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偏向
临江王向来是偏向沈琛的,不管什么时候。
可是从来没有一次,他的偏向让临江王妃心里头这么痛快。
这帮傻子。
一个一个的都落在了她的手心里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丝毫不自知,真是愚不可及。
这件事是沈琛自己开的口,可是却不能由她自己答应下来。
她答应下来,以后清霜出了什么幺蛾子,惹得沈琛卫安如何了,到时候时间再久远,沈琛也会想起当初这一桩事来,疑心是她再其中捣鬼。
可是如果是临江王开口,那便没什么了,求是沈琛求的,人是临江王要给的,反正跟她什么关系也没有。
她铁青着脸,似乎极为隐忍。
旁边的众人也都噤若寒蝉。
还是瑜侧妃娇笑起来:“一个丫头子罢了,若是侯爷喜欢,给了就是,王妃这样犹豫,是不是那个丫头当真有什么不好的?”
临江王妃犀利的望了她一眼,似乎终于下了决心,半响才淡淡的呼出一口气:“没什么不好的,既然阿琛喜欢,那就叫她养好伤跟着去就是了。”
临江王嗯了一声,沈琛也答应下来。
席面散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秦妈妈便忍不住夸临江王妃:“王妃这分寸拿捏的刚刚好,若是不清楚里头详情,恐怕连我也要以为您是万分不愿意清霜跟过去的......”
啧啧啧,这做戏可真是把全套都给做了,是万分的用心。
临江王妃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嘲讽的道:“事情还没完呢。”
秦妈妈手里的动作就忍不住顿了顿,惊疑不定的看着临江王妃,很是怕她忽然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小心翼翼的问:“王妃,这是怎么说?这可是顺利不过了.....”
这可是沈琛亲自开口要的人,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的,王妃已经拒绝过了,往后哪怕沈琛要恨,也恨不到王妃的头上。
“你去。”临江王妃阖着眼睛,一双漆黑的目光里头看不见半点情绪,纹丝不乱的吩咐:“做足最后一场戏罢,沈琛这个时候肯定是叫人去看那个丫头去了,我们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不符合他的猜测了?你就领着几个人去一趟清霜家里,托词要看她,说些威胁的话,叫她自己辞了沈琛。”
秦妈妈立即就明白了临江王妃的意思,这又是一招以退为进,这就是真的把戏做的十成十了,沈琛再生不出任何疑心的,急忙就答应了下去了。
她第二天特意领着几个媳妇子去了一趟清霜家里,对着清霜那个刻薄的继母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又去清霜那里说了好些威胁的话,才皮笑肉不笑的走了。
她一走,清霜的继母就又发作打了清霜一顿。
清霜才好了几分的病又加重了几分,等到沈琛派人来接,她都还起不得床。
可是越是这样,沈琛却叫大夫来的越是勤快,终于等清霜病好了,就直接把人给接去了平西侯府。
这么一闹腾,动静太大,连卫安那边也不可避免的听见了消息,问沈琛:“什么样的人,值得你这么和王妃大动干戈?”
沈琛笑了笑,他原本究竟打算跟卫安说的,现在卫安既然问起来,就更是毫无隐瞒的把事情说了,末了便道:“她姐姐是我的恩人,就是为了这个,她们一家子都没什么好差事了,就连她也被牵连差点丢了性命,再继续在王府呆着,王妃面甜心苦,她恐怕就真的没命,所以才接出来了。”
他摸了摸卫安的头发,亲昵的道:“等过一阵子,她伤养的差不多了,就替她寻个好去处,也算对得住她了。”
卫安若有所思,恩人啊....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沈琛对除了她以外的什么女孩子这么上心,这个叫做清霜的丫头,还真是头一个。
心里头有些淡淡的不舒服,可是她看沈琛的形容坦荡,说起这件事来也半点遮掩都没有,便什么也没说,哦了一声就道:“你的书房不是从来没有丫头伺候?”
“用不着。”沈琛恍若不觉,轻声道:“等她到了侯府,就让她随意寻个差事就是了,再过一阵子,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了,就问问她是不是想要放出去,若是想放出去便放出去,若是不想,你就替我瞧瞧有什么好人家,把她风光嫁出去就是了。”
他是真的没有对清霜有别的心思,卫安认真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眼神清澈,便知道他没有撒谎
多活了一世的人多少还是多了些经验,她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再多说什么,或是不许或是闹腾,只会让沈琛加深对这个丫头的印象,没什么也会显得有什么了,便只是笑着顺着他的话答应了下来:“恰好蓝禾嫁出去了,我手边缺人,不如到时候你问一问她,愿不愿意来伺候我,若是愿意,便跟着我,到时候我对她如对蓝禾和玉清是一样的。若是不愿意,我另外再想法子就是了。”
沈琛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又捏了捏她的脸问她:“对了,你五姐的事,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卫安的脸便沉了下来,叹了口气摇头:“不怎么样,那边做的过分,不准我们去看人,三伯母已经急的病倒了。”
那是姐夫的家,卫安就算是再不在乎名声,也是不能去的,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姨子,强闯进去,还不知有多少风言风语。
这个时候,不能给沈琛再添麻烦了。
沈琛冷眼听完,笑了一声讥讽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见泪,为什么不给见人,说了没有?”
明面上的借口,是说卫玉攸得了怪病,会伤人的,连孩子都给咬伤了。
这家人其心可诛,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人家以为卫玉攸有疯病,以后就算是要和离,孩子更不可能给卫玉攸了,卫玉攸的名声也全部毁了,别说什么再嫁不再嫁的话,恐怕就算是留在家里,都影响其他姑娘们的名声,会被人数落上一声身有恶疾。
二十三·逼进
三夫人原本心里或许还有一线希望,总想着男方能恭恭敬敬的来侯府求情,给卫玉攸赔罪,带着卫玉攸回府来好好求求卫老太太,毕竟是一桩好好的婚事,要是散了,说的简单,往后的难处还是有数不清,何况两人之间还孕育了孩子呢。
可是男方却做的这么绝,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也断了她最后一点儿希望,她当即就昏了过去,一病不起。
二夫人亲自去照顾她好几天,可是三夫人这其实大半都是心病,派去男方府上的人回来一拨说还是没辙,她的病就更加重了一分,卫安面容冷淡,少见的有些戾气外露,一双凤眼盯着沈琛,声音也像是绷得紧紧的琴弦:“所以我这回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这么个闹法不成样子,我想了很多法子,可是很奇怪,他们家水泼不进。”
卫家不是没有手段,可是在这种儿女亲事上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穿了,还是打老鼠却顾忌着玉瓶的缘故。
沈琛见她情绪陡然低落下来,还以为是她见了卫玉攸的事物伤其类,便急忙答应:“你放心,说到底那小子不过是仗着说这是家事,所以才能阻隔你们去看人的,我使个法子,让这事儿变成外头的事就是了。”
不知道为什么,跟卫安相处得越久,他心里对她的爱重便与日俱增,哪怕是卫安的嗔怪,他也当成是夸奖。
旁的都是好说的,可是他实在是不能看卫安哭,总觉得她一哭,他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极为不是滋味。
卫安抿着唇,觉得虽然出来的时候涂了唇脂,可是仍旧觉得嘴唇干燥,喉咙里要冒火,半响才忽然叹了口气:“起初的几年,我记得五姐过的也算是舒心的,人真的能变得这样快。”
如果那人本来就是个心肠坏的,那还好,可恐怖的就是那人原先也是看着是个老实憨厚的,对着卫玉攸殷勤周到,小心体贴,可是这才短短几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露出了要吃人的面目。
卫安忽然觉得有些灰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沈琛着重提起清霜的缘故,他说的虽然坦荡没有半点隐瞒,可是卫安在心里过了一遍,却总觉得能被沈琛提起来就色变的人不是那么简单。
上回她在那个摊子上看见的那个女孩子......
她揉了揉眉心,郑重跟沈琛说:“沈琛,我同你说句话。”
沈琛意识到了不对,抬眼看着她,也同样一脸郑重:“你说。”
“若是往后你不再喜欢我了,一定要如实告诉我。”卫安认真的看着他,抬手打住他要出口的话,慢慢的说:“我没有怀疑你的心意的意思,可是我们也同样都知道,人的喜好这种东西,最容易变的。娇妻美妾,大约是这世上所有男人的美梦,我知道你如今不同,可是我不能保证你永远不同,所以我想跟你说一声,让你答应我,如果有这么一天,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会另谋出路,和离也好,若是不能和离,那就远远的各自过各自的日子。
她没有对沈琛动心的时候,也想过自己要嫁人,想过以后如何拴住丈夫的心,管理好妾侍通房,怎么维持自己的地位。
可是这个人选换成是沈琛的话,她想到要用这些手段,忽然就觉得倒胃口了。
她不是不能算计,可是付出真心之后,在被抛弃而后要小心翼翼的用算计手段来维持感情,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可悲,所以格外不能接受。
沈琛被她说的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仔细的盯着她半响,见她眼睛里头亮亮的,漂亮的眼睛雾蒙蒙,心里头不被信任的那种愤怒感一下子便尽消了-----他看出来了,卫安是哭了。
她从来都这样倔强,哪怕是心里再难过,面上却总是不肯认输的,连要哭,也只是眼眶红红,眼泪一滴都不肯掉出来。
他也跟着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握住卫安的手,心意已经表明了无数遍,那些承诺说的再多,也不过是空口说白话,他定了定神才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变心的。”
卫安点点头,面上看着是信了,可是到底什么也没再说,转移了话题:“那五姐的事情还是要劳烦你了,我们家人.....不好出面。”
三老爷是朝廷命官,总不能豁出脸面去女婿家里说什么,三夫人去过了,只可惜被堵了回来,人家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把人的路给堵死了。
要走正道让那帮人低头看样子是不能了,也就只能让沈琛这种厉害的来出面对付。
沈琛还想再说几句,可是见卫安蔫蔫的没有精神,垂着头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心里就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完全没有用,便答应下来:“你放心吧,我都知道了。”
等出了门,汉帛凑上来再说清霜的事,他便有些不打耐烦了,想了想还是说:“先让她在侯府呆着罢,你们给她寻个轻省的事做就是了,等过一阵子再说。”
到时候看她愿不愿意去跟着卫安,若是愿意,那就又更好了。
汉帛见他脸色不大好看,心情好似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就大着胆子问他:“是不是郡主生气啦?”
沈琛就觉得有些奇怪,他又没有说过卫安生气的事,汉帛也没有跟着进到里头去伺候,怎么会知道卫安生气的事,不由便奇道:“你怎么知道?”
汉帛有些小得意,又觉得自家主子有些不上道,不由得啧了一声:“您怎么这么傻?人家说什么新妇最忌讳的是什么?最忌讳的当然就是成婚之前丈夫身边那些亲近的伺候的丫头啦通房啦之类的,您还自己跑来巴巴的跟郡主说您救了个丫头回去,专门放在家里头养着,郡主若是不生气,那才是真的有些奇怪了。”
沈琛抬手猛地给了他一个栗子,痛的他弯了腰才道:“胡说八道!”
二十四·端着
汉帛捂着头痛的叫了一声,见沈琛不以为然,便挣扎着辩解:“我说的是真的!您还真别不信,原本人家姑娘最厌恶的不就是之前跟丈夫亲近的女孩子吗?清霜是跟您不算亲近,这我也知道,可是郡主不知道啊!郡主只知道您是为了清霜还专门得罪了王妃的,又是恩人的妹妹,还得养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待着,这轻了不是,重了不是,原本就麻烦啊!”
沈琛的脚步就有些迟疑,看了他一眼狐疑的皱着眉头。
对于女孩子的心思,他向来揣摩的的确是不能算是精准的,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太跟女孩子打交道,以至于这些事情都只能自己琢磨。
如果真的是如同汉帛说的这样,那他岂不是犯了忌讳?
可是他想到一开始他和卫安说起清霜的事,卫安的反应根本就稀松平常,半点不对劲也没有,就又觉得汉帛是多想了,忍不住嗤之以鼻:“你少拿这些事情来说事,她就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我对她也没有隐瞒,跟她说这些事就是怕她会误会,她心里肯定都知道的,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说到底,卫安心里不舒服,还是因为卫玉攸的事情。
卫玉攸的丈夫是个负心汉,弄得她也生出了物伤其类的心思。
沈琛想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吩咐汉帛:“你去一趟当铺。”
汉帛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有些稀奇:“您怎么忽然想起当铺来,难不成.....当铺里还有什么能叫郡主开心的东西?”
不能怪他凡事都往卫安身上想,毕竟沈琛除了正事,对他其他的吩咐那都是关于卫安的。
沈琛就拿手又凿了他一下,道:“去跟他们说一声,以后但凡是李家的东西,都把价钱再压低三分了。”
典当这行业,原本就是杀价杀的狠的,要是再刻意把价钱压低三分.....那当东西的人日子可就难过了。
汉帛立即明白过来,头脑灵活的应了一声。这是沈琛要给卫家帮忙了,他心里知道,这件事之前还是他去做的。
等到沈琛吩咐完,他又想了想,才问:“侯爷,当铺压低价钱,他们会不会从别的路子弄银子?”
沈琛便哂笑:“他们还能从哪里弄银子?他们家早已经败落的差不多了,那个败家子别的本事没有,败家的本事却是一流的,家里田地没了,总不能去把现在住着的宅子卖了罢?不然也不会这么催逼着媳妇儿卖嫁妆了。你等一等,把价钱再压低一些,他们手里没钱,自然就狗急跳墙了。”
李家也算得上是读书人家,可是出息的却只是李家大爷一个,他一死,底下的人自然也就不行了。
这个弟弟原本也算得上被他压着读书厉害的,考中了举人也算得上是有些出息,可是李家大爷一出事一去,家里就渐渐的支撑不住。
李家这个小的又是个耳根子软的,见天的跟在徐家那帮人身后乱晃。
他会这么对卫玉攸,也多半是有徐家人说了些什么话的缘故在里头。
所以他才敢这么大胆,不就是还算有几分小聪明,觉得得罪了卫家也能讨好徐家,所以才这么坐得住这么横行吗?
现在他们家人是还有些底子,李家大爷到底能干,李家老太爷也有些本事,积累下来了些名声,所以他们才能跟卫家死扛着,敢朝卫家甩脸子。
可是一旦这些东西都没了,那他们又得跟卫家对着干,又不能光明正大去跟徐家要银子,那就只能钻圈套了。
沈琛原本也没想着下重手的,要是他们懂的见好就收,在卫家提出要和离的时候就老实些把这婚给和离了,双方和和气气的不撕破脸,他们爱怎么站队就怎么站队,爱怎么奔前程就怎么奔前程,他也没什么好对他们出手的。
可是现在偏偏他们却不知死活,不仅不肯放人,竟然还敢把人给扣住给卫家难堪,甚至还影响到了卫安,这就不是那么简单能了结的事了。
他总要叫这些人付出代价的。
汉帛立即就明白了,听见沈琛说去找谢良成,更是笑的眼睛都弯了:“落到谁手里不好,落到谢二爷手里,只怕真的连皮也要脱下来了,谁不知道谢二爷对郡主多好啊!”
沈琛不乐意听这话,皱了皱眉踹了他一脚。
他笑嘻嘻的跑了。
卫安是个好主子,他喜欢的很,他也知道自家侯爷是真心喜欢郡主,更是盼望着他们两个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成了这门亲事,所以有些话不管沈琛听不听的进去,他总是要说的。
只是有些人的日子却要难过了。
李家的日子最近的确不怎么好过,卫家的人来的勤快,一开始是卫三夫人打着看女儿的幌子来,他们想尽法子给打发了,然后就是卫二夫人跟卫三夫人一同来,他们也不管会撕破脸,也把人给堵走了,最后干脆连面上的和气也不要了,直接就说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话,说现在卫玉攸已经是李家的人了,她得了疯病是会过人的,传扬出去别人会说李家的媳妇儿都不看好,得了疯病还不好好在家里养着云云,把二夫人三夫人气的够戗。
可是面上是威风了,得罪了卫家,心里头这总是不安的。
卫家可是侯府,虽然卫三老爷自己官职不高,可是现在卫老太太还在,卫家没有分家,那卫玉攸就是侯府千金,从前都是好吃好喝好言好语的哄着的,现在这么作践人家,她们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
李家大儿媳妇虽然寡居,却也时常忍不住要说几句,叫她们好歹收敛些的。
可是李家老太太却一门心思的听小儿子的话,一听她这么说便忍不住数落:“你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老大死了,家计艰难,卫家可给咱们什么门路走了没有?帮了什么忙了没有?这样的亲家,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既然这么看不起我们.....”
二十五·出路
李家大太太有些不安,李家的人实在是太贪婪不知足了。
当初卫玉攸嫁进来的时候,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嫁妆足足七十二台,连手都插不进去,首饰都是足金足银,分量十足的,连带着外头的铺子,京郊的田庄....一样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么多银子,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哪怕小叔子一辈子都坐着吃,他们小两口,也差不多了。
李大太太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如果,若是有如果的话,她的丈夫不死,家里也不会成这样。
李老太太是个没什么自己主意的老太太,这一辈子,从前听丈夫的,丈夫死了听大儿子的,大儿子死了以后就听小儿子的,几乎没有自己作主的时候,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有她们这些儿媳妇说话的份。
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尽力劝着:“就算是....过不下去了,跟卫家闹翻了,只怕也没有什么好处,小叔不是往后还要谋个职位吗?他毕竟没考中进士,是个举人,往后若是没有岳家扶持.....不如就收手罢.....”
李老太太不耐烦,竖着眉毛指着她大骂了一顿:“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勾搭成奸,没有一个是真心替我们李家考虑的!一个两个的,胳膊肘都开始朝外拐了,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忍不得,等到我死了,还不知你们怎么刻薄欺骗我儿!”
李大太太登时住了嘴,木着一张脸又恢复成了泥菩萨。
等到丫头扶了她出了门,便轻声劝她:“太太,您别生气,再熬一熬,也就好了。”
李老太太的脾气实在是太坏,动不动就要数落人,把人说的一文不名,李大太太从前还是新媳妇的时候老太太就这么难伺候,时间越过越久,别人都说熬一熬就过去了,可是熬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老太太的脾气有半点起色,仍旧是这样的胡搅蛮缠,蛮不讲理,活生生的把人都恨不得推到十里之外。
李大太太早已经心如死灰,连笑也不会笑了,牵了牵嘴角,半响才无言的叹了口气。
从前李大老爷在的时候倒是还好,老太太听大儿子的,李大老爷是个省事而且能干的,从来不会想那么多花花肠子,老太太塞来的丫头,他转脸就用各种理由给打发了,也从来不因为老太太的挑拨就对李大太太有什么隔阂。
李大太太想起李大老爷,便面色复杂的道:“去三太太房里罢。”
丫头忍不住瞪大眼睛压低了声音咳嗽:“太太....老太太这里正生气呢....”
原本日子就很不好过了,老太太不是个好伺候的人,一天到晚都苛责,没事都能扯出事情来闹,要是再去看现在风口浪尖上的卫玉攸,可不就是故意在得罪老太太?之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李大太太却不理会,坚持要去看。
丫头拿她没法子,只好战战兢兢的跟着去。
三房里头冷清的很,李三爷是个纨绔,却是个爱玩的纨绔,因此他们的院子是很有些意趣的,花木都打理得极好,一颗木棉树已经冒出了花苞,映衬着天色,很有几分美感。
可是这样好的院子,她们只到了廊下,就不能再进了-----几个丫头仆妇拦住她们的去路,恭敬客气却又坚决的不准她们进去,面上的话说的滴水不露:“三太太病的厉害呢,连小公子也不认得了,前天还把小公子咬了一口,三爷交代过了,不准人进去探望,免得被伤了。”
李大太太从不惹事,是个最好说话的主子,但凡是死了男人的寡妇,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是厉害的。
可是这回她却不知怎么了,竟没有顺着丫头仆妇的话转头回去,淡淡的道:“就是她病的这样重,我才要看看她,听说她睡不了一个整觉,所以特意带了参汤来,总能安神。”
她到底是主子,态度这么坚决强硬,丫头婆子们对视了一眼,有些为难,嘀咕了一阵到底是让开了:“既然如此,那可请大太太快着些,送完了参汤就出来,也免得被误伤了,到时候老太太和三爷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
李大太太没理会她们,径直上了台阶进了门,转过了做隔断的博古架,便看见月洞门雕着八仙过海图样的架子床上,卫玉攸正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
她叹了口气,面上总算是有了些情绪,几步上前坐在床沿上,撩开帐子轻轻喊了一声:“三弟妹......”
卫玉攸却没什么动静,她有些紧张,生怕卫玉攸已经死了,急忙推搡她,一面叫她:“三弟妹,你醒醒......”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卫玉攸才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娘。
李大太太顿了顿,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又喊了一声:“三弟妹,是我。”
卫玉攸扁了扁嘴,似乎想哭,却又忍住了,费力的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看清楚是李大太太,竟也没闹,只是精疲力竭的喊了一声:“大嫂。”又苦笑着道:“恕我不能见礼了。”
李大太太一愣,见她散落的头发遮住的一处可怖的伤口露出来,又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一道狭长的伤口从她的额角处一直横亘到了脸颊,之前掩映在阴影里看不出来,现在一看,李大太太忍不住低声问:“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女孩子的面貌何等重要?尤其是这种娇生惯养的人家出来的女孩子,看脸更是看的如同命一般,如果真的是李三爷所为,那他也太不是人了。
卫玉攸苦笑了一声,再抬头的时候却云淡风轻的,淡淡的道:“我跟他吵起来,他不耐烦,随手推了我一把,我磕在了地上的碎瓷片上,就成了这副模样了。”
摔了一跤,脸上当场就见了血,可是李三根本就不去请大夫来看。
也正是因为她的脸成了这样,李三根本不敢叫她见到卫家的人,怕卫家人把他给吃了。
二十六·不像
李大太太的眼皮垂下来,半响才叹了一声气。
李三爷闹的越来越不像了。
外头传来敲门声,之前堵门的丫头婆子们在外头催促李大太太快走:“三太太病着呢,需要静养,大夫吩咐过了,不好见人的。”
李大太太还没有出声,卫玉攸忽然便哭了,紧紧地拽着她的手,朝着她无声的摇头。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了一阵之后,李大太太扬声朝外头道:“快来瞧瞧,三太太好似......”趁着这空隙,她低声朝卫玉攸道:“你若是想见到娘家人,就听我的,我这里有一剂药,吃了便头晕眼花......”
有的加了金银花和龟甲菊花一起的药,空腹吃了会叫人口舌发麻,头痛发冷,全身无力,
卫玉攸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见那丫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便看向李大太太。
李大太太静静的看着她,并不躲闪:“我是想跟卫家结个善缘,这药是我特意熬制的,不是什么补药,也不对你的症,你喝了自然会不舒服,等到家里闹起来,趁着小叔不在.....或许还有法子。”
外头的仆妇不由砰砰的推门,一时推不开,就急忙敲门问询:“大太太,您别吓唬奴婢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三太太怎么了?”
李三是让她们看着人的,要是人死了,她们也没有好果子吃,只怕是要招来大祸的。
卫玉攸转头盯着李大太太,似乎是在犹豫信还是不信。
可是李大太太没有理由要害她,她现在成了这样,身边人一个不落全部都被李三给弄走了,连个可以出去报信的人都没有。
就如同大太太所说,她要是真的想要出去,或许真的只能抓住这个时机,家里混乱,李三不在家,大太太才能送出消息去。
外头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仆妇们都已经克制不住了,四处嚷嚷着要去找东西来撞开门,李三对待下人向来是很狠得下心的,大家都怕他,他交代的事,哪里有人敢不上心。
卫玉攸下定决心,伸手端起那碗已经凉透了的药一饮而尽,当即便有些作呕。可是她还是强撑着忍下了,握住大太太的手,借着这最后一点时间,压低了声音,急忙道:“大嫂,多谢你,我若是能回家.....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李大太太拍拍她的手,等到她再也忍不住弯腰呕吐,额头渗出了虚汗,便急着高声叫喊了起来:“三弟妹!三弟妹你别吓我啊三弟妹!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外头的婆子们已经找到了一根粗壮的木头桩子,三两下把门给弄开了,一眼就看见卫玉攸奄奄一息的跌在被子里头,半点声息都没有,地上一堆的呕吐物,不由得就懵了。
大太太在旁边手足无措:“三弟妹!三弟妹你别吓我啊三弟妹!”
她一哭,底下的人就更加急的不行,闯进来的仆妇是个厉害的,三两下镇定下来了,见大太太只是哭,就急忙追问:“大太太,您先别哭啊,阿弥陀佛,三太太若是出了事,我们可是逃不了干系的,您就当可怜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太太急的厉害,握着旁边丫头的手,指甲都陷进了肉里而不自知,哽咽着断断续续的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开始是叫不醒,我怕她有事,就推搡了她几下,谁知道她醒了就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连眼睛也翻白了......我吓得厉害,急忙去掐她的人中,她就成了这副模样.....这又吐又是晕的....会不会是不行了.....”
众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还是那个仆妇上前几步皱着眉头去探卫玉攸的鼻息:“这....吐得东西怎么这样重的药味......”
李大太太不动声色的上前附和:“是啊,我也是这么说呢,这么重的药味,是不是你们给三太太吃了什么药?药性太猛了,她承受不住?”0
仆妇闻言便有些犹疑。
外头说卫玉攸是病了,可是她们却最知道的,卫玉攸根本就没什么病,不过是因为伤了,李三又拘着她不肯叫她见娘家人,所以才这么找个借口罢了。
既然没病,吃什么药?外头熬着的那些药,最后都是给倒了的。
可是.....她转念一想,难保三爷没有别的安排,昨天他就才说过,卫家人如果还不低头,就让她们知道知道厉害,让卫玉攸的‘病情’再重一重。
因此她定了定神,就道:“或许是一时着了风寒,所以药性冲撞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便也好了。”
好似她才是主子,卫玉攸不过是个下人而已。
李大太太便忍不住呵斥:“说的什么胡话?!再是两口子吵架不和,可终归是两口子!她终归是三太太,还孕育着小公子呢!你们这么作践她,就不怕三爷怪罪下来,你们担待不起?!”
仆妇们都缩着脖子,没料到李大太太忽然生这么大的气,犹豫着不敢出头。
李大太太便怒气冲冲的发作:“这人都成了这副模样了,不请大夫来瞧怎么得了?正是倒春寒的时候,稍有不慎,恐怕一条命就没了,真死了,三爷怪罪下来,你们是死是活?!”
仆妇们被她说的怕了,愣在原地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迟疑了又迟疑,才问:“那依大太太的意思,咱们怎么着?”
“自然是出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她皱着眉头:“人命关天呢!有事就治,没事也自然是最好的,你们当差的也少些麻烦不是?”
仆妇们没出声,大太太就当作是默认了,当着她们的面使唤人出去:“去找咱们家相熟的大夫来,要悄悄的,不要惊动人,出门的时候注意些,若是有卫家人在,问什么都不能说!”
这吩咐入情入理,也照顾到了家里的情况,听着没有任何不对劲的,仆妇却还是上前一步,陪着笑说:“我陪着一道去罢,我伺候着三太太,三太太的身体我最清楚,大夫问起来,我也有话好说。”
二十七·名声
李大太太心里忍不住哂笑了一声,这一家子除了李大老爷是个立身正的,其他都是些什么人,怪不得当初李老太太要抱孩子去养,李大老爷千方百计的拒绝了,否则的话,能养出什么好的孩子来?
李三爷别的好处没学到,从前外表看着还算忠厚,可是没有料到,其实内里原来这么不堪,跟他那个狡猾刻薄的母亲一模一样,都半点人性也没有,自私自利得可怕。
哂笑完了,她便静静的看着那个婆子一瞬,很自然的点了头:“这是自然的,你经验丰富,又是三爷吩咐你来的,你去我也更放心些。”
她忧心的看了身后的卫玉攸一眼,愁眉不展:“不过还是快些罢,若是耽搁了,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呢。”
那个仆妇急忙道是,催促着大太太的丫头跟上,自己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
丫头回头看了李大太太一眼,不安的搅弄着衣摆,见大太太不着痕迹的朝自己点头,眼里全都是坚定和鼓励,才鼓足了勇气点了点头,急忙上前去追那个仆妇了。
时间紧急,也顾不得什么其他的了,仆妇对她点了点头,急忙吩咐下去叫套了一辆青帷小油车,疾驰着出了门。
一出门,那仆妇就谨慎的掀起帘子,露出一双眼睛,看外头的环境,见连侧门处都围着一圈卫家的人,心里就有些发慌,面上忍不住啧了一声摇头:“定北侯府怎么就这么甩不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有娘家人一直插手婆家事的?”
她是心慌,她出来的时候卫玉攸看上去都已经虚弱成那个样子,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病症,若是真的治不好.....也不知道卫家秋后算账的时候,她们会不会受到连累。
小丫头也凑过去看,看了就忍不住咋舌:“来了这么多人?听说昨儿差点就打进来了.....三爷总在外头躲着,怕也不是个法子呀......”
李三这几天为了躲卫家,那可都是连家门都不进的,干脆就躲在了外头。
仆妇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就听见外头响起一阵争执声,不由得皱眉-----卫家来的都是粗壮的仆妇和小厮,她可不想把事情给闹大,引起人家注意。
正这么想,偏生马车却忽然停了,她不由得大怒:“怎么回事?说了赶着出去办差,你们怎么停了?!”
外头的车夫也跟着委屈:“齐妈妈,这走不动啊,前头堵着呢,卫家人都跟着。”
齐妈妈忍不住一阵心烦,这么冷的天还是忍不住拿手扇风,极为不耐烦的道:“那就拐道走!快些快些!”
车夫答应了一声,小丫头忽然出声喊住她:“齐妈妈!”
齐妈妈回头看她一眼:“怎么?”
“正门那边街上肯定也有许多卫家的人,这么堵着不是个事儿,不如这样,我下车拖住她们,你趁机先出去罢,三太太的病要紧,若是耽搁了,恐怕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齐妈妈有些心烦意乱,她知道卫家人都围在府外,见小丫头这么说眉毛跳了跳,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道:“你怎么打发她们?”
小丫头有些狡黠的歪着头笑了:“反正我是个小丫头,我就出来嚷嚷,说是哥儿病了,瞧瞧她们乱不乱!”
齐妈妈眼睛一亮,还真是别说,这或许还真的是个好法子,卫家人最在乎的除了卫玉攸就是现在还留在府里的小公子了,要是说小公子病了,卫家人少不得要害怕,她们一乱起来,自然就没功夫阻拦她了,否则她去外头请个大夫回来,少不得真的可能会被拦着东问西问,也怪讨厌的。
她想了想,就答应了一声,又叮嘱道:“去找门房上的婆子们陪着你一同去,小心些,回去了我告诉大太太,给你讨赏。”
小丫头机灵的答应了一声,一骨碌从马车上溜了下去,急忙朝着外头跑了。
齐妈妈在车厢里头坐了一会儿,听见外头车夫说:“哟,人都跑了!齐妈妈,咱们走还是不走?”
齐妈妈眉头松开,在帘子里瞧了一眼,见人果然都朝正门处跑了,心想她们大约是跑去商量报信了,急忙就道:“走!快走!医馆!”
另一头的小丫头却成功叫上了婆子,急急忙忙的说:“不好了,不好了!快些快些,快去外头找大夫来,三太太不行了!”
婆子们惊住了,她们是守着侧门进出的,这活计不是什么好活计,里头的事她们是都不知道的,只知道在外头守着门,一听见小丫头这么喊,都急忙站了起来,你看我我看你,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小丫头到底在说什么。
小丫头急的连声音都打颤儿,一口气就道:“你们,快多找些人出去请大夫来,三太太快不行了,人都已经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了......”
婆子们面面相觑,脚步都迟疑着没动,看着小丫头,犹犹豫豫的问:“咱们府里不是有严令,这几天严禁进出吗?除了当差的,都不许出门的.....”
这是李三下的命令,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出来乱说话,也是为了防止卫家人进去的意思。
小丫头啜泣着:“齐嬷嬷已经去医馆了,你们也瞧见了,是在车上齐嬷嬷觉得不对,所以特意遣我回来先叫你们去铺子里叫他们把寿材取回来,预备着的。”
这么一会子,连寿材都说要预备上了?难不成三太太真的要死了?
可是虽然听说是三太太病了,可是三爷都不在家啊!怎么人就忽然不行了?婆子们想着才刚急忙套车走了的齐嬷嬷,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又该不该听话了:“你这丫头,话说清楚些,你是哪个院子的?三太太不行了,既然去找了大夫,怎么又叫去找什么寿材?管家媳妇儿怎么没出来?”
小丫头跺了跺脚:“跟你们说也说不通,真的病的不行了,里头太太吩咐下来的,叫快些去把寿材找来预备着冲一冲.......”
二十八·硬闯
这小丫头哭哭闹闹的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婆子们迟疑着,见齐妈妈的马车不停的走了,倒是真的有些信了几分她的话-----若是真的,齐妈妈这么赶着出去请大夫,让这小丫头吩咐她们去找人,这也说的过去了。
小丫头观察着她们神情,又道:“妈妈们快别耽误了,快些出去铺子里传信罢!这可是大事,做好了,或许还能赏些东西,若是耽搁了,可不就没了差事?!我这就去前头门房上说一声!”
她转过了侧门,急忙小跑着追到了正门,气喘吁吁的看着之前因为她说了要见三太太就去正门而围上来的定北侯府的人,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家三爷不在家,家里作主的是老太太,我是大太太的丫头,大太太.....大太太要我跟你们说一声,她借口三太太病了,支开了三爷派下的那个厉害嬷嬷去找大夫了,让你们趁着外头铺子里抬寿材来的时候,就借口说是李家虐待三太太了,三太太竟不行了,出了人命的借口,打进家里去。”
娘家人再强势,没有个合适的借口闯进人家也是不好的,现在李大太太就给卫家人找到了这个合理的借口。
卫家的人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一时没人搭话。
还是卫瑞拨开人上来问她:“我们姑奶奶到底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
小丫头急忙后退一步躲开了些,低声道:“伤了脸.....其他的倒不要紧,就是为了骗那些嬷嬷,所以我们太太给她喝了些凉了的补药,她现在精神有些不大好......”
卫瑞审视的看了她一阵,见她眼神清明,答话算得上句句言之有物,前后都能对的上,就信了几分,问她:“大约什么时候寿材会抬进来?”
小丫头松了口气,急忙回道:“最多一个时辰左右就来了,不过齐嬷嬷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不过没关系了,齐嬷嬷回不回来都是不要紧的,因为卫家已经有了由头进去了,这个时间差就足够了。
卫瑞嗯了一声,立即转身对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吩咐了什么,等那个小厮拔腿飞快的就跑了,才转过头来看着小丫头,很是和颜悦色的问她:“那等齐嬷嬷回来了,你怎么交代?”
小丫头有些无措,想了想才道:“我们大太太总有法子的....只是你们得动作快些了,我们大太太对上老太太,也是没法子的,这谎兜不住多久.....”
她还是很替大太太担心,原本老太太就总嫌弃她克死了她儿子,现在大太太又帮了三太太,等老太太知道了,恐怕大太太又得吃亏了。
卫瑞点了点头,见里头门房已经有人出来了,便对着那个丫头道:“好了,我们知道了,多谢了,你先走罢。”
小丫头福了福身子,急忙转身跑了,仍旧从侧门进去,一路先去了三房的院子,见了大太太,背着人把事情跟她说了,末了又担心:“若是卫家的人进不来或是没进来,若是.....那咱们可怎么办啊?”
大太太抿了抿唇,见她担心得连手都在打颤,便安慰的道:“好了,原本已经这么糟糕了,再怎么糟糕,也就是这样了,比起之后被卫家打击跟这些蠢货一同死,什么处境都不觉得太艰难了,好歹就算是不成,卫家的人知道我帮过她们,到时候也会看着这点帮助的份上,放过我的儿女们,这就已经足够了。她们都疯了,我不能跟着她们一起疯。”
何况都是女人,同样都是李家的儿媳妇,她深知在李家当儿媳妇有多难过,难免兔死狐悲,她是没救了,可是卫玉攸好歹还有势力雄厚的娘家,总算还有一线希望,能帮一点是一点罢。
外头安静了许久,只能听见丫头婆子来来回回进出问三太太怎么样了的声音,不一时老太太那边也得了消息,派了嬷嬷过来训斥,问到底是怎么了。
大太太把之前的那套说辞说了,老太太那边不由又嫌三太太多事,却也没反对出去找大夫,李老太太虽然刻薄,也知道卫玉攸若是死了,只怕卫家人不会放过她们。
好一阵子,大夫才被齐嬷嬷请来了,看过了三太太,就说没事,只是吃错了药,所以药性冲撞了,导致一时目眩头晕,恶心呕吐,催吐之后,再吃药就是了。
齐嬷嬷等人都松了口气。
李老太太就嫌弃李大太太是个沉不住气的:“这不是还好好的么?这么沉不住气.....”
李大太太垂着头有些惊慌,自觉理亏,嘴唇动了动,嗫嚅着道:“老太太.....儿媳沉不住气,没经历过事,见三弟妹看着情形凶险,还以为是不行了,还派人出去铺子里找寿材了......”
李老太太眼皮猛地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大太太,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直接把李大太太打了个趔趄,紧跟着就指着她大骂起来:“蠢妇!蠢妇!你得了失心疯了?!好端端的,准备什么寿材?!你是不是要跟卫家人说,我们把她给弄的要死了?!是不是还嫌我们事不够多?!”
齐嬷嬷也惊呆在原处,看着李大太太,眼里闪着晦暗的光,看着她狐疑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就这么巧?
李大太太之前表现的那么手足无措.....可是,她是真的那么容易惊慌办错事的人吗?明明从前家里的家事可都是她在管着的,在大爷还没死的时候,大太太在家里可是说一不二,连三太太的婚事,也是她帮着一手操持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沉不住气,还连寿材都要去找来?
她还没想通,李老太太已经指着李大太太气的发抖:“快,快去找人,叫外头不许去!”
正说着,外头已经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喊声,李老太太面上罩着一层寒霜看出去,还没说话,外头就急忙跑进来一个头发都跑散了的媳妇子,进来就磕头:“老太太不好了,卫家的人闯进来了,说是我们逼死她们家姑奶奶了!”
二十九·威胁
李老太太只觉得一股子血直冲脑门,一时之间竟有些站不稳了,直挺挺的就往后倒去,旁边的丫头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她,焦急的跺脚:“老太太!老太太!”
齐妈妈眼神阴鸷的往李大太太身上一扫,急忙上前扶住了李老太太,急忙道:“老太太宽心,卫家人这么打上门来,毫无道理!”
李老太太站稳了,觉得喉咙里有一块东西似地,梗着不上不下的令人难受,难以喘息,听见她这么说,就急忙稳住精神:“是了,这么毫无规矩的打上门来,她们侯府是拿我们李家当成什么?!哪里去找这么横行霸道的亲戚呢!”
她嘲讽了两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大太太,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这个扫把星,进了门先克死了我儿子,现在又想来害我!”
李大太太被骂的已经麻木了,这些刻薄的言语从李大老爷死后她就一直听到如今,早已经半点波澜都不起了,垂着头一言不发,好似就是个木头人。
里头传来细微的响动,李老太太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李大太太一眼,急忙吩咐齐嬷嬷:“快去!叫那些婆子都给我死死的守着,凭她是谁!也不准放进来!等老三回来了,重重有赏!”
齐妈妈立即应了是,转身就出去将人都给召集起来,让她们把三房院子的门给关了,又让人去找东西来堵着。
这么大剌剌的让人出去铺子里寻寿材来,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三太太不行了,卫家就更有理由闯进来了。
真是事事都不顺心!
李老太太喘着粗气,觉得浑身上下都痛,又急的厉害。
卫家的人真是太过分了,竟然敢就这么明晃晃的闯进来,她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正想着,齐妈妈就道:“老太太,三太太是不是换个地方?”
外头院子正门都关上了,还换到哪里去?李老太太不耐烦,浑身上下都是火气:“这个时候,还往外头去,生怕卫家拿不到人吗?!”
说着心里又恨起来,这个祸害,自己磕破了脸,没面见人,弄得生出这么许多事来。
人总是自私的,这种早年守寡的婆子更是这样,旁边的齐妈妈咳嗽了一声垂下头恭敬的立着,满脸堆笑道:“不是这个意思,是....怕挡不住卫家人会闯进来.....毕竟三爷不在家呢......”
一句话提醒了李老太太,李老太太很是不甘心的呼出了口气,呼哧呼哧的看着齐妈妈:“那你说要怎样?这人都已经逼到我们家里来了,一出门恐怕就碰上了。”
齐妈妈右眼皮又跳起来了,尽职尽责的给她出主意:“三太太这个模样,是万万不能叫卫家人见到的,否则卫家人肯定不肯善罢甘休.....卫家人除了在乎三太太,还在乎小公子呢罢?”
李大太太飞快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可置信:“齐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抢在齐妈妈前头,皱着眉头不赞同的道:“小公子可是咱们家的少爷,是姓李的,三爷第一个孩子呢!齐妈妈说话可要小心些。”
齐妈妈皮笑肉不笑的,竟也不怕她,只是低声道:“知道呢,劳烦大太太担心了,说起来,若不是大太太您沉不住气,原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的,您看看现在,闹得卫家的人逼上门来,以后人家还不知道怎么传我们家,少不得老太太的脸面都被丢光了,三爷脸上也无光啊。”
这个齐妈妈,倒真是个敏锐的,李大太太见李老太太立即倒竖了眉头就要出声呵斥,只好垂下头不再作声。
齐妈妈这才道:“小公子自然是金贵的,否则也不会三太太一犯了疯病,咱们就把小公子给隔开了啊。不如咱们去问问三太太,小公子这病,是治还是不治。”
李老太太听的云里雾里,好似明白一点儿,却又觉得一片茫然,好半响才道:“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老太太,咱们三太太自己不方便出面,可是她不是有卫家陪嫁来的陪房吗?那些人卫家人总认得罢?咱们不如就问问三太太,这小公子,是要还是不要。”齐妈妈无所顾忌了,阴阴的笑了一声:“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三太太只怕是恨不得咬下咱们一块肉来,不可能替咱们兜揽,可是她不出面替咱们兜揽,卫家人就不会善罢甘休,事到如今,唯有小公子能引得她出面了。”
李老太太有些迟疑。
媳妇儿固然是讨人嫌的,可是小孙子却是李家人,拿小孙子去威胁媳妇儿,这是不是做的稍微过了些?
孙子毕竟是可爱的,虽然他母亲着实可恶,可是他却没什么过错.....
可是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卫家人也显然是不管不顾了,气冲冲的竟开始咱们,齐嬷嬷皱着眉头也语气冷淡讥讽:“老太太,瞧瞧,咱们就算是愿意低下头来,也得人家能愿意才好,看她们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有恃无恐,若不早做决断,怕是到时候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李老太太下定了决心,叫她:“那你就去问问你们三太太,看看到底是她儿子重要,还是她自己重要些,告诉她,老三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可别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来。”
李大太太右眼皮跳的飞快,只觉得心脏也噗通噗通的跳起来,一时之间心里发冷,看着李老太太的目光也一寸一寸的冷下去。
这样的婆婆,要是这一次的事情没有闹大,卫家没有把人如愿接走,等到晚些时候她来找麻烦,自己能有什么好下场?恐怕这一辈子的体面就没了,这老虔婆!对媳妇儿半点人性也没有,一味的只想着苛责打骂刻薄,从来不肯好声好气,现在竟然连用孙子威胁儿媳的事都做的出来,实在是心狠至极!
她心里越发的灰心,见齐妈妈朝自己看过来,就更是万念俱灰,一时之间觉得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三十章·逼死
齐妈妈看着李大太太的眼神里也半点善意都没有,冷冷的嗤笑了一声转开头,对着李老太太应是,又行了个礼,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李大太太一眼,提醒李老太太:“老太太,咱们大太太毕竟已经久不理事了,怕是如今许多事都不能处置了,否则这回也不会闹出这么大事来,您看是不是.....”
李老太太狠狠地剜了李大太太一眼,冲齐妈妈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去罢,好好问!”
等到齐妈妈出去了,李老太太才没好声气的朝李大太太问:“你好端端的,过来看老三家的做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老三家的在静养,平素都不好见人的?”
而且还是从她房里一出来就来了老三家的这里,一来老三家的恰巧就出了事,要出去请大夫,请大夫的时候大太太身边的人又恰巧说要寿材的事被卫家人给知道了。
这怎么看怎么奇怪。
李老太太越想越气,见大太太垂着头不出声,一巴掌狠狠地将李大太太给打了个趔趄,指着她大骂:“你这个黑了心肝的东西!要是今天卫家人进来找事,都是你的不是!”
她发怒的时候向来是很可怕的,她又不是那么讲究,骂人的话一串接一串的骂出来,叫人连还嘴都没有余地,李大太太饶是都已经习惯了她的刻薄,这一刻都被骂的有些招架不住,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算了,跟这个老虔婆有什么好说的?
你说的再多,都是没用的,人家一句都不会听进去,最后受气的还是自己。
她想了想,低声下气的冲李老太太跪了下来:“娘,您不是不知道媳妇儿,我最是胆小的,怎么敢.....怎么敢违逆您的意思呢?大爷去了,我如今能靠的就是您......”
李老太太冷笑了一声,抬手摔了一只杯子。
李大太太被溅了一身的热茶,整个人狼狈不堪,却并不起来:“我....我真是胆子小......”
几个下人在旁边看的尴尬又不知所措-----哪个下人愿意看见主子们被训斥的,主子们的体面没了,难免就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真是晦气。
李大太太果然尖叫了一声呜呜咽咽的开始哭起来,似乎已经是忍无可忍了,声音尖锐起来:“母亲!您为何非得如此刻薄?!”
李老太太一愣,显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如同缩着脖子鹌鹑一样的儿媳妇为什么忽然有了气性,可是这愣怔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怕过谁。
儿子死了丈夫没了,这家里就是她作主,她说了算,一个外姓人,竟然也敢跟她叫板,如今也学会跟她做对了,她猛地跳了起来,老当益壮的朝着李大太太奔了过去,猛地抬手又给了李大太太一个巴掌。
李大太太这回叫的声音更大,忍不住哭号起来:“真是要打死人了!这日子还怎么过?您老这是要我死是不是?!既是要我死,直说就是了,何苦总是这样言语刻薄挤兑人?!儿媳再有不是,也是替公公守了三年孝,替您儿子生儿育女,平时对您早晚请安供养.....”她捂着脸丝毫不顾体面的大哭起来,说着就又要去撞墙。
旁边的小丫头已经愣了,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李老太太气的半死,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向来软弱不吭气的大儿媳妇竟然敢这么忤逆自己,颤抖着手指着她,半点才骂出来:“你要去死就早些去死!你这个败家玩意儿丧门星,自从娶了你,我们家就没有好事.....你这个搅家精!死了干净!”
李大太太嗷呜了一声,不管不顾的朝着旁边的铜炉撞过去,一时之间屋子里惊呼声一片。
小丫头更是吓得呆住了,看见大太太额头上涌出来的鲜血,立即哭了出来:“死人了!死人了!我们太太要死了!”
她这么一嚷嚷,连带着底下那些处事已经极为老练的婆子都忍不住呆滞了片刻,有些手足无措。
李老太太也没有料到李大太太竟然这么硬气,真的去撞了头要寻死,一时也呆住了。
真要是撞死了,这外头还不得把她传成那种恶婆婆?再说,孙子孙女的脸面.....她吓住了,急忙吩咐人:“快,快扶起来!”
小丫头却已经慌着往外跑去了:“救命!救命!我们太太要死了!我们太太要死了!”
外头的仆妇们都错愕不已,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位太太,都纷纷惊疑不定的朝里头涌去。
小丫头哭着去掰那些堵门的婆子们的手:“快!妈妈们快去请大夫,我们太太要死了......”
李大太太软软的倒在地上,睁着眼睛冷淡而嘲讽的看着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应对的李老太太。
这生不如死的日子她早已经过的腻味了,李老太太为人刻薄寡情,从来不顾情分,这样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再加上李三野心重,得罪了卫家竟然还不知道收敛,就算是她能忍一辈子,恐怕也享不了李家的福,可李家出事却得跟着受连累。
既然如此,干脆就把事情闹大,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有卫玉攸的例子在先,说出去,大家只会说李家这个老太太的确是个最刻薄不过的,所有的儿媳都被她刻薄得在李家呆不下去,再加上自己身份特殊,是个寡妇,李老太太竟然连替丈夫守节的寡妇都逼得自尽了,再也没有人会相信李家的话的。
这样无形中就是帮了卫家的大忙,卫家都是聪明人,自己报了信,又给她们铺了路,把梯子都给铺的这样好,她们到时候肯定是知道她在其中出的力的,少不得得厚待她,如此,说不定她还能从李家这个狼窝里挣脱出去,试探着给孩子们争出一条活路来,也省的叫孩子们跟着这样的长辈,从根子上就开始烂了。
小丫头这么一喊,外头的卫家人静默了一瞬,随即就有人高声喊:“她们逼死我们家姑奶奶了!”
三十一·难堪
李老太太气的胸口生疼,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猛地俯下身就要朝李大太太扑过去:“你这个恶毒的下作娼妇!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家不好?!我们家不好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我就算是下地狱也要拉着你陪葬!”
她虽然人已经过了半百,可是动作却极为迅速利落,旁边的丫头婆子们一大堆,根本就拉不住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扑在了李大太太身上又抓又打,不由得都目瞪口呆。
外头是吵嚷震天的卫家人的吵闹声,屋子里是李老太太难听的咒骂声和李大太太尖锐的哭喊声,众人都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在家里当差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过主子们闹成这样的,简直半分体面都无,叫人难堪,连她们这些当下人的也觉得脸上无光。
齐妈妈听着外头的哭喊声只觉得心烦意乱对着卫玉攸就更是没了好脸色,**裸的露出要吃人的面目来,问她:“三太太,您可想清楚了,是小少爷重要些,还是您自己的委屈重要些?”
卫玉攸趴伏在床榻边,头发散着,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好容易忍住了想要呕吐的恶心,回头看着她,冷笑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过是个下人,我的儿子也是李家的孙子,总不至于,她们狼心狗肺到这个地步,连她们自己的血脉也要践踏罢?”
齐妈妈不理会她的嘲讽,皮笑肉不笑的叹了口气:“哎呀,三太太这话说的,什么叫做践踏呢?您也知道,小公子是姓李的,既然是李家的人,自然该为李家的事着想。我们现在得罪了您的娘家,要是一个不小心,您的娘家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我们,我们当然要替自己想,您说是不是?就是老太太,平常她的确是心疼小公子,可是在这样的大事上,也一定要忍得下心痛的,毕竟,她还有大房的子孙,还有姑太太她们要顾念呢,若是因为您跟小公子两个人就丢了李家这一世的体面,自然怎么算都不怎么划算的,您说是不是?”
齐妈妈是李三的乳母,向来很有些体面威望,当初刚嫁过来的时候,卫玉攸就没少吃过她的亏,知道她为人刚愎自用,的确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主儿,不由就冷眼瞪着她:“李三虽然混账,可是却不会不顾自己的孩子。”
“哟,这话怎么说的?”齐妈妈笑起来了:“三爷最孝顺不过了,难不成为了儿子,就不要娘老子了?哪里也没听说过这个道理,再者说,原本就是你们卫家的人纠缠不休,一直都不肯松口,否则事情也不至于闹成这样的地步。三爷对卫家恨之入骨,对您更是深有怨言,您若是这么说,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忍不住上手推了卫玉攸一把,皱着眉头:“三太太,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您现在呢,跟从前不同了,三爷不肯放您,我们也没法子,难免只能用尽法子当好三爷给的差事,有得罪的地方,您可别怪我们。”
这是在威胁她,为了看管好她,是真的可能对她的孩子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卫玉攸气的发抖,指着她咬牙切齿:“你们会遭报应的!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
齐妈妈打开她的手,半点不为所动:“三太太就给句痛快话罢,到底是怎么样,我们也得去前头给老太太交差呢。”
正说着,外头闯进来一个小丫头,哭丧着脸看着齐妈妈禀报:“妈妈,不好了,外头老太太打大太太,大太太头上流血了,哭的厉害,连院子外头也听见了动静,卫家人快闯进来了,您快想个法子!”
想什么法子?齐妈妈脸色不善的盯着卫玉攸,这就是现成的法子。
卫玉攸要是自己出面亲自打发卫家的人,让卫家的人回去,说是只是夫妻间的胡闹,并没有别的什么争执,卫家的人就闹不起来,也没有理由再闹起来,既然都没吵架,卫玉攸亲口说了,那她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齐妈妈逼得更急了,冷笑了一声,再也没有半点客气:“三太太,大家的前途都系在您一个人手里呢,您可要想清楚啊,要是您连累的大家都丢了差事,跟要了大家的性命有什么分别?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凡事都别把事情做绝,免得到时候把人逼得无路可走,您说是不是?”
她已经忍无可忍了,深吸了一口气,见卫玉攸还是冥顽不灵半点都没听进去的样子,就忍无可忍的回头吩咐自己身边跟着的一个婆子:“出去跟老太太说一声,说是咱们三太太看不上自己的儿子呢,听见咱们说的话也当成没听见,没法子,谁叫小公子摊上这么一个母亲呢,少不得大家一起倒霉罢了。”
卫玉攸原本就吃了药头晕目眩,恶心呕吐,一听见她的这个话,只觉得一时之间气血上涌,忍耐不住猛地呕出一滩东西来。
齐妈妈就站的远远的冷冷的看,半点不为所动,仿佛床上睡的只是下人,她自己才是主子,不紧不慢的道:“三太太,时间可不等人呐,您要是真的不顾念小公子,那我可就去了?”
卫玉攸终于哆嗦着嘴唇,冷眼看着她喊住了她:“等等!”
齐妈妈得意的转过头来,她就知道,哪个女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为了孩子,什么事都能妥协的,她挑眉看着卫玉攸:“怎么了三太太?”
卫玉攸咬着牙,用尽力气问她:“你到底要怎样?”
“不是跟您说了吗?两家人到底是殷勤,这么个闹法儿,叫人多么难堪?也让外头的人看笑话。”齐妈妈笑着看着自己的脚尖:“和气生财么,家和才能万事兴啊,您说是不是?您就跟她们说说,让她们知道知道您没受委屈,让她们好好的回家去,不再来闹事,不就大家都好了么?这可是大好事啊。”
三十二·厚颜
卫玉攸恨得厉害,胳膊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却无法不妥协,认命的闭上眼睛,连声音都带了不自觉的哽咽和颤抖:“我知道了,你去把人放进来。”
齐妈妈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就努着嘴朝身边的婆子那里看了一眼:“给三太太收拾收拾,否则这么出去见人,别人还以为咱们三太太在家里受了怎么样的委屈。”她说着,看着卫玉攸脸上的伤口又笑了一声:“哟,对了,您这脸上这地儿,是不是也要想个说词?我知道您府上的人都是厉害人物,可别到时候又叫我们吃挂落。”
卫玉攸咬牙切齿:“我知道了,自然有话应付,不必你操心!”
她这么气冲冲的,齐妈妈却半点也不气,志得意满的叫人出去劝李老太太了,自己理了理衣裳慢吞吞的出去跟李老太太说:“老太太,都准备好了,您看是不是待会儿您先见见她们家人?”
李老太太有些皱眉,她不愿意见卫家那些婆子。
卫家的人势大,之前李家大爷在的时候,她对卫玉攸就很不满了,可是李家大爷总是觉得她事多,说她做婆婆的没有一点容人之量,实在是太刻薄了些,要她收敛。
她连对着卫家的婆子们都不能有什么坏脸色。
可是现在不需要忍了,她就根本不想看卫家那些婆子的脸色了。
再加上,卫玉攸的妥协叫她又更加得意了几分-----既然卫玉攸都已经弯了腰,卫家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自己低头了,就不怕卫家那边的人了,不怕她还见卫家人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沾沾自喜的摇头:“不见了,你领着她们去看看老三家的,看完了自己打发她们走也就是了,省的我看着心烦。”
反正不管怎么样,以后这个亲家是当不成了,她也没有必要继续低声下气。
齐妈妈也没说其他的什么,笑眯眯的应了一句是,显然也觉得李老太太说的是,就弯了腰:“那我就领着她们径直过三太太屋子里,您老人家先回去?”
她说着看着地上已经不哭了的,被劝住了的大太太,笑着道:“只怕大太太这里伤的不轻,您看是不是叫咱们请来的大夫也去看看大太太?省的白走了这么一趟。”
说起来李老太太就又想起之前李大太太闹着出去说请大夫又去铺子里要寿材,才把这些人引来的事,就立即又面色不善的嘲讽了一声:“怕什么?大太太可不是你等这种沉不住气的,她既然敢去撞又没死,自然是不会死的了,不必管了,请大太太回去休息就是了。”
她认定李大太太居心不良想要帮卫玉攸,不肯把她留在这里,怕她待会儿跟卫家人说什么,露了馅坏了事。
齐妈妈笑了一声,对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使了个眼色,自己笑呵呵的答应了,转身出去叫那些已经懵了的婆子们打开门。
婆子们都吓得厉害:“齐妈妈,这外头闹的可凶呢,我们差点儿就抵挡不住,您看是不是还是谨慎些?不然待会儿进来了人乱打乱砸的一顿闹,只怕我们要吃亏呀。”
谁不知道卫家人多势众。
要不是去寻了个几乎有一人那么粗的树干来,还撑不住这道门,饶是这样,也撑不住了,门都快被拆的散架了。
齐妈妈笑了笑,半点儿不着急,和气的说:“没事儿,开吧!”
底下的婆子们没法子,将树干费力的挪开了,急忙往旁边躲。
外头卫家的人一股脑的涌了进来,饶是齐妈妈早有准备,也被挤得退后了不知多少步,差点儿就被人给推倒摔在了地上,不由就大怒,扶着旁边婆子的手站稳了,没什么好声气的气势汹汹的问:“怎么了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难不成是土匪进了家门了吗?!如此没有规矩!”
林海家的看惯了大场面,什么人没见过,一见她如此便冷笑:“哟,说的这是什么话,才刚还听见这里头有人哭着喊,说是打杀了她们家姑奶奶了,连寿材都要抬进门来了,我们担心我们家姑奶奶,当然焦急,至于规矩不规矩的.....”林海家的微笑:“规矩么,我们侯府是勋贵之家,自然是有规矩的,对上什么样的人家,就是什么样的规矩,不劳贵府上操心。”
齐妈妈冷眼看着她,冷笑了一声:“真是可笑,闯人家的门,还说的这样有礼了?说什么要死了,这么不吉利的话,您可别张嘴就乱说,传扬出去,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府上出了什么事呢,反正我们府里一切都还好好的。”
林海家的寸步不让:“既然好好的,不如就领着我们去看看我们家姑奶奶?这些天贵府上可一直都没有叫我们见到过人,可没听说过拦着娘家人不许见自家姑娘的道理。”
“也从来没听说过得了疯病不被隔起来的道理,我们三爷也是好心罢了,既然贵府如此不识好人心,那就见就是了。”齐妈妈甩袖:“请这边来!”
她半点也不怕。
林海家的眯起眼睛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回头吩咐了个妈妈:“回家去一趟,请郡主示下。”
这里头好似有猫腻,可不管怎么样,好不容易才进来了,是难得的机会,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带人走的。
她想了想就领着其余的人跟上,绕过前头花厅进了后院进了门,就看见卫玉攸正脸色苍白的靠在床边,不由就疾走了几步上前喊了一声五姑奶奶。
卫玉攸见是她,忍不住就要哭,扁了扁嘴喊了一声妈妈。
林海家的一眼看见她脸上狰狞的伤口,不由立即便怒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姑奶奶脸上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把脸给伤成了这样?!”
齐妈妈警告的看了卫玉攸一眼,仍旧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哟,这是怎么说的,不是跟您说了,我们三太太时而清醒时而发疯的,谁知道她是磕在了哪儿?”
三十三·交锋
林海家的少有这么忍不住情绪外泄的时候,怒气冲冲的冷笑了一声,半点情面也不给,直截了当的道:“那你们伺候的人都死绝了?主子磕着碰着了若是你们都不知道,那要你们有何用?!”
齐妈妈被她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当下人的原本就是伺候主子的,林海家的话说的虽然难听,却没有说错,她只好冷笑了一声:“三太太自己不叫人跟着的,她是个疯子,您说怎么跟疯子讲道理?”
口口声声说卫玉攸是疯子,林海家的实在忍无可忍,出言讥讽道:“妈妈真是好规矩,李家也真是好规矩,我们姑奶奶怎么说也是贵府明媒正娶的三太太,怎么现在妈妈竟然连主仆上下都分不清,竟然口口声声就疯子疯子的挂在嘴边?我倒是真想问问,这是谁教的规矩?!”
她一面说,一面熟练的指使跟着来的三夫人身边的丫头紫荷上去给卫玉攸收拾。
紫荷眼泪都下来了,抿着唇上前替卫玉攸迅速的将头发简单的挽了起来,又给她换下了被呕吐物弄脏了的衣裙,一面看着林海家的:“嬷嬷,从前伺候咱们姑奶奶的那些丫头和婆子们,怎么一个都不在?”
林海家的朝齐妈妈看过去,挑眉问:“妈妈,不知我们家五姑奶奶身边伺候的那些人呢?五姑奶奶病的这么重,莫非这帮下人竟然使唤不动了不成?”
李三怎么会叫那些人继续伺候卫玉攸?齐妈妈不以为然,连遮掩都懒得遮掩,直截了当的道:“三太太这个模样,动不动就掐人打人咬人的,谁敢在她身边伺候?再加上我们家可不比你们府上,养不起这么多闲人,既然三太太这里用不着那么多人手,那些人又都不肯继续伺候,就已经叫了牙婆来,都卖了。”
林海家的立即便皱眉,这回是真的有些诧异了,忍不住怒极反笑:“卖了?!您可真是,恕我多嘴问一声,您是哪家的官老爷?官奴都是有奴籍的,可不是那等签了几年身契的下人可比的,这些人都是我们府上的家生子,世代都在我家做事的,你们就这么提脚给卖了?!”
像李家这种人家,家生子这种东西是没有的,除了一个齐妈妈是李三的乳娘算得上在李家当差久的,其他的都是可发卖的。
齐妈妈自己没什么见识,听见林海家的这么问,不以为然:“三太太也答应了卖的。”
卫玉攸看了她一眼,并没说话。
林海家的便冷笑了一声:“妈妈说的倒是简单,就算是我们五姑奶奶要卖,这些下人的身契也不是全在她手里,容得你们说了算?你说说,是哪家的牙婆这么不懂事,竟然把这么多人都弄走了,她也不怕吃官司坐牢吗?!”
齐妈妈被问的哑口无言。
那些伺候的下人都是被李三给弄走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人去了哪里,说卖了也不过是张口就来。现在听见林海家的这么逼问,就看了卫玉攸一眼,咳嗽了一声提醒她:“三太太,您倒是说句话啊,这些事儿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晓得?您可别为难我们。”
林海家的上前一步坐在卫玉攸床沿上,见她脸色苍白憔悴,伤口处虽然已经结痂可是却仍旧有些创口未愈合,不由便恼怒道:“不知道我们五姑奶奶伤成这样,可请了大夫没有?请的是哪位大夫,吃的是什么药,大夫有什么说法没有?”
卫三夫人为了卫玉攸已经急的病了这么一阵子都起不来床了,卫老太太也耐心到了极致,这回是必定要把人给接回去的,林海家的深知早晚撕破脸,干脆便借机发作起来。
齐妈妈爱理不理的,压根不去回她的话,只当成没听见,回头不耐烦的看着卫玉攸道:“这些事,三爷和三太太自己总有章程,我们不过是做下人的,哪里好过问太多?”言下之意就是觉得林海家的也是下人,偏偏管的这么多,太狗腿了。
李家的人真是没有半个讲理的,跟从前完全不同了。
林海家的看不惯她们这副嘴脸,呵了一声就道:“既然你们一问三不知,那少不得我们自己上心罢了,五姑奶奶伤成这副模样,我们是断不能放心的,老太太和各位老爷都吩咐过了,叫我们要将五姑奶奶接回去,还请妈妈替我们五姑奶奶收拾几样贴身的衣物,我们这就把人带回去了。”
齐妈妈只是拿眼睛去看卫玉攸,咳嗽了一声要笑不笑的摇头:“这怕不成罢?我们小公子还小呢,如何能离得开母亲?统共也才两岁的孩子,若是离了生母,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伺候好。”
卫玉攸身子发颤,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朝林海家的摇头:“妈妈,劳烦您跟我母亲说一声,我一切都好,不必太费心担心了,过一阵子,我回去看她。”
这么一说,眼泪却实在忍不住扑簌着往下掉。
林海家的是人精,哪里能不知道这是齐妈妈用孩子在威胁人,立即便道:“这没什么,我们也知道小公子离不开人,恰巧我们老太太和三老爷三夫人也许久没瞧见小公子了,想念的紧,就一道带回去多住几天,等五姑奶奶身子养好了,再叫姑爷回来接,也就是了。”
怎么可能,齐妈妈怎么听不出这是林海家的在说胡话,故意空口许诺,人走了,怎么可能还回得来?她立即便道:“这可不成,我们家小公子是我们老太太的心肝儿,离了一天也不成的,是吧,三太太?”
卫玉攸被逼得没法子,犹豫了半天,还是闭上了眼睛,认命一般的点了点头:“是,妈妈,劳烦您走这一趟了.....”她握住林海家的手,见齐妈妈上前来似乎要拉人了,急忙就又道:“妈妈,您回去见到了安安,替我跟她说一声....就说请她多看顾兆哥儿。”
三十四·羞辱
兆哥儿就是李家这位小公子,也是卫玉攸的儿子,林海家的见她哭的喘不过气,心里头已经气急了,忍不住就道:“我竟不知,府里的事,我们三太太做不得主,全都要听妈妈您的?不知道老太太在哪里,还请您引我们去求见老太太,我们要同老太太亲自说!”
李家防范的紧,好不容易今天才露出了破绽,她们趁机闯进来了,她们转头一走,都不知道下次再来卫玉攸还活着还是没活着,林海家的怎么肯。
齐妈妈不耐烦至极,顺手推了她一把,尖锐的喊了一声:“妈妈!我敬您是亲家府里头来的管事妈妈,咱们彼此也都留些脸面!我们老太太养病呢,为了三太太这成天的闹头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养的好了些,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你们家要见人,这见也见了,也知道说什么寿材不过是因为底下人不懂事传错了话,怎么还这么无理取闹?!我们说的话您不信,那三太太自己说的话您总信了罢?三太太都让您回去了,您还接什么人?!”
她连个磕绊也没有,冷冷的道:“您还是回去罢,我们这一向事情多着呢,三太太也伤了身子,需要静养,您说是不是?”
卫玉攸已经习惯了这个齐妈妈狗仗人势,加上儿子被捏在李老太太手里,她这阵子看惯了李三的嘴脸,知道自己要是走了,她们就真的敢虐待兆哥儿,反而捏了捏林海家的手心,轻轻的道:“妈妈,算了。”
林海家的被气的够戗,没料到自家的姑奶奶竟然被逼成这个模样,可是李老太太避着不出来见人,只放出这条恶犬来吠,她自己偏偏也只是个下人,不能再做更多的主,不由就有些憋闷。
齐妈妈却神气的很,阴恻恻的瞧了她一眼,两句话说不到就又开始赶人:“好了,我们三太太再三说没事,妈妈,您是过来看病人,可别这样急赤白脸的,弄得病人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林海家的正在犹豫,是不是叫人出去问卫瑞一声,到底是强硬的不管规矩把人给直接带走,还是再等等,就见外头一路奔进个丫头来,不由就站了起来,面带喜色的喊了一声:“纹绣,你怎么来了?!”
纹绣可是卫安身边的丫头!
自从蓝禾回家去绣嫁妆待嫁之后,纹绣在卫安身边的时间便更多了,基本是跟着卫安寸步不离的。
她眼睛里带着光,问她:“郡主呢?”
纹绣眼睛也同样亮晶晶的,听见她问,先扫了齐妈妈一眼,就说:“郡主正跟侯爷从城外的普慈庵回来,就听见说五姑奶奶这里不好了,三夫人急的不行,已经去请大夫了,老太太又年纪大了,不方便出行,因此郡主和侯爷主动说要来瞧瞧。”
齐妈妈的脸立即涨成了猪肝色,不安的看了卫玉攸一眼,心里头把卫玉攸和卫家人骂了千遍万遍。
不过是个嫁出去了的女儿,怎么还看的这么重?
非得作死做活的,弄得大家都这样难堪。
林海家的却立即便活过来了,看了卫玉攸一眼,再拿眼瞥了一眼齐妈妈,哦了一声便问:“是么?那郡主和侯爷现在正在何处?”
“听说李老太太在花厅那里......”纹绣的语速快的很,却又足以叫人听清楚:“听说李老太太在花厅里管教大儿媳妇,差点儿闹出人命来,把大太太给弄得自尽,因此侯爷便特意差人去了顺天府,叫那边的人过来看着,以免出事。”
齐妈妈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沈琛会去报官。
这么丧心病狂!
这不过是家事,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李老太太真的把儿媳妇逼死了,这事儿也是家丑,只要李家大太太那边的娘家人闹不起来,就不会有人来多管这闲事,沈琛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什么?!
哪家的家务事要去惊动官府的,传扬出去,人都要笑死了。
此时的沈琛却正震惊而不解的看着李老太太,啧了一声就摇头:“这好端端的,怎么把人折磨成这样子?老太太已经活了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气性还是这么大,一个儿媳妇说是疯了,另一个儿媳妇又被逼得要去寻死,这一个是媳妇儿的问题,两个三个都是这样,就是您实在是太苛刻了罢?”
她们早已经从卫瑞嘴里得知了经过,知道李大太太卖了好,闹出这出事来的,便给足了大太太台阶下,把大太太说的极为可怜凄惨。
卫安更是亲自上前搀扶起李大太太来,看着李大太太叹了口气:“可不是,从来听说媳妇儿难当,可是却没见过差点儿要丢了性命的。若是只说我五姐不懂事,那还罢了,可是大太太这可是为了大老爷守着的,怎么也会要去寻死?老太太也别太过这样了。”
李大太太知道卫安和沈琛的意思,一时之间欣喜若狂,哭的更加厉害:“成天不是打便是骂,就因为我看三弟妹不好了,特意叫人出去寻大夫,就对着我又打又骂,当着下人的面叫我丢尽了脸,叫我怎么还有脸活?!”
她哭的声音极大,额头上还在渗血,卫安唇角微抿,不大赞同的看了李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大太太说的可是真的?我五姐竟然病成了这样?1您竟然还拦着请大夫?”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不可能再和好了,为了能叫子女们跟着自己,李大太太急忙又抛出一个重磅火药:“还不止呢,老太太听信刁奴谗言,知道府上来了人,怕三弟妹乱说话,竟叫人去抱了小公子威胁三弟妹,若是三弟妹说婆家不好,就说要打小公子.....”
卫安就更是不悦至极,恼怒的冷笑:“我竟不知,老太太竟刻薄成了这个样子,自己嫡亲的孙子,竟然也能下的去手,当成一件工具来利用,实在是无理至极!既然您对我五姐如此不满意,那我们也不敢久留了,这就带着她回去了。”
三十五·对峙
李老太太气的发疯,做梦也没想到会被一个晚辈这么指着脸数落,老脸一时挂不住,猛地朝前扑了一下,手指几乎要戳到卫安的脸上,气势汹汹的怒骂道:“娘希匹!你算什么玩意儿?!竟也敢到我面前来撒野!你这个小浪蹄子.....翻了天了,竟然敢管到别人家里的房里事去了!你以为你是谁......”
她怒极了,也就没有了理智,先前还对卫家抱有的三分害怕散的无影无踪,脑子里全都是不好的词儿,一个接一个的毫无停顿的往外蹦,恨不得卫安立即就死在面前,冷笑道:“果然你们家出来的没一个好人,一个疯了不算,原来家里头一箩筐的疯子!我算是见识了!”
她恶狠狠的望着卫安,见沈琛在旁边眉头紧皱,似乎已经怒到了极致,冷笑了一声又指着沈琛:“能看上这种女人,你也是瞎了眼!是图人家富贵罢?”她口不择言:“可你也要看看能不能图!我们家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好吃好喝的待着,什么都给了,你看看这个白眼狼!就是个败家门的!自从娶了她,我们家没有一件好事!你日后也是这样!”
她从前也是一个泼的,不然李老太爷也不会早早的就死了,就是她控制欲实在是太强,凡事都要争出个高下,从不肯让人。
她一连串的骂了好些难听话,怒不可遏的又扬声道:“这是我们家家事,我们家是死是活,都不管你们的事!你们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也少说那些场面话,咱们就把话说清楚了!你们家女儿既然嫁过来了,那就是我们家的人,生是我们家的人,死了她也是我们家的鬼!我也知道你们家是惯常出和离的人家,头一个前头不是嫁了侯府也一样和离了?!现在轮到我们家了,可我们家不是那等没规矩的,没有什么和离不和离的,若是你们非要把人带走,到时候就等着我们家的休书罢!没听说过哪家成了亲的女儿没得允准就往娘家跑的!”
齐妈妈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只看见沈琛铁青的脸色,忍不住耳朵里嗡的一声,倒退了半步。
老太太素来是蛮横不讲理的,可是蛮横不讲理那也要看对谁,哪怕是对三爷,这蛮横不讲理也没什么用处,何况是对如今炙手可热的沈琛?!
那可是平西侯!三爷最近防着卫家见到卫玉攸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顾忌着沈琛,可是现在老太太却这么数落卫安!
她心里头凉了一片,只觉得连手都是汗津津的,看着眼前的沈琛和卫安的背影,再看看李老太太怒气冲冲的脸,心里默默的喊了一声完了。
她刚才虽然对着林海家的嚣张跋扈,可是那是因为林海家的是下人,再怎么尊贵得势,也不过就是个下人而已,跟主子们怎么能一样?
李老太太却已经猛地踢翻了旁边惊住了的李大太太,怒气冲冲的俯下身去:“听见了没有?!人家说我要打死你这个当儿媳妇的了,你倒是说说,是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虐待了你,苛责了你,所以把你弄成了这个模样?你这个扫把星,天生的就养不熟的杀神,自己要死,还要带累别人,不长眼睛的东西,人家家里有权有势,你就以为你自己也是一样的了?”
离了她们家,这个人老珠黄守寡的女人能有什么好日子?
真是不知足!
她下定了决心,等到这件事一了,就要叫李大太太生不如死。
李大太太被掐的尖叫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母亲。
沈琛就诧异的挑眉:“啊呀,老太太这真是要闹出人命了。”他说着,知会旁边刚赶过来的林海家的等人:“你们还不快些拉开,这要是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
汪嬷嬷护着卫安,对嘴里没半句好话的李老太太深恶痛绝,听见沈琛这么说,立即就道:“可不是,大太太这血流如注,怕是坚持不住多久啊,也不知道公子姑娘们都在哪里?府上可备了大夫没有?还是快些请来的好,否则出事了,难不成叫公子姑娘们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这话说的可真是不客气的,明摆着就是在说李老太太要逼死李老太太,是在挑拨李老太太和孙子孙女们的关系。
李老太太气的发疯,如同一只母兽,嗷了一声就朝着汪嬷嬷飞扑了过去:“我撕了你的嘴!”
她说是朝着汪嬷嬷去的,可是扑的却分明是卫安的方向,沈琛眉头一皱,面不改色的伸出一只脚,把李老太太绊了个趔趄,冷然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家说我们家的人疯了,可是我看着你们自家的人疯的更厉害,别人都说上门是客,我们进来也没说什么,只是好心好意的看大太太不行了要给请个大夫,报个官,你们怎么还动上手了?你们是什么东西?”他向来就是不好惹的,此刻心情不好,就显得更加的威势逼人:“寿宁郡主是圣上亲封的郡主,见了她一不磕头行礼,二没什么好声气,开口闭口就是骂人,如今竟然还动上手了?你们也配?!”
李老太太被他这么一绊,趔趄了一下险些栽倒,再听见他毫不留情的这么说,登时就连脖子也一起红了,皱巴巴的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难看的很。
齐妈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搀扶了李老太太,低声道:“老太太!”她阴沉着脸,压低了声音:“咱们不好跟她们硬拼,好在如今兆哥儿还在后头您的院子里,您能拿捏得住三太太,其他万事都不要紧,您先忍耐着这一时之气,先把这一关给对付过去要紧,让三太太赶紧打发了她们,这些账,以后自然有三爷跟她们清算,您可万万别跟她们对上,他们都是有备而来的。”
现在打发了她们才是最要紧的。等她们走了,一切都好说,要是她们留在这里,出了点什么事,反而不好。
三十六·打脸
李老太太忍耐不住,心里头的火气一阵一阵的的往头上涌,忍了又忍,将齐妈妈的手都抓的出了血痕,才咯咯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丝怪异的笑,看着面前的沈琛和卫安,冷下了脸道:“你们闯进来,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要逼死儿媳,现在我反驳几句,你们就又说我要冲撞郡主,总之凡事都被你们说尽了,作好作歹,都是你们说了算。”
她浑浊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卫安跟沈琛,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你们不把人当人看,上门怪主人,却又说的自己好像受了多少委屈似地。既然你们是来探病人的,看也看过了,病人不是也说了没事,你们就走罢,省的大家相看两厌,别再逼我说出什么难听的来。”
这话分明是再也不把卫家当成亲家看。
卫安根本也不在意,上前一步笑了笑:“我看亲家太太这里忙乱的很,大太太伤成了这副模样,我五姐又病着,不如我就把五姐接回家里去,如何?”
李老太太已经尽力忍耐了,可是听见卫安这样说,还是忍不住暴躁的回头瞪了她一眼,恶声恶气的道:“郡主年纪轻轻的,难道是耳朵不好使?!老婆子已经说过了,她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家就不会饿死她,你放心好了!若是非得把人接回去,那就她丈夫回来,休了她你们再抬她回去,也就是了!”
汪嬷嬷见沈琛挡在卫安跟前,就在旁边冷笑:“既然要休,那一纸休书什么时候给不是给?人先让我们带回去不也一样?”
李老太太不理会她,嗤笑了一声看向林海家的,挑眉问:“你刚才是去了老三家的院子的,你说说看,老三家的说没说要跟她们回去。”
齐妈妈找到机会说话,顶着卫安沈琛的目光,心里发寒,却还是强自笑道:“对了,我们三太太已经说了,她就不回娘家去了,让您二位回去跟亲家夫人说一声好,替她说一声平安就是了。”
当着沈琛和卫安的时候,她说话就客气多了,根本不敢像是对林海家的那样颐指气使。
林海家的冷冷看她一眼,不急不慢的道:“我们三太太说,担心小公子没人照顾,若是小公子回去,她自然也是回去的。”
李老太太这回真的已经忍无可忍,立即就讥笑道:“跟着回去?回去哪儿?他姓李,是我们李家的男丁,要跟着回哪里去?!哪怕是老三家的真的被休,他也得在我们家!你们说话忒可笑,果然早死了娘没人教导,行事如此荒唐!”她面皮不断抽动,见沈琛的目光越发冷淡,却也根本不怵,恶狠狠的道:“就算你是郡主,可是也是晚辈,何况规矩礼教都是女子要修的,我说了这些,你也尽可回去告诉你们家老太太!我不怕!”
沈琛已经耐心到了极点,上前一步冷然道:“说规矩的话,你先跪下来朝着郡主磕个头罢,你大儿子给你请封了诰命,可也不过是个五品宜人,按照规矩,你给寿宁郡主磕头,也是理所当然的。”
李老太太僵硬着脖子,硬是不动。
沈琛回头看了齐妈妈一眼,冷声问:“你们家就是这样的规矩?见了郡主也没些礼数?”
齐妈妈心里头叫苦,对上沈琛这种侯爷,她哪里还能拿出之前的嚣张来,正不知道怎么办,外头便传来吵闹声,不一时家里的管家大惊失色的奔进来:“不好了!顺天府的王推官上门来了......”
真的来了!
齐妈妈脸色更加难看,没有料到沈琛竟然真的说的出做得到,去顺天府告了官,不由就呆在了原地。
李老太太更是惊恐害怕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指着卫安和沈琛,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顺天府的人上了门,看见这屋里的情况,大太太再说几句委屈,那她还有什么体面可言?李家的脸面又要放到哪里?
心里头又忍不住觉得沈琛卫安可怕,竟然半点都不知道遮掩家丑。
不管卫玉攸最后是和离还是被休弃,名声难道好听吗?她们竟然半点都不顾,还敢惊动官府。
可是转念一想,想到不管怎么样,今天就算是李家的名声坏了,卫家的名声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李老太太就又笑了起来,她甚至还对着惊慌失措的管家哦了一声,说:“既然来了,那就请进来啊。”
她说着,慢慢的移动了步子,目光阴沉沉的对着廊檐下的廊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安立即就敏锐的意识到了不对,看了沈琛一眼,低声道:“她会不会....”
沈琛就冷冷的看了齐妈妈一眼:“府上好似刚出了一桩丧事罢?难不成李三爷还想再守上几年?”
这么汲汲营营寻找出路,恨不得暴富的人,怎么能再受得住再守三年的孝?
齐妈妈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急忙上前搀住了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的确是有去闹一闹,寻死的念头,也叫顺天府的人看看,到底是她逼人死,还是人家逼她死,可是现在听沈琛这么一说,再对上沈琛的眼睛,她又不敢了----要是她没掌握好火候,或是沈琛故意使坏,那可就真死了。
她这样的人,是万万舍不得死的。
反正家里不管怎么样,再怎么穷,也不会短了她的用处,她还是说一不二的老太太。
这么一想着,她就没动。
顺天府的王推官笑眯眯的进来,和气的先跟沈琛和卫安问了安,而后听李大太太诉说了一番心里的委屈,顺势安慰了李大太太,又转过头去叫书吏把这些情况都记录下来,而后就恭恭敬敬的对李老太太道:“那就有劳老太太跟我们走一趟了。”
李老太太怒极:“你就听她一面之词,就认定我谋害她?她是我儿媳妇,自然就该归我管教,难不成还是我这个当婆婆的错了吗?!”
王推官笑眯眯的:“老太太,这事儿可不简单,听大太太的意思,您可是对三太太还下了药呢。”