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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事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春闺密事txt下载     春闺密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四十三·等待

    夜深人静,施老娘却还是迟迟未睡,正靠着廊下的一根木柱子做着针线,她手里正缝制的是一件小衣裳,看起来显然是给小孩子的,衣裳小巧玲珑,布料虽然不算好,可是却也干净整洁,她手下动作不停,耳朵却时不时的听着外头的动静,时不时的有风吹草动便忍不住抬头看向大门处,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人。

    施太太施施然的从里头出来,手里抱着一床被子打了个哈欠,看了她一眼便忍不住蹙眉:“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矫情什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家里不同往日了,不要你这样辛苦,可是你总是不听,倒好像是我这个媳妇儿当的不好,虐待了您似地。”

    施太太的口吻很不客气,在以前的很多年里,她都一直在受施老娘的气,为着这个,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加上施老娘霸占儿子,且施太医又很孝顺,她一个人就更加显得势单力薄,像是处于他们母子之中的一个外人,便更是忍不住愤愤不平,这么多年下来,她对于施老娘早已经没有了什么感情,现在还能说的上几句话,也不过是因为看在施太医的银子的份上罢了。

    施老娘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满是皱纹的眼睛抬起来不满的看了看施太太,不紧不慢的冷冷的笑出了声:“也就是你能没心没肺,男人这么晚了还不归家,你竟然也丝毫不担心......”

    真是稀奇了,施太太啧了一声,立即便反驳:“我担心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没有脑子没有长腿,有什么好担心的?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未必还能丢了不成?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心里头只想着你的儿子,我总得做些正事罢?我忙的东西多了,人情往来哪个不是我?您嘴巴一张便说我不好了.....”

    这对婆媳永远有吵不完的架,屋子里坐着的董成器面带厌恶的不大耐烦的咳嗽了一声,弄出了些声响,听着外头彻底安静下来了,才有些烦躁的敲了敲桌子,面带沉思。

    也不知道到底事情怎么样了,他在家里实在是待不住,想着反正没事,不如干脆自己过来等消息,不管成不成,总有他脱身的机会,自己直接在这边等,至少也能快些听见消息。

    这回的事只要成了,再杀了沈琛,那他也算是给蒋松文他们报仇了。

    想起房山传来的消息,他凝重的神情里透出一丝得意,也放松了许多,不管怎么说,沈琛是被困在房山了,只要那些人再加一把火,沈琛肯定死在房山,到时候就算是剩了一个卫安,又跟郑王生分了,还能起什么作用?

    以后他多的是机会慢慢的折腾她弄死她。

    烛火噼啪爆出一声响,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便仍旧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这个时候了,施太医也该回来了才是,难道是被留在了王府?

    可是施太医说过了,他今天有八成的把握,就是在下手之后世子的病情不会立即就恶化,而是在他走后才慢慢的衰弱咽气.....

    怎么一去就这么久?

    他站了起来有些不大肯定的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夜色,忽而听见了一声门响,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望向门口。

    施老娘也早已经抛下了手里的活计,站了起来殷殷的朝着门口看去,直到看见施太医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她的嘴角才现出了一丝笑意,急忙站了起来往外迎:“吃过饭了没有?怎么今天弄得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世上原本没有天成的恶人,哪怕是有,对待父母子女,多也是还怀着一份特殊的情感的,施老娘嘴巴不饶人,苦日子过的久了,又对儿子有一种霸道的占有欲,因此对媳妇儿极为苛待,处处数落,可是她对自己的儿子却是真心实意的好,嘘寒问暖无所不至。

    施太医心里也对此心知肚明,听见母亲这么问,眼里一酸险些就掉下泪来,很勉强才忍住了,对着母亲摇了摇头,尽量的保持住自己的语气:“都吃过了,好着呢,就是王爷家里的小世子病情忽然有些反复,所以我才留的久了一些,您老就不用担心了......”

    施太太啧了一声,抱着双臂对施老娘说:“你看见了吧?我说的话你总是一句也不信,总觉得我会骗你害你儿子似地,你看看,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么?他是在做大事,你却总这样,难道儿子大了,你还能罢她拴在裤腰带上不成?”

    她对着施老娘是很不客气的,施老娘就瞪了她一眼,骂了一声:“你这个败家精!我儿子辛辛苦苦的早出晚归,争得一份家业,都被你给挥霍光了!还不快去灶上热热饭菜!男人这么晚才回来,你也不说心疼,什么都不做,杵在那里像是一根木头桩子......”

    施太太越发的愤怒,这都说了好几天了,会请个帮工来家里,她还等着呢,就是施老娘死活不肯,说是都还做的动,没那么多讲究,非得拦着不让请,现在又来指使她,她哼了一声,甩甩手懒得理会这个难伺候的婆婆了:“您既然不肯请人,那就您自己来做啊,反正您是什么都能来得的,做什么都是一把好手不是?我们笨手笨脚的,待会儿做出来,又要被您说这个不好那个不是,还是您自己劳累劳累罢,别人谁替得了您呐?!”

    施老娘眉头一竖就要发火,还是施太医精疲力尽的拉住了,看一眼妻子,再看一眼老娘,他语气异常的低沉:“好了,不要再闹了,我刚吃过回来的,不饿,里头贵客来了没有?”

    提起贵客,施老娘的语气也没好到哪儿去:“早来了,茶水和点心不要钱似地,送了三四回进去.....”

    她对于这些来他们家里混吃混喝的人一向没有好印象,总觉得他们是故意来岢败她们家的,都不是好人。施太医说他是贵客,可是她也没见这些人上门带过什么礼物来的,这样的人算什么贵客?

一百四十四·低头

    施太医紧皱的眉头略微松了松,哦了一声,站住了脚提醒自己的妻子:“母亲人老了,以往她有什么不是的,你也别总记在心里,她毕竟年纪大了,你多多让让她。www.uu234.cc”

    施太太咬了咬唇,觉得丈夫说这个话心里没有良心,谁诚心想当个不孝顺被人戳脊梁骨的啊?可是也要婆婆稍微过得去不是?

    她嫁过来到现在,婆婆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说她能吃,不让她上桌吃饭,一餐只叫她吃两个红薯,让她做个不停,前些年日子难过的时候,还赶她去给人家织布......

    而好不容易等到丈夫进了太医院,日子渐渐的好起来,婆婆也丝毫不放过她,还是让她忙里忙外做个不停,就像是在抽打一个陀螺,不肯让她有片刻的安宁,最可恶的是,一面骂她不能生,一面又不许丈夫跟她亲近.....

    施太太委屈的厉害,啧了一声忍不住嗤笑:“这话说的,好似这么多年来受委屈的不是我罢了,你家老太太多难伺候,你自己心里没个数,担心她受我的欺负?你还不如担心担心我什么时候被磋磨死被气死罢!”

    这话说的倒是也不尽然是错的,施太医对自己的母亲的性子心里有数,见施老娘眉毛倒竖就要骂人,便拉住母亲道:“您也消停些罢,以后有什么事,就慢慢说,别总闹得沸反盈天的。”

    又低声拉住了要走的施太太,郑重其事的告诉她:“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手里还有一些银子?”

    施太太点了点头,狐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大半夜的提起这个来。

    施太医便耐心细致的告诉了她银子藏匿的地点,而后就道:“这些银子,满打满算的,够你们生活一辈子了,以后你拿着这笔银子,我也不图你替我守着,也不图别的什么,你要是愿意改嫁,那也尽可以去,只是有一样,我要求你,求你看在夫妻这么多年的份上,答应我。”

    施太太被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丈夫忽然就说的这么严重,不由得道:“你.....”

    施太医却攥住了她的手,死死的攥了半天,直到施太太痛的惊呼了一声,才又重新松开握了握,压低声音道:“我犯了事,以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只有这笔银子是能给你们的了,求你了,看在夫妻这么多年的份上,也看在我对你还算过得去的份上,少跟我娘计较,好好的让她老人家过完之后的日子!”

    他说完,便放开了施太太的手,猛地往正堂去了。

    正堂的帘子掀开,他一眼就看见了正皱着眉头听动静的董成器,勉强绽开笑容喊了一声董大人。

    董成器狐疑的打量他一遍,问他:“你刚才在外头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怎么这么久才进来?”

    施太医叹了口气,面上露出沉痛的表情来:“我是在跟他们交代后事,免得到时候我完了,她们妇道人家心里发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董成器的右眼皮就重重的跳了跳,警觉的看着他立即问:“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交代后事?!”

    他带了很多人来,虽然为了早知道消息冒险来了,可是退路却是想好了的,现在听见施太医这么说,虽然心里惊慌恼怒,可是更多的却还是在想着如何能更加完美的脱身。

    施太医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苦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地面,冷冷的道:“他们都知道了,我现在完了,你说是什么意思?”

    事发了!董成器心脏处猛地一跳,整颗心差点儿要跳出胸腔似地,紧紧地盯着施太医一时没有反应,等过了片刻,他就立即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把推开了施太医。

    施太医却还是镇定的很,站在原地甚至还有空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他看着要夺门而出的董成器,缓缓摇头:“没用的,他们什么都知道了,现在你带来的那些人,也都已经被抓的七七八八了,你死心吧。”

    卫安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的多了,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能喘息的机会,在他供出了董成器之后,卫安就已经立即让人去查了这个人,并且掌握了他确切的行踪,在得知他的去向之后,才让他回家先稳住董成器,让其他人去把董成器带来的分散在胡同中各家各户的那些人都先给抓了。

    这样缜密的心思,东施太医还从来没从一个女孩子身上看见过,落在这样的人手里,还有什么话好说?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他现在只盼着卫安能看在他已经招供了所有的份上,能饶他一条性命。

    银子是好,可惜太烫手了,他看着扑过来的董成器,淡淡的说:“我也没有法子,蝼蚁尚且偷生......我还有老娘和妻子要顾及.....”

    董成器伸手恶狠狠的指了指他,一脸的崩溃无语,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门已经被砰的一声给撞开了。

    外头涌进来一群手执火把的人,将整个院落照亮得如同白昼,施老娘和施太太都被惊得立在了当场,已经来不及争执和互相数落,不由得都战战兢兢的往屋子里跑,来寻施太医。

    施太医叹了口气,对着施老娘低头:“娘,我对不住你,是儿子的错.....”

    董成器已经恼怒到了极点,可是这个时候,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咬牙切齿的指着施太医骂了一声:“狗娘养的,你竟敢出卖我!”

    灯光映着他的脸色极为的狰狞,施老娘这样刻薄的人都一时没敢出声,只是握紧了施太医的手语带哽咽的问他:“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施太医说不出话来,紧紧的握着施老娘的手,见施太太惶惶然不可终日,便叹息了一声,对着施太太点了点头,露出恳求的神色,自己却对着施老娘温和的道:“没什么,没什么,您等一等,很快就好了。”

一百四十五·主谋

    董成器咬牙切齿的骂着施太医,一抬头看见率先领着人进来的谢良成却不由得立即瞪圆了眼睛,恶狠狠的道:“是你?!”

    他向来记性很好,也一直都以这一点为荣,当然立即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之前那个手艺人,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施太医会被发现了,挑了挑眉掩饰不住眼里的杀意:“当初真该早杀了你!”

    说这些事后的狠话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谢良成也压根没有罢他当回事,他面带微笑的看了看他:“是啊,又见面了,董大人跟我可真是有缘啊。www.uu234.cc”

    有什么缘分,所有的不过是深仇大恨罢了,到了这个地步,董成器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他猛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扬着下巴啧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家以前是长缨公主底下的一条狗罢?啧啧啧,这朝秦暮楚的,你们家可真是学会了精髓,从一开始的楚王和后来的长缨公主,再到后来的临江王世子.....你们家可没少换主子啊。”

    董成器记性是真的好,之前他一直主张要杀了这个面熟的手艺人,便是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年轻人,现在事后回想,他就立即想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不由便冷笑了一声:“怪不得呢,原来是换主人了,现在跟着卫安了?”

    谢良成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云淡风轻的笑了一声:“大人说笑了,若是我是走狗的话,那依附于蒋家父子的大人又是什么什么呢?”

    董成器勃然色变,看着谢良成只觉得眼前的后生面目可憎,他冷着脸,吸了一口气忍下了心里头的怒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算起来,他也是运气不好,每次都棋差一招,总是距离成功就差那么一点儿,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要是他运气能够再好上那么一些......

    他咬了咬牙,忽而撞开了面前的施太医,猛地往屋外窜去。

    谢良成早已经防范着他有动作,见他一动,立即便做出了反应,顺势往旁边一让,伸脚往他的背上猛地踹了一脚,而后才对涌进来的王推官等人道:“接下来的事,就要劳烦大人您了。”

    王推官仍旧是笑眯眯的,弯着腰对谢良成说了句不敢,紧跟着便冲着在旁边站着的下属咳嗽了一声:“还不快些把人弄起来?这可得轻些,别弄坏了董大人!”

    董成器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也就冷笑着任由他们动作,自己一声不吭。

    倒是施太医,他眼看着董成器也已经落网了,便片刻也没有耽误的朝着谢良成表功:“谢大人,您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的事,现在人也已经抓住了,您看是不是能在郡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真的是一时糊涂......”

    这些所谓一时糊涂的话根本不能听,因为既然能为了银子一时糊涂,以后也就能糊涂不知多少次,谢良成看了他一眼,面上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来,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一些吧?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了了,那就得劳烦施太医再跟我们去王府走一趟了,施太医,咱们这就走吧?”

    施老娘就算是再傻也听出了不对了,见跟儿子在一起的那个所谓的贵客被抓了,现在儿子也眼看着要被捉走,便心里着了慌,急忙拽住了施太医的胳膊,对着谢良成防备的问:“你想怎么样?!我儿子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她像是母鸡护崽一般把施太医紧紧的护在身后,分毫不让的抿着唇:“你们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什么事都是我干的,跟我儿子没有关系!你们不许抓他!”

    谢良成停下脚来,看了施太医一眼,施太医立即就明白了,他急忙拉了拉母亲的袖子,朝着她轻轻的摇头,然后便深深的看了施太太一眼:“求你,求你!”

    施太太全然还是懵的,到了现在听见了施太医的话才算是有了动作,她僵硬的点了点头,上去拉开了施老娘:“你别添乱了!屋子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有收拾呢......”一面却看着施太医,静静的吸了口气才道:“你放心,我就算是自己饿死,也不会让你老娘有什么不好的!”

    施老娘还在骂骂咧咧,她才不要儿媳妇表功,可是现在她也的确是没了法子,只好声嘶力竭的拍着大腿哭。

    施太医却放心多了,他是知道施太太的为人的,施太太这个人虽然是刀子嘴,可是却是豆腐心,要说她答应了的事,就决计不会变,有了施太太照顾,不管怎么样,以后他心里也更放心一些。

    谢良成面无表情的看着人将施太医一左一右的架在了中间,沉默着回了郑王府。

    郑王府的灯火彻夜通明,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官差,郑王深夜不顾宵禁,叫了顺天府的人抓人,这是大事,很多人都是来探听消息的。

    郑王却并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宝哥儿身上,施太医已经说了他对宝哥儿做的手脚,连下手方位和轻重也说了,老大夫和孔供奉等人便都忙着研究宝哥儿的药到底该如何开,该如何能恢复得更好一些。

    讨论了很久,郑王和郑王妃一字不差的听在耳朵里,知道儿子的身体怕是很难恢复到从前了,情绪便都不是很好。

    尤其是郑王妃,她已经晕过去了一次,这次醒过来之后便一直守在宝哥儿身边寸步不肯离开,听见了孔供奉说不管怎么样,性命是无忧的时候,总算是松了口气,可是又听说宝哥儿的身体是恢复不了了,又觉得出离的愤怒。

    谢良成进来说了抓住人之后,郑王妃才咬牙切齿又茫然的问:“董成器是谁?!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这么阴毒,要来杀我的孩子?!”

    郑王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郑王妃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百四十七·纠正

    她坚持到现在,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就更加显得珍贵,不愿意失去任何一的,那些人敢动她珍视的东西,她便不会放过他们。www.uu234.cc

    这是之前她对着昏睡在床的宝哥儿承诺过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他的人,既然承诺了,便一定要做到,否则怎么能安心?

    汪嬷嬷等人也知道她的脾气,立即伺候着她换了衣裳。

    卫安到的时候,郑王正和谢良成说起董成器的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恨意和不屑:“我从前并不曾刻意跟这些人为难,董成器其人虽然是蒋子宁的亲戚,可是我也并没有因为这样便对他们赶尽杀绝,再说,他要是真的认真要替蒋子宁父子报仇的话,也不该找上我,说到底,不过是欺软怕硬,觉得我郑王府和卫家好欺负罢了。”

    这是自然的,相比较起来,临江王那是一块太难啃的骨头了,虽然这件事也跟临江王有说不清的关系,可是董成器哪里有胆子去对付他啊。谢良成冷笑了一声,面上带着些讥讽:“董成器话倒是说的好听,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实在是没本事找真正的对手去较量,所以才敢把手伸到您和安安头上的,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来对付您,不过是时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离间您家里的关系......”

    这个计谋的确是显得极为恶毒,郑王很不耐烦,想起这一点就更加厌恶董成器一分,等见到了卫安,吸了口气将那些很恶毒的想法都收起来了,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憔悴,便道:“是父王对不住你。”

    郑王这么说,是觉得自己保护不了女儿,竟然让女儿被人算计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一面要担心弟弟的病,一面还要受郑王妃的气。

    卫安自己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她知道,有些坏人算计人就是这样的,他们不满足于让你死或者是让你倒霉,他们更想看见的,是你在慌乱不堪中疲于奔命,一点一点的消耗生命和意志,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这钝刀子割肉的手段上一世她早就在彭采臣那些人身上领教得够多了,所以现在郑王说起这个来,她也并不觉得委屈,说实话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因为郑王妃的话说的没错,董成器原本就是冲着让她难受来的,宝哥儿本来就是受了她的牵连。

    她摇头安慰了郑王几句,听谢良成说了抓董成器的经过之后便问:“那些跟着董成器的人也什么都没招认吗?”

    正常来说,谢良成肯定是把人都给审问一遍了,要是在那些人嘴里有发现的话,肯定不会现在还要赶过去准备逼问董成器的,早就跟着那些人透露出来的消息去顺藤摸瓜了。

    谢良成显然知道卫安是什么意思,见郑王也看过来,便道:“嘴巴都很硬,什么都不肯说,顺天府也有人在,我不可能用刑,便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了。”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因为只要董成器能吐口,那所有的事情就都明了了。

    郑王心里烦乱的很:“董成器肯定只不过是中间的一环,蒋子宁父子早完了,要凭他一个人,要收买施太医心甘情愿的卖命,哪里那么容易。”

    他皱着眉头到了顺天府衙门的时候还在跟卫安和谢良成说:“董成器的嘴巴怕是没那么好撬开的,他要是死不开口呢?”

    董成器毕竟跟寻常的人又不同,他是专门对付卫家郑王府来的,恐怕早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要是他抵死不认,那还真的拿他没什么办法。

    可是现在施太医也不知道除了董成器以外的上头的人是谁了,不撬开董成器的口就不能知道真正这么丧心病狂的要动宝哥儿的是谁。

    要是真的让他死了,那还真的没办法。

    谢良成有些不以为然:“董家是不是全部完了?难道他就真的一点也不顾及他的那些家人吗?”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从别人的软肋下手的,再难对付的人,总也有自己放不下的东西吧?谢良成不信董成器真的就一点放不下的东西都没有。

    可是王推官还真的有些头痛的跟他们说了如今的状况:“王爷送了口信过来,我们便忙活上了,有了大人的准许,也用上了大刑,可是那位董大人倒是真是个硬茬儿,硬是什么也不肯说不说,竟然还差点儿咬了舌头,这幸亏是我们救的急,不然他这命还真就没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碰见过这么硬的主儿。”

    王推官跟郑王府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一直合作得还算是愉快,他对沈琛忠心,对卫家的事就不会不上心,既然连他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董成器是真的很难啃。

    郑王皱眉,提出要见董成器一面,王推官连声应是,立即便吩咐了下去,把人给拖了上来。

    董成器果然是被用了大刑的样子,浑身上下都血淋淋的,哪怕是外头胡乱裹了一件衣裳,也能看出他的身体正在发抖,可是他见了郑王和卫安,却丝毫不怵,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他们,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服气三个字。

    他身上的血腥气熏得人忍不住皱眉,郑王下意识看了卫安一眼,怕她受不住,示意她到外头去。

    卫安却并没有出去,她望着董成器,牵了牵嘴角蹲下身来,半点不在意他身上的血污:“董大人,好久不见啊。”

    董成器只是冷冷的盯着她,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王推官呵斥了他两句,他反倒更皮笑肉不笑的双手枕在了脑后,一副你们奈我何的样子。

    不就是一条命吗?他早就已经不在乎了,过惯了好日子的人,是很难忍受自己的日子变得不好的,他从天上掉到地狱,早就已经尝尽了这世上的苦头,根本就不在乎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了。

    否则他也不会费尽心机的一直以来都坚持跟郑王和卫安过不去。

    反正他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了,大不了就大家一起死啊,能多拉上几个仇人,他又不亏的。

一百四十八·挑衅

    他油盐不进,王推官见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僵硬了,便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老实些!别在这里装死,我跟你说,别以为自己骨头很硬,这不过才第一天,你才领略了多少?以后多的是你好受的!”

    他说的是真话,顺天府大牢里头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虽然没有锦衣卫他们那边听起来叫人闻风丧胆,可是却也很能唬人的。www.uu234.cc

    董成器啧了一声,终于艰难的说了第一句话:“你着急什么?你也威风不了多久了。”

    王推官嗤笑了一句,根本不把他说的话放在心里:“我是不是威风,威风多久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再说您有这个关心我的功夫,还不如担心担心您自己吧,啧啧,这行刑的滋味不好受吧?依我说,到底是个什么事,您跟王爷和郡主说了实话不就得了?也省的以后再受更多苦不是?命是好东西啊…..”

    董成器两个眼珠子动也不动的盯着他,把他说的话全部当成是放屁,等王推官说的几乎口干舌燥了,才冷冷的笑了一声:“不必废话了,到底是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就是。”

    “痛快?”卫安冷淡至极的看着眼前的人,很不客气的率先问出声:“你做了这么多坏事,自以为还能得到一个痛快吗?”

    董成器不说话了,吐出一口血沫子,才不屑的抬头挑衅的问:“不然呢,不给个痛快的话,郡主打算怎么样我?”

    “听说你刚来的时候打算过咬舌自尽?”卫安不答反问,见董成器面不改色,一副随时准备引颈就戮大义凌然的样子,便觉得倒胃口,立即便转身吩咐王推官:“去准备一副烧红的烙铁来,既然董大人想死,那就成全他,不必烫别的地方,他不是说不要命了吗?那就烫舌头好了,若是这样董大人还不死的话,我记得,当初董大人不是曾做过一件事吗?他用热油灌进人的喉咙,来试探人到底会不会死,不如你也原样给董大人来一碗滚烫的热油吧。”

    王推官听的有些傻眼,他是知道眼前的小姑娘不好对付的,当初对付彭采臣的那些手段就一件一件拎出来都叫人咋舌,可是现在她说出来的法子还是叫他忍不住吃惊,有些为难的回头去看郑王和谢良成。

    可是眼前的两个人却谁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来,尤其是谢良成,卫安的话音刚落,他便开始催促了:“推官别觉得为难啊,这样的人对着世子这样的稚子尚且能下手,还能称之为人吗?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既然他都说了宁死就不说了,那就全当他是用命来赎罪了。”

    论理这当然是不行的,可是王推官知道这就不是能论理的事儿,说实话,就算是把董成器给折腾死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开玩笑吗,这是真的朝着郑王唯一的儿子下死手了,郑王做出多过分的事来,大家都会觉得理所当然的。

    他抖了抖肩膀,见董成器还是傲然的闭着眼睛当没听见,便急忙冲着卫安欠了欠身出去了,不一时他又进来,果然是真的带了人把卫安要的东西都拿齐了。

    卫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并没有丝毫迟疑,对着王推官抬了抬下巴:“既然东西都准备好了,也别叫董大人等的太久了,动手吧。”

    王推官皱着眉头有些迟疑,虽然他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了,可是这往人嘴巴里倒热油的事,他还真的没亲手做过,想一想也太伤阴德了,他有些发怵。

    董成器见状就冷笑了一声,他就说这些人不过是表面上装的厉害罢了,其实没有什么本事。想奈何他?还早着呢,这些人还嫩的很,他根本就不怕。

    不仅不怕,他还啧了一声,不忘嘲讽卫安几句:“郡主,看见了吗?这可是伤阴德的事儿,你瞧瞧,谁敢替你做事?这但凡是女孩子,就开不了口说出这些话来,谁不知道您是金尊玉贵的郡主啊,行事这样狠毒狠辣,以后怕是…..”

    他不怀好意的微笑起来,肆无忌惮的打量卫安:“怕是不得善终啊!”

    不得善终,他竟然也有脸说出这样的话,一个拿大人没有办法,便朝着小孩子撒气,对小孩子下狠手的人,竟然也能说出处事狠辣以后会遭报应的话来。

    谢良成听的恼怒不已,上前便要动手,还是卫安拦住了她,她是真的觉得好笑,因而便轻笑出声:“报应?不得好死?”

    她微笑着拿起那个已经烧红了的烙铁,打量着上头红通通冒着火星的铁块,很是悠然自得的哦了一声:“说起来,行事狠辣的确是会遭报应的,可是凡事都讲究个因果吧?若是你们不来招惹我们,如果你们不是先不择手段,谁也不是疯了,就非得无缘无故的报复你们,董大人是明白人,应该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的道理,我这个人呢,的确信鬼神,也敬神佛,所以我做了什么,我也认,就算是将来要下油锅,我也不怕。”

    董成器嗤了一声,不屑一顾。

    卫安便歪着头看着他,声音如同细细的绷着的琴弦:“还有一句话我也要告诉大人,伤不伤阴德的,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弟弟被你们害的生不如死,如果没有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那我就只能把所有有关的人全都折腾一遍,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

    那块烧红了的烙铁已经到了跟前,可是董成器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半点也不怕,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们,哪里见过什么别人受刑呢?到时候一点血腥只怕都要把她们给吓得晕过去,卫安现在是嘴巴硬,可是待会儿但凡是她真的亲自动了手,只怕以后一辈子都要做恶梦了。

    他抹了一把嘴,露出想笑的表情:“我真是被郡主说的有些怕了呢……”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之后的话就全都咽进了喉咙里,不可抑止的发出了惨叫声-----卫安真的动手了,她真的将烧红的烙铁直接印在了他的脸上!

一百四十九·斗狠

    那种被火灼烧的疼痛感叫他的理智一时全无,之前想好的那些讥讽卫安的话全都已经说不出来,手不受控制的就急忙去拨开了烙铁,捂住了自己的脸在地上不住的打滚。

    太痛了!那是意料之外的疼痛,就算是之前的刑罚,那都是在身上,还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折腾过,他的脸一定是毁了,他在地上痛苦的嚎叫,打着滚手抖着想扑过去朝卫安拼命。

    可是也不过是瞬间的功夫,谢良成就上来狠狠地在他胸口踹了一脚,把他给踹了个老远,脸上的痛加上胸口那阵剧烈的疼痛让他一时之间连呼吸都不能顺畅了,躺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郑王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总算是觉得最近因为宝哥儿的病带来的担惊受怕和那些苦痛折磨都消散了些许,冷然问道:“怎么样?真的就扛着,一句话都不说?”

    他重重的拂袖:“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不过才是个开始,要是你说了,我答应你,给你留个全尸,也不牵连你的家人,可是要是你不说,我保证这样的痛苦你天天都要受一遍,你也别想着死,我会找太医来给你看伤……”

    这两父女真是魔鬼,令人厌恶!董成器捂着脸颤抖着冷笑了一声,极力维持自己的尊严:“你们做梦,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真正想对付你们的人是谁!”

    卫安哦了一声,将手里的烙铁重新放在了火盆里,自己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也是,你要是不说,我们也没办法。”见董成器眼里露出得意的神情,她也并不恼怒,只是用细长的凤眼看着地上的火盆,轻声道:“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只能拿你出气了,毕竟现在抓住的人里头,你是来头最大的一个,实在找不到主谋,就说你是,你也并不冤枉,是不是?”

    她一句是不是才刚说完,便已经又拿起了烧红了的烙铁猛地朝着董成器戳了过去,因为事发突然,董成器只能拿手去挡,卫安手里的烙铁没有到他的脸上,却猛地印在了他的手背上。

    十指连心,他登时痛的懵了,痛苦万分的尖叫了一声,几乎一蹦三尺高。

    可是他却不敢再口无遮拦,看着卫安的眼神里头除了厌恶和防备,还多了一层几乎遮掩不住的恐惧。

    这个女人真的是会杀人的,她敢!

    王推官也看的惊愕不已,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了旁边的衙差一眼,低声道:“啧,我这个老油条在郡主跟前简直不够看……”

    衙差咳嗽了一声,一脸的赞同。

    郑王和谢良成两个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郑王甚至上前了一步:“你想清楚,安安说的没错,宝哥儿伤成这样,总得要有人为此负责的,你要是真的一直硬气到底,那也没有关系,少不得就让你来承担后果罢了,这每天的刑罚还算是轻的,你信不信,我有法子让你们董家一门都臭不可闻,让你一辈子被你们的族人唾骂?!”

    董成器是信的,可是他又惊又怕的看着面前的人,还是一时没有下定决心。

    郑王父女说的不是假话,他们现在愤怒已极,要是他真的死死不开口,那他们一定会说到做到让他生不如死的,这样的刑罚每天来一遍,铁人也撑不住,何况他还不是铁人,昨晚的那些刑罚已经让他痛苦不堪,要是还加上这些……那就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可是难道要供出临江王妃?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皱着眉头自己便先在心里否决了这个决定,他深知临江王妃的阴狠,这个女人更不是省油的灯,再说了,这件事临江王妃从头到尾都只是嘴巴上说说,没有给他们提供任何支持,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他就算是说了,徐家就算是真的要扯上临江王妃,可是临江王妃肯认吗?

    临江王又肯信吗?!

    到时候他只会死的更惨而已。

    那怎么办?就这么缄口不言?他看着卫安的脸,猛地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后背的汗毛都根根竖起了。

    不能不说,可是却也不能扯上临江王妃……他眼睛酸痛的垂下眼,思索再三,见卫安已经又举起了手,才急忙退后:“我告诉你!”

    王推官诧异的挑了挑眉,果然恶人还是要恶人来磨啊,昨天一晚上的刑罚这个董成器都扛住了,他还真的以为他能刀枪不入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主要是卫安的话说的太吓人了,什么不让他死,每天上刑每天还要请太医来治……谁能受得了这个?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回过神来,急忙示意底下的人去拿纸笔来,开始记录。

    董成器说完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许久之后才缓和过来,卷拢着手,极力的忽略脸上和手上的疼痛,扯了扯嘴角抿着唇道:“是徐家的管事……”

    他抬起头看着卫安和郑王,见他们都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也没有再遮遮掩掩:“徐家的管事找到我,问我想不想替我姑父他们报仇……我自然是想的,徐家的管事便告诉我,说了沈琛送药给六皇子的事……我们便合计出了让施太医害了郑王世子,再让郑王妃觉得是沈琛和郡主见死不救……”

    郑王和卫安都知道他说的话不尽不实还有所保留,可是他们原本也没有指望他能一次把事情吐露,说实话,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扯出背后的人的契机罢了,董成器就是那个突破口。

    虽然他只是说徐家的管事,可是接下来的事,也不是一个徐家的管事就能搪塞的了的,没有主人的允许,一个管家敢私底下就联系人做这等事,说出去谁信?光是御史们的那些奏折,便能淹死徐家了。

    他嗯了一声,很满意的微笑着对王推官道:“那就劳烦大人了。”

    王推官瞥了一眼在旁边垂着头跟个斗败的公鸡似地董成器,不禁咋舌,等回过神来便急忙笑着道:“应当的,应当的,分内之事!”

一百五十章·牵扯

    王推官很上道,问清楚了徐家的管事姓甚名谁,便去禀报知府大人了,顺天府知府也是个明白人,谋害宗室是个什么样的罪名,现在苦主告上门来,又已经有了人证物证,那当然是再大的官都得去抓了,再说还不是抓徐家的主子,不过是抓个奴才罢了,他立即就准了,叫王推官亲自带人去。www.uu234.cc

    又跟郑王表了自己的意思:“这些人竟然在世子头上行此下作之事,不必王爷说,既然事情是发生在天子脚下的,便是下官的职责,下官一定审问清楚,还王爷一个公道!”

    郑王跟他说了几句,领着卫安出了门,便冲谢良成道:“这些天辛苦你了,这次的事也要多谢你,你既是安安认下的义兄,便也是我们王府的亲戚了,若是有事,只管来找我。”

    谢良成笑着应是,他已经为了王府的事耽误了好几天,也该回凤凰台去理事了,闻言便和卫安告辞,想了想又轻声跟卫安说:“安安,还有件事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侯爷已经几天没有消息了……论理八月初二是你们的婚期,他不管怎么样都该赶回来的,可是到现在,距离八月初二也就只有十天不到了,他却还是并没有音讯,这未免有些奇怪……”

    之前卫安就听郑王和卫老太太说起过这回沈琛去房山的差事办的不怎么顺利,她也一直疑心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后来她因为宝哥儿的事去信给过沈琛,沈琛也回信了,她便并没有太放在心里,而后来宝哥儿的病情加重,到她开始起疑心宝哥儿并不是病了,而是被人所害,她忙着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竟也忘了去算沈琛的归期。

    她忍不住心里惊跳了一下,一时之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还是谢良成看她面色不对,急忙安慰她:“说不定也没什么事,我回去便让人去查查,按理来说,若是没事,他一定会送信给凤凰台的,还有许多事等着他来拿主意的。”

    卫安没有说话,沉默的点了点头,上了马车便靠在软枕上,只觉得头晕脑胀。

    等回了郑王府的时候,老大夫已经准备要走了,见了卫安便跟她说宝哥儿的病情:“施太医虽然心性坏了,可是毕竟事情是他弄出来的,他也的确是有几分本事,对这个病有些心得,现在世子的病情已经缓解了许多了,听他的意思,应当是能恢复八成,若真是这样,那也算得上是将功折罪了。”

    卫安见他神情疲倦,知道他最近也是累的狠了,谢过了他,让他回去好好休息,自己便去看宝哥儿。

    宝哥儿已经好了许多,也比前些天有精神多了,坐在床头正笑着模仿奶娘吹药的动作,手里正握着一只木偶娃娃不肯放手,见了卫安来,他口齿清晰的叫了一声姐姐,便要朝着她扑过来。

    卫安急忙张开手将他抱了个满怀,抱在怀里觉得他轻了许多,便忍不住又一阵难过,拍了拍他的头逗他:“咱们宝哥儿今天听话不听话啊?”

    宝哥儿也不知道听不听的懂,笑眯眯的啊啊啊的回应她,奶娘在旁边也笑起来:“还听话呢,这药已经热过两次了,也不肯喝,就这么折磨人。”

    话是这么说,面上却是带笑的,宝哥儿能好起来,对于这些人都是意外之喜,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他闹脾气。

    卫安也笑了笑,接过药碗来喂宝哥儿吃药。

    宝哥儿见是她来喂,便很给面子的张开了嘴,可等到尝到药是苦的,便开始皱起眉头来挥着小手把药往外推。

    卫安便耐心的哄他,好容易把药都给喂得差不多了,郑王妃也来了,见药已经喝完了,便忍不住舒了口气:“这孩子真是,也是这些天吃的苦药太多了,怎么哄都不肯喝药,幸好是你来了,不然我还得为这个头疼半天。”

    知道了宝哥儿的病因,也把卫安这些天为宝哥儿做的事看在眼里,郑王妃心里很有几分内疚,她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之前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现在看着卫安,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跟卫安赔了不是。

    卫安也没有说什么,她本来就不指望郑王妃能真的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再说了,遇上这种事,心里没有一点疙瘩那也是不可能的,彼此之间都称不上什么对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她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把明鱼幼的事情说了,很诚恳的跟郑王妃解释:“王妃,我没有故意跟您做对的意思……父王也没有,只是……有些事毕竟曾经发生过,她跟父王毕竟是结发夫妻,情分不同,父王不能忘记她除了证明父王情深意重,也证明不了什么,至于您和宝哥儿,父王也对你们是有情义的……”

    “我都知道。”郑王妃笑了一声,知道卫安的意思,摆了摆手看了宝哥儿一眼:“从前都糊涂罢了,说实话,我是嫉妒前王妃罢了,而出了宝哥儿的事情之后,我便知道我在意的这些,还有我生气的那些东西实在是太无谓了。真是好日子过的久了,所以生出痴妄来,只要宝哥儿和王爷好好的,一家子人都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人只有经历过了生死,才知道那些闲气有多可笑,前王妃原本便是王爷的原配,他不去祭拜那才真是说明王爷他薄情,我才更该担心自己才是,这回宝哥儿出事,王爷的焦急我也看在眼里,说实话,我没什么好争的了,我只希望宝哥儿能健康长大,别无所求。”

    卫安反倒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听见郑王妃这么说,抱着宝哥儿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虽轻却很坚定的道:“是,王妃说的是,宝哥儿一定会健健康康的长大的,他一定会的。”

    心结解开,郑王妃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握着卫安的手迟疑了片刻便告诉她之前在酒楼遇见过临江王妃的事:“我犹豫了许久还是想告诉你,你这个婆婆怕是不好伺候,虽然她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可我后来仔细回想,总觉得她是话里有话,如果宝哥儿真的出了事……我是一定会因为她说的那些话而恨你的。”

一百五十一·阴险

    郑王妃也没有把话说的太明显,毕竟那天临江王妃是站在她的立场替她说话,而且实在也抓不住明显的毛病,只凭借她说的那些话,想要指责她对沈琛卫安有偏见都是不行的。www.uu234.cc

    卫安却心里起了一点涟漪-----临江王妃出现的时机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偏偏郑王妃去卫家找麻烦的时候,她就出现了,而且说的那些话正如郑王妃所说,若是较真起来,的确是在挑拨离间。

    本来卫安就疑心这件事跟临江王妃有些关系,现在郑王妃这么一说,她心里的疑心便又更强烈了一些,一直到回卫家的马车上,还皱着眉头没有松开。

    玉清在旁边替她斟茶,见她这样便也有些奇怪的道:“姑娘,王妃一直待您不是多和善,早就结下仇了的,您说会不会是真的王妃本身看您不顺眼,所以......”

    卫安冷笑了一声,临江王妃看不顺眼的人岂止是她一个?

    现在想来,沈琛离开办差的时间也太巧了一些,刚好就在宝哥儿出事的时候,再说什么神药的事,要是宝哥儿真的出事,沈琛就算是想辩解自己已经无能为力都显得不是那么诚心。

    她眯起眼睛,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怒意,只觉得最近的事一浪接着一浪打过来,将她弄得有些失了往日的分寸,不然放在平常,她就算是再怒极,也不会真的亲自去对一个犯人动刑的。

    活在这世上,纵然是位高权重,也得遵守一些约定俗成的东西,而一个大家闺秀,未来的侯门夫人,她是不该做出这种表面看上去失了身份的事的。

    虽然她是报仇心切,可是在外人看来,一个女子也敢这样,实在不是什么好事。纵然是那些御史们碍于现在卫家和郑王的声势,也碍于这回事出有因不说什么,可是心里对她却绝不会有好感的。

    毕竟男人天生就会有一种防备感,很怕那些太过于厉害的女人。

    她现在只怕已经落了那些人的眼睛了,以后但凡是她再做出类似的事来,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她编排她,她虽然不怕,可是流言这种东西,原本它的厉害和杀伤力就不在于你本人怕不怕,而在于别人信还是不信......

    她头痛的厉害,下了马车见到了花嬷嬷,才略微好了些,轻声问花嬷嬷卫老太太如今午睡醒了没有。

    花嬷嬷见她脸色不是很好看,也估摸到了几分她心情怕是不好,便急忙道:“哪里还午睡啊?听送信的说您今天会回来,一直等着呢,现在二少奶奶带着牛哥儿正陪着老太太说话,老太太特意让我来候着您。”

    牛哥儿还没满月,二少奶奶将他抱出来也是为了给老太太瞧上一瞧,毕竟没有老太太专程去小辈的院子里瞧孩子的,怕折了孩子的福分,她原本也准备要走了,见了卫安来,站起来笑着彼此见了礼,便笑道:“可算是回来了,还没多谢七妹妹给的洗三的礼,也太厚重了些。”

    卫安的见面礼就已经给的很厚了,没想到洗三的时候还又专门准备了足金的金镯金锁一整套,二少奶奶私底下也不由得跟二夫人感叹她的大方。

    卫安见牛哥儿睡了,也就不去抱他,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蛋,轻声道:“嫂嫂也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小侄子,我怎么疼他都是应当的。”

    卫老太太含笑看着,等到二少奶奶带着孩子出去了,才拉过卫安坐在身边,很心疼:“早知道你是不肯听话要好好保重身体的,瞧瞧这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这可怎么当新娘子去?”

    卫安抿了抿唇,想起沈琛来,更加不安,犹豫了再三还是没跟卫老太太说起这件事,只是跟卫老太太说了宝哥儿的病。

    卫老太太之前也接到信了,只是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现在听卫安把来龙去脉一说,才呵了一声:“这些人可真是阴魂不散,董成器这么久了,没人去找他的麻烦,他倒好,无时无刻的不想着害人,他来报仇?!真是笑话,他有什么仇可报?真要是按照他这套理论,那最该死的就是他们一家,蒋家落到现在的地步就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他还有什么脸面说什么报仇不报仇的话?说到底不过就是心有不甘,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被打断了罢了。”

    这样的人卫老太太见得多了,心里不屑,问卫安他有没有招认出幕后主谋:“他虽然有那个心,却没那个力,今时不同往日了,没了蒋家给他撑腰,他自己哪里有那个本事把手伸到郑王府去?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他。”

    也没等卫安回答,卫老太太便又冷笑了一声:“也不必说了,现在这关头,还会朝你们下手的,要么是刚刚吃了大亏的徐家,要么就是临江王妃,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还有谁这样处心积虑的非得对付你们不可了。”

    而这两方之中,卫老太太更怀疑的自然是临江王妃,她咳嗽了一声:“徐家大老爷已经被赶回了老家去,按理来说,正如沈琛说的那样,徐安英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大气的人,他要是怎的算计人,怕不会从这些后宅的鬼魅手段入手,否则的话,他哪怕是成功了,以后也没脸再抬起头来见人了......”

    卫老太太冷笑了一声,靠在软枕上想起临江王妃来,觉得又有些齿冷,这样的毒蛇在身边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咬人,可是他们偏偏却没办法抓住她的七寸,真是让人头痛。

    她不免问卫安:“安安,这件事,王爷是怎么说?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嚣张吗?临江王妃朝你伸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这回要是还是半点事都没有,以后的胆子只怕就更大了,人的贪心就是这么被纵容着来的。你这回不怎么样她,她不会觉得你们是留了情面,只会觉得你们是没用,是顾忌,她只会觉得自己厉害,不会觉得是你们忍让的。”

一百五十二·惩罚

    卫安垂下头,把之后她给董成器上刑把董成器招供出了徐家的事说了:“董成器不傻,我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跟临江王妃脱不了关系的,可是他不说,这也能理解-----就算是招供出了徐家,徐家也未必跟拉出临江王妃来的。UU小说”

    这里头的门道多着呢,徐安英是个聪明人,不说徐家是真的参与了出了人,哪怕是这件事完全是临江王妃所为,董成器指名道姓的把他们给供出来,他们也不可能还去攀扯临江王妃。

    要知道,勾结王妃是犯了临江王的大忌,他们不怕卫家和郑王报复,却害怕临江王一开始就把他们打上佞臣企图结党的标签,否则一旦被临江王知道,他们徐家的前程这才是真的彻底毁了。

    没有人是蠢的,徐安英是会算账的。

    卫老太太若有所思,片刻后不由得便冷笑:“徐家竟然真的也还跟临江王妃有牵连,并且充当临江王妃的打手,可是这次的事就算是能让徐家放血,那临江王妃呢?”

    有些人不吃些教训,是不会记着分寸的,而临江王妃不必说,她是那种就算是吃了教训都不记得分寸的人。

    这样的人是最惹人厌恶的,每次出事的时候认错无比干脆,求饶也总是显得诚心诚意,可是一旦等到风头过去,就总是又会贼心不死。

    她摸了摸卫安的头,见卫安低着头不说话,便长叹了一口气:“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每次都这样等着人家的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才反抗,何况这次的事,我看又不会扯到她身上,她以后只会更跋扈的。”

    总要想个法子,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许久没有说话,良久才劝卫安先回去休息:“我知道你,最近肯定是连个整觉也没有睡过,你先回去睡一觉,有什么事,都等你睡醒了再说,要是王府那边有什么消息,我会叫人去叫你的。”

    卫安也的确有些支撑不住了,和汪嬷嬷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玉清扶着她起来,见她还是怔怔的出身,便让人去泡了茶上来:“还是这阵子休息不好,以至于精神不济,姑娘先喝口茶醒醒神吧。”

    卫安也不过是片刻之后就恢复过来了,喝了茶拿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还一面去问玉清:“王府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

    玉清蹲下来替她穿鞋子,嗯了一声连声音都显得轻快了几分:“老太太屋里的翡翠姐姐之前还来了呢,说是等姑娘您醒了,就请您过去,说是之前田婶来过了,老太太有话要跟您说。”

    田婶已经来过了?可是明明才审问了董成器,就算是顺天府的动作快,也不能立即就让徐家妥协给人吧?

    她有些不解,却还是换了衣裳便立即赶往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正和三夫人说话,见了她来便免了她的礼,只是道:“怎么这样快便醒了,我还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儿的。”

    三夫人也忍不住附和:“可不是,忙碌了这一阵看你脸色都不大好,还是要好好休息才是,女孩子家......”

    卫安谢过她的好意,才知道她是来跟卫老太太说起婚事来的,不由得便睁大了眼睛。

    三夫人看了她一眼,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瞒她,低声道:“宫里如今已经派了嬷嬷来,说是教导规矩的.......可这之前已经被侯爷否决过了,侯爷说一切礼数都不必太繁琐,他信得过咱们家的家教,现在却来了个嬷嬷,我看......”

    她的担心也没错,卫老太太挑眉冷笑:“这还用说么?肯定之前安安审问董成器的事被宣扬出去了,只是审问到时候在现场的人不多,郑王和阿成不必说,这不是会多口舌的,王推官也是阿琛的好友,更不可能行此事,那泄露的会谁?把这件事说出去,叫天下人都知道安安敢亲自对犯人动刑,叫人都觉得她狠辣,想这么做的人会是谁?”

    三夫人看着卫安,忍不住便道:“也欺人太甚了些,对一个孩子下手,还不许人还手了不成?再说了......那些男人动刑就没的说,女的来做便要被人指指点点。”

    可惜说这些也并没什么用处,卫老太太扬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说,对着卫安道:“安安,你父王之前已经送了信过来,他已经进宫去求圣上给公道了,这件事想必是小不了的,徐家少不得有的苦头吃了。”徐安英毕竟是老狐狸了,他要是想要推脱责任,多的是说法,怎么这回隆庆帝还会这么疾言厉色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斥责他?

    要知道,这样的斥责可不是平常的训斥那么简单,一般人要是要脸皮的,那就得上请罪折子乃至是告老的折子了。

    三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也是一肚子的鸟气没处发,这个时候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气神清气爽,就很得意的哼了一声才道:“母亲不知道,王爷说,徐家的那个管事大逆不道,不仅敢出面勾结施太医企图谋害宗室,而且还刻意拿六皇子做筏子,指责沈琛将药给了六皇子......”

    现在唯一的那点骨血被隆庆帝看的跟心肝宝贝也没有什么分别,郑王也学的聪明了,竟然知道从什么地方入手能叫隆庆帝更加的生气。

    宝哥儿再尊贵,在隆庆帝的心里那也是地位有限,隆庆帝不会愿意为了他就得罪一个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以后还可能护着自己的儿子的老臣翻脸,可是如果那个老臣为了巴结新的要上位的那位,就开始对现在的主子不恭敬的话.....

    那很多事就又得另说了。

    现在炉灶都还没有另起呢,茶水还未凉,人就要走了,岂不是太凉薄了一些?他尚且还在位,这些人便敢拿着他的儿子当作算计人的筹码,要是等到他什么都不是了,那他的六皇子岂不是要被这些人埋汰死?

    别的倒是都能忍受,可是这件事,隆庆帝是断然无法忍受的。

一百五十三·看重

    卫老太太忍不住面带微笑,有些讥诮的道:“圣上最看重的就是六皇子,我怎么忘了?这些人拿着沈琛献药的事情说事,圣上心里怎么可能高兴?”

    三老爷也很解气的冷笑了一声:“可不是,圣上当场便怒极了,徐尚书一直辩解不知此事,圣上便冷笑说他不是不知,是太知道了而已,又说徐家的管事这么通天的本事,可见宰相门前七品官的事不虚,他们徐家这样能耐,把平西侯和郑王府一道都踩在脚下了,叫他觉得惶恐。”

    圣上都觉得惶恐,那徐家到底是多大的野心谁不知道?所以虽然徐安英的确是个极有才能的,平时也甚是有人缘,在朝中极有威望和人气,可是隆庆帝一发怒,话一说的那样狠,底下的人也就都知道该怎么做了,一个个的全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除了徐安英的几个得意门生,他们毕竟是徐安英的得力的门生,平时受徐安英的恩惠良多,彼此之间利益牵扯不清,要是他们不站出来说话,那到时候倒霉的也不会仅仅是徐安英而已。

    可是就算是他们一个个都硬着头皮出来说话求情了,那也是没用的,反而还被隆庆帝斥责为勾结同党,拉帮结派,别有用心。

    这么一说,简直就是在明着指责徐安英是佞臣,故意勾结同僚,且竟然有心威胁圣上,纵容家奴谋害宗室,仗着手中权柄为所欲为。

    逼得徐安英当场就长跪不起,脱了头上的官帽痛哭流涕。

    隆庆帝亲口这么说,那就是把他踩到了泥地里,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世英名,还有这些年经营起来的官声,一朝就丧尽了。

    他无比灰心,跪在地上久久不起,哭的肝肠寸断的表忠心。

    隆庆帝没有管他,让他回家思过,又当场便叫锦衣卫严查此事,看看其中是否还有别的牵扯。

    卫老太太听的有些奇怪,便问三老爷:“这就不对了罢?圣上纵然是因为六皇子的事恼怒....可也不该这样直接就将徐尚书直接踩到了地底下不能翻身......”

    是啊,徐安英如果真的只是纵容家奴,隆庆帝是不会出这么大的气的,就算是真的有牵扯了六皇子的事在其中,可是也不能证明他就真的有别的意思不是?

    隆庆帝那么信任徐安英,总该听听他的解释,不该就在上朝的时候当着百官的面直接叫人难堪而无法翻身。

    三老爷也有些不明白其中的曲折,却觉得极为出气,只道:“恐怕真是坏事做多了,现在报应来了,可见老天还是有眼,恶人自有天收。”

    可是事情却并不这么简单,卫老太太挑了挑眉没有多说,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交代卫安:“到时候你问问王爷,是不是其中还有什么缘故,徐家要是自此站不起来了那还好,可是要是徐家只不过是被圣上出了一通气,以后还仍旧跟现在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是这个道理。

    她之前预想的,是能叫徐家不容易过关那也就算是出气了,可是没料到这回严重性却不同,甚至还惊动了锦衣卫,那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锦衣卫要是能查出些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还好说,可是要是查不出来,那徐家就又是冤枉的了,徐安英毕竟跟蒋子宁又不同,这个人可从来不会真的蠢到去拉帮结派的,等到隆庆帝回过神来,总是会念及旧情,记得他的好处的。

    郑王和卫家的事逼得徐安英走到这个地步,他又怎么会甘心?一旦有了翻身的机会,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你死我活的争斗了,想一想便令人觉得胆战心惊。

    卫安自己也满心的疑惑,她从王府回来的时候,郑王还是义愤填膺的说一定不会让徐家好过,那个时候都还没有想出什么对策,这不过是多长时间?怎么就能够让徐尚书都痛哭跪地的失败至此?

    她自问郑王还没有那个能耐能让隆庆帝为了他就这么对徐尚书,否则当时她自己被火药炸伤的时候,隆庆帝就该因为顾忌郑王而对蒋松文父子下死手严查了。

    那个时候都并没有这么做,现在宝哥儿可没有跟她当初那样,而且那个时候郑王府几乎是被蒋子宁父子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的,隆庆帝也没有半点动静,最后事情还是他们自己用计解决的,对于蒋子宁父子都尚且如此宽纵,现在的徐安英可别蒋子宁父子得隆庆帝的心多了,连郑王自己心里都知道没什么把握能对付他们,已经做好了决定要碎首进谏了。那到底是为什么,隆庆帝就至于动这么大的肝火?

    可是她们的疑问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林三少就上门来了。

    这半年来他们都很少见到林三少,卫老太太见了他便忍不住笑了,很慈爱的将他叫起来,抱怨道:“我还只当三少是再也不踏我们家的门了,要跟我们生分呢。”

    林三少在老太太面前向来都很是恭敬,这个时候也并不例外,听她这么说便急忙摇头:“老太太说笑了,晚辈怎么会这样想?实在是最近忙......”

    这倒不是虚话,卫老太太知道他现在因为隆庆帝整顿那些河堤的贪污案忙的脚不沾地的,便笑着摇了摇头:“我也知道你忙,这回世子的事,是交给你办了?”

    林三少应了一声是,想起看见卫安时卫安瘦弱了不少,抿了抿唇觉得心里不大舒服,他当然知道卫安已经即将要成为沈琛的妻子了,可是看见她不好,他总是不会开心的。

    等到卫老太太说起这回的事,林三少便直言相告道:“圣上这么恼怒,还是因为沈琛在其中使了力的缘故,我知道你们大约心里都对此事有猜测,所以便过来先安安你们的心。”

    他说完这句话,便停了下来,似乎是想看一看卫老太太和卫安她们的反应,屋子里便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一百五十四·发落

    沈琛?!

    卫老太太看了卫安一眼,见卫安也是一脸茫然,便追问道:“怎么会是因为沈琛呢?沈琛这回不是去房山了吗?除了之前送过一封回信给郑王妃和安安,他便没有消息了,我们正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为了这个,卫老太太心里其实很不安,很怕沈琛会在婚期之前出什么事,导致这门婚事又起变故,通常来说,要是婚事起变故,受伤的总是女人。www.uu234.cc不管是情感上还是外头的人的议论,都会觉得是女方不祥。

    这回卫安强出头对董成器用刑,卫老太太不用想就知道外头那些男人们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心里的担忧就更多了几分。

    只是顾忌着现在刚出了宝哥儿的事,怕卫安更加担心,才没有说出来,原本是打算私底下叫卫阳清去查一查,或是跟郑王知会一声要问问沈琛的消息的。

    现在林三少提起来,她心里的疑问便更多了,握着卫安的手,忍不住道:“这些日子,郑王府的事叫我们都担心的喘不过气来......”

    林三少都知道,他急忙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世子病了,本来想着去探望的,可是谁知道却收到了沈琛的一封信.....”

    沈琛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宝哥儿从前一直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并没有听说有什么病症,而郑王妃给他的那一封一封的催着要神药的信还有对卫安的刁难,都让他起了疑心,总觉得这件事似乎发生的太过巧合了,所以写了信给林三少,叫林三少帮忙查探。

    林三少虽然没有跟谢良成一样得到卫安的肯定的讯息,却也凭借自己的消息渠道得知了施太医在老家买田买地,都是精明成狐狸一样的人,有了这些不寻常的举动,林三少便再让人去施太医的家乡问了问,知道施太医当初还曾替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医好了心疾,当即就写了信去给沈琛。

    沈琛立即便回信了,让他将消息透露给卫安和郑王,并且让他再去做一件事。

    卫老太太听说是沈琛写了信来,心里头就有些感慨,沈琛对于卫安的事真的算得上是万分上心了,有个这样的孙女婿,将来也就不担心卫安会过的不好了,但愿沈琛能一直这样诚心才好。

    她忽略了心里头的这些感慨,继续问林三少:“可你并没有通知我们啊......”

    林三少便笑了一声,看了卫安一眼:“等我们通知的时候,郡主已经知道事情不对了,还派了谢良成去施太医家里,那个时候,我们的人就在隔壁......”

    卫安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怪不得之前谢良成说后来那些人还特意派人去隔壁等邻居处都问过了,确定谢良成真的是磨镜子的,才放过了他,那些人应当只见过谢良成这一次的,人家特意闻起来,他们本应当会觉得奇怪,如实说明,可是却替谢良成做了证,说他是长期出入这里的相熟的手艺人.....原来是林三少他们在其中起了作用。

    卫老太太也没有料到林三少竟然早就知道,便挑了挑眉:“既然这样,那你们又一直隐身不出?”

    “我们去做更重要的事了......”林三少面露微笑,少见的有了些表情,更显得有人情味了许多:“按照沈琛的指示,我去了一趟徐家的老家......”

    从宝哥儿生病一直到现在,少说也已经有了十余天,可是就算是这么多时间,要去一趟徐家的老家那也并不容易.....

    卫老太太有些惊愕,便听见林三少说,他跑死了两匹马。

    她不由得有些感叹,隐约意识到了林三少去的目的,不由便问:“那这回圣上震怒,想必也跟你去的这一趟的目的脱不了关系罢?”

    卫安也跟着朝林三少看过去,她没有想到沈琛竟然早就已经给林三少写了信,并且在替她解决这件事,他总是想好了一切的,可是亏她还替他忧心得睡不着,想着明天必定要找谢良成去问一趟,要是实在不行还得叫谢良成跑一趟房山了。

    林三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就道:“我们去了一趟徐尚书的老家......徐大老爷回去便开始建起了房子,觉得之前的祖宅太破旧了,这些也都不要紧,要紧的是.....”

    他说到这里,仿佛是觉得有些好笑,连眼睛里都带了几分笑意,弯了弯唇角道:“要紧的是,徐大老爷房子打地基的时候,砖头不小心砸伤了一个道士......”

    卫老太太有些明白了,跟卫安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睛里都是了然,便忍着笑意问道:“是砸中了张真人罢?”

    林三少笑着点了点头,很含蓄的说:“张真人四处云游,恰好就到了徐家老家,听说是奉了沈琛的请托去找什么药来配药的,只可惜这一砸,就砸得下不了床了......”

    所以隆庆帝才会这么恼怒,之前的药他吃了有用,身体虽然还是虚弱,疼痛却少了许多,晚上也总算是能偶尔睡一个整觉了,而六皇子请太医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这样的情况之下,隆庆帝自然会催促沈琛再想法子求求真人给他弄些药来。之前沈琛一直都说真人行踪不定难寻,后来总算松口,说是想想法子。

    现在也全泡汤了,毕竟真人都受伤了。

    隆庆帝虽说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可是却还是觉得心碎,加上愤怒了总要寻个出气口,便斥责徐安英纵子行凶,横行无忌,又说连他的门人都能如此横行霸道,可见徐家是如何的目中无人。

    这一番训斥下来,徐安英一世英名算是被骂光了,连御史听说徐家大兴土木以至于砸伤人并且累死了工人的事,也都上书参奏徐家的霸道。

    果然是沈琛办事的风格,也只有他会这么了解隆庆帝的心意,能巧妙的琢磨透隆庆帝的心思从而做出最好的判断。

    不管怎么样,沈琛没事,总是最好的,卫老太太闭了闭眼睛,觉得心里的那些不安也好多了,就问林三少:“那沈琛何时能赶回来?”

一百五十五·干亲

    婚期可就马上就要到了啊,要是再不回来,总是不好的,到时候风言风语只怕都能叫这场婚礼显得难堪。www.uu234.cc

    林三少显然也知道卫老太太问这话的目的所在,看了一眼卫安,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大约人总是感性大于理性的动物,听见心爱的女孩子马上便要成婚,心里总是不舒服的,何况他也曾有机会的。

    想起这些,想起那段时间的纠结和争取,他心里又不免有些惆怅,最后化作了长长的一声叹息,重新整理了情绪对卫老太太道:“沈琛这回碰见了些麻烦,就在给我写信让我去徐家老家之后,他便有一段时间没给我写信,是出事了,这回他去房山,本来就不是好办的差事。”

    卫老太太刚刚才放下了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心都好似要蹦出胸口了,惴惴不安的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他失去消息多久了?”

    连卫安也变了脸色,虽然知道沈琛的能耐非凡,可是她更清楚的是临江王妃对沈琛的恨意,加上现在有徐家帮忙,沈琛再能耐,也总是人,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她想起沈琛,心里便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又是欢喜又是心酸,欢喜的是他在危机重重的时候,也不忘记帮她解决麻烦,心酸的是明明他自己也遇见了危险,可是他却从来只字不提。

    林三少只看一眼,也知道卫安对沈琛是真的不同的,心里的惆怅和遗憾淡淡的浮上来,却好像又放下了什么难以负荷的东西,明显比之前轻松了许多的笑了笑:“没事的,今天我们已经收到了消息,沈琛连夜赶回来了,大约最迟明天早上便会回京,我们已经派人去接应了,他一定能顺利进城的,只是他回来也要先去拜见陛下.......”

    这是肯定的,沈琛毕竟是去替隆庆帝办事,那就总得给隆庆帝一个交代。

    卫老太太满心的狐疑,总觉得林三少说的这些话不尽不实,叫人摸不着头脑,可是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留林三少用饭。

    林三少却不肯,站起身来告辞:“得去忙审理这次的案件了,原本是没时间过来的,可是怕你们担心,所以走了这一趟,现在却不得不回去了,圣上还等着我的回话呢。”

    卫老太太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强留,再叮嘱了几句,让他下次一定要过来用饭,才让他走了。

    等到林三少一走,卫老太太便坐了下来,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的神,才低声对卫安说:“我大约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卫老太太赞叹了一声,有些感慨的笑起来:“沈琛这孩子,真是有七巧玲珑心啊。这件事,我看从他被调去房山开始就不对了,他去房山遇见了那么大的麻烦,连跟京城通信都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就给了别人很多可乘之机了,恐怕当时沈琛就已经意识到要出事有防备了,后来果然宝哥儿就出了事......”

    这件事是临江王妃想要一箭双雕,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先调开沈琛,或许甚至有干脆让沈琛就死在房山的心思,然后在京城就又朝着宝哥儿下手,好让卫安跟郑王妃之间起争执,有了之前明鱼幼的隔阂在先,宝哥儿真出事的话,郑王妃恐怕真的要杀了卫安才肯罢休。

    她欣喜于沈琛的灵活机智,又感叹临江王妃简直叫人防不胜防,握着卫安的手道:“沈琛现在既然心里有数,都已经对徐家出手了,那我总算放心了很多,临江王妃实在不得不叫人提心吊胆.....等到沈琛回来,你再问问他到底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法子没有,这样放一头老虎在身边,着实叫人伤神。”

    卫安点头答应,知道沈琛没事,不管怎么说,心里头的不安总算是都消除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沈琛在她心里已经重要到了这个地步,她当时疑心他是不是又遇见了什么危险的时候,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林三少带来的消息总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只要沈琛没事,便没有什么事情能叫她再发慌了。

    卫老太太见她轻松了许多,连精神也更好了,忍不住便笑,却也没有说什么,年轻的恋人之间能互敬互爱互相牵挂是大好事,她只但愿这份相互之间的喜爱能绵延得更久一点儿,笑了笑便催促卫安准备准备去王府那边看看,而后等时间差不多,便要回来赶着继续准备嫁妆了。

    虽然平西侯府没有正经长辈了,可是沈琛既然是记在了临江王名下的,那么成亲这种大事就肯定不能绕过临江王府去,原本说是在平西侯府成婚的,可是后来礼部有官员说侯府并没有嫡系的长辈了,侯爷本来便是由王爷王妃抚养长大,现在王爷王妃既都在京城,按理来说,这婚事便该在王府办,虽然沈琛已经单独有了爵位,可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且也有先例在先过,在养父母家办了婚事,到时候再搬出去,也是一样的,也全了孝道。

    后来隆庆帝问过了沈琛的意思,而后到底是答应了,决定在临江王府举办婚礼,现在既然在王府办婚礼了,那就更是事事都要注意了,免得到时候被临江王妃拿住了把柄借题发挥。

    至少认亲的时候送的那些手工活都得自己做,不能假手他人的。

    玉清上了马车便忍不住偷偷道:“姑娘,送给王爷王妃的鞋袜都已经绣的差不多了,侧妃她们虽然受礼,可是到底是不同的,不如就交给我们来绣罢?”

    她是心疼卫安,这些日子卫安都因为宝哥儿的事瘦了不知道多少,眼看着比之前的容色至少减了三分,这样下去怎么当新娘子?

    卫安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心疼我,可是王府里头也.....不是那么太平,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罢,不过就是多几双鞋袜罢了,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不管怎么说,规矩就是规矩,能遵守的,便尽量遵守好了。”

一百五十六·赶回

    玉清点点头,卫安见她跟从前已经差不多了,便笑着拧了一把她的脸:“好了,看见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你哥哥嫂嫂那边还来烦你吗?”

    听见提哥哥嫂嫂,玉清的脸色便又沉了下来,过了片刻才道:“上回说要进来瞧我,跟我道别,我辞了,我知道他们的个性,这回来见我,总归是想求我,不愿意去庄子里,还想继续留在家里.....我要是出去,他们又哭又跪又求的,何必呢?”

    这决定是卫安下的,玉清自己知道,她已经是看在了自己的面上宽大处理了,再要求更多,那就真的是惹祸了。www.uu234.cc

    卫安看着她手里不停的在绣着的帕子,想了想才轻轻点头:“你说的是,你哥嫂他们要改脾气怕是一时半会儿是不能的,既然不能,那不见面反而是好事。”她顿了顿,又道:“我想着,你既然没有父母,不如就认蓝禾的父母做个干亲?”

    玉清愣住了,没有料到卫安会忽然说这个,猛地抬起头看着她,喊了一声姑娘,有些不可置信。

    蓝禾是府里的家生子不说,她的父亲还因为卫安而在府中颇有些地位,连哥哥姐姐们也都在府中得力,多少人想着要攀附干亲都攀附不上.....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羡慕过蓝禾家里有亲戚们可以扶持的。

    这个决定也不是卫安忽然之间下的,她早就已经想好了,玉清跟蓝禾不同,她无依无靠的,有个哥哥还不如没有的好,除了拖后腿不能起到半点用处。

    现在还好,可是以后长久的跟汉帛在一起成了亲,双方家里总要互相来往的,玉清那个哥哥实在是不成气候,不能依靠,她怕到时候汉帛的叔叔婶婶那边会瞧不起玉清。

    如果玉清认了蓝禾的父母做干亲,那总算以后是有一门可以来往的亲眷。

    而蓝禾父母都是聪明人,有她在玉清后头,他们是不会仗着结成了干亲就克扣玉清的。

    玉清抿了抿唇,眼泪一下子便出来了:“姑娘替我想的这么周到.....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什么报答不报答?”卫安笑着摇了摇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早说过的,罢你们当成姐妹一样.....”

    玉清就忍不住有些哽咽了,她自己的年纪说起来比卫安的还要稍微大一些,可是处事却还没有卫安来的周详,卫安简直替她想的太周到了,她在马车的地毯上跪下来,猛地给卫安磕头:“姑娘大恩......”

    卫安急忙伸手搀扶住她,正要说话,马车便是猛地一阵颠簸,震得她们俩都不得不攀住了旁边的把手才算是勉强没有滚落在地毯上,不由有些后怕。

    好像每次马儿受惊了就没有好事,玉清顾不得其他的,急忙打开了车窗,自己将卫安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对着外头跟车的林跃问:“出什么事了?”

    定北侯府去郑王府,一路上都是街道,平坦得很且是不允许跑马的,要不是有那等胆大包天不想活了的人,再混账的人也不会想到在这大街上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怎么会忽然颠簸的这么厉害?

    她是被吓怕了。

    林跃急忙小跑了过来,见到卫安却满脸都是欢喜:“姑娘.....郡主,侯爷,是侯爷回来了!”

    众人便都愣住了,那一霎那间卫安别的声音通通都听不见,唯一听见的就是林跃说的那句侯爷回来了的话,下意识便往车外去瞧。

    还没说话,马车便是一沉,沈琛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

    玉清见了他急忙请安,又看了卫安一眼,见林跃朝自己使眼色,便会意,急忙道:“姑娘,上次您不是说这街上的豆花儿看起来好吃吗?我去给您买一碗来。”

    卫安已经听不大清楚她说什么了,勉强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说不出话来。

    还是沈琛扑哧一声笑出来打断了沉默:“小没良心的,这么久没见我,也不问问我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受伤了,不仅半点激动也没有,我抛下那么多事务专程赶来见你一面,你竟然也半点不感动。”

    他应当是赶路赶得很急的,卫安都能看出向来神清气爽的他隐含着的疲惫,她怎么会无动于衷呢?从沈琛刚去房山开始,她便已经提心吊胆的了,就算是被宝哥儿的事分了心,可是等到事情一了,她心里浮现的还是沈琛的影子。

    可是想归想,女孩子天生就是矜持的,她因为某些缘故还比旁的女孩子要更矜持一些,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她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应沈琛的热情。

    幸好沈琛也没叫她为难,自来熟的欺身上来将她抱了个满怀:“安安,我想你的紧......”

    他的嘴唇附在她的耳边,声音钻进她耳朵里,让她连尾椎骨都起了一股悸动,急忙伸手将他一推,红着脸瞪大眼睛呵斥了一声:“你不要脸!”

    沈琛越来越不正经了,卫安心里是知道的,订亲之前还好些,还看不出什么,可是自从亲事定了之后,卫安就察觉沈琛从一个还算是正派的人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大尾巴狼。

    他真是天生的猎人,从开始的循循善诱小心翼翼,到后来的循序渐进.....一步步把人给吃的死死的,卫安咬着唇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耳朵烫的叫人心里发慌。

    沈琛无辜的耸了耸肩,好看的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惊讶:“我做了什么?不过是抱抱自己的未婚妻,怎么就成了不要脸了?”

    卫安的耳朵越发的烫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脸就像是快要被蒸熟的鸡蛋,恼怒的哼了一声就转头不再看他。

    跟这个人斗嘴,她是怎么也斗不过的,沈琛问不过是抱了抱为什么就生气,她能说什么?难道说他刚才故意把嘴巴凑到她耳朵边上,她察觉到了沈琛某处正昂扬待发?!

    这个人,从前看他还是好好的,现在却越发觉得他真是个色胚!

一百五十七·加急

    沈琛眼睛也不眨的盯着卫安瞧,见她羞得脸红到了脖子,便知道不能再逗她了,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不顾她的挣扎箍住她,低声道:“好啦,不逗你,我抱抱你......”他低头靠在卫安肩膀处,握住她的手将她圈在怀里,问她:“我走了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

    说不想是假的,可是卫安怎么说的出口?她这个人,真的大约是对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没有丝毫的天分,每回该给回应的时候,都觉得要对对方开口说出好听的话来比登天还难。www.uu234.cc

    大约是心意曾经被践踏得不成样子过,所以宁愿不开口,好像说的太多,对方听的腻烦了,就不会觉得你的在乎那么重要了似地。

    她也知道她这样的行为幼稚又可笑,毕竟两人之间如果还要争出个你喜欢我还是我喜欢你多一些的话,也未免显得这段感情太儿戏了,可是话就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幸好沈琛就是那个根本不会觉得她矫情而无谓的人,他有些得意的笑了一声,打破了僵局:“我知道你也想我的,阿成都告诉我了,说你问过我好几次是不是有写信回来。是不是很担心我?”

    卫安拿胳膊去捅他的手,想离开他的怀抱,想起这件事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委屈:“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也不写信来告诉我一声,叫我蒙在鼓里.....我真的以为宝哥儿是病了......”

    这可就是冤枉沈琛了,他再能耐,也不可能不经查证就确定这是针对宝哥儿的阴谋啊,等到知道了,卫安自己也查的差不多了,可是他却仍旧好脾气的哄着她:“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担心的,早就该写信告诉你......”

    卫安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过分了,沈琛原本就不在京城,却还得替她将京城的事都处理妥当,还得联系林三少,何况他自己在房山原本就危机重重......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问他:“事情都办妥了吗?我听父王说你这趟去很危险......”

    “都处理妥当了。”沈琛摸了摸她的头发,靠在座上的软枕伤,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见卫安这么问,脸上还洋溢着笑意:“他们一开始不过是想拖住我,后来......”

    沈琛去是奉了隆庆帝的命处置那些霸占军屯地的蠹虫的,既然是去断人财路的,那免不了就要被人记恨的。

    一开始他去的时候,那些之前告状的军户们却没一个敢再站出来说冤屈的,口口声声只是跟他说并没事,是他们一时贪心诬告了当地的卫所千户。

    沈琛也知道事情不对,叫人私底下去查,这才知道,去年一个冬天,房山这里的军户就几乎冻死了十几个人。

    这些人家里一个个的真是穷的没米下锅的,其中冻死的竟还有孕妇......朝廷原本给他们的免去的赋税田租的好处他们半点都没有享用到,那些该给的军户的补助他们也都连听也没听说过。

    这些银子都被贪污的干干净净。

    原先房山卫所的千户唐三同还很是热情,一天一天的酒宴不断的招待沈琛,等到他们发现沈琛私底下还在查那些原本已经闭了嘴的军户们之后,便开始变了态度了,几次三番的都想要对他下手。

    一开始倒也没有敢做的太明目张胆,可是到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毫不迟疑的下了杀手,将他引到告状的军户家里,逼着那个老人拿淬了毒的酒菜出来招待他。

    这一招可是狠毒到了极点的,出事了之后,现成的替罪羊就是那个原本有冤屈的老人。

    幸亏沈琛对唐三同防得极严密,早就知道了唐三同秘密见过这个军户,又见这位老人神色凄苦,言谈不同往日,心里起了疑心,留了个心眼,否则的话,命还真的就可能交代在房山再也回不来了。

    他将这其中的过程轻描淡写的捡了些不那么吓人的出来跟卫安说:“后来被我识破了,那位老人也愿意做我的证人,我便用钦差的名义将唐三同扣住了,收集了他的罪证带回来了,到时候交由圣上处置就是。”

    虽然他已经刻意淡化了这其中的冲突和波折,可是卫安却还是听的心惊胆战,沈琛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把这些事说的跟出了一趟城那么简单,她却不是傻子,知道这样的情形该多凶险,就是在这么凶险的情形之下,他却还是兼顾着她的家事,生怕她会因为家人而担心,这样的苦心实在叫人不得不感动,她眯了眯眼睛,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甜蜜的欢喜,忍不住低声道:“一定很危险吧?有没有受伤?”

    受伤是肯定的,虽然他自己的武功不错,可是对方却也不是傻子,对付他当然尽了全力,不仅准备了毒药,还准备了不少的埋伏,要不是雪松他们见机的快,他自己又很拼命,少不得就回不来了。

    可是这些危险毕竟都已经过去了,沈琛也不想叫卫安知道,就很狡黠的笑了:“那些蠢货,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我?都已经被我收拾了。”

    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卫安的担心并没有因为他这么说就少半点,皱了皱眉头,可是却还是并没再追问下去,她知道沈琛的个性,再说下去他也不会承认的,再说人平安回来了,这便已经足够了,她便问他:“林三少不是说你一回来就该先进宫去的吗?圣上大约等你已经很久了,你怎么先来找我?”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沈琛有些幽怨的看着她:“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要是不来找你,难道还等着你主动来找我吗?真要是等,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我这一进宫耽误还不知道多久,还得去见父王.....我哪里忍得了?想到或许又得等几天才能见你,就觉得实在不可忍,所以费尽心思的来先见你一面,可是好像有些人却不是很开心见到我啊?”

一百五十八·情意

    卫安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直觉自己好像竟然真的成了那等没有良心的人了一样,忍不住反驳:“谁说的?我是知道你要进宫,所以才没有叫人去凤凰台找你.....”

    虽然说的很婉转,可是对于卫安来说,这已经是很难得的表达了自己的想念了,沈琛就有些得意,看着她哦了一声:“林三是不是把事情都跟你们说了?”

    卫安点了点头看着他,见他不紧不慢的,也就知道他应当已经安排好了,便将林三少说的事都又跟他说了一遍:“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跟我们说的话,都是你要他说的,怎么还要来问一遍?”

    她今天少见的穿了樱粉色的交领上衣,底下系着霜白色挑线裙子,脂粉未施却更加显出清水出芙蓉的纯净来,沈琛看着她,眼睛微微眯了眯,伸手抚上她的脸,转而到了她跟前,又拧了拧她的鼻子,嗔道:“还不是防着林三少那个狐狸趁着我不再的时候使坏啊,要是我媳妇儿被拐走了怎么办?”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不正经!卫安恼怒的哼了一声看着他,忍不住皱眉:“你在说什么呢?”

    沈琛摸清了她的脾气了,有些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挽救道:“还不是怪咱们安安生的太好了些,谁看见了都会忍不住喜欢的,我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啊!”

    卫安知道他是开玩笑,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的拍开他使坏的手:“说话还是要有些分寸,不然到时候林三少听见了,如何自处?我以后还要不要跟林三少说话了?按你这么说的话,从此我见他一面,都有勾引的嫌疑?”

    沈琛就少见的正色道:“正该远着些才好。www.uu234.cc”

    卫安有些不明白,歪着头看了沈琛一眼,见他不是在开玩笑,就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望着他不说话了。

    在她看来,她跟林三少行得正站得端,一直便算是很好的盟友,后来更是成了朋友,就是沈琛自己也是清楚的。

    她要是真的想跟林三少有什么,那个时候早就答应了林淑妃的求亲了,还哪里会有后来的事?

    沈琛从前不是小心眼的人,更从来没有对她跟林三少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评价,现在怎么无缘无故的说起了这样的话?

    他不信沈琛是那种小肚鸡肠半点度量都没有的男人。

    沈琛摸了摸她的头,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回来之前,有人为了拦住我,送了我一样东西。”

    这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可是卫安却听懂了,立即便问:“是跟我和林三少有关的东西吗?”

    沈琛面色便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过了片刻才点头:“是,这东西落入我手里并没有什么,我对你们二人的人品都是绝对信得过的,可是....”

    可是要是落在别人手里,那就是灾难了,卫安忍不住直起身子来,双眼注视着他:“是什么东西?”

    她自问对于这些男女之间的界限无比在意,就算是林三少,那也是在长辈面前见面的次数比较多一些,自从定亲之后就更不必说,基本连见也未曾见过了,既然不是因为走得太近引发的这些猜疑,那还能是因为什么?东西?她见都不曾多见过林三少,还会有什么东西是一看就知道跟她和三少有关,值得叫人怀疑的?

    如果真是她身边的东西,比如手帕之类的东西,那就是大事了,只怕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出了问题。

    沈琛不动声色的拍抚着她的背安定她的情绪,面不改色的道:“是林三少的一封信。”

    一封信?!

    卫安不明白,她转过头去看沈琛:“是什么信?”

    沈琛也没有叫卫安着急,便叹了口气告诉她:“是林三少写给你的一封情意绵绵的信......”

    “这怎么可能?!”卫安立即便变了脸色:“我从来不曾收到过这样的东西!”

    “我知道。”沈琛顿了顿,拍拍她的背:“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们,这信虽然的确是林三少写的,可是我已经问过了,这信已经是我们订亲之前的信了,那时候他不是请了林淑妃想要提亲吗?是给你的,却一直没有送出去。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能落到别人的手里,成为别人对付他和你的把柄。”

    沈琛见卫安诧异过后便平静下来,便低声道:“我信得过你们,可是这世上最多的就是听风就是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那些人既然能想到这一招,那就是说,你们之间之前的那些事都被那些人看作是能利用的筹码,虽然你们问心无愧,我也绝对信得过你们,可是.....”

    可是这世上总是小人多一些。

    卫安面无表情的点头:“我知道了。”

    他说的是实话,这世上的规则对于女人总是更苛刻一些,就像是现在如果只有林三少的一封情书,林三少在别人眼里会成为痴情的典范,而她却绝对会被列入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的名单里头。

    她的情绪变得很有些低落,沈琛看在心里,只觉得难过,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揽在怀里:“让你受委屈了。”

    她并不委屈,毕竟沈琛完全没有怀疑过她,可她却不可避免的觉得有被冤枉的愤怒。

    这些人用她的名声来使坏,一下子将她推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她以后和林三少哪怕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最好也彼此都连见也不要再见了。

    她闭了闭眼睛,最后终于还是只是静静的点头说:“我知道了。”

    现在还没嫁过去,就已经是遍地荆棘了,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样维持,卫安忽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和疲倦,可是等到她看见沈琛的眼睛,刚刚还满心的疲倦却又霎那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因为她看见沈琛眼里唯有心疼和不忍。

    不管怎么样,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会用尽所有力气来保护她的平安而她又恰好喜欢的人,她大约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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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密事介绍:
新书《冠上珠华》已开,欢迎入坑,坑品有保障~~~
握了一手好牌却打的稀烂的卫安死了,
家破人亡又成了下堂妻,冗长的人生就像是个噩梦。
好容易发飙一回,一转眼却又转回了闺阁弱女之时。
娘家没倒爹娘还在,眼看着前头全是繁花锦秀,她下定决心要好好打牌,
可是重新活了才发现,自以为握有的一手好牌竟从不属于自己。
是逆流直上还是安心当个炮灰,这是个问题。春闺密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闺密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闺密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