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吸引
原本那些恭恭敬敬按照规矩守着的丫头婆子,竟然一下子便消失的干干净净的,要说没有蹊跷恐怕也只有傻子才会信。
卫安冷笑了一声,知道现在唯一的线索都只在眼前的这个小丫头身上了,便顺从着那个丫头的话问:“既然汉帛跟你这么说,那他有没有说别的?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这么急急忙忙的?”
小丫头垂眉敛目,表现得一派镇定自若,盯着脚尖回卫安的话:“郡主,这些我便不知了,我只知道汉帛是侯爷身边亲近的人,他来传话,那便是侯爷的意思。”
她说完就抬头看了一眼卫安,带着些急迫又道:“郡主,这里不适宜久留,您看那些伺候的下人都已经走了,徐家现在出了大事,迟了只怕殃及郡主,还请郡主快些跟我走罢。”
卫安没有动,哦了一声,心里忍不住觉得徐家奸猾。
这个小丫头很会说话,而且把沈琛身边的情况也摸得很清楚,知道沈琛身边是汉帛得力并且今天就是汉帛跟着,说的这些话里头至少也有七分是真的。
加上徐大夫人刚才的做派,徐贞娘刻意的借故走开,这个小丫头这个时候抬出沈琛来,的确是很能取信于人的。
前边的戏都算是演的很足了。
可是问题是,徐家的人到底是想怎么唱这台戏?
虽然知道的信息实在是有限,可是卫安还是迅速从刚才徐大夫人和这个小丫头的话里捕捉了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她想了想,便皱起眉头来,带着些惊慌的问:“是不是出事了?早上我来的时候,就听见说是有人混进了城,好似是在被兵部衙门捉拿?”
小丫头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只知道徐家现在出了事.....郡主还请快些跟我走罢,再不走,只怕就迟了。”
卫安迟疑着不肯迈步:“刚才徐大姑娘还叫我留在这里等她,说是等到徐二姑娘好些了,便带我一同去找前面去了燕子坞的那些姐妹们。我现在走了,怕是不怎么妥当,不如我先去跟徐大姑娘辞行?”
小丫头终于忍不住了,有些不大耐烦:“郡主,徐家毕竟人多嘴杂,您还是快些跟我出去罢,侯爷还在等着呢!”
还是非得出去不可,看来杀招在后头。
外头到底是什么在等着,卫安也差不多明白了----先是早晨便开始闹的沸沸扬扬的什么搜查疑犯,而后是徐家的人刻意引开她,努力的不着痕迹的把她给弄得落单,徐大夫人又进来说什么卫家夫人出事了,不就是叫她慌得失去主见,好被这接下来登场的这个小丫头给哄的晕头转向吗?
两件事这么一结合起来,卫安已经明白,外头等着自己的是谁了。
只怕这个丫头要引她去看的不是沈琛,而是那个被追查的‘疑犯’罢?
到时候她真的出去了,不管那个疑犯怎么说,到底是不是徐家的人,她一个私通逃犯的罪名只怕是洗不清。
徐家再操作操作,她甚至可能背上通敌的罪名呢。
或许徐家的气性再大一些,对她和沈琛的恶意再深一点儿,也有可能当场就把她跟疑犯一起斩杀,到时候对外只需要说是卫家姑娘跟疑犯在一起....
再有这个小丫头的证词,徐家姑娘们的证词,那她死了也是白死,哪怕沈琛跟卫家和郑王要替她出气,都不知道怎么出气。
尤其是现在临江王因为沈琛私底下越过了他去求的隆庆帝再次赐婚督促婚礼尽快举行的举动而生气的前提之下,再出这样的事,无疑是在证实临江王当初对卫安的不满是应当的。
时机抓的真是刚刚好。
徐家也真是足够阴毒。
卫安明白沈琛为什么要让她来了,徐家既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她这回装病或是借故不来,那就算是躲过了这一次,也还会有第二次,或者说徐家就会叫卫家的铺子里,或是干脆是卫家的田庄里多出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来。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了那个小姑娘一眼,忽而微笑道:“好啊,你领着我去。”
小丫头松了口气,刚才一瞬间,卫安脸上的神情叫她几乎以为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她看穿了。
她迫不及待的福了福身子,飞快的接过了话:“是,郡主快跟我来,不然只怕是迟了!”
她说着,毫不迟疑的往前飞奔。
卫安跟在后头,看着之前徐贞娘带着她走过来的那座拱桥,忽而问她:“沈琛在哪里等我?”
小丫头显然是早有准备,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似地,立即便接口:“是在垂花门旁边的那座小院旁边,侯爷跟三少爷交好,三少爷对他言听计从,他是在三少爷的院子里。”
话越是说的毫不迟疑便越是能凸显自己说的是真话。
显然这些人真的都是深谙此道。
卫安跟着她走了几步,忽然弯下腰哎哟了一声,面色惨白。
小丫头狐疑的停住了,很是不耐烦的看着她,见她真的弯着腰都直不起身来,才问:“您这是怎么了?要紧不要紧?这里大庭广众之下,眼线繁多,姑娘若是还撑得住的话,还是快些跟我走,不要耽误了,被人发现,就叫侯爷也危险了。”
她带着些讥诮的笑了一声,竟然俯视着卫安居高临下的道:“侯爷现在可也是冒险进来的,要知道,侯爷身份特殊又尊贵,他摸进内院来了,就算是有三少爷愿意为他兜揽,可是名声上终究是极不好听的,现在侯爷可是要被委以重任的,若是被这个影响了,也不好,您说是不是?”
真是好牙尖嘴利的丫头,卫安面上露出恼怒被冒犯的神色:“你怎么如此没有尊卑?!沈琛怎么会叫你来接我?!”
她一犯怒,那个小丫头便有些不大情愿的收了面上轻慢的神情,不耐烦的呼了口气,慢慢腾腾的走到卫安的身边。
六十八·算计
她走到卫安身边,很是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压抑性子似地弯下腰:“姑娘,是我的不是,我太心急了,我也是替侯爷着急,汉帛说,侯爷时间紧迫,那边又查的紧,若是侯爷被发现了,您跟侯爷恐怕都得受牵连,这只怕是不好。”
卫安抿了抿唇,似乎很是委屈:“我也不想,可是我肚子实在是痛的厉害.....会不会是,刚才徐二姑娘的吃食有什么问题?否则为什么她腹痛,我也腹痛?”
小丫头语塞了,有些怀疑。
徐二姑娘是真的腹痛,也是真的请了太医,不过这是因为到时候事后可以叫太医作证,徐家使得一个苦肉计罢了。
可是卫安,她为什么也会肚子痛?
难道真的也是吃了徐二姑娘吃的东西?
这或许也是有的,毕竟姑娘们在一起,点心什么的,徐二姑娘虽然很注意了,恐怕也不能彻底避免。
她忍不住有些烦躁了----徐二姑娘的点心里头下的砒霜的分量可是有些重的,卫安要是真的吃了那个肚子痛,那就走不到垂花门那里。
那么那边的戏可就唱不动了。
她有些不甘心,上前要去牵卫安:“姑娘真的痛的这么厉害?”
卫安捂着肚子痛的说不出话,过了会儿忍不住蹲下来,头埋在膝盖里头,许久才声若蚊蝇的道:“恐怕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我的旧疾犯了,我要去我母亲那里拿药。”
小丫头立即警惕心大起,站起了身冷淡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问:“姑娘有旧疾?”
卫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身子却在微微颤抖,看起来是痛到了极致了。
小丫头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这回是真的有些相信卫安是有旧疾了,忍不住有些气闷的问她:“既是旧疾,姑娘有没有什么法子?难道就在这里蹲着?只怕是不大妥当罢?”
卫安气若游丝,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声音低的根本听不清楚:“你....你去前面找我母亲......替我拿药.....”
看她的样子也的确是真的走不动半步了,现在去拿药,虽然不免被卫家夫人盘问一番,可是那里有夫人她们帮着遮掩,加上自己再拿话搪塞,把药拿来了,只不过是拖延片刻时候......
小丫头很快就在心里下了决定,问卫安:“那我见着了卫家夫人,可怎么说呢?”
得把话说清楚,才不会引起卫家那帮人的注意。
卫安捧着肚子,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你就说....就说我的旧病犯了,让她拿我随身的药.....她就知道了。”
小丫头应了一声是,反正这附近的人都是被调开了的,哪怕是有不长眼的药过来,也会被外围的人想办法给打发掉,她不怕人过来坏事。
从这里到戏台那边也不远,只要过去了,找卫家夫人拿了药再过来,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罢了。
她转过身便拎着裙子飞快的跑走了。
卫安默不作声的从石板上看着她的影子消失,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看着小丫头的背影越过了拱桥,往柳树那边跑去了,忽而微微的绽开了一抹笑。
她从来就没什么暗病。
不管是卫二夫人还是三夫人或是五夫人,都一听就明白她是出事了。
而二夫人三夫人不说,五夫人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不然也不能从那一众吃人的亲戚当中挣扎出来得了平安侯夫人的青眼,并被平安侯夫人一力举荐成了自己的继母了。
她缓缓的活动了一会儿手指,刚才狠狠的戳在了自己的左腹穴位处,才能做出那一副苍白痛苦的神情来,现在她可要反过来好好看看徐家到底是怎么接下去继续唱这台戏了。
小丫头已经飞奔着到了戏台处,卫二夫人和卫三夫人正跟五夫人说着些什么,言语极为激动,她眉心跳了跳,认出她们来,还是先镇定了情绪,才在外头行了礼叫人通报。
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听说是卫安那边有事,急忙便过来了,不等徐大夫人说话,先就问:“安安她没事罢?人在哪里?若是方便的话,不如把她带过来,我们老太太最是宝贝她......”
小丫头诚惶诚恐:“郡主的旧疾犯了,命我来和五夫人取她惯常用的药丸......”
五夫人就愣住了,片刻后才又焦急的啊了一声:“怎么回事?!莫不是因为老大夫调整了吃的药,所以......”
小丫头见她半点没有迟疑就说出了卫安吃药的事,对卫安有病复发的事便疑心尽消,急忙道:“是呢,郡主痛的走不动道,在我们二姑娘的院子里躺着......”
五夫人强自镇定了心神:“既然如此,那我给她送药过去,顺便瞧瞧她,这丫头这旧疾凶猛的很,可别真的出了什么事。”
徐大夫人心里已经很是不安,听见这个丫头说什么旧疾犯了便觉得太巧,已经不动声色的把其他夫人都给隔开了,现在听见这话,便道:“这可不妥,我才刚从那边过来,我们家许多院落里都是没人住的,还不知道那些可疑的匪徒是在哪里藏着,要是伤着了您,可就不妥了。既然犯了病又有惯常用的药,不如先带着药过去,看看症状能不能缓解罢?若是能缓解,那最好,若是真的实在不成,咱们再去请大夫也不迟啊!”
五夫人抿了抿唇,心急如焚:“既然这样,那你快些先把药给带过去,若是郡主有什么不妥,可得快些回来告诉我,你跟郡主说,现在情况特殊,我不能亲自过去瞧她了,请她多多谅解。”
二夫人和三夫人已经握住了彼此的手,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寒意。
真的出事了。
卫安哪里有什么旧疾?更别提什么经常吃的药了,这也幸亏是五夫人接话接的快。
只是卫安让人过来说这个,是为了给她们通报消息,那她们现在该怎么做?是出去报信?可是徐家现在分明是不让她们走动半步的意思......
小丫头已经拿了五夫人递过来的荷包飞快的行了礼跑了。
六十九·祸事
徐大夫人回过头来冲她们安慰的笑了笑:“现在也是形势所迫,没有法子,郡主是个懂事聪明的孩子,一定会体谅你们的,你们也别担心。等这件事了了,我跟你们一同去和卫老太太和郑王妃请罪,真是我们的不是.....”
她叹了声气,很是无奈:“可是我们也是没有法子,这谁也不想碰见这样的事。你说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就会出现这样的事呢?真是听也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城门那里是怎么守的,竟会叫这样的流放的凶犯混进来!”
真是没法子,这话没说错。
卫安要是不死,徐家所有人这口气都咽不下去。
当然,杀一个卫安不是她们的目的。
用卫安来影响构陷沈琛,才是她们真正的目标。
冤有头债有主,当初沈琛既然敢调唆楚景吾来坏了徐贞娘的名声,让她们徐家所有女孩儿的名声蒙羞,那现在就药为此付出应该付的代价!
徐大夫人想起之前徐大爷说的那番话,在心里头暗暗的祷告了一番,希望这一次一切顺利,一面回头去吩咐自己身边贴身跟着的嬷嬷:“跟着去看看,如果有什么不妥,不要犹豫,叫人把她给打晕了塞进去也是一样的。”
反正她们的最终目的是要让大家都亲眼看见卫安跟装成李兰芳的那个匪徒在一起,到时候沈琛自然也脱不了勾结匪徒的嫌疑。
因为所有的证据她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差众目睽睽之下的那场戏了。
卫安活着自然是好的,能百口莫辩,可是如果有什么差错,那被匪徒‘灭口’自保的卫安的尸首也是一样的。
反正到时候人死了,当然随便匪徒怎么说了。
匪徒反正也是她们的人。
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招呼其他的夫人们放心:“我才刚从那边过来,姑娘们都已经安全去燕子坞了,没什么事.....燕子坞那边非得有船才能过去,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才是徐家真正聪明的地方了,她们从始至终都只是想找卫家和沈琛的麻烦,绝对不想牵连影响和得罪其他人,所以一早就已经把秦家和那些贵族女孩儿都给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半点不会受到影响。
相比较起她的淡定从容来,卫二夫人却难得的忍不住变了脸色,咬着牙忍不住道:“什么病了!安安根本就没病!这是安安在跟我们说她出事了啊!”
三夫人也立即点头:“安安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不是实在是走不开,一定不会用这样的方式给我们报信。恐怕徐家的人是把她给拦住了......”
她急的很,焦躁的背对着那帮贵妇人握了握拳头,低声对五夫人和二夫人说:“徐家来者不善,我看她们这架势,听徐大夫人说把其他姑娘都安置去了燕子坞的话,恐怕是要单单对安安做什么。那戏子李代桃僵的事闹得这么满城风雨的....你们说,这两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这么一说,二夫人连汗毛都竖起来了,看着三夫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还是五夫人立即接过了话头:“你这么说,刚才她们是不是说这混进来的人杀了李兰芳,显然是那些逃窜的匪徒?如果是逃窜的匪徒.....那如果安安见了他,会怎么样?”
徐家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管怎么样,只要卫安跟那个假扮李兰芳的人在一起,那便完了!
徐家肯定已经做足了准备,一定会说卫安跟那些匪徒是有勾结的,甚至会说是沈琛给他们行了方便,故意放匪徒进徐家,意图偷军报罢?!
这么一想,连五夫人也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得寒冷彻骨,看着徐大夫人的背影慢慢的冷了脸。
她才嫁进卫家不久,可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就被牵连,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徐家行事设计如此歹毒,邀人来做客,可是却实际上想要把人一网打尽。
如果卫安是勾结匪徒的人,那她这个嫡母难道能对卫安所行的事一无所知吗?卫家能一无所知吗?
徐家根本就不是顾念着沈琛和卫安的那点仇恨,这些对她们来说根本说不上什么,追根究底,徐家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让所有人都看看,跟她们徐家做对的下场罢了。
五夫人目光冷淡,看着徐大夫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冲担忧得几乎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道:“二嫂三嫂,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说安安是我们带出来的,若是不能全须全尾的带她回去,老太太和世子爷会怎么样,就说是郑王爷,从此以后只怕也会跟我们卫家划清界限,反目成仇.....”
这些道理都不必五夫人提,二夫人和三夫人就心里门清。
她们现在之所以能在卫老太太心里有一席之地,老太太也愿意从手指缝里漏出些东西给她们,无非就是因为她们现在随分从时,可如果卫安在她们手里出了事.....这后果她们简直不敢想象。
三夫人立即便问五夫人:“那照弟妹的意思,是打算怎么做?你放心,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听你的。”
五夫人没哟,她很知道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她有片刻的犹豫,下定了决心,她看着二夫人和三夫人,咳嗽了一声,坚定的道:“安安让那个小丫头来说什么拿药,肯定是有缘故的,她自己不能脱身,那我们便过去,不管怎么样,哪怕真的是刀山火海,咱们卫家的人也得在一起,看看徐家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卫安在跟她们求援,她们绝不能坐视不理。
二夫人有些为难的皱起眉头来:“可是徐家看的这么紧,恐怕我们不能过去。”
徐大夫人把她们看的如同犯人似地,而且每句话都是在让她们不许乱动,只怕真的要去的话,还得跟徐大夫人撕破脸。只是撕破了脸的话,就更多阻碍了......徐家又把说词准备的这么充分.....除非.....除非能叫其他人也跟着非得一同去不可。
七十章·撕破
二夫人的语气很不好,面上也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雍容镇定,很是烦躁的骂了一声:“徐家真是小人之家!徐安英大人如此人物,怎么竟如此治家无道?任由这些人胡作非为!”
徐安英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声望很高的人了。
这么多年来,他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做的向来很好,不管是福建那边的倭寇还是北方的鞑靼,都因为他有识人之能,把将领安排的很是妥当,所以稳住了大周的昌平这么多年。
而且跟夏松和蒋子宁比起来,他也不骄横跋扈,更没有结党徇私,众人对他都是很信服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怎么就非得因为一件小仇怨就想着把人往死里整呢?何况还是这么多人!牵连这么广!
一个勾结匪徒,图谋不轨的罪名压下来,多少个卫家都不够砍的。
心肠真是也太黑了一些。
卫三夫人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自己看着五夫人,很诚恳的说:“弟妹,你直说罢,我知道你既然说这样的话便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了法子,你想怎么办?”
徐大夫人已经过来拉她们了:“实在是对不住,是我们招待不周了,不过夫人们也请千万放心,郡主是个有福的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家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得惊吓,现在已经进屋去了,不如我们也一同进去罢?这外头,现在始终是不大安全......”
一副很细心替她们着想的样子。
二夫人连面上的情儿都快不想维持了,冷冷淡淡的抽出手来:“大夫人,我们想现在便回去了......”
徐大夫人面上的笑容几乎是霎那之间便消失了,转而带着些不赞同和斥责的语气打断了她:“二夫人!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也知道您怕惹麻烦,我们大家都怕惹麻烦,只是现在麻烦既然找上门来了,我们自然该配合外头的爷儿们行事,将不怀好意的匪徒绳之于法,您说是不是?!”
众位贵妇人的注意力都已经被吸引过来了。
徐大夫人便半是讥讽半是玩笑的又道:“我们虽然是深宅内院的妇人,可是却也该知道,同仇敌忾的道理!这些匪徒今天敢混进城,假作戏子混进我们家来,他日就可能敢混进您家,或是别人家里去!我们家老爷和众位夫人的老爷一样,都是在朝为官,都是为圣上为朝廷办事,这些贼子如此神通广大,竟然偷到我们家里来了,焉知他们之后敢做出多胆大的事情来!再说,我们都是妇人,要是碰上了他们,是全了名节好呢,还是怎么办?!夫人也体谅体谅我们罢,过后我们再登门给您赔罪!”
真是冠冕堂皇的一席话!
五夫人几乎想在心里替她叫好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被她的话绕进去,只是道:“大夫人的话,我们都明白,您作为主人家,自然是希望大家都不出事更好。”
她说着,皱起眉头来:“可是.....只怕我们这里没事,姑娘们那里会出事啊!”
众人便都有些惊慌失措起来,她们都是带着孩子来的,因为徐家老太太好热闹,而且这样的聚会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在给徐家的姑娘们找回脸面的,便都或是因为好意或是因为对徐家的尊重,基本是把家中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都带来了的。
要是真的如卫家夫人担心的这样,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家里的女孩子可就都完了!
她们哪里还能坐得住,纷纷转过头来围着徐大夫人问她:“大夫人不是说孩子们都去了燕子坞了吗?不会真的出什么事罢?”
秦家的夫人更是忍不住,有些失态的道:“我们家霜儿自来胆子就不大,可经不得惊吓的......”
秦霜不是她亲生的,是之前嫁两广总督的那个小姑子的孩子,是被过继过来秦家的,秦东秦升把这一男一女看的跟宝贝蛋一样,恨不得捧在手里,要是出了任何差错......
徐大夫人右眼皮重重的一跳,面色很有些不善的看着卫家几个夫人,转回头去温和的安抚秦夫人和其他诸位夫人们:“夫人们放心,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交往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诸位还不清楚吗?要是真的让谁家的姑娘出了事,那我可真是.....自己也没脸见你们了.....你们千万放心,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怕你们来回走动或是姑娘们来回往返动静太大反而引起那些匪徒的注意出了什么事......那些匪徒们能到这里,肯定是有所凭仗,甚至很有可能这里头便有他们的人给他们便利,既然有内应,我便更不敢冒险了......”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很能安抚人的不安,加上徐大夫人的确向来是个乐善好施,广结善缘的人,在众位夫人中人缘不错,大家便一时都没有说话,半信半疑的僵持住了。
卫二夫人却不吃这套,立即便跟徐大夫人唱起了反调:“这么说的话,那为什么徐大姑娘和徐二姑娘都没有上船去燕子坞呢?既然没有主人跟着,谁知道姑娘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如果真的有内应的话,要是没有主人跟着,那谁知道那伺候的人里头是不是混进了什么不该有的人,从而给我们报信呢?姑娘们本来就不是你们徐家的人,对你们徐家伺候的人都不认识熟悉,就算是有什么不妥,她们也是察觉不出来的.....到时候岂不是误事吗?!”
卫二夫人这番话正中靶心,一下子就说中了众位夫人的担忧,大家都忍不住了,根本不去管徐大夫人的辩解,急着要去找回孩子们来。
徐大夫人被卫二夫人这一招闹得头痛无比,当即便冷笑了一声,立即便呵斥道:“一派胡言!卫二夫人到底是存的什么心,竟要这样数落我们家?!既是在我们家,我们当然便会招待妥当,你们这样撺掇着众位夫人们去涉险,要是出了事,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看你们分明就是故意找事!”
七十一·混乱
徐大夫人已经丝毫顾忌不了两家的交情,更加顾不得之后郑王会如何的来兴师问罪了,她们徐家设下的这个局,是完完全全奔着要卫家一家人的性命去的。
稍有不慎,这些贵妇人被煽动,过去破坏了计划,那就什么都完了!
她几乎是气急败坏的看着卫二夫人,咬牙切齿的冷笑了一声:“二夫人!你自己若是不信我们徐家,非得去添乱送死,你就只管去!可是别拉着其他的人!姑娘们都好好的,我们徐家不是那等不要命不要脸的人家,一定会保护好大家的周全!”
她如此失态,如此疾言厉色,把众位夫人都吓了一跳,一时竟没有人答话。
周边的气氛都随着徐二夫人这一番近乎尖叫的发泄而沉寂下来,徐大夫人满意的看着卫二夫人和卫三夫人面上僵硬的表情,再不屑的看了一眼卫五夫人,一字一顿的道:“若是真的出了事,那我们自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卫二夫人没有被她这掷地有声的话给吓住。
相反,已经撕破了脸,已经闹到了这个份上,她更加什么都不怕了,正如同之前她们几个商量的那样,现在要是她们立不住,那就真的全部完了。
那么,已经开了头,就不能停在这里,卫安还在等着她们,她们一定得赶过去,不管怎么样,一定药先见到卫安。
而且之前卫安也说过,沈琛是知道徐家来者不善,也是赞同卫安来赴约的,那就说明,沈琛肯定也对这里头的情形有所预料,她们只要护好卫安,到时候自然不愁脱身。
想到这里,卫二夫人看了三夫人一眼,见三夫人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便扬声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讥讽道:“是这样吗?!刚才那个小丫头都过来说过了,安安她犯病了!而且身边只有徐大姑娘和徐二姑娘......”
她看着徐大夫人,到了这个时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她反而又不那么言辞激烈了,一字一句把话说的清清楚楚:“不管徐家老太爷为人如何,不管您是不是声名在外,这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我现在只知道,我们家孩子单独在那边,随时可能有危险。正如你所说,或许是有内应跟别人勾结,那您又怎么确定谁家的孩子安全不安全呢?您张口一说,说是能负责,可是等到孩子死了,您拿什么来负责?您怎么赔我们一个活生生的养了这么大的孩子?!”
众人大为触动,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她说的还是太激动了,很多话没有说到点子上,五夫人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很是镇定自若的走到旁边,声音虽轻却坚定决绝的说:“您家里举办的宴会,出了这样的事,内应自然不可能是别人带来的罢?既然你们家里自己的防范尚且不够,您怎么承诺保证我们孩子和我们的安危?!咱们退一万步来说,我们现在过去,到底是能给您添多少麻烦?!带足了人手过去,跟孩子们在一起不是更好么?若是有什么事,我们也好及时的救助啊!再说了,我们当母亲的,不管怎么样,总是看见孩子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放心的。”
这句话是真正说到了众人的心上。
秦夫人坐不住了,率先开口:“定北侯世子夫人说的有理,别人我不知道,我却实在顾不得了,不得不给夫人添麻烦了,还请夫人放我过去,不管怎么说,我总得亲眼看着她们才安心。夫人要是怕中途遇上匪徒,放我自己去就是了,遇上什么事,我也认了,夫人尽力劝过我了,是我不听劝阻,执意要跟孩子在一起,绝不会怪罪夫人你的!”
这世上哪里有不担心孩子的父母,尤其是母亲,总是对孩子有最深的感情和最割舍不下的担忧的。
有五夫人和秦夫人这两个人斩钉截铁的一番话,徐大夫人就有些撑不住了,卫家的人她不怕,横竖是要得罪的,反正无所谓。
可是秦家却不同。
秦东和秦升可都不是好惹的人物。
她心里有些怨恨卫二夫人她们的不识趣和执着倔强,却更不得不先提起精神来应付秦夫人:“夫人相信我,这个时候过去,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是添乱。我们两家的关系,我难不成还敢害你们吗?我也知道,若是霜儿出了什么事,秦大人只怕是要我陪葬的.....你说是不是?”
她循循善诱,再三的耐心的劝说者秦夫人她们放弃想法。
徐老太太那里听闻了消息,也已经由几个丫头扶着出来了,她老态龙钟,可是却是精神十足的,看着秦夫人,笑了笑朝秦夫人招了招手。
到底是长辈,秦夫人犹豫了一瞬,还是上前搀扶住了她,客气却又坚定的说:“老太太,对不住了,不是故意要给您和府上添麻烦,只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不说我女儿,便是霜儿她也是不能有什么闪失,否则您知道我的难处......”
她终究还是被卫二夫人她们说动了,孩子们独自留在燕子坞,那里连一个徐家的姑娘都没有,要人怎么相信徐大夫人的保证?
倒不是说疑心徐大夫人她们对这些姑娘们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可是关键是,徐大夫人也不是万能的,她的保证在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之前有什么用处呢?
要是稍微有个万一,那就不是赔罪或是陪葬就能挽回的事了啊。
徐老太太看了徐大夫人一眼,再看看以坚定的姿势走过来的卫家几个夫人,笑了一笑就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闹的动静这么大?外头爷儿们已经去搜人了,很快便会有消息传回来的,你们在这里闹,也于事无补,反而还叫别的人心中不安,又闹了笑话失了体面.....”
徐老太太在转移话题,五夫人跨出一步走到她跟前,径直就道:“我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只知道若是安安出了事,郑王那里不好交代!”
七十二·发难
五夫人丝毫不留余地,也不再叫徐老太太有反驳的机会,立即张口便道:“老太太,您是知道我的,我不过是个继母,才嫁进侯府没有几天,人家都说后母难为,相信您也知道我的难处,安安不能出事,她一旦出事,我就没法儿做人立足了。所以这回不管您说什么都好,我已经说过了,我得赶过去瞧着,还有,若是我真的出了事,那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您也可以跟我们家的人说,就说是我自己不知好歹,不听劝阻,不会耽误您的好名声的!”
这番话说的不客气至极,让徐老太太这样积年的老狐狸的面上也挂不住慈和的面色了,立即斥责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谁还阻止你做个好的后母了不成?!”
这番话五夫人是说给徐大夫人和徐老太太听的,可最重要的却是说给秦夫人听的。
她知道秦霜不是秦夫人亲生的,而是那个秦家的姑奶奶的孩子,后来被秦家的人接回家里去了的,秦升和秦东对那个姑奶奶情分极重,秦升把这两个外孙女看的跟眼珠子没有任何分别,秦东更是。
所以秦夫人对于秦霜比对自己的女儿还要体贴入微几分,这从早上刚进门的那一番相处就能看得出来了。
徐老太太和徐大夫人准备充分,油盐不进,她们要是硬闯,恐怕是过不去的,那就只能拉别人一起。
最好还是连徐家也不敢太过得罪的人物。
除了秦夫人,还有谁更合适呢?
秦夫人果然也被她的话给说动了,是啊,本来她这个舅母兼之母亲便当的极为小心翼翼,生怕会叫秦霜受了什么委屈,好不容易把人拉扯到了这么大,差不多能嫁出去了,要是在这个关头翻了船,那以后夫妻俩之间岂不是还得过不知多少年的斗气的日子?
她无法忍受,放开了搀扶徐老太太的手,退后了一步,意态坚决的道:“老太太,我也觉得定北侯世子夫人说的是,我们去也不影响什么的.....您放心就是。”
她说完了,便对着卫二夫人和卫三夫人五夫人很和善的问:“诸位还去吗?不如一起结伴罢?”
卫二夫人立即代表其他二人出声:“自然去的,自然去的。”
她们这么一动,徐大夫人大惊失色,很是戒备的看了卫二夫人一眼,轻声在徐老太太耳边喊了一声:“母亲......”
其他的人见秦夫人和卫家的几个人都要去找孩子,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好几个人都站了出来,说是要一同过去。
之前是没人去,现在有这么多人一起过去,大家到底是都担心孩子的。
徐老太太知道这是肯定不能再硬抗了,否则这么多人就是傻子也得起疑心了,便轻轻拍了拍旁边的徐大夫人的手叫她安心:“算算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她们要去,那就让她们去好了。”
就算是到了那边又怎么样?
路是不同的,这些贵妇们得去燕子坞,而卫家她们也得先去徐贞娘她们院子里绕一圈,到时候才知道人不在那里。
拖一拖,再等一等,外头的事成了,自然就可以按照之前的那套说法去遮掩,甚至还能说,卫安叫人过来取药那都是故意给卫家传递消息,是在故意装病。
这不是现成的好事吗?
徐大夫人咽下了即将出口的反对,心里还是觉得不安,低声道:“我总觉得刚才取药那一点太可疑了,当时我便该......”
什么病这么巧,而且一过来之后卫家的这些人就闹着要过去找人。
其实想必就是卫安派来通风报信的,可恨当时形势所迫加上没想到那么多,否则就该出言阻止的。
徐老太太见她心神不宁,便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让她镇定下来:“好了,沉住气,自己先沉不住气怎么成?就算是那个丫头刻意来通风报信,那又怎样?那丫头能拖多久?你刚才做的就很好,这么一段时间拖延下来......那丫头再花样百出,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被弄去那边了。”
她说着,见秦夫人实在忍耐不住的又准备催促,便挑了挑眉,和煦的笑起来了:“既然如此,那便快走罢,只是你们是客人,我们没有让你们犯险的道理,一定得陪你们一起过去的。”
这番话又把她们自己置于体贴人的位子上了,好似她们实在是因为危险才阻止别人去,现在阻止不了,便甘愿冒险似地。
真是会收买人心。
可是卫二夫人她们这个时候都顾不上这些了,不管徐家的人跟还是不跟着,先去找到卫安,那才是最要紧的。
也不知道卫安这个时候怎么样了。
她们心急如焚,之前拿了药去找卫安的小丫头也是满腹的不痛快,见卫安在桃林边上的石桌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便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跟前,猛地一下子蹿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狐疑的看着她,满是狐疑的问她:“姑娘不是说旧疾复发了吗?!怎么现在看起来生龙活虎?”她说着,面上的神情变得有些愤怒起来:“姑娘该不是拿我取笑罢?!”
没有人高兴应酬一个没什么用途的人,在这个小丫头看来,卫安无疑就是这种人,她很快就药死了,根本不值得自己卑躬屈膝的。
卫安面色缓和了许多,已经不再那么苍白,却还是皱了皱眉头,声气有些弱的摇头:“我实在是痛的受不住,便来这里等着了。药取来了吗?”
小丫头半信半疑,却还是伸手把那个荷包递到她跟前:“喏,药给您取来了,您可快些吃了罢,这外头还忙着呢,为了给您取药......”
卫安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荷包,忽而问她:“徐大夫人不是说,我母亲她们出事了吗?你怎么拿到药的?”
小丫头愣住了,手僵持在半空没动,半响之后才垂下了眼睛,神情莫辨的道:“是卫三夫人出了些事....只怕是有些危险了.....所以您还是快些跟我走吧。”
七十三·不恭
这态度已经连和善都说不上了,更别提什么下人对主子的何顺和谦卑了,卫安莞尔一笑,把手里的荷包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哦了一声,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先去看看三伯母吧。”
完全没料到卫安会忽然这么说,小丫头登时变了脸色,几乎是用一种看蛇蝎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拔高了声音猛地道:“姑娘!”
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态度太过于激动和过分了,急忙调整了神情,僵硬的有些不大自然的缓和了声音,声音轻缓的劝道:“姑娘可别这样为难我了,侯爷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有他安排,夫人们能出什么事呢?倒是姑娘你,到处都是需要注意点地方,您还是快些跟我走罢,真正有什么事,还请您见了侯爷以后跟侯爷商量就是了。”
卫安却还是没动,像是完全没发现她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似地,慢吞吞的摇头:“不行的,三伯母侍奉祖母最是恭敬了,要是不亲眼看见她到底是安全还是不安全,我哪里能够放心呢?你还是领着我先去看看三伯母罢,看完了以后我再去找沈琛,沈琛一定会体谅我的。”
小丫头几乎想要张口骂人了。
这是哪里来的蠢货,不仅蠢还这么固执,什么道理都说了,竟然还是跟一头牛似地完全就是拉不回来。
真是蠢死了也不自知。
她没时间了!算一算去拿药到现在耽误的时间,再想想三少爷院子那边的路程,她几乎就药把持不住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稳住了情绪,镇定的看着面前的卫安:“姑娘,还是听我一句劝罢,侯爷是在做正事,可不是小打小闹,您既然是侯爷的未婚妻,自然该先听侯爷的。”
她已经起了杀心。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先杀了卫安或是弄晕她,再送过去了。
只是这样效果会打折扣罢了。
毕竟府里的下人们不可能都能知道主子的设计和机密,要是到时候有人看见了她把卫安扛过去,终究不是太好的事。
唯有卫安亲自走过去,多许多目击者,那才是最好的。
只可惜,现在看来,很难实现了。
卫安面上还是一副任性的样子,可是心里却也有些发怵和心慌,她这回来,纹绣跟素萍都没有能跟进来伺候,身边并没有会武功的,要是这个丫头真的动了杀心,那就麻烦了。
可是现在看这个丫头的样子,分明也是耐心到了极点了,很可能铤而走险.....也不知道二伯母三伯母和五夫人能不能领会她让人去取药的深意,能及时赶过来?
她拖延不了多久了。
小丫头已经忍不住了,俯身将桌上的荷包拿起来放在卫安手里,像是在哄劝小孩子:“姑娘,快吃了药,跟我走吧,咱们都省了是非,您说呢?”
卫安伸手接过来,似乎犹豫了一瞬,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那好吧,那就先去见沈琛......”
五夫人给的是她自己经常用的普通的补身的丸药,卫安眼睛也不眨的放进嘴里,慢慢吞吞的咀嚼起来。
小丫头却等不及,等到不知何处响起的一阵爆竹声后,便飞快的看了卫安一眼:“姑娘,快些!来不及了!”
真的拖不住了,如果再不跟着去,只怕这个小丫头真的要动杀心了。
卫安站起来,深深的看了那个小丫头一眼,正想着是现在便大闹起来,趁机先往桥那头跑拖延时间,还是该先虚已委蛇,暂时跟着这个小丫头走一段路,便听见桥那头响起了熟悉的徐大夫人的声音。
是徐大夫人在跟卫二夫人争执,语气不是很好,连说的话也不大好听,大意就是讽刺卫家的人把自己家孩子看的太尊贵了,把别人家也想的太坏,竟然非得煽动人冒着危险出来,若是出了事不好收场云云。
两人霎时间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小丫头,在听见爆竹响过之后,再听见徐大夫人她的声音,她无疑是知道时间来不及了,尤其是这么多人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卫安要是还是出现在这里,那之前定好的计划就全都白费了。
那她这个中间负责卫安环节的人,到时候毫无疑问会被狠狠的惩治。
她不想死,徐家老太爷徐安英是个公道的人,可是徐大爷可不是,徐大爷管你是谁,一旦在你的环节出了事,那就是你自己找死.....
她登时有些慌了,竟然一时情急去拽住了卫安的手臂,极力镇定了心神冲着卫安喊道:“姑娘快些罢,难道您真的不管侯爷的死活了吗?!”
徐大夫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埋怨,眼睛瞥了旁边一言不发的卫家的几个夫人,在心里忍不住又骂了一声。
这几个人,之前在院子里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咄咄逼人,把什么话都说尽了,现在却像是个针扎进去也不会叫一声的哑巴。
真是让人觉得力气都用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不是滋味。
正想着,旁边的秦夫人却满是疑惑的咦了一声。
徐老太太在徐大夫人的搀扶下朝她看了过去,微笑着问:“怎么了?”
她是算过时间的,现在算下来,不管怎么样,卫安应该也已经被拉到该去的地方去了,现在再陪着这些夫人们走一遍,让卫家的人去徐贞娘那边扑个空,再让秦夫人她们去燕子坞找人,差不多外院也该发现从而进来喊人了。
照样什么都不耽误。
这才是最要紧的,她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默默地祈求一切顺利,也好早日结束这场闹剧,让家里早些恢复往日的和谐和热闹。
至于卫家......
既然都已经成了仇敌了,那就肯定得一竿子打死,否则死灰复燃,岂不是又要平添许多麻烦,你找我复仇,我找你复仇,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这么想着,秦夫人有些迟疑的看着她说了一句:“寿宁郡主好像在那边......她怎么在这里呢?”
七十四·拆穿
卫安?那些贵妇人啊了一声,纷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都有些惊疑不定。
徐大夫人更是没忍住变了脸色,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立即便如遭雷击-----竟然真的是卫安!
怎么会是卫安呢?!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被小丫头引去那个假冒的李兰芳那里,等着外院的那些人去找贼匪的时候把她也一网打尽了才对啊!
怎么现在卫安竟然还在那边跟小丫头拉拉扯扯的?
难道卫安是没上当?
想起之前那个小丫头说的,卫安犯了旧疾,所以叫她过去找卫五夫人取药,然后卫家夫人们就一个个的闹腾着要来找人,然后又煽动了秦夫人她们来找人的行径,徐大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果然是有问题,卫安这个奸猾的丫头,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旧疾,也根本就不是为了吃药,而是为了给卫家五夫人通风报信的。
可是,小丫头不可能被卫安说动替她报信才对......
她很快便想通了前因后果,有些颤抖的扶着同样也没有反应的徐老太太,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母亲!卫安那个丫头肯定已经知道事情不对了,这是故意在给卫家的人通风报信把她们引过来的......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卫二夫人已经看见了卫安,并且激动的喊了一声了。
卫三夫人也跟卫五夫人疾步上前,跟着卫二夫人下了桥,飞快的冲着卫安那边走过去了。
徐老太太面色阴沉,一瞬间便从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变成了另一个人似地,见秦夫人已经看过来了,便立即又恢复了那副和善的神情,对徐大夫人道:“别慌,就算是卫安没过去,那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贞娘没法儿彻底出气罢了。先过去看看,她们到底在闹什么。”
卫安已经同样看见了卫二夫人,她原本就已经确定小丫头是故意要引她出去跟什么贼匪放在一起,好叫人捉奸的,现在这个小丫头一拉住自己,她立即便反应了过来,也不挣扎了,有些困惑的问她:“你不是说我三伯母她们出事了吗?可是我看我三伯母她们都还好好的啊,你若是早跟我说她们没事,不是便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小丫头听出些端倪来,见卫二夫人她们已经下了桥,急忙就问:“姑娘,您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若是不去,我便要自己去跟汉帛说一声了,现在招来了这么多人,谁知道侯爷那边会生出什么变故呢?”
如果卫安真的不跟她去,现在她又在这么多人面前露了脸,之后卫安说起有个丫头曾经提过要带她去出事的地方,那卫家的人肯定会追根究底,到时候徐家作为主人家就不好推脱了。她肯定是得先跑的。
“去的。”卫安急忙答应了一声,跟着她走了两步:“既然我伯母她们都没事,我自然要去问问沈琛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放下心来,拽住了卫安的胳膊:“那郡主快些,她们快过来了,侯爷叮嘱过不能叫别人发现的呃。”
卫安笑了一声,一面应了一声好,一面不动声色的挣扎出来,自己拽住了这个丫头的手臂,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朝着几乎已经快小跑起来的二夫人喊了一声:“二伯母,快来!”
小丫头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了卫安一眼,随即便恼怒的挣扎起来。
可是已经有些晚了,卫安算计的很不错,跟她多说的那几句话,成功的已经叫二夫人她们都走近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五夫人冲到卫安跟前,见她拉着一个小丫头的手不放,已经知道是出了事,不动声色的站好了位置,将那个小丫头的路堵死了,这才问卫安:“怎么了这是?”
秦夫人她们也已经到了卫安跟前了,见卫安杵在这里还抓着一个小丫头的手,都有些惊讶,问她:“郡主这是怎么了?不是听说郡主病了吗?可好些了?”
秦东秦升跟沈琛的关系都很不错,秦夫人虽然跟卫安没什么接触,却也对她观感不错。
徐大夫人却已经控制不住的发怒了:“郡主这是怎么回事?您不是病了吗?!还叫人巴巴的去拿药,闹得一屋子的人鸡犬不宁的,怎么现在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倒是累的这么多人为了你的一句话闹成这样!”
卫安不在意她的倒打一耙,见小丫头已经恼羞成怒紧张到俯身了,立即警惕,放开她的手轻轻一推,见二夫人把小丫头又牢牢抓住了,才回过头去看着徐大夫人,毫不退让的道:“我也正好想问问大夫人,为什么之前慌慌张张的过来说我伯母她们出事了?为什么这个小丫头又进来说沈琛约我出去?我不答应,她便连主仆上下之分都顾不上,伸手前来抓我的手?”
秦夫人没料到卫安忽然说出这番话来,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徐大夫人,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卫三夫人便立即转过头去问徐老太太:“老太太,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沈琛约安安出去见面?沈琛最是个知道规矩的,就算是要见她,也可以光敏正大的来我们家请见,怎么会这么鬼鬼祟祟?她到底要带我们安安去哪儿?您跟安安说我们出事了,我们好端端的呆着呢,能出什么事?”
徐大夫人就算是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一时也被她们联起手来的咄咄逼人给一时问的有些发懵,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还是徐老太太人老成精反应极快,立即便问:“怎么回事?郡主没病?那这小丫头巴巴的跑来取什么药呢?真是叫人胡乱担心。”
说完,她丝毫没有停顿的又道:“郡主刚才说什么?小丫头说侯爷约您出去?这是谁说的?恐怕是讹误了罢?”
小丫头抬头看了徐老太太一眼,又飞快的低下了头,立即见机跪下了不断磕头:“回老太太的话,我实在不知郡主说的是什么!更别提什么去看不看侯爷了......”
七十五·口舌
小丫头心中恨卫安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如今就把卫安扑倒在地给生吃了,这个看上去又蠢又固执的寿宁郡主,竟然这么浇花多端!
她根本就没病,是故意支开自己去拿药的。
可恨的是她还能把戏演的那么真切,当时她脸上的慌张,她额头上沁出来的冷汗......竟都是骗人的!
这个女人心机这么深!
她跪在地上,身子都在发抖,战战兢兢的慌张的磕头:“老太太,大夫人,奴婢实在不知道郡主是什么意思,郡主刚才跟我说,要我带着她去.....”
她知道,要是自己还想能得到一线生机,就一定要咬死卫安不放,一定不能把徐家的任何人给带出来。
徐大夫人不满的看了卫安一眼,忍不住冷嘲了一声:“真是稀奇了,郡主没病又说成自己有病,还非得指使人到我们那边去拿药,你们家人又闹着要我们过来,到底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她说着,根本已经再也顾不上和卫家的脸面还没有撕破,径直便道:“上门怪主人,原来卫家的人出门做客就是这样的规矩,就是这么对招待你们的主人的!要是早知道郡主是这么个不知分寸的人,我们真是怎么也不敢请人来的!”
现在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不能叫卫安说出更多的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等任何人出声,就呵斥那个小丫头:“你自己也是不懂事,郡主任性,你便该来告诉我们,怎么由着君主的性子胡闹呢?现在本来家里就出了事,大家都是心慌的时候,要是闹出什么事来,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她脸上的不屑和嘲讽已经遮掩不住,众位贵妇人都被她毫不遮掩的态度一时给镇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生这么大的气。
大家都不是傻的,卫安莫名其妙说病了,让人过来拿药,拿了药又好端端的在这桥边等着,肯定是有什么缘故才对。
看徐大夫人的情绪这么激动,卫家人也板着脸,就更加能确定是关乎两家什么不好见人的事了,不由便都有些无措,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样。
不过早些退步肯定是不会错的。
都是来做客的,碰上什么贼匪李代桃僵进来的事就够怕了,没人愿意再搀和进别的事里,成为两家争斗的见证者和牺牲品。
秦夫人便率先咳嗽了一声:“老太太,大夫人,卫家诸位夫人,霜儿和我家那个不省心的丫头还在等着我呢,我担心她们,便先告辞了。”
众人也都纷纷跟着响应要走。
徐大夫人松了口气,人都走光了就好了。那到时候不管说出多少难听和不该说的话来,都只有她们自己和卫家的人知道。
卫家的人反正是不足为虑的,到时候前面的事情了了,卫家也就完了,她才不怕卫家的人知道什么。
徐老太太也微笑着,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急躁和不对,冲着秦夫人缓缓点了点头,很是和善的道:“既如此,我这就着人将您送过去,今次真是我们招待不周了,没料到郡主闹出这样的事来,是我们家招待不好....下次再给您赔罪。”
秦夫人急忙摇了摇头,巴不得快些要走,就算是知道徐家这情势不对,可是她仍旧不想太过深究。
卫家夫人要赶来看卫安她已经想法子成全了,之后的事,也不是她能管的了。
卫二夫人很不甘心,忍不住便扬声冷笑:“这话说的奇怪了罢大夫人?也没人求着赶着上来要做你们家的客人的,如果不是你们家发了这样多的帖子,非得把人请来不可,我们家郡主都已经在家备嫁了,难不成自己上赶着来不成?现在来了你们家,你们弄出这么多事,装神弄鬼的,现在还要倒打一耙怪在我们身上吗?!”
徐大夫人厌恶她们如今已经根本不加遮掩,立即便猛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二夫人慎言!既然不想来,莫不是谁还要拿绳子绑了你们过来?你们既要过来,却又要闹出这么多事来,我们......”
卫安懒得听她废话,更不想能做见证者的秦夫人和这些贵妇人们当即就走,她看了徐大夫人一眼,将二夫人手里的小丫头猛地推了一把将她推到人群中央,挑了挑眉淡淡的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到底是谁的错,很快就知道了,在这里闹也没什么意思,您说是不是?”
她说着,上前端详了一阵那个小丫头,忽而去问秦夫人:“秦夫人,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里往东边走,穿过小道之后是什么地方?”
秦夫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了一遍,有些茫然,有些迟疑,她是从那边过来的,当然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可是卫安问这个......
迟疑了一会儿过后,她还是实话实说的道:“那好像是垂花门处,过了那里,就是外院了。”
卫安哦了一声,垂下头看着小丫头,笑吟吟的道:“那可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了,这个小丫头刚才一门心思的想要拉着我到那里去呢,而且还不惜编造消息,说是沈琛让她来通报的。”
她望着小丫头,再看看面前脸色青白交加几乎克制不住的徐大夫人,面色渐渐的冷下来:“我心里也奇怪的很,不如大夫人给我解惑罢,为什么这个小丫头敢这么说。她说她是沈琛的人,大夫人知道吗?”
徐大夫人怒气冲冲,想也没想便冷笑了一声:“简直一派胡言,不知所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卫二夫人便皱起眉头来。
这个小丫头显然是徐家派来的人,要把卫安引到外院去,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缺德事。可是偏偏就是因为是徐家的人,只怕要她实话实说还是极难。
徐大夫人这丑恶的嘴脸真是叫人看了都倒胃口,她咬了咬唇看了五夫人和三夫人一眼,轻声咳嗽了一声:“安安......这个小丫头到底是要你去做什么的?是不是......”
不会真的是沈琛的人吧?
七十六·上风
徐大夫人已经气的浑身颤抖,其实她心里是又怕又急的,计划的好好的,中途却在这个卫安这里断了,还不知道外院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偏偏这个小丫头又被卫安逮了个正着还非得拉着秦夫人她们在这里分辨,要是真的一个不慎被看出什么来,那徐家的名声就毁了不说,外头的院子里的事只怕也会受这里头的影响。
她有些急了,轻轻的拽了拽徐老太太的袖子。
徐老太太便有些软绵绵的哎哟了一声,倒了下去。
两边的丫头婆子们急忙扶住了她,急急忙忙的喊了一声老太太。
连秦夫人也被吓住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惊疑不定的看看卫安又看看徐老太太。
徐大夫人当即几步上前扶住徐老太太,眼睛在看向卫安的时候扫了那个小丫头一眼,触及了小丫头的眼神又立即收回来,急忙去拍老太太的背,一面就忍不住哽咽起来:“来人来人!去请大夫!再使人好好的送卫家夫人们和寿宁郡主出去,我们家是不中用的,被人家瞧不起,当着自家人和客人的面被人打耳光,说我们招待不周,指责我们这个不是那个不是,还觉得我们别有用心。原本就是多事之秋,可是竟还被人这样污蔑。真是青天白日的,被一张嘴把什么都给说的没了,好好的一番心意也叫人给糟蹋成这样,把我们老太太都给气成什么样了?”
她这一番话唱念做打真是都全了,一下子就把卫家所有人都架在了不仁不义不懂规矩的架子上。
秦夫人迟疑着看了卫安一眼,上前轻声问徐老太太:“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先回去躺一躺罢?”
到底两家是世交,而且莫名其妙因为一个小辈闹成这样,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不说徐家,以后卫安的名声只怕会差不知多少。
这个逼迫长辈以至于长辈病倒,这个往外头说,无论是谁也得说上一句没有家教的。她也知道些最近临江王对卫安的抱怨和不满,知道现在沈琛因为这件事便时常不开心,便因为家里丈夫和沈琛情分的缘故,咳嗽了一声又道:“不过就是小事罢了,大夫人想的太严重了,您放宽心。”
这话说的还是稍微有些偏向了卫安,说徐大夫人心思太重。
这也是她看在秦东的面上,实在没法子才插的嘴。
徐老太太有气无力,在儿媳妇的搀扶下站稳了,眼角余光瞥见小丫头趁着没人注意要站起来了,便又哎哟了一声。
众人都纷纷围上去,徐老太太心里便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只要这个小丫头跑了,那就没什么,卫安再说什么也是没人对证。
哪怕这些夫人们都看到了这个小丫头的存在那又怎么样?
她们再也不会看到第二次了。
只可惜她才哎哟完,便听见卫安嗤笑了一声,带着些嘲讽和不屑的扬声问:“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卫安揪着那个要跑的小丫头,寸步不让的回头将众人都看了一眼,视线停留在徐老太太和徐大夫人的面上,冷冷的问:“老太太怎么了?难道是知道这件事遮掩不过,知道自己请人来做客却是摆了鸿门宴,所以心里不安吗?”
这话说的就实在太不客气了,徐大夫人忍不住声音尖利的呵斥:“你胡说什么?!”
卫安没有理会,打开徐大夫人几乎戳到了自己额头上的手,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一字一句的道:“这个小丫头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是不是我胡说,我们按照她之前说的,去一趟不就行了吗?我们也正好去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所以值得这个小丫头抬出沈琛的名头来骗我去,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一旦出去了,真的去了之前小丫头要带卫安去的院子.....
现在外头的爷儿们说不定也应该要开始往那里去捉人了,两方正好对上的话,这个小丫头骗卫安过去的说法就坐实了。
到时候不但不能构陷卫安,那假的李兰芳手里的东西也不能栽赃给沈琛......
徐大夫人烦躁异常,拦着卫安不叫她动:“你少在这里胡吣,欺负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卫二夫人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大夫人还是客气些罢,您虽然是诰命,可是安安也是圣上亲自下旨封的郡主,她作为晚辈尊重您,可您也不该这样不拿郡主当回事罢?”
卫安也笑起来了,不疾不徐的拉着小丫头上前了一步:“是啊,大夫人有理不在声高,您说是不是?我说这个小丫头借着沈琛的名头要引我出去,您说我是在胡吣,那现在咱们都不要辩解,刚才她跟我说,要去贵府三少爷的院子里,那我们现在就过去,瞧一瞧那里是不是真的沈琛在等着,事情不就都清楚了吗?总不至于,我能自己未卜先知,知道贵府的格局布置,知道贵府的下人分派罢?”
徐大夫人被她绕的晕了,握着拳头一时说不出话。
卫五夫人便恰是时候的出声了:“是啊,大夫人,老太太,我们也很好奇,这个小丫头到底是要带着她到哪儿去,趁着大家现在都在,不如我们就一道去看看,到底是要带安安去什么地方,又是不是去见沈琛啊,您说是不是?”
徐大夫人还没说话,卫安却已经冷冷的把那个丫头掼在了地上:“你说是沈琛身边的汉帛让你来通知我的,说是徐家出事了,沈琛要带我先走,这些话我自己一个人总编不出来罢?再加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应当都看见你要拽着我走了,到底要去哪里,难道你不该给我个明话吗?”
小丫头捂着自己的手腕,已经全然说不出话来,瞪着卫安,有些惊恐的往后挪了许多。
可是卫安却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徐家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还刻意邀请她来赴鸿门宴,恐怕根本就不是小打小闹想让她丢脸,联想什么搜查的贼匪,事情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七十七·狐狸
徐家根本不给她们活路,无缘无故上来大张旗鼓的请她来,竟然就给她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真是泥菩萨也要被气的有脾气了,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一些。
卫安气不过,徐大夫人自己也气不过,浑身发抖的指着卫安几乎用尽了力气的看着她,满是愤恨的说:“你简直胡搅蛮缠!我们好心好意的请你们来做客,你们竟然就是这样红口白牙的咒人清白吗?!简直是笑死人了,我们为什么要陷害你,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自家尚且忙不过来,你竟还这样妖言惑众!”
她冷笑了一声,忍无可忍,似乎是气急了口不择言的指着卫安厌恶道:“果然是没有亲母教导,总归是比较真正的贵女少了教养身份,言行之间对长辈如此不敬,如此咄咄逼人.....”
卫五夫人已经大怒,立即便直接反驳:“大夫人是糊涂了罢?什么没有长辈教导?她是我们老太太亲自教导长大的,您说她没有规矩,岂不是就说我们卫家没有规矩?!如今我是她母亲,您的意思是,我这个母亲教导的不好?!”
徐大夫人气急了,哪里会给她脸面,径直便嗤笑了一声:“才入门几天的继母,倒是真是上杆子赶着来挨骂了,怕人说,那就得自己立的起来才行,我看郡主这言行举止,难道不是没有教养太过刻薄?!再说了,卫家的家教?老太太教导出来的就一定好?这我可不敢苟同,谁不知道你们卫家一家子这么点子出嫁的女孩儿,就有两个闹着和离的?!一个或许是夫家不好,这都两个了,还都闹得对方家破人亡的,真的就都是对方的过错?教的出这么多和离的女孩儿,也不难想象你们家的家教,现在郡主横行霸道出口无状,倒是看得出些你们卫家的家教了!”
这就是真的在指着卫家的鼻子骂了。
卫五夫人气的简直发抖,徐大夫人也实在太过分了,把人请上门来要人家死,还怪人家不愿意死的那么轻易痛快,指着人的鼻子这么骂。
她立即便恼怒了,冷笑着把那个丫头往前推了一步,整理了情绪之后冷淡的看着徐大夫人,再一把拽住卫安,轻声却坚定的道:“那好啊,报官罢!”
众人都被她这一句话给弄得惊住了,秦夫人咳嗽了一声出来打圆场:“世子夫人莫要见怪,也许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说开了就好了.....”
卫二夫人到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咬牙切齿的顾不上别的,啐了一口便道:“什么误会?!她们徐家是根本没有把别人当人,更没把我们卫家当回事,既然这么看不起我们,当初就别下帖子请啊,既然下帖子请了,就别弄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鬼祟事啊!这么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竟然也有脸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指责别人的家教?”
卫三夫人就更不必说,徐大夫人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明着在说卫玉攸的事,卫玉攸现在原本就因为外界议论而担忧,现在徐大夫人作为女人,在明知道外头舆论都是指责李家的情况下还要把责任强行往女人身上推,真是恶心透了。
她冷笑了一声,咬着牙看着徐老太太,缓缓的笑了:“都说什么大夫人为人忠厚老实,我看这忠厚老实四个字要是能套在大夫人头上,恐怕以后也要臊死了。大夫人何必呢?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叫你如此失了分寸体统,不仅跟一个晚辈过不去不说,竟然还要来指责卫家的家教,怪责我们家老太太不会教导人?”
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眼珠子乱转的小丫头,厌恶的说:“难道就是因为抓住了这个小丫头吗?那我可真是有些好奇了,这个小丫头到底是要把安安往什么地方引啊?难道真的是打算要把我们安安带去什么不好的地方?”
徐大夫人太过暴躁了,众人都忍不住在心里有些疑惑,从前徐大夫人在外头可从来不是这样的形象,更没有这么不管不顾的时候,她总是最温和最顾忌别人的脸面的,不会做出这么明晃晃的得罪人的事来。
众人将目光放在那个小丫头身上,心里头已经有些数了。
恐怕是真的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才会把一向平和的徐大夫人逼成这样,否则就算是卫家的人真的不懂规矩,徐大夫人也不可能生气成这样的。
秦夫人自然也看的分明,慢慢的咳嗽了一声,看着徐老太太道:“老太太,我看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
这么在这里闹的确不是个法子,太丢人了。
哪怕徐家这次真的成功了,也已经很露痕迹了,大家都会知道她们徐家为了诛锄异己所以这么不择手段。
徐老太太在心里叹了口气,很是不舒服。
这个卫安,实在太知道如何叫人情绪失控了,徐大夫人也算得上是沉得住气的,竟然也被她逼成了这样。
她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头盯着面前的卫安,声音低低的叹了口气:“这都是误会,今天叫郡主受委屈了。”
徐大夫人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盯着老太太,立即便想要开口,可是在徐老太太的目光下,又不甘愿的闭上了嘴,到底什么也没说。
卫安摇了摇头,知道已经差不多是时候了。
徐大夫人已经被逼得原形毕露,自己就把自己那副知道卫家要倒霉而且确定卫家倒霉的嘴脸露出来了,还叫这么多贵妇都看在了眼里。
她看着徐老太太,又看了一眼徐大夫人,轻声道:“老太太,大夫人,不是我非得要揪着一件事不放,也不是我要空口无凭的就说你们做了什么坏事,可是事情到底是出在了你们家里,是你们府里的下人现在疑似要引我去不知什么地方,这不管怎么说,也说不过去罢?你们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能叫人信服的交代罢?”
徐大夫人冷冷的笑了一声:“你想要什么交代?!”
七十八·曝光
她不等老太太开口,先行便道:“你自己胡乱说了这么一大通,险些就要把我比作项王了,还把自己比作沛公,这不就是在说我摆了鸿门宴吗?可我倒是觉得,你是得了癔症了。你总得叫别人说句话罢?”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是要在言语上占据先机,看徐老太太似乎要出言来打圆场,卫安立即便接了口说:“好啊,既然您要说,那我便听您说一说,您说罢,我听着呢。”
徐大夫人看不惯卫安这得意的样子,想想自己的女儿,再想想丈夫为这件事所花费的心思和苦心,冷着脸便踹了那个小丫头一脚:“你把话说清楚,郡主说是你要带着郡主去外院,有没有这回事?是不是我指使的你?!”
她阴阳怪气的看了卫安一眼,当着秦夫人等人的面便冷嘲热讽:“都说清楚了,好叫郡主知道,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准备着跟话本子上的一样演戏的,哪里来的那么多阴谋诡计和陷害啊。”
小丫头松了口气,急忙摇头否认,哭哭啼啼的说卫安是想多了:“郡主真是想多了,我怎么敢呢?”她擦了一把眼泪,见徐大夫人看了看卫安,眼珠子转了转,急忙又道:“分明就是郡主自己,她说她不认识路,想要我带着她去垂花门的地方,说是跟什么人有约......”
徐老太太神色大变,立即便呵斥道:“不要说了!”
她知道徐大夫人的心思,这卫安咄咄逼人到呃样子实在是太可恶了,徐大夫人想要卫安死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可是现在卫安已经占据了先机,诚然如她所说,她对这个府里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要说她能私自出去见人,而且还特意拉上这个小丫头当引路的,这就太说不过去了-----要知道,之前可是卫安主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小丫头推出来的,一口咬定这个小丫头别有用心,有这个前提在,再说卫安强行要她引路,这就说不通了。
何况就算是说得通,让外头的那个假冒李兰芳的贼匪也招认了,说是跟卫安有私情,可是谁认呢?
那人身上又没有卫安的什么东西,张口就指认卫安?再说,他连卫安都没见过,之前商定的一切前提都在把卫安诓骗过去的条件之下才能作数,现在卫安根本就没有过去,说什么都是空的。
现在再要继续下去,那就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这件事原本就不光彩,何况老太爷还不知道,老太爷要是知道家里因为这件事闹成这样,还折腾出这么多事来,设了一个这么拙劣的局,那恐怕老大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很是疲累的哎哟了一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才苦笑着道:“这小丫头着实不懂事,肯定是你自己想要去偷懒耍滑,所以故意编出这么多故事来!”
这对婆媳一个一直在怂恿小丫头指认卫安,一个一直在遮掩,怎么看都知道不对,秦夫人不吭声了。
卫安笑了笑,理了理裙子看着徐大夫人,轻声说:“老太太说的是,我也觉得或许是这小丫头太不懂事,所以才会做这样多可疑的事,当时我怕我母亲她们不过来,见不到我心急,也是觉得这小丫头举止可疑,所以已经让人出去通知我舅舅镇南王和沈琛了。”
她看着徐老太太震惊和徐大夫人恼怒的神情,笑了笑就道:“当时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这丫头,怪怕的,也不知为什么原本在桃花林还跟着伺候的下人们一个也不见,我碰见贵府的一个下人,便托了她出去寻我舅舅和沈琛,到底是不是沈琛叫了这个丫头进来找我出去见面,这个丫头又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想,问一问就都知道了,咱们实在没有必要在这儿耍弄嘴皮子功夫,把对方的家教教养都指责一遍,您说是吗?”
真是好利的嘴,也真是好厉害的心思!
她早就在这个小丫头去拿药的时候就找人去找沈琛了!
可是她到底是从哪里找的人?!
是了,府里知道这些事的也不过就是几个要紧的人罢了,还都是不得不经手的才让她们知道,其他的人当然是不知道了.....
徐老太太觉得头痛不已,勉强笑了笑:“郡主言重了,这就是一场误会罢了....”说着便吩咐徐大夫人:“还不快出去瞧瞧?这外头原本就乱得很,可别叫外头镇南王和平西侯误会了什么....”
一面又转过头来安慰卫安:“郡主,我这个儿媳妇向来便急躁了些,如今家里正好出了事,所以有失礼的地方.....”
卫家的人都听烦了,卫二夫人便反唇相讥:“真是新鲜了,徐大夫人失礼的地方可真是不止这一处,我瞧这小丫头可不像是什么误会.....她还知道平西侯身边得用的和今天跟着的人是谁呢,这难道也是误会吗?难道也是因为扯谎要去玩耍吗?这不见得罢?至少我们家内院里伺候的丫头,对外头的事,那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徐大夫人恨得牙痒痒,正要说话,外头已经跑进来一个管事媳妇儿,看饿了虚劳他太和徐大夫人一眼,又看看卫家诸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才敢禀报说:“老太太,大夫人.....外头顶替李兰芳进来唱戏的贼匪找到了.....”
徐大夫人心里这个时候已经全部都只是恼怒了,阴沉的立在原地什么也没说。
徐老太太倒是哦了一声:“找到了便好,因为这个人,倒是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现在不好再牵扯进卫安来了,否则外面镇南王和沈琛穷追不舍,这件事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徐安英不是个会纵容家里人去放肆的,再加上沈琛是个人精,这例外一对质,不合理的地方全都要曝光。
她挥了挥手屏退管事媳妇,笑着转过头来对卫安说:“您瞧,人已经抓住了....既然如此,也叫诸位夫人把小姐们各自领回来罢......”
七十九·和气
这是要卫安退一步的意思了,徐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牵起卫安的手拍了拍,很是温和的跟她说起了道理:“老婆子也痴长到了如今这么大的岁数,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有些道理,倒也想教一教你。”
她挥退了急忙要说话的徐大夫人,语重心长的跟卫安说:“郡主,我知道您是个聪明人,这件事呢,是我们做错了,还请郡主大人有大量,就当给我个面子,您点个头,我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咱们两家从此就当多了对方这门亲眷,您说怎么样?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您说是不是?”
她微笑着慢慢的放低了声音,很是气定神闲的挑了挑眉对卫安笑道:“毕竟,你们老太太年纪也大了,想必也不想听见这么多不好的事,再说......”
她看着卫安,语气又淡了下来:“再说郡主也该知道,现在郡主虽然一帆风顺,可是往后总是要过日子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是变相的承认她们的确是算计了卫安。
可是却没有半点觉得自己错了的意思,反而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人家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把这件事当成没发生过。
头一次看做错了的人被发现的时候是这样的态度的,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不可攀登,对方就该是被踩在脚底下的泥,就算是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也该反省自己为什么没被干脆利落的算计,竟然还要劳烦她们来道歉。
徐家的人真是比当初的仙容县主和李桂娘之流的还要恶心一些。
至少仙容县主和李桂娘害人的时候也是知道各凭本事成王败寇的道理的,徐家的人却不知道,还觉得卫家的人就该忍气吞声才是对的。
她望了徐老太太一眼,面色不变,如同一尊雕塑似地,缓缓的摇了摇头:“老太太,真是不巧了,我偏偏不是那种能忍得下气的人。”
真是给脸不要脸!徐老太太也有些气怒了,冷笑了一声忍不住道:“真是孩子气。”想想外头的情形,再想想沈琛的难缠,到底还是稍微收敛的脾气,转向卫五夫人道:“孩子不懂事,想必夫人们是知道事的,这件事说穿了,不过就是一场误会罢了,下人伺候的不得当,我们稍后自然会罚,也会上门认错,可是若是抓住这件事要没完没了,那就显得有些可恶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卫五夫人有些惊住了,她没料到这京城里顶级的贵妇竟也有如此不要脸的,明明是她们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在前,拉人来她们府里做客还安排了陷阱给人家跳,现在人家没跳不说,还顺带知道了是她们挖的陷阱,她们不但丝毫没有做错事的悔意和歉意,还倒打一耙怪人家不省事!
三夫人已经快言快语的讽刺出声来了:“真是长见识了,稍后我可得好好的问问周围的人,见没见识过徐家这样的待客之道。这件事也叫我重新认识了一回人人称赞的徐老太太和徐大夫人,人人都说您二位好相处,可我现在看来,却只看得见您二位的咄咄逼人和高傲刚愎!”
卫二夫人紧随其后,丝毫不让:“我们不过就是想知道这个丫头到底是得了谁的授意,如此大胆诓骗郡主出去,想知道那个院子里到底是有什么,可是老太太却说出我们家的家教来,还说我们不懂事,就是遮遮掩掩的不肯给个痛快,到底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说啊?”
其实外头的人都传来消息了,说是假扮李兰芳的人已经抓到了,卫家的人也就猜到了徐家到底想做什么。
她们根本就是一早就已经算计好了,那个假扮李兰芳的人也都在她们的掌控之中,兵部衙门的人一开始大张旗鼓的过来搜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准备好了坑专门给卫家的人跳的。
事情到这个地步,谁也不是傻子,徐家的人其心可诛,打算污蔑卫家的人跟贼匪合谋偷取军报,这是什么样的罪名?!
足够叫卫家灭族的!
可是这样的恶行,徐家的这对婆媳,却打算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招待不周就想遮掩过去,而且气焰还如此的嚣张,仿佛卫家人就该这么卑躬屈膝委曲求全。
她们哪里来的自信?!又以为自己是谁?!
卫五夫人出奇的愤怒了,当初仙容县主害人,尚且错了之后还要么狡辩,要么是低声下气的准备赔罪等待来日呢,可是徐家竟然就这样还要卫家自己吞下这个苦果!
她们卫家还白白的被骂上一通不知道规矩,不懂分寸!这是哪里的道理!?
她冷笑了一声,咬着牙接上了卫二夫人的话:“是,我也这样觉得,老太太和大夫人要是真的觉得自己只是招待不周,没有别的不能见人的事的话,那大可叫这个丫头去对质啊!说起来,徐二小姐恰到好处的生病了,徐大姑娘恰到好处的把其他贵女们送走了,就留下我们家姑娘一个人在桃花林里,偏偏伺候的人还都不见了,方便这个小丫头来传话,也实在太奇怪了,您说是不是?!一句话,既然您问心无愧,既然府上问心无愧,那咱们就去前头对质!也无所谓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我就没见过比贵府更没规矩的人家!伺候的人不像是伺候的人,主人不像是主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秦夫人到此时也不能不出声了,她看了徐大夫人一眼,再看看卫五夫人,咳嗽了一声,淡淡的道:“老太太,大夫人,世子夫人的话虽然说的激烈了一些,可是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这件事看上去怎么看怎么蹊跷,若是您二位真的不曾授意这个小丫头传什么口讯,那这个小丫头的来历就很可疑了,极有可能是跟那些匪徒是一伙的,若是这样的话,府上也多了许多的祸患啊,还是查清楚一些罢,这样也免了伤了两家的和气啊。”
八十章·难为
其实这两家人到底还有什么和气可言?早就从刚才开始就彻底撕破脸了,可是秦夫人总希望事情没有卫家的人指出的这么糟糕。
否则的话,在自家的宴会上挖坑给人家跳,还是这种足够叫一家人都埋在里头的大坑,那徐家的心可就太黑了,以后谁敢跟她们来往?
谁都不知道一场众人都高兴的宴会会不会就又是她们给某人挖的一个深坑。
更可恨的是,卫家的人说的有道理,徐家的人设计这场恶毒的局的时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还特地牵扯进了这么多的人。
把这么多人都当成了她们手里的棋子。
这种莫名其妙被算计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秦夫人自己深深觉得有些恼怒和后怕,这也是徐家设计的就是卫家,可是那些贼匪徐家怎么能彻底控制得住呢?人家都说人心隔肚皮,要是那些贼匪利令智昏呢?要是那些贼匪贪心不足呢?
这么多贵女,脱离了长辈的视线都在燕子坞,但凡是出一点意外,那都是万万不能挽回的!真是想一想都叫人觉得后怕。
徐老太太深吸了口气,卫家的人不依不饶实在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招架,她只好仍旧是气喘吁吁的倒在旁边搀扶着她的徐大夫人身上,嚷嚷着头疼。
卫安已经见惯了徐老太太这样的做派。
有些人是能令人尊敬的,可是显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有跟她们的阅历足够的相匹配的德行,显然徐老太太就不是。
她不信徐老太太是真的病,这不过是心虚不想应对想要拖延想法子的表现罢了。
而最可怕的是,她从来没有主动招惹徐家。
要说有什么对不住徐家值得徐家怨恨的地方,那也只有知道沈琛叫楚景吾拒绝徐贞娘的事了,可就算是这个,那也是她事后才知道的。
可是徐家就因为这个,竟然能就同仇敌忾的设下这种恶毒的计谋。
更可怕的是,如果徐家真的是因为心痛女孩子的名声,那就算是自私恶毒,还总有可取的地方。
可是徐家的人这么做,分明就是还有其他的目的-----徐家的人费这么多的事,想对付的,显然不止是她一个,恐怕还有沈琛。
这就说明,徐家的人还是没有放弃往上爬啊,沈琛既然阻止不择手段的往上爬,她们就想要除掉沈琛。
真是道貌岸然至极。
她冷笑了一声:“老太太,您若是病了,不如先回去歇着请大夫?我想去前头一趟。”
徐大夫人忍无可忍,几乎是扑到了她跟前拽住她的袖子:“你这个小贱人小娼妇......”
这就实在是太失了体统了,竟然还动上了手了,众人都忍不住目瞪口呆。
后头才赶来的梅夫人和平安侯夫人等人惊疑不定,一时竟然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由都询问的看向了旁边的秦夫人等人。
卫五夫人瞧见了平安侯夫人便忍不住,急忙上前诉说了原委,很是委屈的看着徐大夫人道:“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大夫人这样的人,我们分明什么也没做,不过就是说想要问个清楚,想知道这莫名其妙蹿出来的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人,大夫人就什么脏的臭的都从嘴巴里说出来了,若是她们心里没鬼,又何必这么激动怕人问呢?现在更是过分了,连郡主的手都拽起来了......”
平安侯夫人自然是天然就站在卫安一边的,想都没想便直接看向大夫人皱眉道:“徐大夫人,这做的过分了些罢?既然不管你们的事,那就是你们也是受害者,既然都是受害者,那便把事情分说清楚啊,也省的背了这莫名其妙的黑锅不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还想着遮掩的,这么一遮掩,就真的说不清楚了,别说是你们徐家成了贼窝,那这么多姑娘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谁知道她们有没有别的同伙去游说了别的贵女们要她们出去见什么人呢?要是真有,那这些人找谁说理去呢?大夫人,老太太,你们糊涂了!”
卫五夫人忍不住啧了一声,在心里叹了一声平安侯夫人的狡猾!
真是太会说话了,不动声色的就把其他夫人们的立场都给拉近了。
而且还将了徐家一个军,叫徐家的人根本无法应付。
梅夫人也向来是喜欢卫安的,见平安侯夫人这么说,便笑着朝卫安招了招手,温柔的替她整理了被徐大夫人拽的有些皱了的袖子,轻声微笑:“有道理啊,若是真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那有什么好生气的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到底是怎么样的,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别说别人,秦大人就是掌刑名的头一人,难道还有什么是他问不出来的?纵然是他问不出来,那也还有镇南王等人呢....实在不行,还有官府啊....这么重要的事,哪里是我们后院的妇人张口闭口就能决定的?”
她说着,朝着身后的婆子挥了挥手:“你们过来,今天少不得要没规矩了,就说是我的话,出去请各位老爷们指示,看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置。”
她们来的晚,是因为被堵在了外头,外头说是抓住了什么人,以至于她们的车架一直动弹不得,许久才来了。
既然外头的人都已经抓住了,那这里头的事,也该叫外头的人进来解决解决了。
今天太阳正好,可是徐大夫人却觉得浑身都在冒冷汗,瞪着这些人说不出话来。
以至于等到徐贞娘过来的时候,满心以为能看见卫安倒霉的希冀瞬间都落了空,光是看母亲和祖母那副样子,她就知道事情怕是出了差错不成了。
可是明明这是父亲定下的计谋,父亲说过一定能成的,他都下了这么多功夫了,凡事都想的很是周全,可是为什么竟然还是叫卫安给逃过了一劫?!
为什么卫安就是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一次一次的逃脱,她却得在那么多的诰命夫人面前出丑,成了这么多人眼里的笑话?!
八十一·失望
平安侯夫人竟然对卫安这么毫无条件的信任!而梅夫人更是出人意料的如此支持卫安。徐老太太忍不住觉得头痛起来,若是只有卫家的几个夫人,那还没什么,事情不会闹大,顶多就是等到那些人进来的时候私底下再道个歉,想法子大事化小就是了。
可是现在平安侯夫人跟梅夫人这么横插一杠子进来就全然不同了,知道的人越多,事情就越是不容易善了。
自己家丈夫的脾气她是最知道的,要是徐安英知道他们为了报复沈琛这么胡闹,到时候一定不会饶了他们。
原本徐安英就是个极为精明的人,想必来自福建的军报竟然会莫名丢失他本来就已经起了疑心了,要是再知道儿子为了对付卫家使出这种手段……徐老太太简直不敢想徐安英到时候的反应。
她抿着唇,淡淡的看着卫安,眼里情绪极为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低了头,转过头对平安侯夫人和梅夫人说:“站在这大日头底下,晒久了也真是怪难受的,不如先去我那里休息一会儿,喝口茶吧?”
她望着卫安,知道现在这些人看上去地位都高也都是长辈,可是作主的却是这个小丫头,目光直直的道:“郡主,您就当看在老身的面子上,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卫安不知道徐老太太到底有什么样的面子,值得自己连自己和家里人的命都顾不上,就该要委曲求全当作事情没有发生过。
因此她只是淡淡的也不甘示弱的看着徐老太太。
徐大夫人不满至极,想要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再来为难讽刺一下卫安,可是却又忍住了,连老太太都这么放低了身段,她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可是徐贞娘却实在忍不住了,她疾走了几步到了徐大夫人和徐老太太面前,像是要英勇就义一般的看着卫安,抿着唇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的问卫安:“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祖母这么放低身段来求你了,你竟然还如此咄咄逼人!”
卫三夫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了,简直为徐家人这一家子的脸皮觉得心惊,这些人当真是半点廉耻都没有,是她们在设计人,竟然觉得道个歉赔个不是就已经是在放低身段了,足够叫人家放弃追究了,真不知道是徐家的人觉得自己的脸面太珍贵,还是觉得卫家的人的性命太不值钱。
连平安侯夫人和梅夫人也有些诧异,互相对视了一眼茫然之余忍不住皱眉。
徐大姑娘这么样的心性,也怪不得当初楚景吾宁愿在那么多人面前呵斥她断了她跟徐家人的心思,都不愿意听从临江王妃的心意顺水推舟。
姑娘丑一些或是任性一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看徐大姑娘这样的人品德行,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往后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来。
卫五夫人怔了怔,看了她一眼便摇头:“徐大姑娘,当时您妹妹生病了,您不是走开了吗?既然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指责人呢?”她忍无可忍,也在这里呆的够了,皱了皱眉头道:“老太太,我们便不再坐了,您若是没事,便请放我们去外头,我们还有些事想要问问清楚,既然您和大夫人不愿意回答我们,那我们自然要去找能回答我们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徐家的这些女人们心思又恶毒,却又敢做不敢当,分明已经坏事做尽脸面撕破,却还是想着要把事情给压下来,指望着最后能把事情越拖越小。她受够了,见徐老太太哎哟了一声就又要往下滑,便叹了口气:“老太太既然身体不适,那我们也就不再这里纠缠老太太您了,既然我们女人之间怎么说都说不清楚,我还是那句话,外头多的是男人,相信阁老也在外头,他们男人间总是说得通的吧?您这么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您说是不是?”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了,徐家的人就算是再耍无赖,又能坚持多久呢?
徐老太太知道卫家的人难说话,却没想到他们这么油盐不进,不由得便讥讽起来:“只听说寿宁郡主向来牙尖嘴利厉害的很,没料到五夫人也是这样的女中豪杰,怪不得他们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您这样的性子,才能压得住郡主当成郡主的继母呢。”
徐大夫人已经忍了很久了,到了此时也冷笑:“也不知道郡主是不是能明白您的一番苦心,我看郡主这脾气,恐怕是也没有把您放在眼里,您的这一番好心,只怕要浪费了。”
真是太失礼了,就跟那街边的妇人一样挑拨离间,梅夫人皱眉:“老太太,大夫人,这些无谓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吧?既然您们都忙,那我们自己去外头就是了。”
她说着便冲卫五夫人等人点了点头,示意五夫人她们径直就走。
五夫人也实在是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见梅夫人带了头,急忙拉了卫安,和三夫人二夫人一起拉着那个小丫头要往月亮门那里走。
连秦夫人也想了想,抬脚预备跟上。
其他的贵妇人不免有些迟疑,拉住秦夫人低声说了些什么,秦夫人便转头来看着徐贞娘:“大姑娘,劳烦问一声,我们家孩子们到底在哪里?这么久了,我们也要回去了,还劳烦诸位将她们送出来。”
这徐家这么多的破事也真是叫人受够了,她们继续呆在这里,除了看徐家怎么跟卫家闹翻,根本没什么意义。
不管是谁输谁赢,对于她们这些外人来说,都只是得罪人罢了。
她们不想站队,也不想在这里看徐家或是卫家倒霉以后被这两家的人记恨。
想到这里,大家便又不由得更加怨恨徐家,请他们来做客,可是其实却是想借着他们来看卫家倒霉做证人,真是晦气极了。
她们只是要走罢了,管徐家的人和卫家到底是不是矛盾要加剧呢,她们只想快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