后路切断。还有一支,那就是攻向贺兰山的阻卜军队。不过郑朗没有将他们当作一回事,非是不勇敢,而是这数年来宋朝与阻卜商贸来往密切,关系十分友好,虽然余古赧、爱的两个族长忠于契丹,但北阻卜诸族当中多数部族对宋朝不恶,就连他们两人自己部族中都有些战士对宋朝的富足充满了向往。兵力本身就不多,加上士气又不旺盛,并不足以为害。

    这时章楶才在前线现身。

    刻意将他调过来的,但为了让对方轻视,刻意隐瞒了消息。

    在他指挥下,折克行、折可适、高氏兄弟、燕达、曲珍诸将于屈野河、地斤泽与丰州城三个方向正式反击了。

    此战,宋军又出现了一种新式武器。

    郑朗最向往的步枪始终未研究成功,非是理论不行,理论站在前沿的,而是这时代整个工业基础与科技术太落后,加上郑朗的图纸是后装枪,他记忆的知识又不完整,所以进展不大。但研究出来另一种武器,手榴弹。属于原始的手榴弹,不过威力却是很强。

    打到现在,在前线僵持时,宋军用了火炮,用了神臂弓,不过为了迷惑契丹人,这种武器一直没有运用。随着李种二人将叛乱镇压下去后,赶赴前线支援,宋军拉开了反攻的号角。

    又因为后路为宋军切断,契丹人心不安。特别是手榴弹,这种手榴弹技术有些目不忍睹,甚至必须点燃火舌后抛投出去才能爆炸。但胜在轻便,里面又装着许多铁砂,火药也是黄火药,它一面世,就成了契丹军队的恶梦。

    经过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过后,契丹军队终于溃败。

    这一战宋军伤亡了数千人,但前后击毙了近万名契丹兵士,又俘获了一万多名战俘,连耶律燕奴、耶律郭三这两个主将也被生擒活捉。

    不过随后游师雄与张整在契丹援兵未至时,徐徐带着从武州城中收缴的物资,退向雁门关,李浩与姚雄同时也押着物资返回火山军。

    战争来得快,去得也快,六月初契丹入侵,七月中旬战争就结束了,双方伤亡有些重,不过对于宋辽两个庞大的国家来说,都不算什么。关健这一役宋军胜得很是辉煌。

    接着赵顼派出使者,责问耶律洪基,为何无故不顾两国友好,发兵西北?难道我朝有负贵国。庆历战争,契丹不从中调解,反而勒索了岁币。熙宁大旱,契丹再次勒索疆域。除了岁币,为了解除你们的财政困窘,多次以高价购买贵国所产的皮毛牲畜,仅是朝廷为此就拨款七百多万缗。还有,考虑到你们契丹缺少粮食,前面花了无数钱帛,许多兵士的伤亡得到的杂粮种子,后面就派使通知贵国,将种子与培育方法一起交给你们。可你们契丹的种种做法太让人失望了。

    现在要打,我们就打,大宋不再对你们契丹做出任何退让。要和也行,甚至还会给你们契丹岁币,但那非是纳,非是献,而是岁给。若是依照有些强硬的大臣,连岁给都不行,而是岁赏。赏给你们契丹的。

    西夏问题解决了,国家财政也健康了,兵强马壮,宋朝第一次对契丹发出了愤怒的吼声。(未完待续。。)

九百三十章 雪(终)

    八月,黄河上传出一件奇怪的事。

    一个游客无意中来到开封城北的黄河,突然喊道:“黄河清了。”

    实际根本未清,不过这些年,宋朝投了许多钱帛下去,除了黄河上游几百里外,余下的主流与支流两岸九成以上地区遍布树木草地,河水泥沙含量渐渐降低。正好秋水伊平,又久未落雨,没有多少泥沙冲向河水中,河中泥沙含量进一步减少。河水未清,还是很浑浊,但远远看上去,略略有些白意,而非是象以前那样浑浊不堪。

    对于久在黄河边的百姓来说,这已经很神奇了。

    并且又是在宋军轻松地击败了契丹军队的辰光下,于是无数京城百姓涌出城外观看。最后居然惊动了君臣,赵顼带着诸大臣一起来到河边。一条黄河养育了华夏文明,可人类过于透支,黄河造福百姓,也将百姓害苦了。

    王珪夸张地伏在河边说道:“陛下,这就是祥瑞啊,这才是真正的祥瑞。”

    但不久后一场秋雨落下,河边又再度变黄了。但这件事迅速传遍五湖四海,越传越神奇。

    在阴山那边,却有一场浩大的工程在施工。两国战争结束,朝廷迅速拨下一千三百万缗钱,先是在阴山各个峪口修建关卡,这是暂时的,若是以后得到幽云十六州,一直要修到东阴山尾端,与燕山相连。然后于牟那山南部开始,一直到黄河,跨过黄河到宋朝府州地界,修建一条长达三百多里的新长城。

    这道长城修起来,也就是以后你们契丹不要打灵夏路主意了。

    若打也可以,从北阻卜穿过茫茫的沙漠,袭击贺兰山西侧沙漠绿洲里的各个部族。但那样,用兵少了不得功。用兵多了又不值。而且这一隔,西夏少数人也失去不轨的念头。

    也能看成另一个意思,我们宋朝只想得到西夏,不要说原因,西夏将我们宋朝害苦了,但对你们契丹没有敌意,甚至用长城关卡主动与你们契丹的云内州、东胜州、天德军隔绝起来。

    这项工程有点儿大,估计要到明年秋后才能完成,但那时候是交给章楶了。

    郑朗这才写辞呈。

    其实原先那几封辞呈,是刻意唱给某些人看的。

    非是想击败契丹。一旦正式与契丹开战,也就是收复幽云十六州之始,那得做许多准备工作,并且国库也需要大量储蓄,现在还未到时候。最少要等五年后,还要看契丹国内的情况,以及其他的时机。

    之所以要打一打,如赵煦所说,宋朝多年生活在契丹阴影下。如今国力强盛,也应打一打,洗刷这个阴影与耻辱。主要还是针对灵夏路某些人,这些人又不大好处理。未谋叛之前,就是有了证据,若轻处理不管用,若处理得重。百姓多少有些怨气。

    于是用那个辞呈,造成灵夏路百姓人心动荡,再加上其他的种种假象。勾引契丹发兵。契丹发兵,这些人必叛乱。在开始时,郑朗除了兴庆府不能让它乱外,其他几个地方故意让它们叛乱扩大。

    那么谁想谋叛,全部显露出来了,而这些人中间良莠不齐,有许多人烧杀抢劫。这就让郑朗找到严惩的借口与理由。击败契丹后,少数人十分聪明地逃向契丹,还有一些人到处躲藏。郑朗将他们所犯下的罪状一一列出来,公布于各州各县城门口,派人抓捕。

    经过这次肃清,灵夏路境内不安定因素大幅度下降了。

    这时候又发生一次变故,李秉常本来身体不好,经这一吓不久病死。宋朝又扶立李秉常的儿子李乾顺为河西郡王夏国主灵夏节度使,但赐名为赵乾顺,并且因为此次叛乱,各个宗室或逃或杀,剩下的人不多了,于是将这些宗室子弟与赵乾顺一起带到京城。

    夏国主称号还在,但至此,夏国真正实亡名也亡,西夏成为一个历史。

    看着黄河两岸劳碌的百姓,郑朗说道:“质夫,虽西夏宗室一起带到京城,但还是要善待百姓啊,没有十年时间感化,灵夏路百姓未必对朝廷有多少忠诚。”

    “放心吧。”

    “另外多注意一下契丹动静,以后幽云十六州就指望你了。”

    郑朗要离开西北,将章楶请来,一是为了指挥战役,二就是代替郑朗经营西北,经过这一役过后,契丹多半暂时不敢对西北有什么想法。过了几年后,非是契丹有想法,而是宋朝有想法了。当然,也要看,若是耶律洪基奋发图强,或者赵顼去世,都不能对幽云十六州下手,那怕国库的钱帛再多。但也为了防止万一,有章楶坐镇,契丹人就是来了,也会被打得头破血流而去。

    不过郑朗辞呈到了京城却没有了消息。

    直到十月末,京城才有一封姗姗来迟的圣旨,让郑朗判西京。也不能真的让郑朗在西北苦寒之地呆上一辈子,并且郑朗也到了六十九岁高龄了。难道让郑朗来一个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因此将郑朗诏回洛阳养老,但不准郑朗致仕。

    郑朗未遵旨,直接拒绝。

    既然要致仕了,那么就得弄一个一清二楚,何必挂一个虚名惺惺作态?

    传旨的太监只好领旨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小道消息在宋朝开始流传,它揭露了一个可怕的真相,那就是李贵的真正身世。世人所知道的是赵念奴为婆婆所逼,离家出走,沦落到了鄂州,让张亢手下找到了。

    但这个小道消息非是如此,而是说赵念奴并不是在鄂州,她奔向辰州向郑朗求救。因为在路上失去了钱财,一度沦落成乞丐。刚找到辰州,两人同时出事,绑架到了那个山洞,冬天寒冷,两个抱作一团,然后什么事该发生的一起发生了,这才有了李贵。

    消息传出后。许多人耻笑。

    甚至更多的人打抱不平,赵念奴在京城,但不好询问,可崔娴也在京城,于是有贵妇人旁敲侧击,但没有想到崔娴居然承认了此事。是真的,不是流言!

    这一下子炸了营。

    郑朗功劳很高的,可功归功,过归过。

    许多言臣上书弹劾,有的人话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虽人之有欲,但那是公主,如果实在憋得难受,宁肯能挥刀自宫,也不能与公主发生什么。说者都是很轻巧的,真摊上他们自己,看他们能不能挥刀自宫。

    郑朗开始从神坛上一路下跌。

    还有人大臣弹劾,既然犯下如此大错,还有何颜面继续在朝中做官。就在这时候。高滔滔于宫中设宴,对群臣说了一句:“这件事自始至终郑公就不想隐瞒。前面救出来,后面就将事情经过亲自禀报了仁宗皇帝,而且哀家也知道此事。司马光与王安石同样知道。所以郑公一再拒官爵,但无论是仁宗皇帝,还是哀家,或者是陛下。都强行勒令郑公将此事隐瞒。不为他故,若没有郑公,何来河工?若没有郑公。何来熙宁变法,国家富强,何来收复河湟灵夏?大宋又何来这等盛世华年?诸位,不要再以小人之心置君子之腹了。”

    就是这一句话,让所有言臣不能再言。

    高滔滔又说道:“诸位弹劾郑公,哀家理解,可想一想郑公一生为大宋所做的一切,就是这点错误又算什么?并且知道此事真相的人不多,真相不会是哀家陛下与王安石、司马光散布出去的,散布真相的人是郑公自己……他要致仕,陛下一直不肯,这是郑公逼迫陛下准许他致仕啊。”

    “诸卿家,郑公这一生为了宋朝奔波不休,过得太苦,真相散布出来,哀家与陛下也不得不准许他致仕……难道诸位还想让他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度过晚年吗?”

    ……

    元丰十年,西历1087年,郑朗七十岁,威廉一世去世,但因为他的出现,英国转守为攻,以后战争主要是在别人的国土上发生,为后来的英不列颠王国的出现打下了基础。

    但整个欧洲仍然在黑暗时代,此时距离欧洲大航海时代仅有近三百年时光,距离欧洲工业文明时代还有五百多年时光。

    宋朝刚刚与契丹进行了一场中型规模的战役,并且赢得十分光彩,同时国内诸岛主们还在拼命地勾引百姓向南洋迁移。迁移的百姓并不多,但这个古老又封闭的国度,终于步履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

    ……

    元宵佳节,满京城火树银花。

    国家财政转好,想收复幽云十六州,还得要储蓄大量钱帛,不过朝廷不用再象以前那样勒紧裤带过日子了,赵顼拿出一些钱帛大肆赏赐,又免去了一些灾区的两税,并且又从内藏库拨出三百万缗钱救济京畿地带的贫困百姓。

    高滔滔一句话,替郑朗下了一个定论。

    郑朗终于退致仕了,但宋朝仍在飞快地发展着。

    想到郑朗,许多百姓仍然唏嘘不止,不过也阻止不了他们的快乐。

    夜色来临,御街上载歌载舞,赵顼带着群臣于宣德门上观看灯山。其实郑朗的秘闻传出来,许多大臣都喘了一口气,一个人品德到了这种地步,其他人除了敬重外,还有的就是十分难受,因为他们根本做不到。这些年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生活在郑朗庞大的阴影里。郑朗为了致仕,自己主动走下神坛,许多人感到莫明的轻松,包括刚刚去世的王珪,以及蔡确、孙固……

    不过赵顼一直不开心,自从下诏准郑朗致仕后,他就感到惆怅万分。

    郑朗想的实际是为了整个这个国,但他不会说的,赵顼却认为郑朗忠的是赵氏这个大家。

    盯着外面欢闹的人群,孙固捻着胡须说道:“盛世华年啊。”

    赵顼也不作声,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匆匆来到赵顼身边悄声说道:“陛下,郑公返回速度很快,到了洛阳后迅速赶向巩县,大约不想惊动各地地方官员。”

    赵顼苦笑了一声,喃喃道:“郑公,你真想撇得一干二净?”

    确实撇得够干净了,以前赵顼不知道怎么回报郑朗,于是封赏郑朗为河西郡王。居然还没有几人反对之。但让郑朗果断拒绝。赵顼下旨准许郑朗致仕,但还带着一连串的官职爵位。郑朗又写奏折说老臣以前犯了错误,得仁宗陛下,英宗陛下,两位太后与陛下不嫌,继续重用老臣。老臣所做的一切,也不足以回报几位陛下与太后对老臣的器重。既然致仕,又有何脸面带着官职爵位。

    辞去了所有官职爵位,然后与章楶交接,以布衣身份返回中原来了。

    身边的几个大佬听后。一个个默默无语。

    赵顼忽然又问道:“你估计他什么时候能到巩陵。”

    绕道巩县,必是去祭拜仁宗陵墓的。并且赵念奴带着李贵一家子也去了巩陵。

    “郑公老了,西北苦寒,他身体渐渐不如往日,来的时候听说又染了一些风寒,不得不改乘马车回来,不过若是快,今天傍晚时分能到巩陵。”太监叹息道。

    多好的一个大臣啊,说老也就老了。

    赵顼在城楼上踱来踱去。突然说道:“备马。”

    范纯仁一把将他拉住问:“陛下,你要做什么?”

    “朕要去巩陵。”

    “不可啊,”大臣们伏倒下一大群。

    “谁敢拦朕,难道你们真想郑公如此灰暗地回来!”

    说完赵顼飞快地下了城楼。

    诸臣一个个傻了眼。阻止不了皇上,但也不能让皇上这样去,于是乱成一团,有的大臣宣侍卫骑马保护。有的大臣会骑马的四处找马,要伴随赵顼左右。

    ……

    天未亮,郑朗起床。崔娴翻了一个身问:“官人,你要做什么?”

    “我们起床吧。”

    “这么早?”崔娴看了看床边的沙漏奇怪地问道。

    “终于能休息了,我一时睡不着,不如起来,悄悄祭拜仁宗陛下,我们就返回郑家庄,省得官员来打扰。”

    “是郑镇了。”

    “唉,是工业化的代价,大约老家也没有以前那样幽静了。”郑朗有喜有忧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工业化?”

    “就是作坊……”郑朗解释不清楚,索性穿衣服。

    另一边赵念奴也惊醒了,从隔壁房间里走出来。随之李贵夫妻与他的孩子也走了出来。

    看着赵念奴,郑朗愧疚地说:“殿下,这么多年,我才给了你们母子真正的身份。”

    其实郑朗派人将真相迅速散布,非是为了致仕,而是为了这两个字,身份!大臣对他喜也好,恨也好,弹劾也罢,反正他无官半身轻,都不会在意,但不能再让赵念奴与李贵委屈下去。

    天色仍然黑暗一团,一家人从客栈里走出来,走向永昭陵。

    ……

    赵顼在前面骑马狂奔,后面许多老臣在马背上气喘吁吁,还有的大臣在心中打着草稿,准备用什么言语弹劾皇上这次冒昧的举动。

    天色终于昏昏亮。

    赵顼也不知道郑朗住在哪儿,但似乎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似的,径直奔向永昭陵而来。

    来得巧,正好郑家在永昭陵前烧纸钱,烧的还有另一样东西,一个高大的木马,上面骑着一个儒衫佩剑文官,样子颇似郑朗本人。文官手持着一张地图,借着火花,能看到那是一张大宋疆域图,包括河湟与西夏。

    赵顼扭头冲着诸侍卫与大臣们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禁声。然后悄悄走了过去。

    正月峭寒,并且天空中飘扬着一些小雪花。

    西历1087年天气是比较冷的,史载自冬京师大雪连月,至春不止。虽然到了正月,京城仍然时常落雪。这个黎明所落的雪算是小的了。

    走近,赵顼盯着那个木马,这段来历他是清楚的,宋仁宗死,所带无物,唯独带着一个玉马陪葬。虽国泰民安,未收复西夏,终是赵祯一生最大的遗憾。

    其实后来有一个机会,但钱帛有限,选收复西夏或者河工,赵祯选了河工。不过这件事,郑朗提及,也时常闷闷不乐。

    此时,郑朗认真的烧着这个木马,眼神却有些飘忽,他的家人也发现了赵顼带着群臣过来,赵顼仍然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认真地看着郑朗,这一别就是好几年时光了。

    原来那头白发虽白,但还有些光泽。几年过后,西北的苦寒,使得这头白发光泽全无,变成一团枯槁。就连原来健康的身体,也渐渐有些佝偻。赵顼盯着这头白发,这个佝偻起来的身影,鼻子酸酸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一滴滴湿润。

    天光渐亮,一轮红日居然冉冉升了起来,在红光拂拭下,雪染上了一层粉色,天地间似乎在刹那蒙上了一层瑰丽的光彩。

    阳光温暖的照着大地,满地的白雪在阳光照射下,无比的晶莹剔透……

    ps:这本书就这样结束了,有人不满意后面的章节。其实可以理解的。因为想要严谨,就必须往历史上靠,可郑朗的出现是改变历史,量变结果就是质变。到后面脱离历史越远,严谨感下降得也就越厉害,诸位看得不喜欢,我写得也苦逼。但终于结束了。是好是坏,各位定论了。新书《创天》见,不一样的仙侠小说,应当也不算是敷浅的仙侠小说,最后拜托各位支持一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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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文人最向往的年代,在这个朝代的文人过这一种非正常的文人生活,不必战战兢兢的担心掉脑袋,你可以跟皇帝叫板,把唾沫星子溅皇帝一脸,衣冠不整的去上朝也无所谓;你不必满口的主子奴才,哭哭啼啼的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是理直气壮的回答问你“天下什么最大”的皇帝是“道理最大”,你更有一帮以“左右天子”谓之为大忠的同僚……
在这个美好的时代,被漏电笔记本电晕了穿越而来的郑朗,悲催的发现在成为一个读书人,跨入士大夫行列过着这种堕落腐败的日子之前,他有着更为严峻的难题要解决,例如怎样扭转先前纨绔恶少的名声,怎样应付走因听闻自己争风吃醋被人打晕而上门意图退婚的未来老岳父……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