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君子
朱文济不顾宋太宗的意愿,强行仅用七弦鼓了《风入松》之后,开始了隐居生活,你是宋朝皇帝,咱惹不起,躲得起。到了他的学生慧日寺的夷中大师,更是一个方外之人,咱是大和尚了,修的是清静无为,什么天家皇家,别来烦我。
宋朝皇室很自觉,再加上宋真宗是一个老好人,诸卿,你们别提此人,就当世上没有这个大和尚。然后到了他两个学生知日与义海,更是将师门这种孤傲的传统发扬光大。
义海直接远离是非,跑到越州法华山隐居了。知日「孒辰乄水印」本来就是京「孒辰乄水印」城人,没有走,可谁也别想打扰。当今论琴技之妙,义海第一,知日第二,他人无法作想与之并论。这样一个人在天子脚底下,小皇帝当真不知道?
可同样很自觉,那怕郑朗不知用了多少本琴谱将知日凡心勾起来,yòuhuò大和尚破例授他琴技,小皇帝也没有想过听这个大和尚的琴音。
省得自找没趣。
大和尚来皇宫了?
小皇帝暂时忘记朝堂上带来的所有苦恼,想迎出去,被阎文应一把拉住:“陛下,虽是高僧,可他是臣子,别的不说,言臣听闻后,又要罗嗦。”
赵祯恍若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身体软下来,摇头,说:“阎都知,你替朕去迎一迎。”
但小皇帝还是迎到殿门外,看着知日,白sè僧裟,一尘不染,一张方脸上无喜也无忧,双眼炯炯有神。高僧哪!小皇帝欢喜的说道:“见过大师,见过道长。”
“老衲参见陛下”,知日随意的合了一个什。
小皇帝谦逊尊敬的态度,让他心中的不满稍稍减了一分,还是不大乐意。
“来,来,坐请坐。来人,上茶。”
“陛下,勿用,老衲被郑小施主所huò又动了贪念里过罪过……”,大和尚直摇头,又道:“老衲弹几支曲子就走。”
小皇帝没有敢强求,这个大和尚,能让他的布履踏入皇宫,就很不容易啦,再强求那就是成了yù整难填。不过也没有关系大不了从内库里拨出一些钱帛馈赠若言官反对,从朕的用度里省出一些,你们总不会说话吧!
然后又看着卫中正,卫中正也不差的,不然也不会为了友谊,百金都不要了。姿态同样很优雅。不过听说了郑朗送知日曲谱时,也动了贪念,郑朗只好让江杏儿在知日禅院里将自己送给知日的曲谱重新誊抄一遍,赠送给了卫中正。
因为要离开京「孒辰乄水印」城,最后让小皇帝快乐一下于是也将卫中正请来。
小皇帝想到朝堂上群臣的嘴脸,再看着这三人,产生一种错觉,别听琴了,就是看着三人,都感到了阵阵春风袭面,暖意洋洋。
第一支曲子便是暖意洋洋,《春晓吟》工在路上选了五支曲子,皆是平淡,或者充满喜悦,或者庄严洪正的曲谱,没有一首象《乌夜啼》或者《古怨》那样的凄惨靡靡之音了《春晓吟》故名思义,是描写春天黎明时的场景,本来黎明时分很让人心动,再加上春天的黎明,无疑充满了喜悦、欣欣向荣之意。
几乎所有有名气的矿琴埠,本身琴技造诣都很深,论真「孒辰乄水印」实的琴技,卫中正虽不及知日,但在眼下的郑朗之上。这个是急不来的,尽管有曲谱,手法的熟练,深重,长短,就是按照曲谱来,弹出来的效果载然不同。因此,以知日为主弹,卫中正与郑朗配合。
一支曲子在三人的精妙指法弹下来,都让小皇帝感到春天重新降临到了皇宫,喃喃道:“妙啊妙。”
再弹了《普庵咒》,在三人配合下,此《普庵咒》已大非郑朗为柳永弹奏时的《普庵咒》。
转到了《春江花月夜》、《醉渔唱晚》,最后到《阳春》结束。弹曲了,知日转身就走,连茶都没有喝。小皇帝很无语,晕,我这皇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干嘛呢。
但这才叫真正的隐士,恭敬的将知日与卫中正送出大殿门口。转过头来,对郑朗说道:“太奢侈了。”
小皇帝欣赏到了一场华丽的古琴演出,但不是不知道其中的轻重。休说知日,就是郑朗,在他心中地位越来越高,连字都舍不得求他写,况且奏琴,若不是郑朗主动提出,小皇帝绝对不会主动提出让郑朗为他鼓琴的,所以说太奢侈了。
又说道:“郑解元,如何使知日禅师前来皇宫的?”
“陛下,勿要惦念,臣只答应给他二十本曲谱。”
“二十本哪?”小皇帝嘴张得老大,这非是誊抄的曲谱,那么抄就是了,而全部是“原创”,至少每一支曲子得能让这个大和尚瞧得上眼。不要二十本曲谱,就是五本六本,寻常琴师终生想也不敢想。
“陛下,真的勿要惦念,这也是臣的雅好。”
“唉”,小皇帝叹了一口气,到了这时候,终于隐隐的感到郑朗所说的情义无价,又想到了今天早朝范讽的种种,说道:“今天早朝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你不要往心里去,膜心里清楚。”
“陛下请明羌……”
小皇帝将早朝的和种说了一遍。
郑朗哑然,大半天道:“也无妨,臣岁数很小……心xìng也淡,若不是为了太后,臣去年都不会参加解试考,毕竟臣许多事没有想清楚,自己大道未明,如何为官?其实手中有多少权利,就要负多大责任,臣xìng子散漫,恐怕现在对官职兴趣不是很大。他要说,就让他说吧。前些年,臣在家中苦读,外面谣传纷纷扬扬,将臣说得很不堪,臣同样也没有在意过。况且仅仅是为太后画一张长轴,尽臣子本职,何必怕他说?陛下,莫要放在心上。”
反过来劝小皇帝。
赵祯更是惭愧,不过听了五曲,心情平静下来,脑袋也灵活了,想起了一件事……说道:“朕记得当日说此诸臣,你曾叹了一口气,言尤未尽,是何意思……不要瞒朕。”
“陛下,他们是直臣,用意是好的,可非是魏征。”
“说来。”
“魏征也监督君臣得失,但不仅是监督君臣得失,更考虑到国家的大局与未来。若要一味的吹毛求疵,休说臣,房杜谨小慎微……失之君子风范,姚元之善长机心权谋,失之君子洪正,宋螺急躁刚直,失之君子器量,再如开国宰相韩王sī心重,魏国公王太师过于沉默,才有先帝祥瑞之祸,寇莱公消急。若一一全部用这和吹毛求疵的眼光去看,这些大臣即便为相……也会在言官的抨击,很快远离相位。这七人都做不好宰相了,陛下,你请谁来担任宰相?又请谁来做你的臣子?”
“是啊”,小皇帝茅塞顿开:“所以你说了一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能听的就听不能听的就当没有听到工……”
“是……”郑朗答得很迟疑。
这群君子党们,你不听就行了吗?不听也会扭住你的头去听!反正自己是毫无良策,小皇帝,你继续受着吧。
“因此臣说自己关了一些天是对的,过于jī,失去了君子之道。君子如玉,温润有加,刘少监也说过,让臣记住温字。陛下,其中轻重之度,只能陛下自己掌握,臣小,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议。”
小皇帝呵呵乐了,是啊,他还很小呢,自己又奢侈了。
“臣今天就离开了,望陛下保重。”同样说走就走,走得很快……回到了客栈,立即将行李拾上,返回郑州。
奶奶的,君子党们,俺也得罪不起啊。
“陛下,郑解元出城了。”阎文应说道。
“这么快就走了?”
“是,所以今天他才请来知日与卫中正为陛下鼓琴。”
“阎都知朕好象突然觉得心里憋得慌……”小皇帝说道。此时他眼前又浮现着郑朗温润从容的风范,对自己的一片情义,在京「孒辰乄水印」城时不览,经常往宫里跑,画画像,或者偶尔替他鼓一曲琴,与他说一些知心的话,倒也不觉。
但听到郑朗突然离开,心中突然产生了一和空dàngdàng、茫然若失的感觉。
“陛下,臣也是,有时候看看他说说话觉得好温暖……”,阎文应乘机拍了一个小小的马屁。心里却想到,郑家子不能忽视啊,眼下是吕相公,未来有可能就是此子。他以后再度进京,咱家得小心了。
“你懂什么?……小皇帝笑骂一句,心里同样说了一句,古人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诚不欺我也。当然,他自巳是皇帝,郑朗是臣子,这句噜只能放在心中,不能说出来的。
又说道:“去将李相公、薛相公与张相公喊来。”
“喏。”
一会儿李迪、张士逊与薛奎带了进来,小皇帝递来一叠记录,是他与郑朗谈话的记录,包括今天所说的一些话。
三个,宰相翻了翻,薛奎说道:“此子才乃君子如玉,温润有加。”
看看人家,连辨都懒得辨,高风亮节如此。但薛奎说好话不仅是确实佩服郑朗的才气,也是看到小皇帝很器重,顺便让小皇帝开心一下。
张士逊更是夸大,道:“此乃我大宋之福,所以人才辈出。”
李迪看着这两个……大佬将郑家子夸得如此,都不好意思说了,但看着这一份份记录,心中还是有些感慨的,这小子自己没有与他打过交道,听说最善长的就是经义之学与字,然而与小皇帝交谈时却很少谈到经义,谈的多是国事与做人,并且别以为他小,有许多地方很有见解与长远的眼光。
范讽今天找他的麻烦,能说,作为一个臣子与皇帝走得太亲近,总有些不好,可过了。
于是沉默不言,谁知道小皇帝突然说道:“朕倒想起一段话,富贵不能yín,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正是此子最好的写照。”
李迪再次不言,面对老太太与八贤王,这小子从来没有害怕过,岂不是威武不能屈?小皇帝再三赏赐,不受,岂不是富贵不能yín?关在大牢里,不以为忧,反而乘机悟道,岂不是贫贱不能移?
虽然他与范讽关系良好,可细想此子风采,居然也想得有些痴了。
五月槐树开花,花若白雪,风扬花落,却象是无声无息将一片高洁洒落到了人间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最牛的学生(一)
带的行李多,车内空间垂得很狭小,三人不得不挤在一起。
虽然穿的衣服薄了,仍然有些热,于是江杏儿将车帘挑开。看着远处,四儿高兴的说:“郑州城到了。”
回家啦!
江杏儿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抿着嘴乐。
四儿忽然回过头说:“大郎,让奴为你生一个孩子吧。”
“……”郑朗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小丫头,思维跳跃也太大了一些。
“奴知道大郎喜欢将奴看作小孩子,奴真的长大了。”
郑朗看着她,才来这世界时,真的很小,现在是长大了,一张幼稚的脸渐渐化开,带着少女的雅韵。不过小mí糊的样子,还没有改多少。
“真的”,四儿tǐng了tǐngxiōng脯。
“让我试一试。”
“嗯。”
mō了一下,很柔软,四儿却让他mō软下去,一下子钻进郑朗的怀中,喃喃道:“不过奴也知道,崔家小娘子还没见门呢,所以大郎一直没有与我们同房。等她进了门,奴就能为你生孩子。”
与这有什么关系,只是自己现在真的很小,虽然六娘七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什么偏方,说能避孕,万一不灵了呢?难不成自己做十六岁十七岁的父亲?
虽然这时代有,郑朗还是接受不了。
然后又搂过来杏儿,说道:“其他无论是在哪里,有你们相伴,看着你们开心,我就感到幸福啦。”
“郑郎,是奴的幸福,奴一直好象做梦一样。”
路两边是一片青sè的稻田,驶过了这片区域,就进了郑州城,四儿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大郎,以前奴来郑州城,觉得郑州城好大好热闹,自京龘城回来后,却觉得小了。”
江杏儿又是呵呵的乐。
郑朗也让她这一句说得笑起来。
其实东京龘城在郑朗心中也就那么回事,加上流动人口,大约两百来万吧,肯定不到三百万的,想像后来一千多万的大城市,那会如何?不过东京在这时代,已经是一个奇迹,无论世界上那一个国家,绝对没有这样庞大的城市。
对宋伯喊了一声:“宋伯,到布店去看一看。”
这是郑家的根本所在,不能当真不管的,郑朗在外面吃的花的用的……全靠这家店铺的收入维持。
“好。”
驾着老太太赐赏的青马,来到了自家的布店停了下来。郑朗走进去,里面许多客人,见到郑朗一个个恭敬的喊道:“郑解元。”
“郑解元回来啦。”
看郑朗的眼光皆不对,郑州传翻了天,说他如何的忠义,刘娥一死,哭得天副地暗,事实是郑朗仅滴了几滴眼泪,有些难过的,可能哭得天副地暗吗?那还不知让范讽怎么上纲上线呢。但不这样传,如何显得郑朗忠义?
又说如何驳斥八大王的,又如何让小皇帝醒悟的,甚至里面还有一些天上的大神,地下的小鬼,都来到人间冒泡。郑朗对此无语,也不想辨解,就象有人说真理越辨越明,错,当真有真理这玩意儿?所以不能辨,越辨是越糊涂,没有明白的。但也不会故作清高,很温和的与诸人拱手,算作行礼。
他很艳羡佩服范仲淹的高洁,做不到!
郑朗也不知,他这种温润之气,也非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比起范仲淹那种高洁,这种温润之气更招人喜欢。
同样是一种高洁,只是与范仲淹流于相反的方向,xìng质却是一样的,以干净为内核。
然后看着店里面,主要看刻丝的,与家里时常通信,正月过完,定州的人过来了,在客栈里郑朗大约的说了一下。然后这些人一起到了郑家庄。中间还有一些手续的,可沾到郑家的事,那一个官员还怠慢?人家不是与你玩的,玩的人是八大王,是诸相,是小皇帝,自己算那一门子?若以为他仅是一个举子,那才大错特错。
不由得他们不这样想,看看阎应文,作为小皇帝身边心腹大太监,都有些戚戚,况且这些地方官们?
因此,很顺利的完成了这次迁移。
按照郑朗的方法,终于在三月末刻成了四幅画。
别想更多了,这个速度已经是郑朗传授了一些流水线的模式才取得的,否则更慢。然后放在布帛店中,也卖,可郑朗提前说过,每一个月仅在月底根据情况,售两到三幅。他人的画不好意思去讨来刻,自己又没有多少精力用在绘画上,越往后画作会越来越少。虽说是刻丝,可刻过拓过几遍后,整幅画作颜sè墨迹皆会安到影响,最终会报废的。
其实当作了一个揽生意的招牌。
主柜的后方正悬着四幅刻丝,一幅仿戴进的《葵石蛱蝶图》,此图最妙之处是蜀葵对空间的占领与蛱蝶的趋向,但做了一些修改,在这处增加了一些隐隐的晚景。为了不影响主题,晚景很淡,于是变得更有层次感,画面不再象原作略过单薄。
一幅是偏吕纪的工笔画《桂菊山禽图》,这幅图图案、颜sè的分配用作刻丝效果会很好,郑朗几乎没有做任何改动,直接“粘贴”上去。
还有一幅是仿周臣的《桃源问津图》,另一幅是仿王殷详的《桂石图》,这两幅图也分别加入郑朗对绘画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除了画之外,还有郑朗自己写的跋文或者小诗。
这也是郑朗眼下绘画能力的现状,开始尝试着加入自己一些想法,但想画好一幅画,还是脱离不了摹拟阶段。
将刘掌柜喊到一边问道:“这段时间店里面的生意如何?”
“很好,比去年增涨了一大半,大郎,要不要我将账册给你看?”
“不用了,刻丝有没有人问过?”
“大郎,来了很多客人,还有一些外地的客商,大多数都来看刻丝的,上月卖了三幅刻丝,最贵的一幅刻丝卖了八百缗钱,最便宜的还卖了五百缗钱。这幅葵石蛱蝶图又有人订了价,出价一千两百缗。
当时郑朗花心血从定州雇人过来,刘掌柜不是很认同,若进刻丝,直接到定州订货就可以了,花这代价不值。今天才知道是这个天资异赋的小主人英明之处,每次刻丝从郑家庄送来,观者都会将店里面挤得水泄不通。
这个价也高,虽然要抛去小主的才气,刻工高昂的薪酬,但还有呢,仅招揽的生意就无法计算。
郑朗却看着那幅《葵石蛱蝶图》苦笑了一下,原因不是原来的好,他修改得不对,因为此图是标准的世俗味很重的宫廷画。若让郑朗选择,他多半不会选择此幅画,而是选择《桂石图》,那种静谧的诗意,静谧画面,这才是他喜欢的画趣。
柳儿闻听郑朗回来,从后面作坊里走了出来,施了一礼说:“见过大郎。”
她渐渐长大,几个娘娘也隐隐感到她与郑朗,不象四儿与郑朗那样,略略有些生份,于是找了一个好人家,将她嫁了出去。但终是从自家出去的人,几个娘娘又发了慈善心,看到店里面生意在扩大,让这小两口子进了店里面来帮忙。
“呆得惯么?”
“大郎,呆得惯。”说完了将四儿拉到一边说悄悄话,艳羡的说:“四儿,你有福气啦。”
偏巧让郑朗听到,走过去说了一句:“也不一定,她跟着我担惊受怕的,以后是妾婢,不象你,两口子夫唱fù随。
小时候很想看河那边景sè如何,实际上过去后,才知道未必很美丽。懂吗?”
“懂的。”柳儿点了一下头,但心中却不这样想,可怎么办呢?自从自已产生厌恶情绪后,龌龊已生,再留在郑家也没有多大意思。
说了一会儿话,听闻郑朗回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郑朗没有办法,只好回去。
到了家中,几个娘娘立即就问道:“儿啊,你为什么又关进子开封府大牢?”
“那是误会,不是放出来了吗?”
“你啊,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顶撞八大王?”四娘很不高兴地说道。自家官人一辈子很老实,怎么养出这个胆大妄为的儿子?
“四娘,太后对我家好不好?”
“好……”
“那么好的太后驾崩了,却有人污蔑她,你说儿该不该替他说公道话?”
“可他是八大王。”
“八大王又怎么了?太后与皇上做错了,儿也能说他们。”
四娘语塞,只能说:“要小心。”
“四姐,你就不用担心了,连京龘城的百姓都在说,朗儿因祸得福,陛下对他更宠爱。”
郑朗不同意,不宠爱,只要李宸妃不是含冤而死,以小皇帝的肚量,也未必放在心上,宠爱了,自己反而更要注意避讳,未必是好事。不过弄了这一着,替老太太讨了一个公道,又替自己扫除了一个障碍,很是值得。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缠下去,说道:“儿饿了,让儿吃饭吧。”
一听儿子饿了,几个fù人手忙脚乱的张罗饭菜。一会儿饭菜端上来,四儿要为郑朗生孩子了,于是也学着大人,悄悄的挟了菜放在郑朗碗里。然后一张小脸飞起红霞。
几个娘娘眼睛迅速会聚如电,嗯,这里很有问题,不知是喜是忧。吃过饭后,大娘冲江杏儿与四儿招了招手,说道:“你们过来。”
儿子大了,两个小丫头也大了,这一去在外面就是半年多的时间,得问一问,有没有发生什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最牛的学生(二)
大娘没有直接问,而是从房间橱柜里拿出一个朱红漆夜……在里面拿出两件首饰,说道:“杏儿,四儿,你们收着。”
“大娘娘,我们真的不能要。”
“你俩又犯傻了,是我郑家的人,出门寒酸不是丢你们的人,是丢我们郑家的脸。”
“谢过大娘,”两人只好施了一礼,收下来。
郑家这种环境,对教育小孩子很不利,太宽松太慈爱了,可很是暖人。其实包括郑朗在内,本来就很宅的xìng格,在几个娘娘的影响下,也变得越来越散淡。
大娘娘这才问道:“杏儿,四儿,我问你们,朗儿有没有与你们同房?”
两个小姑娘羞红了脸,杏儿低声说:“还没有郑郎还小……”。
“小也不小了,就是崔家的小娘子还没有嫁过来。”说到这里,大娘叹了一口气,自己渐渐老了,很想抱一抱孙子。每每看到人家抱着孙子在村子里转悠,眼就热。
话音没有了,外面传来齐声肥喏:“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我们来拜访啦。”
几个好哥子来了。
郑朗迎了出去,正在与其他几个娘娘说京龘城的见闻,没有到后院。
迎了出来,却被魏丰少一把抱将起来,这个魏三大少爷越长越厉害,身高足有六米八几,整高了郑朗半个头,长得膀大腰圆,郑朗让他抱得都快喘不过气,说道:“武三哥子,放我下来。”
奶奶的,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太热情了。
将郑朗放了下来,武三郎大声说道:“朗哥子,哥服了你,从此你就是大哥。”
大娘正准备招呼他们进来,听到后,摇头:“这孩子又在说浑话。”
但武三郎真的佩服了,自己这个小兄弟简直太牛叉,反击高衙内算什友本事,反声八大王才算有本事。确实,不是范讽一味挑刺,民间里传闻声是很大的。
其他几个好兄弟一起点头。
服啊,才气算什么,有这个才气,可有这个胆量吗?
七嘴八舌的议论,四娘又说道:“你们几个,不要蛊huò朗儿,八大王以后不能再招惹。”
几个好兄弟挠头,岑大少想了想说道:“是啊,若不是皇帝英明,朗哥子想从开封府大牢里出来,不大容易。不过朗哥子,若你考中了进士,就不会进大牢了。”
那更糟!呆在大牢里,开封府官员还不能怎么的,小皇帝想起来,也就释放出来了。中了进士谋得朝廷官员,那不是关进大牢了,会是贬放,放得近好些,若放到了岭南湘西一带,比进大牢结果还要糟糕。
提起了进士,四娘都想了起来,问:“朗儿,自从天圣八年省试了一次,都三四年时间过去,为什么朝廷一直不省试?”
“四娘,不是朝廷一直有事吗,现在陛下即政,很快的。”说到这里,郑朗又想到了君子党,就是这几年省试后,君子党力量才强大起来的。天圣二年,宋痒、叶清臣、郑戬、曾公亮、余靖、尹洙、胡宿、贾昌期、宋祁,天圣五年,王尧臣、韩琦、赵概、文彦博、包拯,天圣八年,王拱辰、刘沆、石介、蔡襄、孙忭、田况、刘涣、王素、张先、张谷、一别、甫、尹源、欧阳修、富弼。
好多星星……
也就是明年稍微好一点,后面的又上来了,而且还有两个超猛的人,一个一个的上来。
似乎老天爷都不甘寂寞似的,有意将这么多精英全部集中到一起,往下投放。
唉,大多了,其实少一半人,反而会是好事。
但没有想到,其中的一个正在往他家赶……
王益一家正在收拾行李,正常的一次调动,与太后党、皇帝党无关,他的级别还远远没有达到掺杂到两党之争里。不过调动得有些远,调到江宁去了。
行李很多,但皆不是贵重之物,主要是儿子多,一共五个儿子,加上他官职低,因此,一家人始终过着清贫的生活。
不过他也不象苏东坡那样,是一个大手大脚的人,虽然生活清贫,倒也能过得去。
只是孩子多,行李也跟着多起来,只好雇了一艘小船,驶向江宁。唯独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几个孩子都聪明过人,特别是长子、三子与四子,其中又以三子与四子更为突出。
一家上下在忙,三儿子却坐在门坎上发呆。
知道三儿子倔xìng又发作了,王益走过去,说道:“小三子,准备动身。”
“爹爹。”
“咱家只是低级官吏,攀不上……”王益叹了一口气说道。知道儿子想什么,他还在想与郑州郑家子那个约定呢。但人家是什么人?范中丞弹劾了一句后,上到皇帝宰相,下到各个京官,都立即替其辨护。
这份圣宠,自家真的攀不起啊。
就是他考中了进士,当真自己能带着儿子上门讨教?
小三子不甘心的站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盯着外面的槐树,眼睛里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将他的四弟喊了过来,说道:“四弟,你替我办一件事。”
“三哥,让我办什么事?”老四很小,才五六岁,现在还没有向这个牛气的三哥叫板的本钱。
“你过来,我对你说心老四听完了,眼睛瞪大起来,道:“郑州到这里好远。”
“不远,只有一百来里路,赶一赶,两天都要不了,就到了他家。”
老四虽小,可天资同样过人,眼晴还继续瞪着,当真只有一百来里路那么简单?只能说自家这个三哥胆子太大,嚅嚅道:“三哥,你这样去太冒昧了。”
不能说世间没有天才之说,有,虽不能无限夸大,可天才终是与众不同的,小四子这点大,居然也想到了冒昧。
“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有没有读过?”
“读过。”
“我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四虽聪明终是小,不知道这二者有什么不同,还是嚅嚅地说道:“三哥,若他不收留你怎么办?”
“我一定让他收留我的。”
老四觉得很不可思议说道:“爹爹一定会扒掉我的皮。”
“不会,相信我,以后我进了他的家门,替你多拿几幅字来,让你看,如何?”
郑朗的字啊?小家伙眼睛放出光芒了,然后伸出小手,说道:“十幅宪……”
小三子想了一下不进郑家的门这一下子有难了以郑家几个娘娘的为人,大约会派人将自己平安送给爹爹,但皮鞭炒肉丝是免不了的,不过若进了他的家,以郑家子的勤奋苦学,悄悄“拿”十幅字,大约不会知道吧,于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还有十幅画”小家伙又说道。
“你要画做什么?”
“我就要。”
能与蛋大的老四讲清什么道理,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个我尽力。”
说完了乘父亲不注意,从家里偷了三百多个铜板,揣在怀中,悄悄溜了出去。
王益与妻子正在收拾行李,家中好几个孩子,也没有在意他。天sè逐渐到了下午,行李一起打成了包,准备出发,这时才发现自家三儿子不见了,到处找人。
小四子站了出来,小声说:“三哥去了郑州。”
“去了郑州?”吴氏问。王益的大儿子与二儿子是前妻徐氏所生,后面三个儿子是眼下的妻子吴氏所生。严格来说,小,三子才是吴氏的长子。
“嗯。
“郑州,他去干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说着,将小四子拎起来,往屁股上狠抽。孩子多,谁个怜惜?抽得小四子哇哇的叫。
倒是王益将她阻拦住,知道三儿子倔气发作,这一去江宁,想见那个郑家子就困难了,所以才离家出走的。坐下来沉思了一会儿,忽然道:“立即动身。”
“官人。”
“你怕什么,他都十二岁了,从京龘城到郑州,乃是天下最重的道路之一,如今天下太平,这么大的孩子能出什么事?”
“官人,他只十二岁。”
“你不明白,去了郑家,难道郑家不管我儿子?”
“这倒不会。”郑家几个娘娘的为人,吴氏也听说过。
“我们走了,郑家拿我儿子怎么办?万一真收留下来……”
“官人英明,走,走,走,”吴氏一张脸杀开了花。
当然,王益也没有抱着多少希望,可什么叫希望呢?就象省试与殿试,有几个敢高声说,我一定会高中?就是高中后,又有几人到后来位极人臣。还不大多数象自已一样,到处溧泊不定。
但只要与郑家子沾上了关系,三儿子一辈子仕途不用再发愁。
敢情打的这个好主意!
一家人为了不给郑家将人送回京龘城的机会,立即出发,比郑朗逃离京龘城速度还要快。但吴氏不放心,站在船头上,提起小四子,又是一顿狠揍。
这一切,小三子不知道,此时正兴高采烈的往郑州方向出发。天气有些炎热,不过他家里很苦,平时不象郑朗那样,从mì罐里长大的,穿金裁银,倒也不在乎。
来到一家茶棚,掏出两文钱,买了一碗大碗茶,从怀中掏出一块饼,就着茶吃了下去。刚一动身,一个大汉不小心撞到他身上。
这时他才十二岁,能架住这个大汉的撞吗?一下子撞倒在地上,不过大汉好心,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小哥,多有得罪。”
“没关系。”小三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再次往前赶。
天sè渐暮,走了一天的路,走不动了,于是来到一个集市上找了一家客栈,说道:“给小子来一间便宜的房间。”
“小哥子,你家父母亲呢?”
“我是一个人出来的,”小三子骄傲的tǐng起xiōng脯说道。
看着他的小身板,伙计狐疑的又问:“你家父母亲怎么放心你出门的?”
“汝为何如此罗嗦?”
老子不是好心吗!看着这小子骄傲的小脸蛋,也不管了,碍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道:“有便宜的房间,一百文钱。”
小三子有些心痛,所以家境的不同,也造就了一个人的思想成长不同,这个小三子与西边那个小三子家境给思想带来了截然不同的变化。虽然小三子是调皮婆的代言词。
小三子从怀中掏钱,然而”
………”
………
“我的钱?”想起来了,那个大汉扶自己时,似乎他的手从自己怀中擦了一下,当时也没有想起来。小三子愣住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最牛的学生(三)
来到了自家后面。
原来是一片土坡,因为这片地含着很重的盐碱,也无人肯去开荒,于是长着杂乱的芜草,还有一些矮小的树木。郑家就着这片地,盖了几排房屋。前面是作坊,后面是安顿的织户。
郑朗带着杏儿与四儿来到作坊里,有很多人,除了从定州请来的十二名织女外,又从村子里请来了一些fù人做帮工。原来只打算请十名fù人打下杂的,当然,若能学会这门手艺,郑家更欢迎。
但出的工薪高,郑家庄许多fù人心动,一下子挤进来了二十几名fù人。几个娘娘心软,再说这片荒地严格来说也不是自家的,却让自家盖了作坊,又安顿了十二名织户,替他们盖了房屋,将这块“公有地”全部占下来。心中有愧,全部收了进来。
好心是好心了,劳动力却严重浪费,至少有一半人眼下是等于在打酱油。但就是她们全部学会了,想要高产也不可能。眼下效率更慢,近四十名女工,一个月下来,仅能刻出四五幅画,还是使用了郑朗的方法,否则效率更低。
若再加上为了吸引织户迁移到郑州,替十二户买了近两百亩地,并且从自家割去了近一百亩地,以及建造房屋的钱,成本更是惊人。所以就是抛去了郑朗字画的价值,以及他有可能到来的地位,眼下拥有的名气等隐形价值,每一幅刻丝作品成本也十分高昂。
走进了作坊。
宽松的来说,这是原始的工厂了,伪流水线的生产方式,小规模的团体配合。还有柴克明这个有文化的CEO管理,与后世的工厂相比,差的也就是杨械设备的落后。
但不是!
没有准确的上下班时间,郑朗刻意对柴克明嘱咐过的,可现在的农村事多,根本做不到,柴克明说过几句,却被大娘阻拦了。道:“柴举子,都是乡里乡亲的,原谅一下。”
郑家谁最大,非郑朗也,乃大娘也。
柴克明无奈。只好与她们通之以情,晓之以理,却被一群泼辣的fù人说了一些俚语,臊得柴克明连忙拨tuǐ就逃。
还有一种情况,确实有事,农村人,以务农为主,到了农忙时。郑家庄的fù人一个也看不倒了,全部在田间劳动呢。柴举子,你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难道眼睁睁想看咱家官人一个人在田间活活累死?
实际随着得到良好的回报,工薪很高的,真将一年薪酬加在一起,有可能比她们家中田地收入更高。但人家偏不这样想,怎么办?新来的织户还要好一点。夏收他们赶不上了,但随着秋收到来,很有可能与郑家庄的fù人一样,全部溜走。到时候还要柴克明看守这些织机。
三是聊天,三四个fù人若聚在一起,会十分可怕了,这么多fù人聚在一起。可想而知。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从东家长说到西家短,包括柴克明的婆娘在内。一天呆下来,柴克明头都被吵大了,还有苦无法言。
郑朗回来后。一股脑将苦水全部倒出来。郑朗只好过来看一看。
看到郑朗来了,这些fù人一起放下手中的活,亲热的喊道:“大郎,大郎。”
当初选女工时,郑朗为了避讳,刻意只选了fù人,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一率不要,于是就出现了眼下这种情况,这些fù人没有一个怕的,一个个围在郑朗身边,若不考虑到他将来的地位,都能伸出手抢着mō他的小脸蛋。
一看这架势,郑朗拨tuǐ就逃,走了出来,对柴克明说道:“柴兄台,你就委屈些吧,有的事能管就管,不能管就当没有看到。”
“……”柴克明睁大眼睛,这就是你替我想出来的办法?
正在这时候,宋伯惊喜的跑过来,说道:“大郎,大黄产小崽了。”
大黄是郑家另一头母牛,名字也是宋伯起的,甚至还有老太太赐的小青马。
别以为只是过小牛,现在的农村,其重要xìng不亚于一个fù女生小孩子。
“过去看一看。”郑朗说道。
话音未了,作坊里的fù人跑出来一大半,一起跟着郑朗过去看。郑家的牛,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等于是她们家的牛,多多益善啊。
反过来也能看到作坊的纪律差到何等地步。
郑朗摇头,心里想到,软了,会让人爱戴,可结果就成了这样。包括小皇帝与他的大臣关系,还有李广与他手下士兵的关系,皆是如此,爱戴有了,然而小皇帝却没有取得更好的成就,尽管星光璀璨,李广也没有取得更大的军功,自己家呢,也没有取得更好的效益。
来到牲畜棚前,那头黄牛正躺在地上,一头小牛崽钻进它肚子下面吃奶。
“好可爱,”江杏儿欣喜的跑过去,抚mō小黄牛光滑的身体。
但发生了一起不和谐事件,现在每一家对大牲畜都十分重视,所以宋伯与肖伯准备了一些细粮,滋补大黄。在细粮里面还拿来了几个鸡子。于是小青闻到了鸡子的味道,跑了过来,趁众人不注意,自来熟的将蛋壳咬开吃掉了。
“去,去,你这个狡猾好吃的小马,”宋伯一边敲打着它了脑袋,一边将它牵走。
诸人又是一阵哄笑,对小青的偷嘴,村中很有传闻的。
不过终是安静而又温馨的一幕,郑朗没有回去,与村民们闲谈起来。
忽然六娘跑了过来,说道:“不好了,朗儿,有人砸你的石碑。”
说得没头没脑的,郑朗没立即弄明白,问:“六娘,什么砸石碑?”
“一个少年郎,来到我家门前,用石头砸你那块石碑,说你是欺世盗名之辈。用太后之名贪自己之静,是谓什么不忠不孝。”六娘不清不楚的说,自家儿子立了这块石碑很久,也没有人敢砸过。而这个少年一边砸一边还给郑朗戴着大高帽子,什么太后,什么不忠不孝,将前面几个娘娘全部吓坏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郑朗也奇怪。
他是不是不忠不孝,非是一个少年人就能将自己名声败坏的。可同样很纳闷。于是来到前面,少年没有砸了,但直愣愣的站在哪儿,正是小三儿。
这一行远不是他想的那样。
是不远,一百多里地。若是一个健壮的成年人,吃些苦,一天一夜就能赶到。就是普通的成年人,吃好了喝好了睡好了,两天同样能顺利抵达。但他毕竟是一个小孩子。
第一天就尝到了江湖险恶的滋味,身上没有一文钱,怎么办,客栈是肯定住不下去。跑到河边一块青石上睡下。五月的天,夜晚倒不是很冷,但还有一样东西,蚊子!
咬得没有办法入睡,第二天顶着一对黑眼圈继续上路,这走得更慢。而且危机就来了,出京城时买了几块饼揣在怀中,大碗茶便宜。也要钱的,喝不起,就着一路上的小溪溪水,吃着饼子。
智商发达,与普遍孩子不同的,知道就是这个饼子也要慢慢吃,否则吃完了。更糟糕。一饿走得更慢。到了晚上,饿得受不了,又抹不下面子向百姓乞讨,然后睁大眼睛四处看,跑到农村的菜园子去了。摘下了几个小瓜卵子,去掉了苦籽,一边吃一边在心中念叼:各位父老乡亲们,对不住你们了,等俺学好本事,以后报答你们吧。
至于偷、窃、盗这几个词眼,暂时不敢去想。
但这能顶饿么?别听什么小说里说的,几个水mì桃,一瓶酒就饱了,没有粮食撑着,只会越饿。长夜漫漫,越吃越饿,于是摘的反卵子也越多。最后肚子撑不下去,还是饿!
没有弄明白,再次睡在青石上,肚子直叫唤,加上蚊子咬,睡也睡不着,只好抬头望着天空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千千万颗……
第三天继续上路,到了傍晚,临近了郑州城。其实只要冲一冲,找到郑家的店铺,说一声,我认识郑朗,马上吃的喝的睡的全部来了,可不敢,怕未见到郑朗就被送回去。
心志坚忍如此。
在离郑州城不远的地方休息下来。这时候饼子也吃光了,饿得无奈,再次在郑州城外做了孤hún野鬼,四处飘dàng,找瓜卵子。这时候,他的体力消耗到了极点,终于躺在石块上睡着了。
这一睡到了天光大亮,听到耳边有fù人说话:“这是谁家的小乞丐,好可怜。”
俺不是乞丐,想站起来,身体却软了下去,但眼睛能睁开,看到两个fù人站在他身前,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先前说话的fù人又向另一个fù人说:“王婶,我身上没有带钱,你有没有带?”
“带了。”
“给我十文钱。”
要来十文钱,fù人弯下腰,递到小三子手中,说道:“小郎,去买点吃的吧。”
小三子眼睛放起光,读的书多,什么一饭之恩哪,以前很怀疑,这时候才知道有多珍贵,有十文钱,最少能买十个糖榧饼。力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从石块上爬起来,拱手说道:“请问大娘姓氏,小子来日当以千倍还之大娘今天之恩。”
“傻孩子,快去买点吃吧,别说什么报啊报的,”fù人没有当真,说完了,拉着另一个fù人离开了。
让小三子感慨万千,这世道有坏人,也有好人哪。
拿着十文钱,紧紧抓在手里,狄青若是此时来了从他手中抢,也未必抢得走。到了郑州城外,城外就有许多人家了,几十年的和平,人口增加很快,每一个城镇人口都在急剧膨胀之中。因此郑州城外有许多人家,还有了店铺,包括点心铺,有卖糖榧饼的,薄脆饼(后来的黄桥烧饼),富贵饼的,还有四包馒头,生馅馒头,煎花馒头,羊肉馒头,细沙包子,虾肉包子,鹅鸭包子,广寒糕,大耐糕,五香糕,看得小三子眼花缭乱,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觉得食物是如此可爱,丝毫不亚于郑朗的字。
一样来了一点,拿在手中,慢慢的吃。
吃完了力气稍恢复了一点,继续往郑家庄走。来到那条渠前,郑朗名气越大,前来洗脚的人就越多,后来连邻近州县的百姓都带着自家孩子前来洗脚。小三子来到渠前,没有洗脚,而是洗脸,洗干净一点见郑朗,不然印象不好。
冼好了脸,眼光终于坚毅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郑家庄。此时郑家上下,几乎全在后面牲口棚里看大黄,只有二娘四娘与六娘在前面烧茶水。也没有人注意他的到来。
小三子站在那块石碑前,心里默想,见到郑解元不难,难的是如何让郑解元对自己重视,最终能收下自己。于是就想到了一个名人,冯煖。他在孟尝君门下一直默默无闻,怎么办,于是来了一个长铗归来兮出无车,无鱼的什么,引起了孟尝君的重视,留名于史册。
所以智商高超,来到了那么多士子,一个也没有想到,偏偏他想到了,找来一块石头,往石碑上砸,一边砸一边斥责郑朗的做法。!。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最牛的学生(四)
?小三子盯着郑朗……心情十分jī动。差一点扑过去大喊。大哥,俺终于见到了你。
最终没有,见到不是他的目标,目标是拜在郑朗门下,所以一定要忍住,忍住,努力的站直身体,坐等郑朗发问,你为什么砸我石碑啊,然后辨论忠义,也没有打算辨赢过郑朗。可这一辨,自己才华不就展现出现了吗?
是很聪明,可结果……
郑朗看着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来,洗了脸来的,可是头发乱了,衣服在石板上滚了好几夜,也脏了。其实小三子本来就是一个很不大讲究的人,严格说,是半个邋遢人,根本不可能为喝了一个茶,雅到要分辨三峡上峡中峡下峡水质不同。几天下来,小脸蛋更是瘦变了形,活脱脱是一个小乞丐。
几个娘娘人好,上门乞讨的小乞丐很多,但不会有谁用石头砸石碑,说什么不忠不孝,那也太雷人了。
辨认了一会儿,因为小三子当时给他的印象很深刻,好不容易认出来,就是那个京官的儿子。认了出来,也知道小三子的用意。道:“我不是说过,等我考中省试后,你再来寻我吗?”
知道他的用意也不能答应。
范宽即将到来,不仅要与他合伙作长轴,机会难得,还要观摩这个大神的画技。明年春天必然省试,不然又要等到五年后了。这个时间太紧张,抽不出来空。
考过省试后反而不紧张了,有可能担任官职,自己才十几岁,能担任什么官?肯定是闲职,那时候学业也不大要紧,至少骈文体自己还会努力学习吗?想抽出空来,比较容易。这倒不是诓小三的。
就是到了那地步,若是看这小子资质好,仅能做到指点一下。做老师,自己十几岁做什么老师?
“父亲大人调任江宁我怕这一去,再返回京城不易所以来了”小三子嚅嚅道。
“到了江宁,也可以做船来京城。、,郑朗道。不象别的地方从陆路走,从京城到江宁水路发达,从汴水入大运河,过了长江就是江宁。
“我家中兄弟诸多父亲大人是低层官员,薪水微薄,去了江宁,恐怕再没有回京城的机会”小三子苦笑。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那敢象你那样,乘座着车子,左拥右抱能勉强将饭吃饱了,就算不错啦。但不敢说。
“原来是如此,那你如何落得此等样子?”就是你父亲薪水微薄,想要从京城到郑州来,也得准备一些钱,或者悄悄来的,但从家里面“拿”几百个铜钱过来也是能办到的。现在成了什么?整一个丐帮弟子。
“路上被一个大汉将我撞倒,然后扶我起来,当时不知道,将我带出来的两百多文钱全部偷去了。”全部哭笑不得。
大娘心痛了,来到他身前说道:“你这傻孩子,多点大,就往外跑。我家朗儿每一次出去是带着宋伯的。你太好闹了。”“是”小三子规矩的说了一声。
原来外面是那么复杂啊,远不是自己在家想的那样。
“那你又是怎么来到郑州的?”
“我出了京城,买了几块饼放在身上,后来在郑州城外碰到了一个好心的大娘,给了我十文钱,买了一些点心于是来到了郑家庄。”
郑朗摇头,这孩子是在胡闹了,不管怎么说,先让他吃点东西吧,道:“你先进来。”
进来就进来了可没有按照剧本来玩的,小三子迟疑地问:“郑解元为什么不问我?”
“为什么要问你?然后你再与我说忠孝,展现你的才华?”
原来人家都知道啊,小三子羞得想钻地缝。
他资质是不错,郑朗更没有小视这时代的人,妖孽太多,可不管什么样的妖孽,总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就是现在的欧阳修与他谈文学,论经学,郑朗也未必在意,更不要说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点小把戏还看不出?
“不但如此,正好你父亲调任,你失踪了,你父亲一定四处寻找。可官员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到达任所,找不到后,只能报案离开。
我派人将你送回去,你父亲大约早就离开了,我家里的人还要到开封府注销你父亲报的案。又因为他在船上,不好寻。只好写信通禀他,等候他消息,这样你就好磨我几个月时间。”“不是,我临来之前告诉了我四弟”小三子说得不理直气壮,郑朗说得过了,可也说对了一大半,自己父亲都将船雇好了,得知自己下落,顶多派人到郑家通知一声,就是郑家不同意,几个月时间不用磨,几天磨定了。
但心里面更佩服,不聪明如何有这身学问,又如何做我的老师。
大娘心软,说道:“朗儿,他还小,皆是官宦子弟,何苦为难人家,坐,马上给你盛饭去。”坐下来吃饭,早上十文钱并不能使他买多少点心,又是饥寒交迫,一下子吃完了,这时候都到了下午,饭菜未端上来,闻到香味,肚子咕嘟嘟直响。郑朗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心里面却在盘算着如何将他送回去。
坚忍不拔的精神让他很感动,可自己是真的抽不出来时间授他学问。
三下五除二吃了三碗饭,这才满足的将碗放下来,唱了一个肥喏:“谢过大娘。”
“不用谢,下次可不准胡闹了。”
“是,大娘。”
但大娘可不知道,这天下最喜欢胡闹的人,就是这个少年郎。
郑朗这才问:“称叫什么名字?”
上次离开得很匆忙,并没有问。还小,也没有字,直接问名字。
“回先生,晚尖……”“不准喊先生,也不准自称晚生,称兄台,学弟,我,吾汝,尔你皆可以。”
“遵先生,遵解元之言,我叫王安石。”“呃,呃……”郑朗傻眼了。
这三个字带给他的冲击力不亚于赵元俨对小皇帝说,刘太后非汝母亲也。
难怪自己回绝了后,此子还能找上门来拗相公想做一件事,还能让他放弃吗?老子怎么被这尊大神盯上了,悲催了,悲催了。
但心中抱着一丝侥本,或者此安石非彼安石,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不是没有过,况且姓王的人又多。于是问:“你有几个兄弟?”“回解元,我有兄弟五人。”
那就不是,不是郑朗忽然才想到,若是彼安石,是兄弟七人,这七子大多数皆有很大的出息,长兄王安仁中进士中得有些晚,十几年才考中的进士,但不能代表着王安仁没有才学。进士录取率太低了往往有才学不够的,还要有一定的运气。但绝不是沾了三弟的光,那时候王安石还没有发迹呢。
因为对经学精通,替天子到江淮置学,江淮弟子争相拜师,慕者往往千余里。
二弟王安道略差,也做了一方小吏。老三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少年。老四王安国恐怕还小但同样鼎鼎大名,这个人不用多说了。
老五才华也可,只可惜只活到二十几岁,在当途县主薄任上死去。老六王安礼,又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世称临川三王,非是指王安石而正是指老四王安国与老六王安礼以及王安石的儿子薯。老七王安上同样颇有作为。
但眼下确实只有五人,老大是王安石父亲王益的第一个妻子徐氏所生,其余五子皆是续妻吴氏所生,但老六要到明年才降临人间。
郑朗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你父亲名讳?”
“父亲大人讳字舜良。”“哪里人氏?”
“临川人。”侥幸……没有了。
郑朗有些抓眉,问:“为什么想起来要跟我后面学知识?”
奶奶的以后你骂,还要害得老子跟你一起骂。你吵老子临老了,还不得安宁。
“郑解元,我看过你写的一些文章,觉得茅塞顿开,象替我将我心里话说出来似的。本来也知道郑解元时间紧张,不敢前来打扰,可一去江宁,怕再没有机会得见解元,于是,于是”
这一回原因也知道了,自己试图还原儒家的一些真面目,使它变得更实用,却让这小子产生误会,然后与他“想法”wěn合。那也不对,我不是不赞成改革,赞成,宋朝积蔽太多,不改革不行了。可不是你那样玩的,不但成不了功,反而使国家弊上加弊。
其实连最温和的改革,郑朗都不想插手,多烦啦,想一想未来朝堂上的君子党们,只要有改革,必然产生利益的纠纷,一有利益的纠纷,沾到了某些君子党们的腥气,来啦!
不是君子党,以吕夷简代表的保守党们,同样强大无比。这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自己不用怕,而是一个整体,一个几十万人组成的团队在作战,大兵团!自己玩不起。
隐隐的说一些,给一些提示,让别人玩去,自己脱身事外,这才是自己最喜欢的。但自己做了这小子的老师,还想脱身事外吗?
郑朗让这小子弄得很郁闷,站起来烦躁不安的来回走着,然后看着小石子一脸期盼的大眼睛,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我这里有一句话,你听好它,再细想,然后告诉我它是不是对的?”师要替自己上课了,小石子很恭敬的坐好身体。
郑朗让他这个动作弄得又要滴汗,忍住悲愤的心情徐徐说道:“某自百家诸子之书,及于《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然后于经为能知其大体而无疑。盖后世学者与先王之时异矣,不如是,不足以尽圣人故也。扬雄虽为不好非圣人之书,然于墨晏部庄申韩,亦何所不读?彼致其知而后读,以有所去取,故异学不能乱也。惟其不能乱,故能有所去取者,所以明吾道也。”“这个人太了不起了,是谁?是先生你吗?这就是你的道吗?,小石子听了这段话后,热血澎湃,一下子jī动的站了起来。
“我那敢有这么大的口气”小石子站了起来,郑朗说完,却无力的坐了下去。
希望破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最牛的学生(五)
这句话表面没有问题的,若放在二十一世纪,定会有许多人为之鼓掌。我是儒生,但不仅读儒家的书籍,诸子百家也读,郑朗也说过类似的话。可不会象这样吼得彻底。
不但读诸子百家,连一些杂书我都读,并且还察于行,看到农夫女工,要上去盘问一下,从理论到实践,进行反思。然后去掉所短之处,保留所长,明吾道也。
这样的xiōng襟是不是很远大?
确实,此言一出,正好宋朝诸大家们,将许多伪经义翻将出来,一一打倒在地,听到此言后,立即附庸,为之喝彩。
但当时,也有许多人感到不安,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只好说他披圣人衣,行他家法,甚至主要是法家法,仅说中了皮毛。记住了,这里是十一世纪,非是二十一世纪。
事实宋明在削继相权的同时,也在削弱皇权。某些时候,皇帝是有权,也非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象征意义渐渐大于实用意义。大家需要的是一个皇帝维护这个秩序,这个统治,至于谁做皇帝,不要紧,只要他有法理xìng,不引起国家动dàng,大臣就会立即认可。
但不能走远了。什么君主立宪,什么资本主义,什么共和制,此时出现必然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包括一些学说。
“我曾说过养中,与为万世开太平等语,你有没有读过?”
“读过。”
“为什么我说它不可?”
“诸经义中却有许多错误,解元也曾指过,郑解元又说过类似的话,不能将前人的〖言〗论全部膜拜处理。”
“是有许多错识。并且远不是我与欧阳永叔指出那么一点,但不能说出这一句话,天下多少书籍,看一看杂书就知道大道所在了?天下有多大,不说党项、吐蕃与契丹,就说我们宋朝,天南地北,风俗各有不同。一个人眼睛能有多大,能看到过多少百姓,能听到他们多少心声?翻一些书籍,与一些百姓交谈,就可以明道了?”
“……”
“看书与实践结合我很赞成的。我所说的儒学,也是将它还归本原,放于实用当中,这才是夫子本义,用他的学问治国救民。是不错,先王时与后世异也,先王之道不能全部用于后世,选其优。节其劣。可什么样的人,才知道这天下的所需之道?我所悟的道,仅是修养自身,至今未想出来,况且是天下乎?”
“但总要有人去做。又是很蛊huò人心的话。你也保自身,他也保自身,这个国家怎么办?
因此郑朗抛出王安石这句名言,正是为了察看他的心xìng。
十二岁。一个可有可无的年龄,若是醒悟得晚,心xìng没有长成,自己可以教一教,权当再次报答一下小皇帝。若心xìng长成了,自己有作弊器,也未必有办法教导。别忘记了。他当初变法之时,有多少人相劝,有对他有恩的半个座师,有自家的兄弟,可谁能阻挡住他的步伐?
结果让郑朗很不满。这小子“醒悟”了。
“我问你,为什么欧阳永叔在辨析《易经》时刻意说了一句,《易.系辞》繁衍丛脞,非圣人所作,乃汉初谓之大传也。又说故学经者皆有大传,不可废也?尊重耳!前人智慧,后人可以对其增补,不一定非要圣人。记住,这是增补,非是打倒,若一切打倒,用在治国救民上,必然统统颠覆,胆大妄为,会有什么结果?这个国家制度的完善,也是一点一滴在前人的基础上逐步改进的。没有尊敬畏惧之心,要么实施法家,此非我所愿也。要么离经叛道,更非我所喜也。更不要说尊师重道了。还有何道可悟!汝去吧。宋伯,备马,将他送回京城,若他父亲离开了京城,直接送往江宁!”
是不是很玄?
但放在郑朗与王安石这个层面,一点也不玄。
这才是真正的观一叶而知秋,若心xìng未稳定能教,为了宋朝以后减少一些麻烦,郑朗可以教一教。心xìng稳定,特别是王安石的心xìng一旦稳定,就是孔夫子前来,也未必能教得好。
小石子是听出来了,可也mí茫了。
但他很机灵,不能让郑朗将他送回去,一送回去,什么机会也没有了,伏下说:“晚生知错,晚生知错,一定要尊师重道。”
说着,用头叩地,叩得嘭嘭作响。
大娘看不下去,连忙将他扶起来,对郑朗埋怨道:“他还小,懂什么,你小时候岂不更顽劣?莫要将人家吓着。”
又看着小石子的头,这几下叩得真响,红肿起来了,心疼地说:“傻孩子,别听他的话,郑家是我在作主。”
郑家是你做主,可你不能授我学问,又用眼睛可怜巴巴乞求着郑朗。
“不是我不授你,一是我没有时间授你学业。二是道不同也。陈寿曾言,三国时人皆论诸葛亮文彩不艳,为何三国多篇丽文湮灭尘埃之中,而亮一表留传千古?无他,一为忠节,二为谨慎小心。吾xiōng也大,吾志也远”这是郑朗第一次承认自己也有些远大的理想,但又说道:“可是吾对前辈虽疑而重之,对治学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吾不是夫子,不择人而授业,没有本事做到。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更不要说师承传递!”
俺们不是一路子人,别拜我为师啦!
大娘心软,郑朗没有办法,说完回后院去了。
但让这个倔相公弄得一点心情也没有,读书读不下去,绘画也画不好,弹琴没有心情弹,***,咱怎么被这小猛人盯上了?
刚在屋中走来走去,江杏儿说道:“郑郎,你来看。”
将郑朗拉到院外。小石子站在哪里,双手拢在袖子里面,头微微下垂,这是标准的弟子礼。就站在大太阳下面,不顾晒得一头大汗,行这个弟子礼,动都不动一下。
他在晒,几个娘娘不知如何是好。
郑朗更méng了。道:“你进来坐。”
小石子走到屋中,坐了下来。
郑朗看他眼观口,口观心的样子,反而坐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站,小石子也站了起来。也不说话,不敢说了,怕郑朗埋坑,等着他往下跳。可这样下去,郑朗如何受得了?
郑朗被他弄得没有办法,最后说道:“行,我可以答应你。但有几个条件。”
“请先生明示。”
“第一个条件就是以后称呼不能以先生后生、晚生自称,若称谓,称兄台,解元,或者贤弟,或者官职。”
“不是……尊师重道……”
“你少来,之所以这样做,是我不想收学生。年龄太小,仅做学问交流。”
“我不敢。”
“不敢你就回去。”
“……喏。”
“第二个条件,我让宋伯用车载你到凤翔府参见凤翔府尹,顺便替我带一封信给他三子。”
“凤翔府?”
“嗯,但此行你不仅是替我带信给司马知府,我信上也会说明事情原委经过,他家非是你我两家。乃晋朝司孚后裔。家资丰厚,幼年时为了安心读书,曾将数十万缗钱的财产让给伯父与叔父。”
这也是一件美事,不过郑朗怀疑多半是这几个叔叔伯伯们,趁司马池幼年丧父时。将司马池家产变相侵吞了。可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就是那样,司马池的家产也远远超过了郑家,王家就更不用提。
“而且此人耿直,很有官声,曹利用冤死时,正是此人先倡大言,为曹相公辨白。论家资论学问,司马知府让我感到很惶恐。但这一行,我是让你邀请他三子司马光一道来郑州,大家相伴,一道学习进步。”说到这里,郑朗又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只好来一个酸碱中和,让这一对冤家从少年时就呆在一起成长,保守的学习jī进的,jī进的学习保守的,再加上自己这个温和派,说不定能对国家产生帮助。
但这也是在走钢丝,弄得不好他自己会有很大的麻烦。因此还有后面一个条件。
“我一封信恐怕力量不足,就要靠你游说,若办不到,我还是将你送回去。”别来折腾我,去折腾司马池去吧。
石子坚定的tǐng起xiōng膛说道。
虽然司马池有官声,那又如何,如今郑解元名满天下,一道学习,恐怕就是司马池同样会动心。况且郑家几个娘娘人心肠好,家产也可,不会委屈那个司马家的小三子。
这个比较有把握的。
“但不仅游说他前来,我还有一个条件,以后大家相处,只能争辨,不能争执,包括以后进入朝堂为官,省得丢人现眼。”
“郑解元,我知道,要尊重,听你的话。”
“不是听我的话,是互相交流,不要吵闹,但不是让你办到,而且让他家那个三子前来郑州,还要同时也答应这个条件,这才是最难的地方。若你做不到,依然回去。”
俩人相处,多半是王安石会吵起来,可这个司马光同样不是一个好惹的主,yīn阳怪气的,一手手施展出来,厉害无比,让人防不胜防。
小石子想了一会儿,听说过,这个少年似乎从小就聪明,就不知道郑朗如此慎重有何用意,但大约自己还是能办到的,说道:“让我试一试。”
然后说走就走,十分急迫。得将这件事办好了,不然心中始终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郑朗也在揉脑袋,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刘处某些时候的心情了。
PS:这三个人呆在一起,是不是会很好玩?!。
第一百七十章 走钢丝(上)
王安石走了,还留下许多事要郑朗收拾,先派人到京城寻找王益。很古怪,王益没有留下一封信就走了。郑朗听说后,开始不解,难道王益家子女多,不在乎这个儿子?后来终于会意,敢情好,儿子赖上自己,老圌子在后面装聋作哑。
郑朗想明白后,心情更郁闷。
不过很快让他高兴的事到来,千盼万盼,将大神盼来。范宽被小皇帝召到京城,授了官职。实行伟大清高的风范,也要外在的生活支撑,所以孔夫子虽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之议也!但也说易安于富贵难守于贫贱。若吃都吃不饱,连小石子也要去摘人家的瓜卵圌子,如何去守德?知日所以能清高,是有充足的香客香火钱,能满足供给,维持生活。
因此,范宽就这样被召进了富贵乡里。小皇帝还是不错的,给他立授了一个小散官,亦无不可,毕竟要替两位太后画像的,又不象郑家子,马上科考,就有了政治前途。
太监又带着他看了看皇宫,需要范宽熟悉一下宫殿,这才能在画像画背景,呆了十几天后,送到了郑州。同时也说明了绘画艺术如今的地位。为什么是范宽迁就郑朗,而不是郑朗迁就范宽呢?
也没有人说不好。
但郑朗很高兴,远远的迎了上去,恭敬的施了一个大礼:“见过范翁。”
“不敢当”,范宽从御驾马车上跳下来,连忙扶着他。京城没有多少老百姓听过范宽的大名,关中却有许多老百姓听过郑朗的大名。范老夫子同样听闻过。
郑朗如此恭敬的态度,还是很让他欢喜的。虽然早就听说郑家子xìng格温润,以前未见过,这幅长轴有可能一画就是几个月,若不象传闻中那般,怎么办?
悬着的心,随着郑朗这个大礼终于落到实处。
郑朗也看着他,六十多岁了,头发花白,一缕长髯面容倒很清瘦。知道他还能活上一段时间,不过若不是自己提议,这个大神也只能一辈子埋没下去,直到死后才渐渐扬名。再参见随行的太监,将他们迎到屋子里,寒喧了几句。送范宽前来的太监态度同样很恭敬。阎文应都惹不起了,更是咱惹不起的。别的不说,自从郑家子走后小皇帝最少问过十次郑家子在郑州如何了。
看到宫里的大太监对郑朗如此小心的说话范宽一颗落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郑朗没有傲气,别当真,虽然小皇帝给了面子,自己如果傲慢,惹起众怒,小皇帝同样保不了自己。
比如郭皇后……
给了赏钱,又很客气地将太监与亲卫送走只留下范宽与他的妻子。但不是住在郑家的,郑州官圌府出了资,在郑家附近盖了一栋房屋让范宽暂时安顿。毕竟是替两位太后作画像,在这时代,同样是一件大事,这点花费不算什么。
官圌府在盖,郑家同时也在盖,两位未来的大拿十有八圌九会到来,虽说是少年人,后院之中还有四儿与江杏儿,多有不便,因此就着原来的后院,又盖了几间房屋。
本来郑家在村口处略有些孤单,但几个月后,似乎形成一个新的小村落。
带着范宽夫妻到了临时的新居,坐下来商议如何合作绘画这幅长轴,顺便沾一下光,郑朗向他交流询问绘画心得。
郑朗已经开始在动笔了。毕竟不象范宽,人家是职业画家,自己不行,还要将主要精力放在明年省试上。长轴一共分成十二幅小图,两位太后各六幅,不是九,九是阳刚极数,六才是yīn爻极数。这样分配很不公平,老太太一生六幅图是画不完的。倒是李宸妃六幅图也多了,能找出什么事迹来?
这种情感也表现在绘画上。老太太的六幅图,画得唯妙唯肖,离开四川,背景要范宽来画了,画四川的大山大水。到了京城卖艺,不是有意彰显老太太出身寒微,而是一种夸奖。看看人家出身就这么低微,却取得了让许多须眉羞愧的成就。其实老太太数次穿兖服拜祭太庙也是这个意思。我一生的做为,当得起这身兖服。在张耆家中苦读,这是老太太成长的最关健一个步,若没有这十几年的苦读,老太太很有可能泯然众人矣。与宋真宗在宫中摆酒,悄悄庆祝加冕皇后。这事儿一直让老太太很郁闷,不过比起小皇帝身边的那个皇后,她要幸圌运得多。指导小皇帝读书,边上还站着几个大儒,不过大儒需隔着帘子的。然后是早朝,下面诸多官员,这个不难,许多大佬郑朗已经认识了,就是工作量很大。老太太坐在帘后,看着眼前的许多奏折,双眉紧锁,考虑着国事。但轮到李宸妃,郑朗怎么画也没有画好。不能马虎了事,否则这些君子党们又要做文章了,并且这些君子党大半对老太太没有多大好感。
谈了一会儿,给了郑朗很多启迪。看了看天sè,说道:“范翁,你看此处可习惯否?”
“郑解元,在此我倒是很习惯,与家乡相比,就是山少了些,多了一些田园气息。只有在京城里……”
“京城里怎么了?”
“富贵有了,可是觉得很不舒服”,范宽说到这里,不由的摇头,陛下对他十分恩宠,在京城赐了府邸,还赏了大量钱帛,画院里带了一个散官职,每月不做事都能领到一些薪酬。按理说这种生活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似乎活得很压抑。
两人研究了一下,最后郑朗说了出来:“范翁,你呆在终南山,生活清贫,可是自圌由自在,在京城里领了陛下的恩情与薪酬,必须要对陛下付责任,至少要完成陛下偶尔下达的差事,有了束缚。”
“对,正是束缚。”说中了范宽的内心,范宽jī动的拍了一下桌子。
“鱼与熊掌只能取一,二者不可兼得。”
又说中范宽的内心,在关中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固然是好,但在京城似乎也不错,衣食无忧,京城的繁华也让一家人很开心。不知如何选择,问:“若是让解元选,如何作选?”
“既来之,则安之,想得多,反而不美。”
“倒也是。”
然后送郑朗出门,回头对自己婆娘说道:“此子果然很聪慧。”
“那还用说?”
不过范宽还心存一些顾虑的,毕竟两者地位差距太大,这种差距看是看不见,真正郑朗说起来仅是一个举人,一个举人想让范宽低头是不可能的。
可能实实在在的感觉到。
但交往的时间长了,才知道郑朗对他的尊敬是发自内心,并且知道他喜欢酒,人还没有来,就从郑州城买来了几十坛最好的佳酿储放起来。而且郑朗的温润也让人喜欢。
这让范宽很开心,甚至还将自己珍藏的十几幅画送给了郑朗。郑朗看到这十几幅,其中还有一幅居然是范宽的成名作《雪山萧夜图》。他开心了,郑朗更开心了。
仅凭此一图,老先生,你慢慢喝,俺供你喝一辈子老酒。
从中挑了三幅画放在作坊里刻丝,那幅《雪山萧夜图》没有舍得放进去,等到以后织工技艺更加威熟时才敢拿出来。那可是未来的国宝!然后将这些图画郑重的放在柜子里,里面还有小皇帝送的几幅字稿。
有时候打开看,一边看一边偷偷乐。
江杏儿与四儿十分不解,自家小主人在干嘛呢?
她们那明白郑朗的内心,这些字画,可是前世想都不敢想过的奢望!
然而发生了一件让郑朗哭笑不得的事。有一幅范宽的画作刻好了,上面还有自己写的跋文,然后将它放在店中。范宽的画与郑朗的字,应当来说,是一件很相当益彰的作品,可结果最高出价的人仅出了五百缗钱,也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五十金!
但一件绘画刻丝作品,人工成本、出现的残次品带来的损耗、朝廷的税务,仅本钱平均每幅就接近了三百缗钱。这个五百缗还包括了郑明的字,范宽也参预了两位太后遗像绘作所带来的新名气,以及其他的一些隐形价值。
不卖!
郑朗立即将这幅刻丝作品撤了下来,既然世人喜欢自己的,那么只卖自己的作品。也没有敢告诉范老先生,怕伤他的自尊心。
不过刻丝收益,出忽郑家所有人意料之外,本来也没有打算盈多少利的,结果现在别看一个月仅售两到三幅作品,所获毛利,都在整间店铺之上。到了此时,郑家的经济情况才正式渐渐转好。
短自的安闲生活很快过去,头痛的事来了。
王安石此一行很快,并且很顺利。见了司马池后,将郑朗的信交给了司马池。
司马池将信打开一看,让郑朗猜中,很迟疑。他自己就是进士出身,是一个学问人,而且家境良好,三子读书上进,没有那个必要到郑州。况且自己人在凤翔府,郑家在郑州,离得太远了。
这时候王安石说了一番话:“贵郎跟在府尹后面是学吏治还是温习知识?”
司马池是一个温润君子,知道这小子要说什么,还不得不答道:“学知识。”
自己儿子不是郑家子,才十四岁,学什么吏治,传出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府尹不yù他眼下学吏治,何固不放。昔日左师公说赵太后,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娼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祝曰必勿使反。岂非计久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又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赵王之子孙侯者,其继有在者乎?微独赵,诸侯有在者乎?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孙则必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媳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娼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于是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赵太后然长安君为质,府尹仅是让令郎与郑解元学习,有何不含?”
郑朗看到的王安石,才看到了一半,那是有求郑朗,这才是真正的王安石。
司马池愣了好大功夫,说道:“然。”
立即牛叉无比的搞惦!速度快得远超过郑朗的想像。
司马池站起来,到了后院,去不去,还要征询一下自家小三的意见。
结果不用说了,以后不好说,现在对司马家这个小三来说,郑朗同样有着巨大的yòu圌huò。
两个少年见面了,王安石还要对大小三说一说郑朗的要求。
皆没有感到什么,相反,第一次见面,两小十分开心,似乎还很说得来。司马池夫fù只好替他准备行李,还送了两个小丫环随行,好服shì大小三的起居生活。
王小三终于看得略略眼热,上了路,渐渐的问题来了,郑朗没有烦着,老宋已经喊受不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走钢丝(中)
小皇帝的仁政开始了。
受老太太的影响,小皇帝生活很质朴,穿着普通的麻衣,舍不得浪费,就是这些粗衣还洗了又穿,穿了又洗,结果弄得皇帝不象皇帝,农夫不象农夫,宫女看到后多次掩嘴大笑。
有一次吃饭时,食器里掉了一只虫子,掩而不言,怕追罪下来,会牵连许多人。
只是生活上的,还有,对祖宗的反思,柴家的人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可是李煜、孟昶、刘继元与刘鋹等异姓王投奔宋朝后,经他化学大师爷爷之手,都得了病暴毙了。后代又不象钱家还有一个钱惟演在支撑着,渐渐湮灭,于是录这几家后代相继为官。
还表现在对亲戚上,时有飞语传荆王(新封的)赵元俨为天下兵马都元帅,其实这时候再加上郑朗隐隐约约的说了几句,小皇帝心中疑心更大。可并没有对赵元俨如何,相反,抓捕数百谣传者。蔡齐上书,小人无知,不足知,且不能让荆王安。
你越抓,赵元俨心里越不安稳,况且这些小老百姓就是这样了,沾到风就是雨的,值得抓捕吧?
小皇帝于是下诏将这些人全部释放,仅是其中嘴巴特别长的人选了几个,笞了几下。就是拿那个小柳条子往屁股上抽,会痛一痛,其实无伤大雅。
但这些都是上等人,这种仁还表现在对老百姓身上。
范仲淹以江、淮、京灾伤,请使循行,道:“宫中半日不食,又如何。今数路难食,安可不恤!”
换昏庸残暴的皇帝会大怒,***,宫中半天不吃饭,还了得?换晋惠帝,会问,没有粮食吃了,为什么不吃肉?但换小皇帝就不同了。立即命范仲淹安抚江淮,开粮仓,赈乏绝,禁yín祀,罢庐舒折役茶。江东丁口盐钱。又有饥民食乌昧草,乌昧草就是野燕麦,若再不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铃铛草,是田间一种有害植物,几乎农村都有这种植物。那玩意儿是牛吃的,至于人……最好不要碰。不仅是乌昧草,还有其他野菜,饿得受不了,只好胡乱吃了。
范仲淹将它采了下来,进献给了小皇帝,陛下,咱给你带了一个宝贝来了,就是它养活了江淮几百万百姓。小皇帝一听精神来了。这可是一个宝贝,将锦盒接过来打开一看,很萌。这玩意就是养活几百万百姓的宝贝?
叹息良久,传示六宫贵戚,以示侈心。
他成就的可不是范仲淹,还有包拯等等清官……
叹息的不仅是小皇帝,还有郑朗。这样的明君。只要手下略微有那么几个办实事的人,千古未有的大治就来了。可是呢,要么理想太远大,恨不能一锹挖一个金娃娃,要么就是守旧大臣。忠心的维护上层社会的利益。
做实事能大用的多是守旧派,眼光长远的多是迂阔之人。例如范仲淹,接着又上书言事。祖宗时,江、淮馈运至少,而养六军又取天下。今东南漕米岁六百万石,至于府库财帛,皆出于民,加之饥年,艰食如此。愿下各有司,取祖宗岁用之数校之,则奢俭可见矣。
赵匡胤时,取江淮之运很少,却养了六军,取了天下。现在不打仗了,东南漕米达到了六百万石,还有其他财帛的负担,皆出于民,所以一到饥年,艰食如此,请陛下依祖宗之数校之。
说得对不对?似乎很对。
但别要忘记了此时的宋朝已非是彼时的宋朝,冗官冗政冗兵,造成大量的冗费。想减少百姓税务,往哪儿却省?裁减官员?你裁那一个,或者是那一批,这一裁可不是少数,几千几万的裁。这些官员还不得与你拼命,这么多官员拼起命,就是吕夷简也得乖乖下台。
裁兵,更好,精兵简政,人人都知道它好,兵少了,反而更加训练有素,供给充足,战斗力也会提高。关健宋朝的政策,就是善待百姓,只要有流民就将他收养起来,不给他造反的机会。好了,这一裁去掉五十万八十万的厢兵与少量禁军,战斗力有了,财政压力全部下来了。可这么多士兵往哪里安顿?
几十万的剽悍大汉无所事事,东跑西窜,这后果……
简政,好啊,你是想替宋朝创造权臣?为什么丁谓那么强悍,没有危害到宋朝,正是因为这种层层叠加的官员机构与冗政的政策,导致权力极度分散,才使丁谓看似有权,实际无权。谁个敢动?
这三条弊端不下来,小皇帝再心好,也不敢减少税务啊。
又说,祖宗yù复幽蓟,故谨内藏,务先丰财,庶于行师之时不扰于下。今横为堕费,或有急难,将何以济!天之生物有时,而国家用之无度,天下安得不困!江、淮、两浙诸路,岁有馈粮,于租税外复又入籴,计东南数路不下二三百万石,故虽丰年,谷价亦高。至于造舟之费及馈运兵夫给受赏与,每岁又五七百万缗,故郡国之民率不暇给。
还是赵匡胤,他知道契丹不那么好打的,所以未打之前,必须做好准备工作。甚至说俺用二十匹绢购一契丹人头,估计受了冉闵的杀胡令影响才说这句话的。那么不要多,只要出二百万匹绢,买来十万个契丹人头,少了十万人,契丹不战自乱。
这多半是空淡,不过赵匡胤雄才大略,不打无准备之仗,从此可以略见一斑,可惜莫明其妙死了,死得太早。到了赵匡义手中,以为大哥攒下了大量军费,可以打了,一战钱打完了,也打败了。最后没有买下契丹的人头,反而一年送人家几十万缗钱。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按照现在的物价,不是三十万,而是接近了五十万!
因此国家敛财是为了准备收复幽云十六州的。现在不打仗了,敛财继续。于租税之外又每年籴入两三百万石米,导致丰年价亦高。不能说范仲淹说得不对,真宗之初时米价每斗是二十文,麦价是十文,这与唐初稳定时粮价相似,唐朝说四五文一斗粮,那是指粟。到了宋朝经济发展,许多老百姓很少食用这些粗粮了。但到了这时,米价涨到了每斗七十文到一百文,麦价逼近了五十文。在唐朝年年如此,就要饿死一半人啦!
然而宋朝却平安无事。奇怪来哉!
其实不是郑郎马上要走钢丝,这个庞大的国家,已经开始在走钢丝。
还有呢,这么多粮食要运,造船的费用以及给运兵的赏钱等等,一年又要花费五百到七百万缗钱。非是一年,同样是年年如此。仅是一项的费用就让人触目惊心。换唐明,哦。天哪,国家也早瓦解了。老子一年收入才两千万缗不足,仅运费就用了六七百万,这日子怎么过啊?
那么唐朝是怎么解决的,好解决,将这些运输成本,一起分散到了江南富户身上。
宋朝一切用钱来解决问题,照顾的实际不是江南百姓。最大受益者是这些大户人家,地主阶级。不但如此,粮价上涨,受益的同样是大地主。平民百姓将乱七八糟交完了,有多少粮食能出卖。况且城市中更多的手工业者,他们只有买的份,那有卖的份?要卖的。是那些大地主,粮价越高他们越受益。倒霉的还是手工业者与朝廷。
范仲淹说得对不对?
对,我减少了粮食运输与收购,粮价下来了,老百姓得益。朝廷省钱。
可关健这些粮食能不能省下来,北方人口增涨得快,必须要南方粮食支援。还有大量的运输,产生的一些贪污官员。地主阶级的利益。哦,大范同志,这么多受益者,你有没有做好与他们作斗争的准备?
范仲淹也看到了问题所在,又说,国家以馈运数广,谓之有备。然冗兵冗吏,游惰工作,充塞京都。臣至淮南,道逢嬴兵,自言三十人自潭州挽新船至无为军,在道逃死,止存六人,去湖南犹四千馀里,六人者比还本州,尚未知全活。乃知馈运之患。其害人如此。
直接指出了冗兵冗吏,可怎样去解决?
又说,今宜销冗兵,削冗吏,禁游惰,减工作,既省京师用度,然后减江、淮馈运,租税上供之外,可罢高价入籴。国用不乏,东南罢籴,则米价不起;商人既通,则入中之法可以兼行矣。真州建长芦寺,役兵之粮已四万斛,栋宇像塑金碧之资又三十万缗。施之于民,可以宽重敛;施之于士,可以增厚禄;施之于兵,可以拓旧疆。自今愿常以土木之劳为戒。
估计当时范仲淹上书时情绪很jī动,于是写了一个错别字,将第一个削写成了销,大范,别,难道你想要将这些冗兵来一个活埋?养着这些闲官闲卒,是无所事事了。可将他们削去,如何安排?削不去,何谈罢籴?不过最后的话,是针对刚刚回朝吕夷简所作所为的,国家那么困难,吕夷简居然怂恿皇上修长芦寺与洪福院。
可这是干什么的?
刘李二位太后无法入陪太庙,于是修长芦寺与洪福院,对两位老人家做补偿的。只不过小小的三十万缗钱,对宋朝来说,还是钱么?
因此想法不同,范仲淹想的是这三十万投下去,会使多少老百姓受益,吕夷简是考虑如何在群臣与皇上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将太后之争弥解下去。于是范吕矛盾自此开始!
小皇帝也没有办法。
都是无法破解的大课题,现在让他想,小皇帝还nèn着,但看到自潭州三十人挽船到安微无为,这才是潭州到京城的一半路程,三十人或死或逃,只剩下六人,小皇帝难过了。
有可能会有的,这是个案,不可能xìng是整体的案例,否则早出了大事。
但范仲淹既然提出来,不可能撒谎的,小皇帝看到了心情很沉重。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从自己开始,严重自虐开始。
大家是好心,然而逼得太紧……
所以郑朗春天时替他弹弹琴,说说话,有时候想一想这个小皇帝,很可怜,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宫中几个小美妹。就是这个乐趣,很快也要被群臣阉割,差一点连小皇帝那根小nèn针都让大臣拽了下来。仅剩下练飞白体这个不是乐趣的乐趣……
但折腾没有完。
老天爷也来凑热闹,我降给你们宋朝那么多人才,他可不管这么多人才一起投入下来,是正面作用,还是负责作用,于是为了平衡。小皇帝刚刚即政,京东、江、淮有灾没有完,那一个玩意到来了,蝗虫!
小蝗虫飞啊飞的,连郑州农田里也飞起了小蝗虫。
旱灾加上蝗灾,这就是小皇帝即政第一年的征兆。
“大郎,好多蝗虫。”
实际郑朗很少过问外事了,范宽在身边,机会难得,要抽出空来讨教画艺,还要替两位太后作画,自己学业时间更紧张。一篇篇花团簇簇的文章背后,是辛苦的汗水堆砌出来的,没有半份机巧可言。
听了四儿的话,郑朗走了出来。
外面不远处就是稻田与高梁地,在半黄的稻穗与高梁穗,以及豆秸上飞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蝗虫。对郑家的影响不大,他家的收入来源渐渐脱离了农业。
可是郑朗神情严重起来,对自家影响不大,而且大旱必然伴随着蝗灾,这两者几乎是相伴而生成的。但它们对现在脆弱的农业影响有多大,甚至说严重一点,在凡事喜欢往天灾上引的今天,对小皇帝影响会有多大?
村头飘着袅袅的香火与烟雾,对这个小东西,农民很害怕,遇到了皆烧香祈祷。
一团团烟雾随着烈烈夏风飘散在青sè的天空里,郑朗皱了一下眉头,轻声道:“陛下,让我再帮你一个小忙吧。”
权当上辈子欠了小皇帝一个债务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走钢丝(中之下)
“大郎,你帮陛下什么忙啊?…四儿〖兴〗奋的说。
若以前四儿不相信的,现在却相信了,咱这个小主人很有本事!
不过郑朗心情有些沉重,虽在帮忙,可会引起争议,一样是在走钢丝。他这种温润,或者说温吞安静的xìng格,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为了友情,他还是出了手。
回到了书房,提起了笔,在纸上写道:臣村首有岗也,下临溪渠,每烈夏之时,草木际天,臣喜于此仰望瀚空,历数繁星,或观月出东山,踌躇踌青宇之间也。清思飘发,恍若趁羽而起,御飞龙云气,游于四海之外者。
这是起首一句,但非是品xìng高洁之辈,勿写,人家会笑话的。不过不是说自己多放达,而是为了引出正文的。
一日寐之,有白衣仙子驾鹤而来,吾起之仰首,曰,汝乃自藐姑射山来乎?
一问不但引出了正文,更是恣肆之极,充满了想像。
曰,然。
吾复曰,汝何之来也?
答曰,汝之常寐吾,之所以吾临此观之。
就是这一句,引起了很多的传闻,是后话。继续写下去。
吾曰,然吾不喜,七月之交,稻米始香,而酷日无情,焦土龟裂哉,蝗之贪籍,竹叶殆尽,树木蔽零,旷野萧瑟,汝来时未来,未来时来也。
子嗔而,汝主乃是何主如也?
吾主仁爱朴质,纳谏如流,非汉文景不足以所称也。
何如?
非吾所悟也,汝自藐姑射山来,当知者,请诉于吾,以晓吾困乎!
汝等俗夫也,吾一念,尔等青发成雪丝是者,故老子曰天地视万物若刍狗,汝何哉也痴?
这一句没有敢多写怕麻烦,一掠而过。我一念之间,世间已经是万物沧桑,你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一个老头子,有这么多闲功夫管你们凡间的事吗?你们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可以多写,必然会有争议所以不敢写下去,仅一句转向了下面。
吾上一念间,开元三年是哉,乃盛世乎?
然。
奈何山东大蝗?
吾不能言。
彼时民以为焚香膜拜设祭蝗去也,然不能禁。姚崇乃奏遣御史督州县捕而瘗之,议者以为蝗多不可尽也,明皇亦疑之。崇曰,今蝗满山东,河南北之人流亡殆尽岂可坐视食苗,曾不救乎?明皇乃从之,怀慎以为杀蝗太多,恐伤和气,崇曰,昔楚庄王吞蛭而愈疾,孙叔杀蛇而致福奈何不忍于蝗而忍人之饥乎!岂使杀蝗有祸,崇请当之。乃蝗去也!
然。
汝枉读诸书者,长右、蛮蛮(二古兽,所至之处有洪灾)肆虐之季,禺疆(风神与瘟神)猖獗附伴也。而旱魅纵时,多有蝗虫鼓之也。千古使然!然西方几万里外有国名曰大食,其地居然极南之所黄沙万里,寸草不生,飞鸟隐匿,赤山炎炎,热气蒸天。
魅之更盛,蝗之愈众,而民安者何故也?
吾不知也,请仙子赐。
曰,其民者,以蝗之为美食也,其肉也nèn其味也鲜,若佐以饲之禽畜尤胜于饲之于米粮哉。之于蝗虽众者,犹不足以为害哉。
仙子何如言!
汝又痴,大食立国几唐同载也,唐今何在?五代已更,大食仍立于西方哉!汝君若不敬正神,不敬于民,而敬于魅神者,敬于蝗者,吾为汝国恐也!
语罢瞬失。
吾亦醒,夜白风清,月渐西斜,落叶萧萧,清空余里,恍若余香犹存,然吾冷汗涔涔,茫然不觉也。
一气呵成将它写完,并没有立即送到京城,而是喊来了肖伯,对他说道:“肖伯,你去替我办两件事。”
“大郎,请吩咐。”
郑朗此时十六岁了,连老肖也渐渐将称呼从小郎改成了大郎。
“你在后面率人多盖一些鸡棚子,里面放上石灰,然后向乡里多收一些小鸡子过来饲养,价格贵一点问题不大。”
放石灰是简单的防止鸡瘟措施,收小鸡子,也不是谋利的,仅是做一个表率,否则他说,若有祸,朗请当之。请问你一个小举子,有什么资格当之?不能言,但我能行。
肖伯不知道他的用意,自家小主人要做,不管对不对,不就是huā一些小钱嘛,现在的郑家也不是过去的郑家,每月收益就达到了一千缗钱以上,不用在意。
说道:“喏。”
可接下来郑朗一句话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了,郑朗说道:“你对乡亲们说,我将会收购蝗虫,凡将蝗虫捉来的,我会按二十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
“大郎,你要做什么?”肖伯吓住了。
“听我的话没有错。”
“不可啊,几个娘娘不同意。”
别说朝堂,就是家里也没有人会答应。
但郑朗想到了一条办法,将四儿喊来,说:“四儿,你回家去一趟,让你家人替我办一件事。”
“好啊。”
郑朗说完,四儿也犹豫不决了。
“你答应,我就让你奔我生几个乖儿子,不答应,我就不让你生。”
这都是什么……
但实际就是这样,思想观念很难转变。
“大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后称就知道了。”
四儿不情不愿的回到娘家,四儿的娘家人也不乐意,可四儿很委屈的说若不答应,自家小郎以后不与自已同房。一家人无奈了,本来以后注定是小妾的位置,只有有了孩子后,在郑家才能有地位保障。为了自家女儿,只好受着。一边焚香祈祷神灵恕罪,一边盖小鸡棚子,然后放出风声收购蝗虫。
这玩意儿很小,一斤要称很多的。不过现在蝗虫多,捉一捉,一天捉一个三四斤的不成问题。换成了粮食,那就是近一斗粮了。一开始没有人敢捉,但有人因为家中贫困,逼得无奈,只好一边跪头烧香,一边到田间去捉。有人开了头,更多的人加入进去。
用这些蝗虫喂小鸡子,至于喂不了的,放在晒谷场上晒,好在天气干,没有什么雨,几天就晒成蝗虫干,然后用草包码起来储放。这些高蛋白质的食物,后来都被人当成了第一等佳肴了,况且小鸡子小鸭子,吃了后个头往上一个劲的窜,可是村中无数人开始指责四儿的家人。
这时候郑朗已经将这份奏折呈到了郑州。
举子也可以进奏的,可有许多手续,会过很长时间,才能递到东府。郑朗的奏折,高知州却不敢马虎,立即用快马送向京城。但悄悄看了一眼,看完了,心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没敢再看下去,封上口。
顺带着将郑朗让四儿的娘家收购蝗虫一事,写了奏折,一道呈到京城。
咱不评价对与错,各位大佬,你们慢慢考虑去。
四儿娘家人受不了村中人的白眼,跑到了郑家,对郑朗将情况说了出来。郑朗道:“莫急。”然后喊了村中的石匠过来,悄悄的将这篇奏折刻于石碑上,与四儿的大哥父亲将它抬到四儿的村子中,放晒谷场上一放,然后对围观的乡亲们说:“各位乡亲,这是我授意的,各位勿要非难。不久后它就会到达朝廷,若我说错了,朝廷必然反对,那我就停下来。若我说对了,朝廷必然支持,那么也请各位支持好不好?”道理不用这样说,我这是在收购蝗虫,蝗虫越少,你们庄稼危害越小,但若这样说,反而说不通。所以让朝廷各位大佬来断定是非黑白。这时候郑朗出面,本身就给了村民们一种压力。
各种传闻太多了,并且都有鬼怪神灵之说。于是村民无奈接受这个事实,有的想,这是诸神之战,蝗神与文奎星之争,俺凡人们不插手就是。看看谁个厉害。
其实蝗灾在郑州危害还小一些,大不了粮食严重减产就是。但在京东路与江淮之间,此举若能通过,意义非常之大。何必与蝗虫争草吃,不如直接吃蝗虫就是。
这一举,不但减少了蝗灾所带来的危害,而且增加了一份食物的来源,是不是很好?
但这样想,那就错了。
还好,郑朗也没有这样想。抚平了四儿村庄百姓的反对声音,自家的反对声音来了。仅三天后,郑家庄就听闻了此事,几个娘娘将郑朗喊了过来,大娘惶恐不安的问:“四儿家是娄么回事?”“大娘,是百姓要紧,还是蝗虫要紧?”郑朗没有直接回答,姚崇几百年已经替他回答了。
“那也是生灵。”
“大娘,听孩儿的话,佛家也讲斩妖除魔,本来旱情严重,蝗虫又雪上加霜,这比妖魔鬼怪更可恶。为什么要敬它们?”说了半天,才将大娘安慰下去。不能算是安慰,是大娘说不过他,气得不说了,然后拉着二娘三娘四娘她们跑到寺庙里烧香还愿去了。
但这份奏折就飞快到了京城。
几个大佬一看,不知如何是好。
大食大约的事,几个大佬都清楚,哪里的百姓喜欢吃蝗虫,皆没有听闻,不知有没有。可是姚崇杀蝗一事,全部知道。严格来说,这是郑家子第一封真正意义上的奏折,却更进了一步。至于那个与仙子对答的事,没有人当真。可是有些傻眼,不但杀蝗,还要吃蝗,人吃,吃完了还要让小鸡小鸭去吃。
并且讥讽了动辄用天灾**往主君施压的举措,没有一个大佬同意的。然而又辨解不得,应当来说,如今的皇帝似乎在向完美的方向发展,朝堂里的大臣多是清直之徒。若连同这样,上天也要惩罚,似乎也说不过去。
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又将它交给了赵祯。赵祯也有些mí糊,于是在早朝上将这份奏折抛了出来,大家商议。
刚说完,最反对谶讳的欧阳修再次坚定的站在郑朗这一边,说道:“郑举子所言,臣以为是。当时河南北与山东旱蝗二灾,犹甚于今。
明皇先是祈祷上苍,然无济于事,姚崇力排众议杀蝗,大臣又竭力反对。于是明皇亲临城楼,命人捉来一只炸过的蝗虫当场吃下。臣以为,自从明皇吃完那只蝗虫时,开元盛世才真正到来,盛唐气象喷发而至。请陛下三思。”
他记xìng力好,才气好,不但记住了姚无崇杀蝗一事,还记得了李隆基吃蝗一事,并且将此事居于开元盛世之功始。
说完了殷切的看着小皇帝,自己说得不算,郑家子说得不算,小皇帝说的才算。没有让他失望,开元盛世,非是两宋所有人君所敢想,那是文治武功达到了〖中〗国数千年来封建时代的巅峰时代。
小皇帝听得热血沸腾,说道:“来人,替朕捉一只蝗鼻进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走钢丝(下)
小皇帝话音未了,拜倒下来一大群大臣,一起说不可。?
但这时候赵祯很年青,年青代表着容易冲动,为什么唐明皇能开创开元盛世,朕就不能来一个明道盛世?
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说道:“朕也不知道对与不对,若不对,请上天将惩罚加于朕一人身上,勿要降于朕的子民。”
说着对天空高高一揖。
还能说什么呢?
还能说,吕夷简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既然这样,不若在太庙前举行一场祭祀,祈求上苍,祈求祖宗,保估我大宋百姓平安。”
他回来速度非常快,四个月就重新回到朝堂,诸人大多数不解,实际上很简单,有了四月时间,难道还不能让小皇帝,明白当初他强谏老太太厚葬李宸妃的苦衷吗?
不倒翁开始了!
可这一次回来,让他感觉很不理想,首相地位没有了,上面压着一个李迪。这个大臣是前朝老臣,要资历有资历,要学问有学问,要来头有来头,那可是小皇帝小时候真正的老师。并且受到老太太十几年的“政治迫害”更有了悲情。
只能乖乖的做亚相。
其实此议,也就是让小皇帝来场政治做秀,看看朕如何对子民的?能巩固小皇帝的统治地位。
但从广义来说,这场作秀,更能使杀蝗一事顺利进行。
此举得到大家通过。
立即准备。但吕夷简将阎文应喊到一边说道:“精心烹饪。”四个字足够了,不能当真让小皇帝来一个生吞蝗虫,要用盐、黄酒、五香、姜汁、酱油腌渍一下,再下油锅炸,使它变得美味可口。并且要注意“卫生工作”最起码要将它用毛刷刷得干干净净。
“喏”阎文应会意,退了下去。
事情很快传出去,小皇帝带着群臣来到太庙前,举行祭祀,为了吃这只小蝗虫,国库最少又有几千缗钱消失了。不过却有很好的象征意义,京城许多百姓闻讯赶来,离得远,可小皇帝的动作还是能看到的,看到小皇帝就站在太庙前,不是在太庙里面,同样是吕夷简的提议,这不但是吃给天上的大佬与列祖列宗看的,也是吃给老百姓看的。
看到小皇帝将那只不知经过多少大厨精心准备过的小蝗虫吃了下去,几乎所有百姓伏下来泣不成声。
但小皇帝许久都没有说出话,美味似乎有了,可一想那只小虫子的样子,心里犯恶心,很想吐,不敢动,不敢说话,省怕当众就吐了出来。过了大半天,才将一堆软体物噎了下去。
我恨,我恨!
这让小皇帝对蝗虫恨到了极点,此时就是所有大臣反对,也要火拼了。立即下诏受灾的各州县,鼓励百姓以蝗虫为食,真吃不下去(很有体得),用它到县衙来换粮食。
但是很感谢郑朗,人家已经开了先河,代君抵过了。赏什么呢?
想了大半天怕郑朗拒绝,于是出内宫三十几名织女,有刻丝的,有刺绣的,自己生活质朴,内宫里要这此织女做什么?难道穿刻丝与刺绣,普通的丝绸都舍不得穿了,刻丝与刺绣见鬼去吧。
进一步自虐。
将她们一起送到郑家来。你家不是要织工吗,让你家去养活去。
郑朗哭笑不得,只好收下来。索xìng好事做到底,又huā了一批钱,
买了一些田地,将这些织女家人请来,让她们一家团聚,不愿留下的,也送回了原来的家乡。
接着小皇帝又赐赏了四儿娘家一百匹绢。不要以为少,小皇帝对自己吝,对其他人也吝,这样的赏赐对小皇帝来说,算是很不错了。郑朗小走了一回钢丝,基本平安落地。
事情的余bō没有结束,四儿家养的那七八百只小鸡小鸭很快长大,长得又肥又nèn,结果没有一个人敢买。郑朗无奈,一起装上船,送到了灾区,赈济灾区百姓去。
闻者哭笑不得,人家饭都吃不上去了,你还让人家吃鸡吃鸭?
这件事仅是小走了一回钢丝,家里面的才是真正在走钢丝。
宋伯将两个少年人带到了郑家庄。
两人从马车上跳下来,同时还有司马小三子的两个小美妹。对此郑朗不介意的,现在士大夫风气皆是如此。司马家有钱有势,三儿子要出远门,身边怎么能没有两个服shì的丫环。
即便司马家不给,自己也要替他们准备,毕竟两个少年还小,生活只能半自理。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应当来说,是小丫环的福气,这两个未来的顶级大拿,虽然会很让人头痛,但在〖道〗德高度上,还能称得过去。
习马光有了,王安石也要给他备一个。这要到城甲面买,只有大家的小丫环,才能有更多服shì人的经验。也不算过份,只要这两小子听话,那怕向他要十个丫环,郑朗也愿意。
看着司马光,对这个未来大拿郑朗同样又感兴趣又头痛。别以为读《资治通鉴》时那种感觉,很讲道理。可轮到他自己时,会经常xìng失忆,书中写的大道理,时不时来个失忆遗忘。
十四岁的少年,模样长得大约快成熟了,看上去更儒雅,举止彬彬有礼。同样是环境造就的,以王安石的家境,能将饭吃好,又培养出那么多出sè的儿子,王益做得已经很不错,还指望培养儿子要提前就拥有士大夫的举止?
同时拉手,一道来到郑朗面前,齐声说道:“见过解元。”“见过二位”暂时郑朗很高兴,能看到这两位和好,还能强求什么?只要这两位不产生分裂,宋朝才不会产生最痛最伤的一次分裂。
“快进来坐。”又说道。
王小三很担心,问:“郑解元,我们能入住郑家了吗?”
又审视了一眼,两位少年手一直没有松下来,点头道:“可以了。
进来说话吧。”
弄得王小三很郁闷,难道在郑朗心中,这个司马家的小三比自己重要十倍?哪里……
进了屋,让江杏儿端上茶来,然后说道:“王三郎,明天我会让杏儿带你进城,买一些衣服与生活用品,顺便给你添一小婢,照料你的生活起居。”“解元,不敢。”“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江杏儿可不知道郑朗对这个小三有什么想法,在边上拼命的点头:“王三郎,你就不用推辞哪。郑郎不答应你便罢,一答应你进这个门,会对你很好的。不但你是学……”
生字没有吐出来,继续说:“就是作坊里的女工,郑朗对她们都十分友善。”
这时,王小三都有哭的念头,多不容易啊,破开云雾,得见天日了。连司马小三在边上也暗暗点头,果如传言中那样,倒也是我的福气。
郑朗又说道:“为什么我与欧阳永叔将写的的文章会交给冯给事?”这件事同样听说了,两个少年恭恭敬敬的道:“请明示。”
“不用那么拘束,以后是交流,非是明示。我们皆是一般大,共同学习,共同努力。不过说到明示二字,我顺便说一句,对待前辈要尊重,持一颗戒畏之心。但不能盲从,小心的吸纳其长,去其短。也不能借此因,一味的全部打倒推垮。我们的知识理论,是前人一步步逐步完善的,一旦打垮成了什么?包括祖宗之法,尊重而增补,才是循序渐进的大道所在。”
“是。”
当然,眼下两个少年不知道这句话真正含义。未来这句话却很重要,王安石披了一层外衣,我是吸纳诸家之长,实际实施的是打倒一切的政策,纯一个jī进分子。司马光却是地地道道的保守党,只要是老祖宗的,就是好的,一率不能动。两者皆不可取。
知道暂时说了不会有多少作用,以后慢慢培育他们这种想法,继续说道:“是因为基础知识不足也。比如建屋,地基越牢,屋宇才能建得越高。否则空中楼阁,任何风吹草动,随时能立即塌陷。”
“是。”“不过今年我暂时没有多少空,之前,我替你们做了一些安排,送入州学读书,将基础知识打牢。若有空,我抽出一些时间,做一个相互交流。那天王三郎之言也略有可取之处,学为实用。道理很简单,学知识是不能科举,科举为了担任官员,担任官员就要为国为国为君分忧解难,辅君治国化民。若我省试未中,继续潜修。若中了省试,侥幸我中了官员,时间也抽出来了,那么可以多做一些相互的交流。并且带你们看一看,我们为如何施政,提前做一个探讨如何?”“好啊,好啊”两个少年眉飞sè舞的说。心里皆想到,果然来到了!
都是心xiōng抱负不知有多大的人,肯定比郑朗的心xiōng还要大一点,一旦郑朗谋官后,连他们也有可能参与施政当中,能不jī动吗?至于郑朗说那句若未中如何,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表面上看很好的,很乖很听话。
当江杏儿带着两个欢天喜地的少年安顿时,郑朗脸上也lù出笑容。
就在这时,宋伯走了过来,mō着头说道:“大郎,我头被吵大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说说看……郑朗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
“整天吵,从凤翔府一路吵到郑州。”宋伯说着又揉脑袋,让这两贼小子吵得头昏,到现在头还痛。
“吵了什么?”
“我听不懂,连带他们吃饭时,都是之乎者也。对了,为了争一个学兄,他们最少争论了一万句!”按照道理,王安石先进门的,他为大师兄,可是司马光不乐意,我比你大两岁,凭什么你是俺师兄。
得要讲出一个道理出来,俩人都是天才儿童,记忆力出众,诸经各义,翻了一圈,为自巳辨护。最让司马光憋气的是明明这小子比自己小,好象知识面也不及自己,但就是说不过他。
王安石也没有讨得多少好处,这时候差两岁,可是很致命的。这个差距随着年龄的增加,会渐渐缩短,但此时,王安石学问是稍逊了一筹。于是稍有赢面,赢面不大。可就是赢了,你想司马光服气么?
还好,俩人吵得很“文明”,没敢说粗话,更没敢动手。可一路刮噪不停,老宋哪里受得了。
对郑朗收这两个孩子为学生,尽管郑朗再三囘不受认,郑家上下却默认此事了,实际上两个,少年也默认了。宋伯与郑家上下想法一样,认为郑朗是看中了这两个少年的资质。为什么为难王安石,那是考验。至于司马光,更好解释,人家九岁那个石头砸下去,将同伴救了出来,已闻名天下,连宫中刘娥未死之前,也听说此事,司马家出现了一个天才儿童。
所以郁闷的忍到郑州。
看郑朗在笑,宋伯提了一个醒,小主人,别被他们表面的假象míhuò,很麻烦的。
郑朗来到后面所有一切不好的迹象,一律拖杀在萌芽里。
两个少年有学问,不是天生带来的,很用功正趴在书桌上读书,为了让他们增加感情,郑朗刻意将起居室分成了两处,中间的房屋当成了书房,共同使用。
看到郑朗到来,唱了一个肥喏:“见过郑解元。”
“不用,我问你们,你们一路上都在吵?”
“非是解云,我们那是叫争论勿是争执也这也是你的吩咐……”,王小三抢着说道。
“夫子曰,三人同行,必有我师,我们是在互相交流。”司马小三接着补充。
郑朗很无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假若这两人同一条心以他们嘴巴子功夫,哦,那晕了这天下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韩骑么?简直是毛毛雨。如果他们抛开各自保守或者jī进的想法,与自己三人一道朕手,韩大先生,或者其他的几位先生,能活活将他们生生虐死!
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儿“先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放在一边,说道:“我在宫中与陛下说过,家和万事兴,小者为家,大者为国,国家想要好,也要和。”
“解元,我们知道了,做为同门师兄弟,更要和气免得人家看笑话……”,司马光说的,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很尊重礼教。
“不仅如此,你们二人天份不可想象,未来的成就也会在我之上。”
“解元不敢当啊……”,司马光惶恐不安的说道。
“为什么不敢当,你们有作为,我也高兴,不要以为我现在略有名声,有的人大器晚成,同样不可估量。比如太后,年青时在京城街头敲鼓卖唱度日可谁能想到她日后能母仪天下?不是重点,若是你们以后意见不相统一,又万一有了很高的声望,那就很危险了。
比如我们古车从郑州到京城,有一条直线就到了。但治国谁也不能准确将那条直线找出来,要我们去想,对不对?”
“对”,再次异口同声说道,虽然略小,但说这些,以他们的资质来说,听得不是很吃力。
“这条直线不大好找的,往往十有八囘九,我们可能渡过黄河,从孟州到滑州,才绕到京城,也有可能折向蔡州,再从蔡州折向京城,甚至会绕更大的弯路。但不管怎么绕,只要有一个大约的方向,早迟能到达,对不对?”
“对。”
“但万一出现了这种情况,若是马车刚过黄河,快到孟州了,又被人拽了回来,不是往直线去京城的,而是拽到了蔡州方向。刚到蔡州,又被拽到孟州方向。只要折腾几次,会出现什么情况?”
“马车坏了”,司马光答道。
“国家也坏了”,王安石道。
“正是如此,治大国若烹小鲜,一成不变不可能,烹是必须的,可只能当作小鲜来烹,懂吗?”
皆没有听懂,坐在椅子上沉思。
郑朗没有再打扰,离开。一步步强行纠正吧。不然,到老了,自巳会很不安稳的,能让这两个小家伙将自己折磨喷血而亡。
结果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坏,此时郑朗所拥的巨大名声,能起到弹压作用,两子学问未真正成长起来,郑朗能教一教,又是优势,所以说话,能稍微让他们听一听。
麻烦却不断。
江杏儿带着王安石进了一趟郑州城,替他买来大量的衣服,生活用品,以及一个,漂亮的小囘美妹伺候。对小囘美妹,王安石现在不感兴趣……但对郑朗十分感谢,要伏下,被郑朗扶了起来,道:“做人要有骨气。”
说完想抽自己嘴巴,自巳说了什么?要王安石更有骨气?这不是自找里受吗?
王安石没有想到他这个小座师对他如此忌惮,更加坚定信心,要努力学问。这一学,带着司马光也不得不用起功来。大娘心痛了,看到每天晚上,两个少年在挑灯夜战,说道:“朗儿要不要劝一劝。”
“不用”,郑朗摇了摇头。就是不在自巳家中,这两人估计多半是这样的。
然后每天早上让宋伯用马车将他们拉到城里,好在不远,晚上再接回来。在郑朗的劝说下,宋伯也反应说,两个少年似乎安稳了很多。
仅过了不久……四儿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说道:“不好,不好了,后面吵了起来。”
郑朗只好放下书……来到后面,两个少年正争得面红耳赤,此次争辨是为郑朗写的那篇奏折争起来的。
司马光说天有情,有感情的,要有畏惧之心。王安石说天无情,想要好,人去作为。司马光说他是伪儒生,竟然学起老囘子。
正是为了郑朗写的那一句……汝等俗夫也,吾一念……尔等青发成雪丝是者,故老囘子曰,天地视万物若刍狗,汝何哉也痴?从郑朗的观点来看,天肯定是无情的,即便有神灵,这宇宙里有多少个地球啊,每一天多少生灵出现……又有多少生灵消失,管得过来吗?
但不能说出来。
所以又刻意选择了与仙子对话,说天无情……不管事,那么仙子为什么又要找你说话。两边和稀泥,减少一些争议。
并且进一步说,即便天有情,你是皇帝,爱护百姓才是你本职工作,即便敬神,也只能敬正神,难道蝗神也要尊重?那么妖魔鬼怪是不是也要摆进庙堂上敬供一番呢?
一是怕麻烦,二是为了实事,办实事才是主要的,适当的争一争,能让大家有一个更清楚的认识。但争过了头呢?对于现在人才济济的朝堂来说,已不用争执去进行认识,关健是减少争执,落实到实事当中,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一篇进谏生生让他写成了古散文。
朝堂有没有争,他没有看到,自家却争了起来。
郑朗走了进去,对两个小家伙,郑朗还是很忌惮。不过他重情义,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两人的刻苦用功,对他的尊敬,多少有些感情。
于是说话语气越来越温和,说道:“司马三郎,王三郎,我不是说过勿要牟执吗?”
“我们不是。”异口同声答道。
郑朗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不由笑了,道:“两位三郎,就算不是,争论也有一个度,适当的争论,对你们交流学问都有莫大的帮助。但过度了,时间一长,怨想必生。知道吗?”
这道理比较简单,二人一起点头。
但自己一走,二人必然不服气,再起争执,于是又耐心的说道:“天确实无情的。”
王安石高兴的tǐng直了xiōng脯。
“可……“”司马光有些急,不过对郑朗保持着一和尊重,所以他与王安石能抬杠,但从来不与郑朗抬杠。这减少了郑朗许多麻烦,虽然以他们现在二人的学问,即便能说会道,也辨不赢。
说道:“司马三郎,听我说,天若有情天亦老,正是他无情无yù,所以循环往复不息,但我们不是天,不是地,是人,讲的只能是人道。”
郑朗可以再讲深一点,什么天分yīn阳,什么各大神仙的来历,这世界多大啦,为什么只有天竺的佛教神灵与中国的神灵?也能让他们更清醒的有一个认识,也能让他们更糊涂,但没有。只是做简单的解释,又道:“道家说天地视万物为刍狗,可我们是儒生,不能这样说,我们就谈夫子对鬼神的态度。”
人全部tǐng直了腰,做聚精会神状。
“别,我说过,当交流,现在我时间也紧,否则会与你们做更多的交流。”
“喏。”
郑朗让他们惹得再度笑起来,道:“《论语述而》说,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有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只。子曰,丘之祷久矣。你们有没有听出夫子对鬼神的怀疑态度?同一篇中又有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是多人的理解,但是不是子语怪力乱神?”
两和读法意思载然不同,夫子不谈怪异、勇力、动囘乱与鬼神,其中力、乱、神又有多和解释,并不能简单的因为力,就说孔夫子只讲仁爱,反对武力的。但这里,怪力乱神是四个意,若朕系在一起,必然解释成为奇怪的力量与莫明其妙的鬼神。
当然不是后一和,郑朗又耐心的解释下去:“《先进》里,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解元与姚崇是对的,”司马光拱手说道。无论是姚元崇与郑朗杀蝗虫之举,都是将人的位置,摆在了所谓的蝗神之上,有了孔大子这句话,等于有了法理依据,比宋律还管用!
“为什么夫子看重祭祀?因为夫子以为人死后有hún灵存在,之所以祭,是希望祖先的hún灵扶助我们,匡正我们的德才,所以《中庸》又说,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但又在《论语八俏》里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祭祀祖先好象祖先在眼前,祭祀神象神在眼前,夫子说,我不参加祭祀,如同不祭祀一样。这里,祖先的hún灵是在神之前,是不是现在百姓眼中的神了?但还不能说明夫子的态度与良苦用心。且看这一句,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拨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夫子对禹孝敬鬼神很欣赏的。然而他又说,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樊迟问知,夫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为什么赞扬禹敬孝鬼神,又劝樊迟离鬼神而远之?”
“请赐教?”
“为什么天这么热了,你还穿着衣服?”。!。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兴趣
这一句问得奇兀,司马光还是很老实的答道:“羞耻耳!”“那么为什么需要律法?”
不问法家的法,不问儒家的义,只是指律法。
“畏惧耳。”“那么帝王犯了错,用什么让他产生畏惧感?”
这栏说,两个少年皆恍然大悟,资质真的很聪明,同时站了起来,拱手道:“谢解元指正。”
“不准说指正,不过今天一语,法不可传他人耳。”
“喏”两个少年贼兮兮的笑起来。
但孔子当时也许有这意思,并不是很明确,事实是他没有看到〖真〗实的鬼神,没有证据存在,所以半信半疑,信者多,疑者少,于是出现了一些很矛盾的话语。
在他的〖言〗论中,类似的情况还有,一会儿说宁肯贫穷也不能失去志气,一会儿又说,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富裕如果能求到,就是做拿鞭子的事,我也去做,求不到,那还是做我喜欢的事吧。这未免太作贱自己了。但他的每一句,都被放在圣坛上,纵然是不好的,也被后人反复的曲解,变成了圣典!
要看怎么解释了,只以说得通,就可以自成理论。
其实郑朗无论怎么解释孔子的话不要紧,关健他的意思直指统治者的核心。
“鬼神有无,我不敢去谈,太幽远了,即便是有,也非是我们所想像的鬼神。但你们要记住刘玄德与狄仁杰的一句话,以人为本。这个人不仅是士大夫,还有工匠、农民与商贾与士兵,所有人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才是真正的以人为本。”
“喏。”
应当比较满意的一次交谈,主要两个少年没有与他抬杠,否则那会很窝心的,就是郑朗现在的水平,想辨赢他们,同样要费好大一番口舌。
但是王益与司马池却不知道,若是知道儿子放在郑家,这样去教,该作如何感想?
“你们好好温习,我也要努力学习,争取早日省试高中,那么就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交流。”
听到现在,两个少年都是很高兴,但听到交流二字,皆是皱眉头。然而关心却是有的,又说道:“你们也要早些休息,学习非是一日之功,身体同样要注意。还有,若有什么缺的,你们身边的小婢皆很年青,她们未必懂,尽管开口。”
“我们很满意。”“那就好”郑朗说完了,也就离开了事情并不是他想像的那么顺利,收了这两个人为学生,别指望平安,1小郑子!
这一天,坐在家里吃午饭,午饭两个少年肯定是回不来了,不过在城中,郑家有铺子,于是每天柳儿抽空送了饭过去。其实司马池也不大放心,悄悄派了人过来看了一下,听到后很满意。还要怎么样呢?
人家都将老太太送的马车拿出来,成了宝贝儿子的专用座驾了。
况且郑家子的刻苦,也起了一个带动作用,似乎另一个伴读同样不简单。不仅如此,郑家子前程远非自己所能比的,一旦青云直上,自己的儿子必然沾光。
谁不打小算盘,不打,那才叫傻瓜蛋!
大娘正在家中夸奖两个小家伙,州学的几个儒生一道来到郑家。
郑朗热情的唱了一个肥喏问好,然后问:“几位先生为何大驾光临。”“先生那敢当啊”几个先生羞愤yù死,然后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是郑朗说的,你们不懂就要问。不象在司马家与王家,两位家长皆是进士出身,若有不懂的,可以立即指教。
自己时间又不多,所以遇到难题必须请问。
问题就来了,因为没有游学过,郑朗对宋朝整体文人认识过于抬高。不仅是学子,包括一些儒生在内,未必有他想像的那么高。终究这是一个传播很落后的年代,包括有许多学子,没有条件随意读书写字。除了象欧阳修那样的天才外,大多数学业仅靠言传身教来获得的。
所以优秀者很少。
两个少年傲气又重,有时候问,看到老师支吾吾的,于是自己解释,老师,我这样解释对不对?
对,解释得很好。
还能说什么呢,然后躲在一边冒冷汗。果然是解元公家的学生,学生都如此牛逼!
若这样,也就应付过去了。
关健还是在两个人身上。不仅是国策上一个jī进,一个保守,对儒学的认识,两个人同样截然不同。
王安石说过一段话,孔氏以羁臣而与未丧之义,孟子以游士而承既殁之圣,异端虽作,精义尚存。逮煨烬之灾,遂失源流之正,章句之文胜质,传注之博溺心,此yín辞坡行之所由昌,而妙道至言之所为隐。
说孔孟儒家经学的源流之正,这一点与郑朗意思差不多,所以王安石嗷嗷的叫,要往郑家庄跑。但还是有区别的别当真。
即便孟子有一些“异端”仍不失儒家之道。秦始皇焚书坑儒与战乱,使儒家经典遭到了严重破坏,以致汉魏以来章句传注之学盛行。
遂失之正,不得经文内容实质,陷溺其心,yín辞被行得以流行,圣人之道隐而不显。那怎么办呢?传注不能玩了,以义理之学代替传注之学。
甚至隐隐的将孟子还凌驾于孔子之上说孔子以羁臣而与未丧之义,这句话很有意思的,他是一个有阻困的臣子,未丧之义,是不是代表着因为这个羁臣的身份使他的学问还不是很完美?
但司马光呢?他刻意撰写了一本《疑孟》,怀疑《孟子》非孟子本人所言,而且对孟子一生的作为提了疑义。抱有这个观点的,前有李规,后有晁说之。可是司马光提出这个疑议,却有一小半专门针对王安石的。
然后又说:王安石不当以一家sī学,yù盖掩先儒,令天下学官讲解…又黜《春秋》而进《孟子》,废六艺而尊百家。特别是王安石居然将《春秋》说成“断料朝报“让他痛恨到了极点。
如此贬低《春秋》,的确是过了。
但司马光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王安石尊那个都是假的,天上第一,地下第二,他第三。司马光是天上第一,地下第二,前人第三,他第四。
司马光来了,说了说,几个老先生一听不错。
然后王安石来了,两个人抬杠归抬杠,有时候也在做交流。既然司马光问的,大多是王安石同样不明白。不能什么都问郑朗,两人特聪明,知道此时若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让真鼻的小老师分心。也来问了。
老师于是将刚才司马光说的话再稍加上一些自己的见解,说了出来。
先生,不对,你说错子。
我哪里错了。
王安石又讲出自己的观点,别看化小,一般的儒生真没有他水平高,一听又忽悠住了。
一次罢了,两次罢了,长久下去,十几大儒被两个小屁孩子弄得仙仙yù死。无奈之下,几个清闲的老师商议了一下,跑到郑家来,对郑朗说道:“郑解元,你那两个学生天资太高,非是我们所能教授。”
大娘很奇怪,睁大眼睛问:“这两个孩子很乖,很懂事。”
几个先生有苦难言,因为郑朗的再三提醒,两个小家伙至少表面上在做尊师重道。看似是很礼貌。
其中一个儒生比较能说会道,一一将苦水倒出来。
但又不好将自己说得太低下,说得含含糊糊的,大娘没有听明白,还在问:“不懂是要问啊,所以我儿外面问字问画问琴问学问。”
几个先生又皱眉头,大娘,你怎么拧不清,你儿子问的是什么人?
字是字的高手,画是画的高手,学问是学问的高手,都是整个大宋最拨尖的那么几个。俺们是谁啊?整一个打酱油,混一口饭吃的教书先生,能跟你儿子问的那些人相提并论么?
然而郑朗听明白了,若是一个还好,两个起了化学反应,不但自己会头痛,搁哪儿都头痛,不相信放在司马池府上,司马池同样好不了。
mō着鼻子苦笑,只好好言相劝,说道:“几位先生,晚生实在抽不出宴来。这样吧。”
说着对江杏儿低语了几句,江杏儿从屋后捧来几链银子,大约两百来两,州学里一共有十四位先生,一人能分十几两。不算多,可也不算小数额。又说道:“陛下刚刚还政,明年一定会举行省试。晚生一旦考中,以后时间不用这么紧,那么也不用打扰几位了。若是这一次冲不上去,有可能要过几年才能再度省试。那么同样时间会很多,也不用打扰几位。但此二子非不池中之物。”
这一句,没有人反对,就是太聪明,又问得头痛,自己没有能力教下去。
郑朗又说道:“严格来说,你们也是他们的先生之一,以后他们飞黄腾达,你们脸上也有光彩。我知道,教他们很困难,诸位,这点银两是晚生的一点心意。”
“这可收不得。”
“勿要拒绝,晚生在陛下面前,也说过,子路受牛,夫子嘉之。
教此二子,更为吃苦,几位先生当受之,此也乃夫子嘉奖之事。”
这些儒生又不是进士,仅是一个举子,学问多半与柴克明一样,为生活所迫,才到州学授学的。家中情况皆不大好,郑朗又冠以夫子大义,半推半就收下来。
这才打发走。
但郑朗并没有对两个小三子责备,本来不懂就要问的,他可不喜欢爱迪生的老师!
扼杀的是他们固执己见,但不会扼杀他们的求知yù,那样反而不美。
可郑朗这两个学生十分难教,很快也传出去。
这几个月小皇帝过得很苦逼,朝堂们无论什么事,同样在吵,吵得他心惊胆战,唯恐惹火烧身。于是辈加思念郑朗,若有他在身边,说说话,交流开导一下,多好啊。
因此,对郑朗时有关注,就听到两个学生的事。将阎文应喊来,好奇的问道:“郑解元收了两个小学生?”
“是,臣听闻那两子十分聪颖,其中有一个正是司马府尹家九岁砸缸救人的孩子,另一个人不大清楚。因为郑解元要准备省试,暂时寄于郑州州学,可州学里几个儒生皆教不了。”
小皇帝来子兴趣,说道:“朕很想看一看。”
“陛下想看,有机会的。九月两位太后引葬永定陵,从京城到巩县大道离郑解元家不远,陛下可以唤他们过来一见。”
“这主意好啊”1小皇帝高兴地说。
倒要瞧一瞧郑朗收了两个什么样的学生?一定会有趣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幸福
对郑朗的两个学生,不但小皇帝好奇,满朝大臣皆好奇~郑家子xìng格平和,可才气有了,眼光也高绝顶。并且此时他要分心替两位太后作画,还要准备来年的大考,时间是何等的紧张。
居然让他分心破例收下的学生,会是什么样的人才?
大臣们也喜欢八卦,于是就在议论,甚至大部分人想亲眼看一看。
八月桂花香,院子里几株金桂开得灿如繁星,阵阵还不算清凉的和风吹来,幽幽香气沁人心脾。
时季的变化三个少年都没有在意,他们几乎将心思全部放在要么郑朗偶尔到范宽家拜访一下,或者弹弹琴。这不是玩乐的,是紧张的苦读之余,进行自我调节放松的。有时候郑朗也对两个小三劝说,适当出来走一走,学习反而能事半功倍。
但两个少年到来,家中的yīn盛阳衰之气并没有减少。
除了七咋,娘娘,江杏儿与四儿外,还有宋伯他们三人的婆娘,新来的三个小婢。
最信佛的是大娘与四娘、五娘。
至于其他的几个……少女多是跟着二娘转,学学女红。
小皇帝赐了三十几名织女,几个女子如鱼得水的生活到来了。让郑朗劝了劝,十来名织女返回老家,还有二十三名织女留了下来。麻烦就来了,要接她们的家人,要替她们家人盖房子,要替她们家人买地。后面不急,反正秋收是赶不上的,冬天慢慢处理。前面的必须立即安排下去。
沿着那片荒坡将房屋一直盖下去,本来郑家庄形状象一个豆荚,郑家与郑耆长家一头一尾象两个荚尖,现在变成了一个L形,郑家正处在这个拐弯点上。
形状如何变,还是郑家庄。
二十三名织女到来,也不是一无是处她们使郑家刻丝工艺更上了一层楼。
铺子里仍然一月仅售两三幅刻丝,物以稀为贵,多就不值钱了。况且现在郑朗那有功夫去绘画,能抢在两个太后下葬前将这幅长轴画好就很不错了。剩下来的时间还能浪费么?再浪费,还想不想省试高中?
但刻的丝数量实际多了起来,包括范宽的画,每刻好一幅图,郑朗都将第一幅刻丝赠予范宽,让他保藏。
温润如此!
老范jī动了,谈钱谈不起来的,一幅刻丝好几百缗老范身家不高啊!于是又送了近十幅图给了郑朗其中还有《关山雪渡图》、《万里江山图》、《临流独坐图》。
国宝啊郑朗看到这三幅图,jī动得差点失态。
这些图全部准备刻丝,皇家的东西倒底不一样,不仅是器皿,连人也不一样,织工的手艺,还略在自家从定州请来的十二名织女之上。其实只要再过两到三年,随着郑家庄二十几名fù人手艺提高这个作坊已经有了大规模刻丝的能力。
可二娘三娘六娘七娘,以及几个小萝lì惊喜的,是二十几人当中不仅是刻丝,小皇帝估计对这玩意儿不懂,只知道奢侈,养在深宫里浪费,不如送给郑朗创造一点经济价值,减少了内宫的开支,还给这几十名织女一个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所以一股脑送了三十多人过来。
里面还有一些不会刻丝的织女,但她们会刺绣。
工艺稍微简草一点,是与刻丝相比较的。也不是很简单,更不是后人所想的,用针线在丝绸上一针一线刺出图案,那叫女红!
于是这些个……女子经常跑到作坊里请教。
几个织女刺绣手艺是高手中的高手,就象范宽的画技,知日的琴技,使她们受益匪浅。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两个少年在郑州。郑朗每一次看到他们出去,想到了州学的那几个教书先生悲催的样子,就想笑。
朱儿羞羞答答拿出一件皂青sè长袍,问道:“二娘,奴绣得如何?”
朱儿正是郑家从城里大户人家粱家买来的小丫环,服shì王安石的。二娘将长袍接了过来,并没有多少复杂的图案,衣角处绣了元宝纹,顺着牙,宝纹往外缠了一些青莲枝。
“朱儿,为什么不绣花?”
“三郎他生活朴素马虎,奴想绣花恐怕不大好,仅缠了枝。”
“这孩子,倒很努力。”二娘夸了一句,原来看到郑朗几个好哥们,以为儿子很用功,自从两个小家伙来到后,才知道不是。这天下间肯用功的少年很多很多……“包括儿子的这两个学生。
郑朗也不辨驳,但心里说道,不是很多很多,同样是很少很少,若一个个学子象他们这样玩命,别的不说,估计自己两个大舅哥连解试都拿不下来。
二娘又将长袍拿起来,比划了一下尺寸,说道:“做得好,你倒手巧。天就要凉了,是要替他准备几件厚实的长袍。改几天,我去买几件皮革过来,你试一试,替他缝制两件裘衣工他从南方来的,在京城只呆了一年,大约不适应北方冬天的寒冷。”
“谢过二娘,二娘,几个娘为什么心这么好?”朱儿大着胆子问。
几个娘娘让她说笑起来,大娘说道:“傻孩子,咱家也不缺什么,你与王家小三郎在我家了,怎能对你们苛薄,还有啊,你别顾着王家小三郎,自己也替自己缝制几个衣服。过几天我给你送布料去。”
郑朗心中叹息一声,想到,这样也好,马上就要开始了,于其说是满朝君子党,不如说他们一个个身上带着戾气!并且这些大臣多是象王安石,甚至远不如王安石这样贫困家庭出身的子弟,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也严格要求……别人。又学范仲淹的道德,结果学得四不像,道德有了,但暴戾之气同样有了。
王安石与司马光也有这种情况,看看在几个娘娘的慈悲为怀感化下,能不能好一点,其实什么也不要做,只要将这二子扭转到正常的轨道,就是对老太太与小皇帝的最大报答。但无法说出来……
将第二幅长轴拿到范宽家中。
本来是想画一幅长轴的,但李太后一直没有画好……有些气妥,并且随着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将刘娥放在前面,会不会让人用来做文章。不是胆小……若胆小,不那样对付赵牙,俨了,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索xìng分成了两幅长轴,谁先谁后,大家自己分去。
但就是两幅长轴,每幅也很长,有可能长达九米多,只能估计,计量单位很不标准。宽接近一米有余……没有合在一起,合在一起,长度更加惊人。对老太太有感情,画得容易,刘娥的长轴很早完工。
李宸妃的长轴却花了很长时间。故事场景选了选,先是画在杭州的李宸妃少女模样,为了标准,刻意在京城找到了李用和,在素描上做了多次修改……包括李宸妃的父母样子,都画在纸上。场景是在杭州城外,李父李母为李宸妃送行的。背景是杭州城与西湖,这个要范宽来动笔。不过他也没有去过,想像吧,画一些城郭,湖上多花一些凉亭荷花的什么。
第二幅是两位太后呆在一起的画面,刻意不去突出主次关系。想避免也避免不了的,刘娥是影响李宸妃一生命运最关健的一人。两人呆在寝宫里说话,态度很安祥。
第三幅很重要了,李宸妃生产,宋真宗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刘娥刻意没有画出来。
第四幅是宋真宗与李宸妃在月下漫步,不能一棍子将老太太打死,否则就没有了第五幅画。
第五幅画是小公主夭折,这使李宸妃一生命运才真正笼上了悲情,否则失去了儿子,有一个女儿陪伴在身边,是不是要好一些。然而没有一个大臣说出来。
大家不说,俺用画将它画出来!
第六幅是李宸妃在内宫眺望远处,远处有一抹皇影,依稀能辨认出来是小皇帝。为了儿子的幸福,她不敢相认,可看到儿子穿上皇袍,脸上lù出开心的笑容,但眼中却有一份凄苦。
也不能画她笑,那么遭到老太太打压的清流们,肯定怦击了,难道李太后关在内宫很幸福吗?不能画她凄苦,那么只能增加小皇帝对老太太的憎恨。
这和表情是很客观的,做母亲的,怎能不想儿子成龙成凤,儿子做皇帝,开不开心?可就在眼前,不能相认,痛不痛苦?为了唯妙唯肖的画出这积表情来,郑朗最少打了三十幅的底稿。
十二幅小图为了追求逼真,全部用素描打下线条后,再进行绘画的。因此,少了中国画的一些意趣神韵,但多了一份逼真与真正的形似。
范宽同样用了心,不敢不用心!
他采纳了从郑朗处学来的工笔画,融合进去,又刻意减少了浓墨,浓墨会使画面更姿肆,然而少了皇家的庄严与肃穆。然后再画背景的。不算什么传世珍宝,但也算剁袤不错的画作。
将它交到范宽手中,长松了一口气。这几个月来为了它,最少分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终于完成任务,可以安心学习。
两人说了一些背景的设想,范宽叹了一口气:“我画完,就要离开郑家庄了。”
“范翁,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今年解试没有中断,没几个月我还会进京。”
“这一回莫要再进开封府大牟……”范宽打趣的说。
“不会,即便有事,晚生也装作看不见,否则会分出太多的心,省试非是解试,不全神贯注,休想能考中。”
“是啊,我也想看看解牙,以后做什么样的大官。”
“做大官,那个暂时不去想,即便有这机会,也要过了很多年之后。”说完便离开,时间很宝贵,有的偏远州县,赶羊已经开始。
回到了家,却来了一个客人,崔家派了家中的老仆请郑朗重阳过去做客。
郑朗答道:“我时间紧,今年不行。”
两个大姨子下嫁,多半不在蔡州,可也不想看到丈母娘,对崔家小娘子,更谈不上什么好恶。
长得漂亮有才气,不是错,有才的未必无德,无才也未必有德,太多事倒了。貌美的未必是惹祸根苗,貌丑的未必会省事,贾南风便是一例。相反,谁个,不希望有一个貌美似花的妻子?
对崔家小娘子的貌美郑朗很喜欢,对她的才气更是欣赏。
可是对她的小xìng子,郑朗有些顾忌。越优秀越傲气,这是必然的。自己也不希望身边三妻四妾五婢,忙得过来吗?若有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子做了妾婢,好了,那顶让人恶心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了。
但江杏儿四儿却是他的底线。
因此,心中始终有一个疙瘩。省试数月开始,不想背上更多的包袱,于是果断回拒。
大娘却说道:“朗儿不可,去蔡州不远,来回只花费几天时间。”
然后将郑朗拉到一边,悄声说:“朗儿,当初我家不好时,崔家一直没有说什么,做人不可这样……”
郑朗无奈,只好同意。
没有立即走,晚上等两个小三回来,郑朗说道:“你们明天只能坐牛车进城,我要用马车到蔡州。”
“解元,你要见小师……小娘子去,恭喜,恭喜”,司马光高兴的说。
“早成并蒂。”王安石同样抱手,脸上带着喜悦。
看着两个少年真心的祝福,这一刻,郑朗心中却充满了一和幸福。能让他们如此,自己花了多大的心血!终于略略取得回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平静
来到崔家,却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人,高衙内。
崔有节替郑朗做了介绍:“他是上蔡县新主薄高主薄,父亲病逝,荫补得官。”
高衙内走上前来一拱手,说道:“郑解元,以前多有不是之处,请恕罪则个。”
原来他父亲死了?难怪有钱赎娄烟,不过也有一些地方不解,荫补也是宋朝一个择官方式,多是照顾权贵子弟,或者功臣之子的,象高县令这样的官员,死了也就死了,捞到荫补的机会很缈茫的。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得了一个县的主薄之职。
郑朗也没有放在心上,虽然没有人说,自己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影响。自从老太太临驾崩前将自己喊进了内宫,小皇帝对自己不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非但一个小县的主薄,就是差不多的一个州知州,除非象司马池那样略有些官声的知州知府外,也未必在自己眼睛里。但面子大家给的,自己同样要给人家的面子。
一个县的主薄,已经与自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
就不知道为什么铨选到了蔡州,难道吏部的官员不知道蔡州的知州正是自己的岳父大人?或者有意在恶搞?
然而明白岳父的用心,都过去了,自己声名一天比一天盛,高衙内会很害怕,所以喊来,让自己说一说,彻底将过去的事来一个了结,自己得到了宽宏大量的美名,高衙内也不至于因为畏惧,不能安心工作。于是说道:“高主薄,过去的事是我小。不懂事,说恕罪则个的,应当是我。”
“那敢。”
“勿用这样,我反而内疚了。你为何如此急着荫补?我记得你还是一个举子身份?”
“郑解元,我那是你,天生异赋。即使科举。多半也考不中,不如先荫补一个官职,有一个稳定的俸禄,以后能中就中,不能中就安心谋官。其实今年冬天我也要去参加省试,试一试,看有没有这个运气。”
这个运气多半很缈茫。
明年大神不是很多,录取的名额不少,好几百人,然而积压四年没有科举。全国将不知有多少举子到京城参加科考。有可能录取率不到百分之二。非是解试考,既然能被解试考录用的,多少有些真才实学的。
想想高衙内写的那些诗,郑朗心中摇了摇头,没好直接说出来,温和的说道:“提前祝你高中。”
“那敢,倒是郑解元一定会高中。”
“也未必。”
“郑解元喊未必,让我更不敢抱多少希望。”
“各自努力吧。”郑朗说完,从衣袂上拿下一块玉佩,又说道:“高主薄,听闻你与娄烟终成连理,这块玉佩送给你们。祝你们白头偕老。”
“谢,”高衙内感谢的离开。此事算是揭过。
崔有节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多少话,就这么看着。越看越满意,难怪上到皇帝诸臣,下到诸位学子,皆对这个女婿交口称赞,有气度,有涵养。举止沉稳,有那么一点君子如玉,温润有加的样子。
倒也未必,若是原来的郑朗,恐怕又要动小刀子。此郑朗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娄烟,何来怨恨的情绪?若喜欢,郑朗有时候也会很小心眼子的。也不会象现在心平气和。
捻着胡须说道:“小郎,老夫看到你长大了,心中很欣慰。唉,我那个兄台啊,过世得早……”
别以为他在作伪。与原来郑朗的父亲,俩人感情很深。若不是因此,早回了这门亲事。不过真回了,此时才让人贻笑大方。
郑朗沉默不言,总之,对这个岳父还是很敬重的,是一个好长辈。
丈母娘出来了,端茶倒水,一切如郑朗所猜。
其实她就不当出场的!
郑朗的好心情一下子让丈母娘的殷勤,弄得烟消云散。
崔有节看在眼里,上次没有注意,若这次再不注意,这个知州也别当了。但他说得很巧妙,先是问:“某听说你收了两个学生?”
“算半个学生。”
崔有节没有辨,他不知道郑朗对两个小家伙的忌惮,而是认为他忌惮别人说闲话,毕竟朝廷是不鼓励官员公开收学生的,并且郑朗又小。不揭破,又说:“你自己学业要紧,又要为太后作画,又要分心,终是不大好。”
“偶尔与他们交流一下,太后的画我画好了,背景让范翁在画,以后安心学业。”
“那就好,某听说那两个小子很聪明?”
“嗯,”郑朗想苦笑,若这两小子不聪明,全大宋也找不出几个聪明人来了。要么再往后,四川的另一个孩子。
“司马家的小子,某也听说过,自幼聪颖过人,没有想到司马府尹居然舍得将这小子交给你。这也是你现在薄有名声,若是以前会不会?这才是人情世故……夫子曰,唯小人与fù人难养也,fù人之见,别记在心中。”
郑朗看了看还在一脸茫然的丈母娘,又看了看意味深长的老丈人,乐了起来,拱手道:“泰山之言极是。”
崔有节又道:“今年你大哥与三哥也要去京城。”
这里很有意味的,不是讲我家大子与三子,改成了大哥与三哥。但省试还能难倒这个小女婿么?那也对不起他的名声了,只要中了省试,两家的约定也就实现。
所以称呼改了过来。
其实背后还发生了许多故事,但崔有节被自己几个孩子瞒住,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三个儿子见了京城,见到了郑朗,女儿害羞,没有见到。其他的,要么知道女儿送了一些小礼物到了郑家庄,至于郑朗带的话,环儿只告诉了崔娴,几个哥哥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崔有节了。
郑朗也不说,真不行,以后慢慢调教,总比调教两个学生,要相对容易。就当自己是这个苦命。不过想到了大舅哥,心中好笑。这考了几次啦,从十几岁就考,考到今天,快考成了科考场上一根黑乎乎的老油条。
崔有节脸上表情忽然迟疑起来,郑朗说道:“泰山,有何话,请说。”
“他们愚笨,我想让他们与你住在一个客栈里,顺便指教一下……但你看,以你学业为主。若是觉得耽搁你的时间,就不用麻烦。”
老丈人,你都开了口,让我怎么回拒,说道:“好,让我试一试。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省试不仅需要才学。也要一定运气,我也不敢担保。”
“是,你让老夫更欣慰啊,胜不骄,败不妥。才是好xìng格。今天你无论如何,要留下多住几天。”上次这小子似乎用心不诡,就怕这次他来一个大三元的什么,再加上他的名气,估计就有了这门婚约,京城里也会有更多的权贵,对他动心思,还是让他与自己小女儿见上一面为妙。
这时候崔有节想抽自己嘴巴。干嘛来一个婚约,不然现在两小皆十六岁,成一个亲,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吗?
“留几天不大可能,两位太后要下葬永定陵,之前必须将画稿交上去,虽背景让范翁在画。我也要时不时过去看一看,不能出差错。今天晚上我就留在贵府吧。”
真的时间很紧。
其实郑朗也不解了,我好象不喜欢多事,可为什么这么多事找着我。
是不多事,只不过看小皇帝人不错。偶尔好心的替他分去一些烦恼。
这是……不多事……
崔夫人有的听明白,有的没有听明白。但有一条是听出来了,这个小女婿答应了进京省试,与自己大儿子三儿子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就能帮助你儿子考中省试?
崔夫人哪里知道?只听到外面许多的传闻,认为会起很大的作用,于是命令家中的仆人杀鸡宰鹅,忙得不亦乐乎。让崔有节无语,越是这样前倨后恭,在这个聪明过人的小女婿眼中,你的地位越低。随她了,说道:“某带你到后面书房。”
没敢再考郑朗的学问,上一次前来,与自己针锋相对,没将他难住。这一晃又是几年过去,外面传得邪乎。怕自己没有考成,反而被这个女婿考住,那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喏。”
在郑家庄,郑朗xìng子坦,仅是用功,平时很用功的,这时候也没有更努力,临时抱佛脚,不屑为之。但进了崔家的书房,才感到科考到来前的压力。书房里堆放着许多书籍,两张书桌上面,堆放着许多字稿。边上还有两个烛台,上面插着两根烧了一半粗大的蜡烛,墙壁上薰上了一层烟油,显然是这段时间在加班加点,连夜苦读留下的痕迹。
还没有进门,就传出两个大舅哥的朗朗读书声。
看到郑朗到来,两位舅哥很惊喜,崔有节离开,让他们几小说话去。
一会儿崔娴带着环儿走了进来,冲郑朗施了一礼,清脆的说道:“见过郑郎。”
“见过崔小娘子。”
看了看,又长大一岁,长得更加秀丽,不知道传言中的四大美人是什么样子,但老太太年青时相貌郑朗可是还原出来的,以她的相貌也不过如此吧。每一次看到她,不得不承认,此女虽有时候耍一些小xìng子,确也有耍小xìng子的本钱。
然后郑朗感到不大对劲,想了想,立即想出来,是她的眼神很平静。这一点很不对,什么表情都能出现,就不应当出现平静的眼神。倒是她身后的小丫环环儿,侷促不安,紧张的捏着衣角。
“以前种种,恕罪则个。”
“不敢。”还能说什么,什么朝闻道,夕可死?岂不是废话吗?
然而接下来,更让他莫明其妙,崔娴一共说了十二个字,然后再施一礼,说道:“妾身告退。”
就飘然离开了,或如他所写的奏折,人已不在,唯有清空里留下了一缕香风。!。
第一百七十八章 盖棺
郑朗很不解,难道四儿来了一个三变小妻子,于是小妻子索xìng对自己来一个小小的三变脸,不然三次见面,怎么展现出三次不同的xìng格?
没有问大舅哥,问也没有用,看他们宝贝的样子,不用说,俺小妹最好啦。
也没有多想,想了解一个人是多难?有的夫妻共同生活了几十年,都不能了解对方,况且仅短短的三次擦肩而过。就是岳父不顾规矩,让自己与小妻子谈上三天三夜,自己就能了解她吗?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环儿同样不解,问:“小娘子,这样放过了她?”
在郑家环儿可不敢说的,害怕。
但感到郑朗冤枉了自家小娘子,崔娴听到后当然也不乐意,我说了什么,只不过让你少留连烟花之地,减少祸事发生,或者问了你几句,可你那叫什么,来了蔡州,不上门拜访,就是对啦?
至于自己的小xìng子,选择xìng的遗忘。
然后又说了什么,三思而后行,看看,去了京城后,又进了开封府的大牢,让人担不担心?
但心中隐隐的感到自己小丈夫那次所作所为,不是象人们传言的那样,是温润有加,实际使了一些小手段的。这样一想,忽然啼笑皆非。这种心态下,让她能说什么呢?
对环儿说道:“非也,科考将要到来,不要分了他的心。”
“原来如此,小娘子才是明晓事理。”
也是胡说八道,这样莫明其妙而来,莫明其妙而去。郑朗若不是xìng格坦然,心中岂不留下一头雾水?心思照样分去。但郑朗一番话也不是没有作用,崔娴回想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做得事,做得没头没尾,略略过了些,因此,心中有些心虚。这种情况下。让她见到郑朗,能说什么?
崔有节不知道内幕,只知道女儿与郑家子见过面,将大儿子喊来,问:“郑家小郎看到你小妹后。有什么反应?”
“很……惊喜。”大舅哥还能说什么?似乎第一次见面,让小妹夫很惊喜吧,都当街拦车子了。崔有节松了一口气,当初这门亲事带给了他很大的压力,省怕害了女儿。如今女婿很优秀,甚至自己能不能进京担任京官,与这个女婿息息相关,又带给了他新的压力。
“好在陛下即政。又是几年没有省试,明年一年举行,时间不用等多长。”
“爹爹,万一……这也有运气的,万一……”
“万一什么,他是你啊!”崔有节一声暴喝,大舅哥吓得不敢作声了。第二天郑朗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回去后,继续闭门苦读。要么与范宽商讨长轴,进行加工润sè。这个时间也不长,终于将画画完成,范宽带着画回京了。小皇帝看了两幅长轴,悲喜交加,大哭了一场。但随后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生母年青时长相远不及养母,有些不大相信,问宫中的太监,有的说如此。有的说郑家子夸张了。
想了想,将李迪喊来,问道:“李卿,这是郑解元画的画。”
李迪将两幅长轴打开,看后道:“郑家小子有心了。”
刘太后六幅画,很经典的展现了她的一生。李太后的画,同样画出李太后的一生以及心理动态,特别是四五六三幅小图,其实是在替李太后一生盖棺而定。
赵祯没有听出来,他还以为有心是指郑朗用了功夫,居然画了这么长的两幅卷轴,又问:“当年你也见过庄献太后,可是如此明艳动人?”
小皇帝脑海里的印象多是老太太年老sè衰时的画面,因此对长轴上老太太的相貌有些质疑。
李迪回想了一下,年青时的刘娥他没有见到的,但三十几岁的刘娥,李迪却是看到过的。三十几岁的fù人,正是最成熟,最明艳的时候,答道:“不过。”
转念间明白小皇帝的用意,说:“陛下,庄献太后一生有功有过,郑解元虽因为年龄小,受过太后恩惠,对其忠心耿耿,于是持了褒奖态度,但陛下,庄献太后对国家的承下启下,对陛下的哺养之恩,不能抹杀。”
十几年前,自己也与寇准一个心思,不顾小皇帝只有几岁,也想将小皇帝扶上帝位,不让后宫专权。当时没有想到,这大半年来,才能清楚的看到。不能说小皇帝不好,外面有灾,于是在皇宫苛刻自己,居然让他真省出一百万缗钱,用它来救灾。
实际对宋代来说,一百万缗钱能做什么?
手稍微大一点,就不知塞到哪儿去。但落实到皇宫一处,少了一百万缗钱,皇宫用度会有多紧张?
然后带头吃蝗虫,这一吃,许多州县百姓勇跃杀蝗,真正有多少灾民吃了蝗虫很可疑,可确确实实有许多灾民在杀蝗虫,用它来换朝廷的粮食。有的州县百姓骠悍的,到处捉蝗虫,居然将蝗灾影响降到最小,甚至还从蝗虫嘴里抢下了最后一点秋粮。
因此,也不能说陛下没有作为。
然而就是不对劲,想了大半天,才感到原因所在,皇帝年青了,掌控能力差,所以老太太执政时,朝堂上很和平,但到了小皇帝执政时,大臣们一个个翻了天,反而影响了政策的执行能力。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钱惟演,发落到洛阳。然而范讽上书,继续弹劾钱惟演檀议宗庙,又举媚行,与后族联姻,请再降黜。皇帝说:“先后未安葬,朕不忍夺惟演太甚。”
范讽又胡说八道了:“臣今奉合山陵使,而钱惟演守河南,臣朝暮忧惧刺客,只要陛下纳此,那怕不让臣做御史中丞,臣也愿意。”
直接火拼。
当真有如此严重吗?
休说钱惟演不敢动范讽,就是赵元俨,让他派一个刺客杀一杀郑朗试一试看?
这是宋代。非是在唐代。
可他为了火拼钱惟演,居然不做御史中丞了,逼得小皇帝无奈,只好将钱惟演以平章事的身份出到陈州。连同郭皇后的妹夫钱暧同样出之,与钱惟演同行。
范讽如愿得逞。他与李迪关系很好,可此举就象他拼命打压郑朗一样,做得太过。从侧面来说,也说明了皇帝对群臣驾驭能力的不足。这是皇帝二十几岁。若是当时如自己与寇准心愿得逞,会成什么样子?并且那时候丁谓与曹利用等辈,还在朝堂上,如果让他们得逞了……李迪不由的冒出一身冷汗。
不说不可能,自己手段软了些的。寇准纯是兴趣之人,想到哪里做到哪里,根本不顾后果。一旦得逞,丁谓来一个低姿态,再替寇准擦一下胡须,寇准准得留下丁谓做副手,那么什么事都能发生。
叹息一声,说道:“这十二幅图足矣。陛下不仅见图思人,也要深思之。”
“深思之?”
“你来看庄献太后六幅图画,庄献太后前半生同样很凄苦,太后对陛下的哺养之恩与对国家的交接之恩,陛下更不可抹杀。庄懿太后前半生平淡,后半生也未必全部是凄苦,看到陛下成长起来,她何尝不感到欣慰。”
小皇帝眼光落在最末一幅图上。再次悲喜交集。
李迪有些担心,怕小皇帝睹物思人,又说道:“这两幅长轴宜供于奉慈庙。”
画得太逼真,担心小皇帝放在身边,时常落泪,伤了身体,所以让这两幅长轴远离小皇帝。
但最悲伤的时候来临。两个太后的灵柩不能久供,终于在九月末出葬,先发引刘太后的灵驾,过了这么久,小皇帝渐渐醒悟。不仅郑朗在劝,范仲淹还有他的老师李迪一席话,皆是替老太太盖棺而定的。
这时候,小皇帝回想起养母万般好处,拉着棺材的绳子,一直拉到皇仪殿门口,仪官固请痛哭而止。还没有完呢,又来到洪福院,攀着梓棺痛哭一番。最苦的还不知道那一个母亲做对了,或者那一个母亲做错了。
十月初,两个太后附葬于永定陵。
……
郑朗又要准备出发,其实不用那么急,可必须先到礼部拿到报名表,不得不提前就要抵达京城。
但此行与去年不同,去年担心的是京城,今年担心的是家里,将两个小家伙喊来,说道:“我要去京城省试。”
“恭祝解元高中。”两个小三子同时眉飞sè舞的说道。
只要老师能高中,就能亲自教导他们,州学的那些个老师简单太逊。可还没有进郑家的门,小老师再三嘱咐过,尊师重道,所以这句话放在心中,又不敢说出来。
“你们啊,不过你们不能再吵了,我仅去了蔡州几天时间,你们就吵将起来,让我如何安心去京城省试?”
“要么解元将我们带着。”王安石跃跃yù试。
“不可,解元要安心读书,不能为我们分心,”司马光说道。
可是郑朗很心动,现在郑州的州学是一滩浅泽,确实容不下这两条小蛟龙。但京城水深,有许多有学问的儒生,若要安排好,对这两个小家伙倒是一次机会,道:“让我想一想。”
“解元,你不用操神,我们会听话……啊呀,你干嘛掐我?”司马光愤怒的看着王安石。
“你们这两个小东西,”郑朗无奈的摇头,又说道:“此事你们不用多想,我来考虑一下。”
刚说完,六娘七娘跑到后面来,说道:“钦差来了。”
“钦差?”郑朗很狐疑,现在又不作画,又来钦差做什么,不敢怠慢,来到前面,看到了阎文应,立即拱手道:“见过阎都知。”
“见过郑解元,几月不见,你又长高啦。”
“承méng都知夸奖。”
“先接旨吧。”
“喏。”
也没有其他的意思,灵驾到了永定陵下葬,御驾亲临,让他带两个学生参见一下。
“非是学生。”
“是不是学生不重要,陛下吩咐过了,让你带着那两个小郎,过去让他看一眼。”
不但是小皇帝好奇,连许多大臣都在好奇。郑朗有些郁闷,敢情我们是嘛?三只大熊猫!
也不要别人,此时阎文应已经好奇了,道:“郑解元,你那两个学生呢?”
“非是学生……”
“那么是后进吧。”
“非是后进……”郑朗很无语,你们要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PS:这两章是一个过渡,承接上面悄悄埋下的一个坑,布一个新坑。不得不写,江南才是女主真正出现的时候。然而想到诸位对女主不同的态度,不知如何下笔,写得很辛苦……若不满意,请原谅哈,江南时女主还不满意,再请怦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